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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张抽牌游戏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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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cdcdhd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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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在被称为宅男圣地的秋叶原,忽然多了一件奇怪的店。
店面上写“萌萌女仆按摩店”,竖出来的牌子也以一个可爱的女仆作为看板娘。这都还算正常,只是上面的字吸引了很多行人的目光。5 \! v0 ?. J+ B! u9 X. L
“什么啊,这是?”“也太奇怪了吧?!”行人们议论纷纷。
牌子上写着:“只服务三十岁以下的女性客人,进店请出示身份ID卡,男性勿扰哦。”然后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店内需要各位顾客裸体接受服务,但各位女性顾客请不用担心,这里的伪娘女仆都已经接受了去势手术,没有男性功能的了。”+ _8 J: P3 a f* f-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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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还挺有趣的嘛~”一个女孩子在店门口停下来,“爸爸的地盘上居然还有这种店。”
她穿着黑底红边的JK服,头发刚刚盖到她白皙的脖子。娇俏的面容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戾气,吊起的眼稍给人一种争强好胜的感觉,而下身的短裙也被改过,短的堪堪遮住她圆翘娇嫩的臀部,纤细的双腿肤色白皙剔透,大腿间的春光若隐若现,一看就是一个不良辣妹。
她叫椿,是掌管这一带的黑帮老大的掌上明珠。
“进去玩玩好了,反正今天时间大把。”椿走进了店内。
“欢迎回来,主人。”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女仆,正等在门口,“请把衣服脱掉,放在这里。”( ~) h# K1 g$ {% b1 {" [
椿仔细端详了一下那个女仆。圆圆的娃娃脸上架着一副眼镜,稚气十足的精致五官像洋娃娃一样标致可爱,粉嫩的樱唇水润润的,四肢纤细白皙,这个真的是男孩子?
梳着麻花辫的小女仆被盯得不好意思,“我是千鸟酱,主人有什么要吩咐的呢?”/ _2 s6 R5 a9 A% d
“喂,我问你,你真的是男孩子吗?”椿语气粗鲁。- }% S& `5 \4 U- W7 a' y" x9 w8 L, ~
“千鸟酱已经不再是男孩子了,这里的女仆们全部已经被割掉蛋蛋了,不会产生精液,大部分连鸡鸡都已经不能再变硬的了。”千鸟酱小脸微红,“主人可以放心脱光衣服。”
“哈?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变硬?说不定没有蛋蛋也是骗人的呢?”椿颇有戒心地问道。+ O. P& z! Q+ ?6 S# J- \
千鸟酱指指自己的短裙,“我们里面统一没有穿内裤,一旦勃起,主人们很容易就能看见。如果主人怀疑我们的蛋蛋还在,可以随时掀开我们的裙子来检查。”1 d; q6 m, T ]3 `2 j" g
“那我就不客气了。”椿真的毫不客气地掀开了千鸟酱的裙子。
千鸟酱白皙详细的腿间,垂着一个小小的肉条,只有女孩子的尾指大小,小小的头部被皮包着,只露出了一点点,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白嫩嫩的非常可爱。
千岛酱羞得捂住了脸,虽然客人都有随时掀开她们裙子进行检查的权利,但椿是第一个真的使用这个权利的客人。
椿拉起千鸟酱的小肉条,肉条下面是一条竖着的疤痕,蛋蛋和肉袋都已经割掉了。9 c0 q# Y6 k6 V) n2 w0 {! ]" s
“我还要检查一下是不是真���不会勃起!”坏心眼的椿没有停下她的调戏,抓着千岛酱被拆了弹的软绵绵的小肉条撸动起来。1 X! ], V4 `) u/ `* o# e3 ^
“不……不会硬的啦…哈啊…我很小就割掉蛋蛋了…嗯…”千鸟酱的气息很快就乱了起来,娇小的身体微微颤抖,但还是根据店规忍耐着顾客的坚持,“那里好敏感的……呀……不要这样……”
“不检查一下我可不信!”椿的手指动得越来越快。8 F7 h5 T. C( Y. z
千鸟酱颤抖着,一下子到了高潮,软绵绵的小肉条中流出了几滴透明的液体。' C8 w3 d! h6 L2 s
“确实不会硬啊,”椿从千鸟酱的裙底抽出手指,上面粘着透明的液体,椿嗅了一下,“射出来的东西也不像男生那样臭臭的,好像很有点香。”2 S4 N# ~7 ^/ \1 m# t" Z: C# N
椿很是满意。椿其实和男人做过一次爱,但那次的回忆却极为不好:黑红色的丑陋阴茎、恶臭的精液、被强行破瓜的痛苦、不顾女方死活只想着插插插的男人……让她想起来就直犯恶心。倒是这个小阉娘的阴茎小小的、粉粉的,闻起来也香香的,挺对她的胃口。
千鸟酱看着椿闻自己射出的那些液体,脸儿都烧起来了,“主人,请脱下衣服,进去享受服务吧。”/ b( f" X* W; H/ D
“好好。”椿把身上的衣服件件脱下,也没有什么好害羞的,这些女仆都已经没有男孩子的功能了,就跟去大众澡堂一样。5 w( b. t4 \$ q" g9 G! [
只是脱到内裤的时候,椿愣了一下,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内裤上已经有了一道浅浅的水痕。椿探了探自己的小穴,已经有一点点湿了,又抚上自己娇嫩的双乳,一对乳尖也早已立起。自从上次和男人失败的做爱以来,就一直性冷淡的她,居然在这个店里兴奋起来了?!/ P/ e2 q# s: k+ i1 P
“啊!”千鸟酱看到了椿的背部吃了一惊。+ |5 i4 u4 V5 g
“怎么?你们不欢迎黑道的客人?”椿拍了拍自己的背部,上面是象征着黑道的恶鬼纹身,从她纤细白皙的天鹅颈一直蔓延到她圆嫩的小翘臀上。" o6 ]9 P6 h1 [3 a; r
“不……主人里面请……”千鸟酱小心翼翼地做出了请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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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这边请。”一路上都有女仆给她引路。但由于椿身上的黑道纹身,她们都战战兢兢地。
椿也时不时地撩开她们的裙子查看,确实这里的伪娘女仆都已经割了蛋蛋,鸡鸡也都是可爱的粉红色。不过每个女仆的鸡鸡萎缩程度都不太一样,可能跟阉割的时间有关。8 U2 F! [. G2 g# S) L
“这位主人,你很幸运哦,你刚刚好是我们店第200个客人。可以享受到我们店长的亲手服务哦。”一个粉发女仆忽然过来说道,“我们店长的按摩手法实属一流,尤其私处按摩,是店内的人气No.1哦。”
“私处按摩?”椿有点好奇。
“就是针对女孩子乳房和阴部的特别按摩服务啦,”粉发女仆贴上椿的耳边,“加钱的话,还可以享受插入性按摩的服务哦。”
“插入性?”椿问道,“用工具吗?”9 O7 r h# w& [+ Y) [
“用进行按摩的女仆的阴茎来插入啦,”粉发女仆继续说道,“主人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这里的女仆都没有蛋蛋,不会导致主人怀孕的。”2 U2 {# Y9 j, P7 Q
“你们不是硬不起来了吗?”椿还是好奇。
“我们这里有几个去势没多久的女仆哦,这几个月还是能硬起来的。”粉发女仆解释道,“再过几个月她们也会失去勃起的功能,到时这个服务就只能取消了。机会难得哦,不试试吗,主人?”
椿回忆了一下刚刚看见的女仆们那些粉嫩嫩的鸡鸡,刚刚好就是她的理想型。而且没有蛋蛋的话,就没有怀孕的风险,那不就是人肉自慰棒嘛,感觉还挺赞的。8 N, @7 _ ~" E
“嗯嗯,我要做!”椿点点头。
“那请这边来。”粉发女仆躬身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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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被带到了一个只有一张床的隔间。一个黑发的女仆已经在那里正坐等候。
那个黑发的女仆大概二十岁出头,比椿还要高二十公分,大概一米七左右,瓜子脸上五官清秀精致,一双杏眼水波般荡漾,点上鲜亮唇彩的樱桃小口,微微勾起嘴角的笑容美得摄人心魄,挽起的丝绸般柔韧的黑发用木簪固定,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古典优雅的韵味,给人一种大和抚子的感觉,实在很难想象这样的美人儿居然曾经是男孩子。椿甚至有种她身上穿的不是女仆装,而是和服的错觉。 u: ?; c8 z- F+ Q
“贵安,主人。”黑发女仆似乎对椿的黑道纹身并不惊讶,她缓缓俯身行礼,举止言行中处处透着优雅,“我是这里的店长,将由我为主人亲自提供服务。”; V4 ?2 z- s! S. S! e8 k;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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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趴在按摩用的床上的椿发出了慵懒的鼻音。
店长的手艺真的很好,每一处用力都能让她的身体更放松几分,因为涂了精油滑溜溜的小手在她背上不断游走,又一点点地调动她体内敏感的电流。1 @ D, `, _* C! S: q
很快店长的手就转移到了她的下身,用心地从小腿一路捏到了大腿根部。店长的拇指有技巧地按压着椿的大腿根部,刺激的部位几乎就在椿的阴唇边上,但又没有碰到那处。椿在这一下一下钝钝的刺激中,小穴开始变热了起来……
“呀!”椿忽然惊呼了一下,刚刚店长忽如其来地从背后掏了掏她的小穴,意料之外的刺激吓了她一跳,她反射性地猛然夹紧双腿,却把店长的手用力地压到她的小穴上。: g# `1 Z" Z- V b0 A% y
糟了,这样会不会显得太饥渴了!意识到这点的她小脸一热,穴里流的水更多了。
“主人很湿了呢。”明明说着像是调情一样的话,但店长的气息一点都不乱,平平淡淡的,根本就没有动情的痕迹,仿佛对她的身体一点性趣也没有。
“呐,你真的对我的身体一点性趣都没有吗?”椿有点被店长的风情云淡气到,她的身体就这么没有魅力吗?
由于椿现在趴在床上,她那白皙的背部全部裸露出来,滑腻的肌肤看起来像一大块羊脂玉,背部代表黑道的恶鬼纹身为她增添几分邪魅的美丽,最让她自己满意的娇嫩翘臀则组成了曼妙的曲线。那纤细修长的双腿间,女孩子软嘟嘟的羞处正蹭着店长柔嫩的手心,不时流出一些羞答答的汁水。* S: G ]) V2 N! g
“感性趣呀。”店长笑起来很文雅很好看,点着鲜亮唇彩的小嘴为她的笑容加足了分,“这么好看的酮体当然让我性奋了。”" c3 B7 O1 r; D' l* y z
“不像诶,”椿不信,“你过来,让我掏掏看。”: y+ A/ \7 n0 k6 m
“是,主人。”店长优雅地点点头,真的听话地走近椿的手。
椿沿着裙底一直摸了进去,却只摸到一片平坦,没有摸到想要的那一根。8 @! n4 Q0 e2 w3 ^$ a$ L# L
“你连阴茎也割了吗?”椿有点惊讶。
“没有割阴茎啦。”店长把裙子撩起来,即使是这个动作她也做得格外优雅,“我被阉了快十年了,阴茎就跟融化一样萎缩了。”
店长秀美的双腿间几乎已经看不见下垂的肉条了,她的阴茎只有拇指的一个指节的大小,缩在肉里面,几乎已经看不见了,只有小巧粉嫩的头部还羞答答地露出来。) b$ n6 a- U/ g
“好可爱!”椿的眼里几乎要像动漫人物一样亮起爱心,“你还能站着尿尿吗?”
“去势后第八年就不能了。”店长摇摇头,语气风轻云淡,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一开始我还接受不了,想要把它硬拉出来,继续站着尿尿。但却怎么都会尿一裤子,所以就放弃了。”# J5 U; f9 @* f$ i' M
“这样啊。”椿想道,其实店长已经相当于没有鸡鸡了呢。2 Z* W2 l% l/ f% d* L: d6 K( K4 j
“主人请转过身,接下来是真正的私处按摩了。”店长洗了洗手,拿出了新的精油,“这种精油没有刺激性的,主人不用担心。”
“哦,好。”椿忽然有点紧张,虽然顺势答应了要接受店长的服务,但这私处按摩还是第一次。3 \+ F$ C; x* G
椿翻过身来,更加美丽的春色映入店长眼帘,但店长一点动摇都没有,她春水般的杏眼儿没有在椿的任何隐私部位停留,是看得太多了呢,还是被阉割太久已经没有性欲望了呢。4 r9 ^5 e' d6 U+ q
“首先是乳腺按摩,这个对女孩子的胸部很好的哦。”店长语调越发温柔,一双素手已经捏上了椿的一只嫩乳。
店长揉捏的手法不是做爱时的揉捏手法,而很像刚刚给她捏背部捏脖子的手法,有规律又有力度。先是从乳侧一点点地用力往上刮,然后是用拇指在粉色的乳尖周围打着圈按。
虽然真的很放松很舒服,但毕竟按摩的是敏感部位,细细碎碎的快感一直在体内游走,椿小小的乳尖在按摩中越来越硬,明显涨大了不少。椿自己也发现了,小脸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忽然,一只玉手轻轻捻住椿娇嫩敏感的小乳尖,然后用力捻了捻。
“呀——”突然其来的刺激让椿娇喘出声,这一下猛烈的刺激仿佛串联起了体内的所有细碎快感。椿不由自主地用力弓起身子,“唔——”,娇声一下子攀到了最高点。
好几秒,椿才重新放松下来,气喘吁吁。, e, N) I/ t, |0 u; j
“看来主人已经小小地高潮了一下呢。接下来,要按摩阴部咯。”店长一副见惯不怪的表情,仿佛没有女孩子不会在她的按摩下高潮。8 T' S" ]& G P) Q* A8 M% ?
“诶,能不能等等,刚刚高……高潮了,下……下面还很敏感……”椿有点不好意思地提出了直白的要求。/ |5 [0 g# I5 c+ k) @
“刚刚的轻微高潮让你的阴唇充血,阴部按摩是现在做效果最好哦。”店长笑了笑,笑容古典而优雅,好像在说吃饭睡觉一样,一点也没有羞耻的感觉。
椿觉得刚刚让她高潮这一下,店长绝对是故意的。
“来,腿打开……”店长的双手已经涂满了油。+ B4 g- c- S9 D, w( A" h
椿乖乖打开了腿,露出了羞处。椿的阴皋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毛发,两瓣娇嫩的粉肉如同含苞待放的花儿,紧紧闭合着,小小的洞口细若针眼,由于刚刚的小高潮,从里面漏出了一线透明的蜜汁……
“主人的小花很好看哦。”店长笑着。
“反正你看见其他女孩子也会这么说的吧。”椿别过头,脸红得要烧起来了。. @! B7 Z, q, o% \3 L
“不是啦,有些女孩子的小阴唇比较大,会露在大阴唇外面,那种我就觉得不好看。”店长用两个拇指分别按上椿的两边阴唇,用那种按摩的手法一下一下微微用力地按着。4 l# k7 d) t' r d, ~8 v
但毕竟是刚刚高潮后的阴唇,每按一下,椿就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蜜汁也越流越多。# ~% |4 F/ B0 b, j6 \
“主人的花蜜都把精油给冲掉了,我要先擦一下。”店长拿来专用的纸,轻轻拭擦椿的小穴,可是小穴被略显粗糙的纸面摩擦,椿的花蜜越流越多。
“不要擦了,会更湿的。”椿的话已经害羞到模糊不清了。$ ~: B, K |$ E$ |
“既然主人这样要求,那我只好照做了。”店长拿开纸巾,眉眼间都是如花的笑意,一时美得人移不开眼。" c& t3 G) M" G0 P. ^2 M5 Y
椿突然察觉到,店长肯定是为了听她刚刚讲那句话,才特意用纸巾擦她小穴的,真是个坏心眼的家伙!明明蛋蛋都被割掉了。: M3 a2 r1 m0 T- Z V4 w. t7 @
店长再次按上椿的阴唇,但是换了种手法,开始沿着阴唇向上划动着按压,而这个动作总会有意无意地蹭到椿的阴蒂,椿细细碎碎的呻吟声渐渐越来越多。" a8 k$ J+ W' A1 p5 r
“主人的阴蒂很漂亮哦。”店长轻轻地将椿充血的阴蒂翻了出来,然后沿着阴蒂的周围慢慢按压。
“嗯~~~啊……”椿气息又开始渐渐急促,花穴上的阴蒂轻轻颤抖着,小穴轻轻张合。
店长轻轻碰碰椿的阴蒂,椿“呀!”的一下急呼,身子挺了挺,差点又高潮了,小腹一热,下面又流出了更多的汁水。3 o4 a4 Z/ {8 E. m' s
椿正期待着进一步更舒服的按摩,没想到店长却收回了她的手。8 i/ a: R! K3 D* A! i3 v6 ?
“哈啊……哈啊……怎么不……嗯……不按了……”椿只觉得小穴湿漉漉的,又痒得厉害,不由自主地夹住腿,自己摩擦了起来。
“私处按摩服务已经结束了哦,主人。”店长优雅地笑着,染着唇彩的樱唇让她的笑容美得醉人,“主人如果想要接受插入性按摩的服务的话,需要另外加钱。当然,不想要插入性服务的话,也可以在床上自己解决哦。”
“加……哈啊……我加……”椿喘着粗气,本来她就想要试试,更何况现在被撩得欲火焚身。她这是要是知道,相对于正规的私处按摩,店长刚刚起码还有一大半没有给她做,肯定要大骂黑店了。! |( ~' a5 a* F/ h7 w. y* n
“好的,主人。”店长往门外叫了声,“友奈酱——”& h) c8 q1 Q"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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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会儿,一个留着妹妹头的金发女仆走了进来,她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娇美的五官青涩稚嫩。
“诶,等等,这些小的孩子我可吃不下去!”椿慌忙道,要她和这么小的孩子做的话,罪恶感太重了啦。& ~4 K8 M- y1 i4 |( a
“主人,我已经十四岁了哦,只是看起来年幼而已。”金发妹妹头的友奈回答道,她说的话奶声奶气的,实在让人无法相信。4 T6 U7 H! Y3 v& y% V
“真的吗?”椿一脸疑惑。
“主人,你看……”椿脱下了裙子,她的胯间居然有一根六厘米长的粉粉嫩嫩的阴茎,确实是14岁的男孩子才有的长度,但蛋蛋和蛋囊已经消失不见了,“我上周才割的蛋蛋,现在阴茎还没有萎缩哦。”
“那赶紧来吧!”椿看着那个粉粉嫩嫩的阴茎,确实符合她的性癖。* h2 u( \4 ~0 X
友奈轻轻撸动她的阴茎,居然毫不费力地硬了起来,然后用阴茎轻轻磨蹭着椿的入口。) e& \) D: g) g' H6 F1 Y
椿觉得下面难受极了,小穴痒得要命,想要被填满的空虚感越来越强,流出的蜜汁已经把屁股都打湿了。
“那我进去咯。”友奈轻轻推进了椿的小穴,因为刚刚大量的润滑,椿的小穴已经很湿了,可是也没有办法一下插到底。! E1 n, J2 [' T1 f
友奈开始温柔地玩弄起椿的阴蒂,椿只觉得小穴里面被那根热乎乎的肉棒烫得好舒服,敏感的阴蒂又被巧妙地逗弄,这个身体酥软了下来,小穴却不受控制得一下一下收缩着。8 {. P0 e, x# s. I/ \
“呜——主人好紧,快要夹断我了,”友奈稚嫩可爱的脸上露出软萌软萌的表情,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蒙上了薄薄的雾气,就好像被椿欺负了一样。
啊啊啊!就是这个!就是这个!看到友奈那张女孩子一样的脸蛋上露出的弱气表情,椿仿佛被打开了某个奇怪的开关,欲望从未有过的高涨。4 j4 n2 \) E$ F
“不行了,我要出来了。”友奈的小东西在椿的体内幅度不大地轻轻抽动,但椿的小穴热乎乎的、湿漉漉的,一下一下地用力夹着他,他快要受不了了。
“出来吧,出来吧~”椿几乎到了顶点。# A& |/ e" w. D7 a7 X% ?
“嗯~~”友奈可爱地轻哼了一声,热乎乎的液体在椿体内喷薄而出。
椿一瞬间意识空白,感觉上仿佛远远飞上了高空,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D o9 L% X7 r& {3 S
不行了,要上瘾了,被这样可爱的阴茎和香香的透明液体填满里面……等等……透明……6 M# t- P# C' C3 l! J
椿摸了一把自己的阴部,发现手上的却是散发着难闻腥臭的白色液体……自己刚刚算是被男人中出了?一阵难以言明的恶心感涌上来,和她那痛苦的初夜一模一样的恶心感……- q+ u* |9 l' v5 j$ V
“店长——!”椿极其生气地吼着。, ] u# C8 @" n! j
友奈也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缩在一边的角落了不敢出声……
“怎么了,主人?”和风美人范的店长几乎是跑了进来,而她一看到椿胯间那些白色液体,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P) s, [7 `7 n- N
“你最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回事。”椿跨起二郎腿,即使还是裸体,也不妨碍黑道公主充满杀气的气场笼罩整个房间。
“非……非常抱歉,这位客人,”店长不顾形象地土下座,“友奈刚刚阉割,体内还有一部分精液,是我的错,我没有想到这一点。”
“切下来……”椿语气非常重。; j* Z, T3 S1 d. m4 I- Y
“诶?”店长心里一抖,该不会她要……
“把那根东西切下来,我就放过你们……”椿咬牙切齿地说道。
“呜……”友奈害怕得浑身发抖,泪水已经不挣钱地流了出来。 }) h- g+ w6 q' w0 Y
“客人,”店长拿过了隔壁切水果的小刀,“这是我一个人犯的错误,就让我一个人承担,放过友奈吧!”" V6 l! s% P9 ^7 s* G6 |# |
“不要啊,店长。都是我的错,和店长无关!”友奈回过神来,泪汪汪的想要阻止店长。
可是店长早已经拿着刀塞进了自己的裙底。她轻咬好看的朱唇,随着她闷哼了一声,身子猛烈一抖,鲜血就开始从她脚间流下。: O* K- e; T" u1 h& n8 l7 F
“店长!”友奈又急又怕。7 a Q( l3 N1 q: _8 ~1 \
“我已经……呼……呼……割下来了……”店长直视着椿,用力呼吸着来忍耐断根的剧痛。店长颤抖着移出了裙下的双手,右手手里是还在滴血的刀,而左手手里静静躺着一根尾指大小却只有一个指节长的小阴茎。看起来比刚刚长在身上的时候还长一点,��该是整根被扯出来,然后齐根割断。
“哼!这事可没完!”椿似乎还没有消气,转身离开了,还很用力地摔了门。
“店长!”友奈扑了上去,“快叫救护车。”8 v! [# C4 Q: w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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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6 c V4 _ a- V3 f- i5 n& @
店长的伤已经全部痊愈,所幸伤口不大,没有生命危险。但从那以后,脸色也苍白了不少,一张美人脸蛋眼见的瘦了。+ Z) h& K' @7 l+ i, ^
不过其他女仆问起,也只是说着不能再撸管实在太遗憾了这种话蒙混了过去。 {" j# _6 L9 [
而女仆按摩店还在继续正常经营着,只是不知道那个黑道公主的报复会什么时候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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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终,报复还是来了。
深夜的江边,十几个穿着红边黑底的JK的女孩子拿着砍刀围成一个圈,圈内是伪娘女仆按摩店的所有成员,而椿正是这些JK的领头人。1 ]6 f) O5 ?8 a: E$ d: F
“我现在要把你们的阴茎一根根剪下来,放进这里,”椿拿出了一个碟子和一个看上去很锋利的裁纸的剪刀,“敢逃跑的人,就通通砍成块去喂鱼。”
伪娘女仆按摩店的成员们大多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只有店长张开双臂挡在她们前面。1 q! R6 c/ @ Z9 ]5 f0 l
现在是下班时间,大家都穿着私服。店长穿着黑色的连衣短裙,大和抚子的气息比起穿女仆装时更浓,只是姣好的美貌上全是故作坚强的表情,“请……请等一下,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就好!”2 c4 u$ ?0 c* l4 i$ q# S
“毕竟是在我家的地盘上开的店,我只是确保其他女顾客不会受到和我一样的欺诈而已,我要干的可不是坏事哦。”椿笑得像个恶魔,“反正你们的阴茎也是用不到的东西,不是吗?”4 G; K) R( R' D& S$ m4 g3 d7 m! Z
椿带着两个同伴向伪娘女仆按摩店的成员们走去。2 T9 U7 @* o& Q9 z
“不许再靠近!”店长想要拦住她们。1 z5 H. q7 q* X1 L" X6 {2 q, F
“怎么?你还有阴茎没有割干净?”椿摸上了店长的股间,那里已经平平的,割的什么都不剩了,“要是你再拦着,明天就把你扒光丢到秋叶原的人群中,你猜猜会发生什么?”
“你!”店长涨红了脸,反抗的气势也消失了。
还真的是个大和抚子一样的性格啊,这孩子。椿心里想着。; t8 Z _1 y: l3 z: e {
“从你开始吧。”椿很快就从伪娘中揪出了友奈。$ V* `7 [7 ?5 j
“呜——”友奈现在穿着粉红色的裙子和卫衣,卫衣上还有对可爱的兔耳,看起来就是个萌萌的小萝莉,水灵灵的大眼睛中全是雾气,只是硬憋着不哭出来,就像一只被欺负的小白兔。嘛,准确来说,是只小阉兔。
不过这只小阉兔很快下面就要变得和母兔子一样平整了。
“把内裤脱下来!”椿拿着剪刀在友奈面前一开一合,提醒友奈即将到来的命运。; x% V9 R5 V( A1 ^; d. _7 C) W
友奈的身子抖得像糠筛一样,泪珠儿不断掉下来,但在眼前好几把亮晃晃的砍刀逼迫下,只能露出自己的小兔子内裤,然后一边哭一边把它褪下到膝盖那里,3 N0 o0 A2 @% `3 x. P, U
椿的剪刀伸到了友奈的裙下,友奈只觉得锋利的剪刀刀刃夹住了她阴茎的两边,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直起鸡皮疙瘩。
椿用不拿剪刀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做成剪刀的样子,突然在友奈的裙子前一夹,可爱的小阉兔吓了一大跳,然后发现自己下面的鸡鸡还在,但眼泪已经止不住了。9 S# Z5 J) k- Q6 \
“这个表情才对嘛!”椿看见友奈哭起来,笑得更开心了,手指突然用力,夹断了友奈的阴茎。0 G6 {' {& v2 z! V) j
“呀——!”友奈一声惨叫,阴茎已经掉到了她褪到膝盖间的内裤上,把整条兔子内裤都染成了血红。1 @1 u* C8 k- X- w4 W( ]
友奈支持不住,一下子瘫坐在地。友奈用力地夹着腿,双手也捂住了股间,而裙子正对胯间那一块也肉眼可见地变得血红。3 K1 |. _0 ^: ?. |! i
椿走上前去,从友奈已经黏糊糊的内裤上拿出友奈被剪断阴茎,放回了小碟子里。
“然后是你。”椿又把千鸟抓了出来。# q# J8 Y. _ l9 |9 C3 }
千鸟穿的是T恤和女士牛仔裤,裆部看上去平平的,没有什么凸起。
“掏出来吧。”椿拍拍千鸟的裆部,“就像尿尿那样。”' A9 N- K- F# q
“……”千鸟已经害怕到发不出声音了,但是也只能照做。
千鸟认命般拉下裆部的拉链,把那根和小男孩一样大小的阴茎掏了出来,不得不说,真的和平时尿尿的准备动作一样,而不一样的是,这次掏出来就不再需要塞进去了。
“等……等一下!”千鸟的阴茎被冷飕飕的夜风一刺激,居然产生了尿意,“我想尿尿,能不能让我尿完再剪?”
“好吧,”椿指河边,“我和你一起去。”- L0 \, X% Z1 m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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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小姐?”千鸟面色苍白,椿似乎不打算让她享受最后一次站着尿尿。0 \* t1 o. i, A3 D/ `7 E9 V
她们走到了几步外的河边,而千鸟正打算尿尿,冰冷的剪刀已经夹上了她阴茎的两侧,装剪下来的阴茎的那些盘子也在她阴茎的正下方。
“我会在你尿完的瞬间把它剪下来的。”椿恶趣味地笑着。0 q. Y( S4 D. W, R4 \
“呜——”千鸟只能硬着头皮开始尿尿。
不过椿也确实很讲信用,直到最好一滴尿流出来的那一刻,椿才觉得阴茎根部一阵剧痛,低头看时,它已经躺在碟子里了。和友奈那一根相比,千鸟的确实小上好多。' ~3 m: H# S8 @,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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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不时的惨叫声,椿手里的碟子已经整整齐齐地排满了十来根大小不一的阴茎。8 l# s, [% j3 m, W0 j- M) [
看着那些捂住胯间夹紧了双腿的伪娘们,椿说到,“以后你们店里要遵守我定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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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称为宅男圣地的秋叶原,有着一件奇怪的店。
店面上写“萌萌女仆按摩店”,竖出来的牌子也以一个可爱的女仆作为看板娘。这都还算正常,只是上面的字吸引了很多行人的目光。
“什么啊,这是?”“也太奇怪了吧?!”行人们议论纷纷。, q: F& W8 T# h! c- Y4 C
牌子上写着:“只服务三十岁以下的女性客人,进店请出示身份ID卡,男性勿扰哦。”然后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店内需要各位顾客裸体接受服务,但各位女性顾客请不用担心,这里的伪娘女仆都已经接受了完全去势手术,没有男性器官的了。”& o: U) `* R6 ~# R& ?3 x'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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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轻的OL姐姐走进了店里。- a; H: \5 o% O' q8 T
“欢迎光临,主人大人。”门口的千鸟酱提裙行礼。$ f' C3 K: J6 A$ M- h6 q2 Z9 g
她的女仆装和以前总体上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私处前面已经镂空,可以清晰地看见本来男孩子的东西应该在的地方,那里只剩下一个尿道口了。自从上次椿改了店里的规则后,大家都要穿这种裙子了。
“诶?!原来已经割掉男性器是真的啊!”OL姐姐吃了一惊,随即露出愉悦的笑容。
“是的,”千鸟酱点点头,指了指墙上,“这些是从我们身上割下来的阴茎。”说完,脸已经羞红一片。" z' b8 r0 T: d) Q( [
OL姐姐看了看千鸟酱指的墙上,上面贴着每个女仆的照片,而她们的阴茎被防腐塑化处理后,被像腊肠一样挂在她们照片的旁边。
椿规定负责迎接客人的女仆都要向所有的客人介绍这个,但这个工作实在让千鸟酱羞得不行,向第一次见面的女生介绍自己被割下来的阴茎什么的,实在太羞人了!6 ]6 x6 Y/ y! H2 m
“这些肉棒都好可爱呀!”OL姐姐看着那一根根粉色的棒棒,不禁赞叹道,“为什么你们要割掉它啊?”! I; A$ @9 p" T! e
“为了更好地服侍主人们,”椿低下了头,背诵椿教的统一回答快让她的脸儿快烧起来了,“只有割掉阴茎才能确保我们不能勃起,才能确保主人们的安全。”
“这样吖……真的是群好孩子呢……”OL姐姐脱起了衣服,“那我就好好享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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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udi1985 · 4 months
Text
Slash:Aragorn/Boromir
作品标题:《恋人们的森林》
等级:Nc17
警告与说明:
原作背景,阿拉贡年轻的时候,一个短片段,有原创精灵角色。阿拉贡视角的一段时光回忆,波洛米尔仅在文末出现。
由于我是阿拉贡/波洛米尔固定配对爱好者,他们的爱情故事在我心目中通常是偏理想化的。因此我不能在我的文章中写阿拉贡和阿尔文是情侣关系或者夫妻关系,这在我的感情观里,那样对谁都不公平。虽然我也喜欢原作中阿拉贡与阿尔文的爱情故事,并为之落泪,但他们在我的故事里可能只会是姐弟,通常,我也不会多提及。
以及,了解我Vigbean恒定宇宙观的朋友可以猜一猜,文中两位原创精灵的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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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阿拉贡还是个年轻小伙子的时候,他对同性间的爱情一无所知。
那时,阿拉贡也不过二十出头年纪,仍唤名做埃斯泰尔,那精灵语的名字是希望的意思。
年轻的杜内丹人族长高大挺拔的身体,像一棵初长成的俊秀白桦树,每一片叶子都在大自然的阳光与雨露中畅快呼吸,每一根枝干都在生命的多变丛林中得到历练,青春在他干净又俊朗的脸庞上,留下的不过是丝绒一样的青涩胡须。
这无亲父庇护的人类青年,在母亲吉尔蕾恩的养育中,在精灵长者瑞文戴尔领主埃尔德隆的教诲下,生长得英勇又睿智,举止如其他伟大的人类领袖一般,得体高贵,谦逊有礼。同时,他又习得一身用于战斗的好本领,和其他精灵战士子弟无异般,打起仗来绝对的勇敢无畏,不计体面,早早的就显露出杰出的资质。然而,他还没有过任何情爱上的经历。
在二十岁生日那年,阿拉贡从养父处得知了自己真实的身世和名字,戴上了属于他的古老传家宝物巴拉赫之戒。像所有已成年的年轻人需要离家得到个人的成长,去承担自己生命的重任那般,他郑重地告别了养父母亲,兄弟姐妹,林谷中相识多年的诸多弟兄好友,带着一些简易的行囊,和傍身的武器,于一个日落时分出发,孤身前往中洲的荒野游历,开启他自己生命的序章,寻找他自己人生的故事。
在路上,阿拉贡习惯了风餐露宿的艰苦游侠生活。偶在��类的城邦中隐姓埋名低调地工作,行事谨慎,打听关于中洲的各种新闻与战事,为自己积累。更多时候,他流连于荒原,栖身于某棵树上,在星星的凝视下和衣浅眠。
那是一个傍晚,游侠在森林中,遭到一群无主座狼的围攻,那些邪恶的动物在不久的一次边境小型战争中失去了主人,饥肠辘辘,慌不则食。虽然阿拉贡尽量淡定沉着,勇敢地挥剑击退杀死了它们中的许多只,但是饥饿让那些动物并不肯轻易放弃,它们把落单的人类围堵到悬崖之上,宁肯吃不到嘴,也并不打算给他一个全尸。
眼见一只流着腥臭口水、龇着利齿的座狼,把阿拉贡逼到脚后跟踩着悬崖尖。人类背后就是万丈深渊,座狼伏腰扑上去,要给游侠最后一击。突然,林中一支利箭破空而来,阿拉贡及时地弯腰一躲,被射穿后脑勺的那只座狼顺势滚落了悬崖。
两个林间游侠兜帽便装打扮的高大人影,从密林间闪现出来,一个执剑,一个射箭,配合无间地把狼群打散,一只只杀死。定一秒神,阿拉贡反应迅速地拿起自己的剑,往离自己最近的张牙舞爪的座狼喉咙上补了一刀,随即加入他们。三人配合起来,不放过任何一只会威胁其他生命的阴暗物种,直到杀死最后一只座狼,林中满地都是这些邪恶生物的尸体。
末了,阿拉贡对这两位救命之恩的陌生人表示感激。两位身形高大的陌生人微笑着将兜帽掀开,露出了帽子下的面庞与尖尖的耳朵——
阿拉贡暗中观察他们,只见他们其中一个黑色卷发,梳着粗粗的单根发辫,其间饰以蓝色和带斑纹的灰色鸟羽,发辫垂及腰间。深麦肤色,面容英俊,一对美目似灰蓝色的欧珀,高鼻深目,右耳戴一只单边黄金大圆耳圈,颇有异域风情。他身姿强壮又瘦削,穿一身深黑色游侠兜帽便服,背着长弓,挎着一把新月似的腰刀,气质脱俗;
而另一位男子金色直发,扎成了高马尾,刚刚及背的长度,鬓边点缀几丛带莓类浆果的绿枝。皮肤雪白,面貌俊朗,一双绿水晶般透彻的眸子,一张脸上鼻子高挺得引人注目,表情十分严肃,左耳垂下一只黄金十字星形耳坠,威严又端庄。他身材健壮而粗犷,穿着墨绿色游侠兜帽装,背着精灵样式的盾牌,腰间配着宝剑,气度高贵。
他们的样貌,均看起来只有人类岁数的三十岁,充满了男性勇武的阳刚之美,又具有精灵式的优雅轻盈——原来这是两个男性精灵,阿拉贡再度对他们还以精灵式的感激礼仪。
虽然在人类男性战士之中,阿拉贡一米九八的个子足够高大强壮,但对比这两位身高两米三以上、本身还是长寿种族的男性精灵,他看起来依旧像个刚长成的人类小子。
在攀谈中,阿拉贡知道这是两位精灵佣兵,他们的故乡不属于瑞文戴尔、黄金森林、或幽暗密林,而是来自更偏远更贫瘠的地界,这支精灵的种族人丁相当稀落,由于战争和地缘的缘故,精灵们长期与人类混居,血统上也相当混杂,所以这两位精灵很早就在中洲诸地做佣兵挣钱。但是他们挣钱还算有原则,从不挣那些去助力魔苟斯爪牙的不义之财。
两位精灵向阿拉贡邀约,要与他结伴,在中洲短途旅行,一起穿过这片到目的地前,必经之路的野生丛林,阿拉贡欣然接受,并对此表示感激与荣幸。出于谨慎小心,他告诉他们自己叫梭隆吉尔,那名字的意思是星之鹰。之所以这样做,并非阿拉贡为人没有诚意,一是他出门在外,从不愿用埃尔隆德领主的庇佑与名声给自己讨来什么好处,二是伊西铎后人最后血脉的事实需要保密,他无有任何根基,尚不敢将自己叫阿拉贡的实名和盘托出。金发的精灵告诉阿拉贡他叫Anar,是太阳之意。黑发的精灵则告诉阿拉贡自己的名字是Lsil,有月亮之意。
一路上,他们相谈甚欢,阿拉贡发觉,Anar性格严肃但包容,Lsil则性情活泼开朗,这对伙伴非常互补。两位年长而富有技巧的精灵会无私的教他更多野外生存的技巧,规避生存风险的方法,与他交流在中洲大地行走时见闻中的人情世故。
有时,出于善意的游戏心理,他们会轮流与阿拉贡在树林中用能作为武器的一切对打,有时,阿拉贡也得同时对付他们两个人的合战演练。和富有别人的几辈子战斗经验的精灵战士对决,绝偷不得一点懒,他们的套路比瑞文戴尔的正规精灵战士打得更随机,切换战斗模式更快,也打得更粗野。
这让阿拉贡回忆起他在瑞文戴尔学武时,从挨揍到逐步还手的日子,他相当感激他当时的诸位精灵师长兄弟们从不手软,也感激自己在学习时并不怠惰,但出了林谷,面对一个更广大的世界,也发现还不足够。
现在,他的观察策略和身体反应在这系列的训练中,比以往更加强化,也更加的冷静,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学徒,吸收所学和反馈飞快,当他用自己独创和领悟到的招式在战斗中骗过了这两位旅途上的老师,逐步占得上风,他们对他给予毫不吝啬的鼓励与肯定,并表达对年轻人类的认可与尊敬。阿拉贡也对他们慷慨教授他的一切表达了感谢与敬佩。
他们白天在森林中徒步旅行,晚上一起烤食抓来的野兔野鸡,喝两位精灵自酿随身携带的醇美苹果酒,三人用精灵语和人类语,在篝火边唱一些时代久远又快乐的歌谣。阿拉贡觉得,他们虽是高贵长寿的精灵种族,受维拉祝福的首生子女,但因一直混迹中洲,与人类往来,丝毫没有架子,反而非常会关心与帮助他人,也更富有人情味,他内心相当的喜爱这两位旅伴,将他们当做自己人生路途没有血缘的兄弟。
但有一些个白天与夜晚的时候,阿拉贡好似发现了这两位精灵弟兄之间,有一些比起战友好友来,更加亲密的关系。
在林间,他们会趁着阿拉贡不注意的时候,偷偷飞快交换一些唇碰唇的亲吻���默默贴一贴对方的鼻骨与额头。三人正走着路,其中一位精灵突然快步上前,偷偷捏握一下另一位精灵的手,又撒开了继续前行。或者,在阿拉贡走远时,他们偷偷突然很用力地,把对方扯抱进怀里。
阿拉贡无意间撞见他们更亲密的时候也有。
“我的太阳,让我爱你……”
黑发的Lsil把金发的Anar钉固在一棵树和自己臂弯间,埋头急切地亲吻他的嘴唇和他的脖子,Anar抖着金色的羽睫,抱住黑发精灵的背脊,回应Lsil对他唇齿的纠缠,很快,那金发的精灵被他逐渐往下移动的吻搞得毫无脾气、气喘吁吁。
“噢Lsil…是你说好的…你说一起去捡柴,”他有力的小腿夹住对方埋在他胯间的脑袋。蜂蜜一样的低沉嗓音半是无奈的气喘,半是甜蜜的宠溺呓语。“结果柴没捡着…倒在我身上找起棍子,啊…含深一点…舔我里面…好爱你的嘴………”
那黑发精灵抬头,下巴顶住他翘起来的勃起,任阴茎前端的透明腺液弄湿他下巴光滑的浅沟,看着他的绿眼睛沙哑地回,“我怎么没有在捡柴?”在Anar用手掌捂住嘴的呻吟声中,他用手去套弄他的阴茎,拇指上干燥的硬皮兜着圈刮Anar窄小的铃口,刮得那金发精灵背脊过电,头皮发麻,只能用五指死死反扣着树皮。“我在捡这根让我生命为之点燃的柴棒……我的太阳,它让我人生的整个日夜都为它燃烧不停…火焰难以平息……”
“去你的……”那金发精灵被他不正经的情话撩得满脸通红,雪白蒙汗的皮肤从脖子红到尖尖的耳尖。但他马上在自己不稳的气喘中把腿张得更开一些,腿间溢出一点Lsil刚刚在他穴口里留下的唾液。Anar抬脚用靴尖轻点Lsil游侠便服下的硬起,转着靴头去招惹他的烧火棍,随即满意地听到他情人隐忍的抽气。
然后Anar脸上咧出得逞的笑容,弯腰挑衅一样用拳头去拎Lsil的衣领,“快进来,”他快速扫了一眼他支起帐篷的胯下,“我也想念你的柴火棒了…月亮……让我为你烧起来!”
Lsil站起来,如愿把他压在树干上,捧着他的臀部将自己送进Anar一样难耐的身体里。
阿拉贡去河边汲水的时候,又无意间撞到这样的一幕。
“啊……Anar!我的太阳…!你慢点…呃…啊!…你撞得慢一点…!”
黑发精灵胳膊搁在河滩边上的灰色石块上,跪在河滩的石头上,脚下垫着他的斗篷,金发的精灵握住他的腰,跪在黑发精灵身后,闷声在他体内来来回回地开凿,墨绿色的游侠便装遮盖住他们两的隐私,随着身后有力的撞击,黑发精灵仰头喘息,手指抠进石头的缝隙中。腰骨在又重又无休止的操弄中,沉坠如铁,汗热又发麻,湿透了游侠便装下的里衣。
“我慢不下来,也停不了……”那金发精灵捏住黑发精灵的脖梗,阴茎还插在他体内,无名指滑动着爱抚他凸起又汗湿的喉结,这细微的动作,换来黑发精灵哽在喉咙里的呜咽,让他几乎哆嗦着从牙间泄出嘶吟,伸手去摸自己的胯间自慰,但Lsil摸向自己性器的手马上被Anar的手包握住。
“是你先开始的,我的月亮……”他用牙咬他尖尖的深红耳尖,舌尖舔他深麦色肌肤上的汗滴,把他渗水的硬物笼在自己手中,“你先开始,要我爱你…让我发狂……”金发精灵的声音变得低沉危险,又积聚了力量的待爆发。“爱人,你可知道,你对我的不可抗力?”他咬他颤栗的耳尖,牙齿碾了力,指头勾坠扯动Lsil耳垂上挂着的黄金的耳圈,令那黑发的精灵呻吟着夹紧他体内的热情。
“爱人…我的月亮…你把你男人撩拨起来了,这火得用你自己来灭…”他在他耳边轻轻喷气,舔他蓝色眼睛溢出生理性泪水的眼角,换来Lsil身体内部紧缩起来热情又压抑的颤动,“我一旦开始爱,除非是生命的终结,否则,我就永远永远不会慢也不会停……做不到不充满热诚地爱你!”他把黑发精灵拉向自己,几乎是边用阴茎埋在他体内往前重重挺进,边用手握住他的手背和阴茎,在手淫的助力中,让他向后撞上自己硬热的顶端。
黑发的精灵泄出一串绝望的呻吟,反手拽住金发精灵的高马尾,在他咬住自己后脖的撞击中身躯被动地不停前后跌撞、摇摆不定。他回头张开嘴,猩红舌尖舔自己流出唾液的唇角,将他爱人的性器绞裹得更紧,体内的腺体像在与他贴抵着肠壁的冠头交换缠吻。黑发精灵汗流浃背回头的动作,像讨要一个情人的亲吻,又像索求更多深力进底的操干。
“那就更深的爱我!不遗余力,毫不留情!”他向他彻底的臣服,Anar几乎是用动物噬咬一样的方式回吻Lsil,吞下他的舌头一样去搅弄对方的口腔,炙热的阴茎几乎把他灵魂都穿透。
阿拉贡不敢再看下去了,他不敢在此处久留,只能尽量轻手轻脚的快步走开,不去打扰他的两位精灵弟兄,他几乎确定了他们的同性恋人关系,那样的如火般激情,又似水样柔情,令人动心,这是以往他从未在林谷中关心过的一个话题。
他的水囊中还剩下一些冷水,比起口渴,将之一饮而尽,现在他只觉得他要用这些冷水冲一下他身体的其他地方,去除在这森林中河滩边燃起的青春冲动与欲望杂念。
阿拉贡快步重新走回森林,打开鼻腔深深呼吸几口。这片神秘的森林中空气清新,鲜花在开,蝴蝶在飞,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连动植物都在遵循自己的生物与内心方式相爱,这一切的发生自然而然,大自然的生命自由肆意而自由自在。在一片浓郁的深绿色里,他心在烧,恐怕要极久才能重新平静,那些心房中流动的红色的血液,晕染肉粉色的心脏,破开他灰蓝色眼睛里暗涌的暖冰。
他过去只知天地有阴阳,不知道这大千世界,每一种认真投入的相爱都如此相似,爱情的模样,既不会拘束种族,更不拘束于性别。
他追问他自己,得到的答案是他对他的精灵兄长们如一敬重,看待他们的方式也与以往并无不同。而他对一切相爱的形式,相爱对象的同一性别,似乎也并不排斥。可在这片生机勃勃的森林中,阿拉贡无人可爱,满肚子关于爱的疑惑,无人可询问,无人可效仿,只有冰凉的仅剩的水,让年轻的阿拉贡暂时忘却那些爱的烦恼。
在这片森林中,他们三人结伴同游的日子如常。但是那些关于同性之间如何具体相爱的疑问,对Anar和Lsil相处模式的好奇,依然留在阿拉贡的心里,他对这事的好奇心,一日比一日更多,可两位精灵同伴在他面前,并不会刻意流露出更多的他们恋人的关系。
直到又一日晚上,阿拉贡像往常那般,在篝火边与Anar和Lsil和衣入眠。阿拉贡面朝着温暖的篝火去睡,对面是同睡在一张毯子里的Anar和Lsil,阿拉贡睡眠很浅,等到半夜,他听到对面的毯子里有动静。
在略微挣扎的肢体响动里,金发的精灵压低了嗓子埋怨,
“Lsil!你又要干什么,我们旁边还有一个人类男孩!”
那黑发的精灵说, “Anar!亲爱的…我受不了了,”阿拉贡听到Lsil抽Anar皮带的声音。“我好久没要过你,现在就必须要你!”
“尽胡扯,”他给他气笑了,“你三天前才要过的!我简直不能回忆我们在这片森林里哪个地方还没有互相操过!”他用拳头推他,但没成功。
“那不能算!我好久好久都没有躺着要过你了,”他低头去亲他,Anar弄不过他,毯子里传出两人唾液交换闷闷的水响,在亲吻中他又对他无赖地撒娇。“Anar………”他拖长了声音,“你不想在毯子里和我做爱吗?你不想躺着在毯子里被我操…或者来操我吗?”阿拉贡听到黑发精灵把手伸进马裤中揉那个金发的精灵。“看…你也硬得很厉害,戳得我手掌心都疼,太阳…不要拒绝我,我的爱……”
“……你这个无耻的流氓!厚脸皮的色狼!全中洲最下流的精灵!”他用辛达语低声骂他,忍耐黑发精灵在他自己阴茎上握住了、上下套弄的手淫,同时忍住自己牙关里泄出的颤抖低吟。但金发精灵回应黑发精灵的是掐住他后脖梗强势又主动的有力亲吻,他同样揉着黑发精灵的胯部小声说,“那你就来,操快一点,别把人给吵醒!”
阿拉贡不敢动弹,决心闭眼装睡到底。然而,一口风把篝火的灰烬对他拂面吹来,他实在没法忍住,非常煞风景地打了个能把眼皮都震开的喷嚏。
两个精灵在毯子里互相脱腰带的手,都因年轻的人类这巨大的喷嚏声顿住了,他们维持着在毯子中搂着对方的姿势,一起看向没法再装睡的阿拉贡,三双眼睛面面相觑。
“呃……呃………我很抱歉打扰到你们,如果你们介意,我这就马上换个地方休息……”年轻的游侠尴尬的拾起自己的毯子。
但那黑发精灵制止他,并盯着他眼睛突然问,“你听到我们……有多久了?”
“我……”阿拉贡突然没法再对他们撒谎,他摸摸后脖梗,“从你们开始讲话…我就没再睡着……”
“Lsil!”金发精灵满面通红地锤他恋人肩膀一下,“我说了,你就不该大半夜这么胡闹!”
“嘘——嘘——”黑发精灵抓住金发精灵的手腕,继续盯着阿拉贡的眼睛,试探着问出他直觉的疑惑。“……所以……你是知道的,我和Anar是一对儿,是吗?梭隆吉尔?”
“……对……我知道的……”人类没法隐瞒他这两位旅途上的精灵兄长,“在更早之前,就看出来了……但我认为……你们之间,那确实很美好……”他吞咽几下唾液,最后还是说了他压在心底的好奇与实话。
“我…我甚至会好奇……你们之间,你们所说的爱。我是指…同性之间,是怎么和对方相处的?你们之间,又如何去具体的爱对方?”
“………哇哦……哇哦……”两个精灵之间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戏谑又了然的眼神。他们用眼神交流默契地达成了一个了不得的共识——这年轻又毫无同性间经验的人类男子,对他们没有成见,而且,他非常好奇他们之间怎么做爱。
“Anar?吾爱,你知道我们的小伙子想具体了解些什么的,对的吧?”黑发精灵用胳膊肘戳他的爱人,挤挤眼睛,咧开一个鲨鱼般能看到牙缝的大大笑容,起了淘气的玩心。
“好吧,好吧,别那样看我,我同意给我们的年轻人做点教学上的演示。”金发精灵抱着胳膊,歪着头眯着眼,打量他满脸坏笑的爱人,低沉的声音也一样带上难有的恶作剧。
随后他们转头,一起看向把手放在膝盖上、盘腿端坐的阿拉贡。精灵们保持着将毯子盖在自己和对方身上的姿势,对阿拉贡笑着讲道。“那么,梭隆吉尔,你便好好看清楚了,只此一次。”
金发精灵双手捧住黑发精灵的脸颊,爱抚他高耸的颧骨,指尖流连他光滑的下巴,仔细描摹那道迷人的浅沟。
“这是第一步,我们向爱人示爱。”
Anar贴近Lsil的鼻骨,与他鼻尖温柔相蹭,Lsil回以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在他身上垂眸凝视Anar的眼睛,摩挲他干燥的嘴唇,给爱人更多肯定与鼓励。随即,Anar轻轻吻了上去,Lsil配合又情动地张开嘴,咬合那个吻,把它变成情人间互相唇齿相依完整的二合一。Lsil任由那个亲吻由浅变深,用舌头上的回应与Anar舌头勾缠,任由他们的舌尖在口腔中你来我迎地搅缠在一起,任由那个互相变得有力的亲吻深到他们嘴唇变红。
“这是第二步,吻我们的爱人。”
他们好不容易把唇分开,粘稠的唾液露珠挂连在他们红唇中间,Anar转头看着坐起来的阿拉贡,不带任何挑逗地看着年轻游侠的双眸,向他气喘吁吁的继续描述。Lsil皱眉低头吸Anar下唇的唾液,用舌尖舔他自己在那张薄唇上啃出来的牙印,把他饱满下巴上挂着的唾液舔吸干净。Lsil伸出手,找寻Anar露在毯子外的大手,摸到后他扣住Anar的手背,指头插入他的指间握住,Anar手腕一翻掌心向上,与Lsil在呼吸交缠的亲密中十指相扣。
“第三步,爱抚我们的爱人会感到愉悦的地方。”
黑发精灵回过头,在金发精灵的下巴间看着阿拉贡,他接着说道。Lsil开始沿着Anar的脸颊下半部分、下颌骨和下巴去蹭着吻,轻轻吮吸Anar脖子上的颈动脉,Anar轻喘一声抬起下巴,方便Lsil来舔他暴露在融融火光中的喉结。
Lsil在Anar喉结蠕动的颤缩中,拉开他墨绿色的衣领,向右轻轻一扯,露出爱人雪白又饱满的胸肌。莹莹火光中,阿拉贡看着Lsil用手掌从锁骨扫到胸肌,揉搓着爱抚几下那起伏的胸膛,他在Anar锁骨和胸口的皮肤上烙下几串并不能让人满足的浅吻,指尖熟练地捻起Anar淡粉色的乳珠,食指与中指轻转着圈抚弄乳晕上浮起来的颗粒疙瘩,捏住了乳尖部分提起来一下,Anar在他指下轻轻泄出呻吟,乳头在爱人耐心的手指下不知不觉突着硬起在冷空气中。
“吸我……”Anar拱起腰,手指插入Lsil黑色卷发间,轻轻捧抓住爱人的发丝,低首垂眸微颤着用气音说,他恳求的时候,火光打在他脸上,在眉目间与鼻端形成情爱中欲望的阴影,粉色舌头在火光中格外性感。
“一直是如此爱你……”Lsil抬头笑着看Anar一眼,埋首于他火热的胸膛,牙齿轻扯他的乳头,用舌头将那颗粉色的小石头卷在嘴里,收力一吸,得到Anar后缩一下,又往前挺坚定留在他嘴里的身体诚实反应,Lsil不断吞吐着口腔的力量,收吸挑逗,Anar揪住毯子,力气大得把织物拧皱,在鼻端泄出的闷喘中揪扯Lsil的发辫,Lsil吃痛但享受,叼扯住嘴里的乳头,嘬出令阿拉贡脸红耳热的水声湿响,用食指和中指间的厚茧,夹住Anar另外一边的乳头摩擦,他轮流吸吮两边,手掌抚掐出胸肌下缘饱满的形状,力大到留下红色指痕,用嘴爱蹭Anar绷紧腹肌上的肌肉理块分明,直到那片雪白胸膛被他的口唇疼爱到津湿,那两个带着咬印的深红乳头上包裹着晶莹唾液。
“第四步,给爱人一个好的口活儿。”
Anar的声音此时已不能保持完全的理性,他喘着情欲的粗气,把住Lsil的腰让他坐好,钻入长毯中,去撩开Lsil的马裤,握住他的柱体,掌心圈住,一把把向下撸弄,直到对方完全勃起,巨大的尺寸和长度占满他的手掌,Anar才在毯子里说。
“用手和嘴一起爱它,像给自己手活儿一样认真专注,阴茎和睾丸都要照顾好,观察爱人的反应,让他为你的努力愉快,让他在做爱里因为身体的原始反应兴奋。
Anar低头,在Lsil的铃口处喷着热气喘吻一下,他张大了嘴,从顶端开始,一寸寸把Lsil的阴茎吞进嘴里,直到那根硬物顶得到自己的喉咙眼,被他打开的咽喉壁环一样的软肉圈锁,再收纳了气息去上下吞吐,让Lsil硬到被Anar喉管里的唾液泡得发涨的阳具,能充分操到自己的整个喉管,为他无保留地服务。他掐住Lsil柱体的根部,等到那个地方在他潮热又忙活的口腔中几乎过不了血,柱身血红到忍耐不住舌苔壁最轻微的刮擦,睾丸肿胀得发紫,Lsil嘴里的呻吟也带上了快感的饥渴与痛苦,Anar再松开,用指头刮他敏感到弹跳的会阴皮肤,变着角度吸吮Lsil僵直得更厉害的硬屌,重力吮吸Lsil睾丸上的咸汗。
Lsil拽住他情人金色马尾的根部,把他的嘴拖回他的阴茎上,碰一下Anar的牙列令他张开嘴,喘着粗气狂野的重新操进去,痴恋到好像他生来就该呆在他那里,哪里都不想去。Anar用嘴将他热情地锁住,他为他的原始性爱反应情动不止,Lsil捏Anar敏感发红的精灵尖耳朵,拽他的发根,Anar的嘴就会更热烈也更主动地把他圈吸得更好。Anar颤抖着捧住Lsil的硬热,带着几乎崇拜的神情,用脸上,鼻骨,眼窝,下巴上凝积的热汗,蹭着他的屌给自己的面部做洗礼,不在乎那些Lsil阴茎上的前列腺液,控制不住喷出一点点的精液,他自己的唾液,把他俊朗汗湿的脸庞弄得一片狼藉。
——虽然这离Lsil真正的射精还很遥远,Anar简直会爱死他会早射在他脸上,那些精液的爆发之多,又浓又稠,喷到他满头满脸都是。在Anar自己的想象里,他会痴迷又挑衅地用视线锁住Lsil因情欲烧到赤红的脸庞,绕着舌头转上一圈,把他满脸腥臊的浓稠白浊精液舔去,吃不够一样把颊边的白色精华用手指刮进嘴里,把手指上残留精液的指纹都吸干净,全咽进喉咙,再张开嘴给Lsil检查他干干净净的口腔。
Anar为正在给Lsil做口交的激情现实,和脑内风暴般的被颜射想象,几乎要勃起到阴茎会在马裤中突突的射精。Anar此刻无与伦比的渴求Lsil能马上掀开毯子,把他压在身下狠狠的操,捅到他只为与他性交的激情,而肆无忌惮地发出哀嚎。在闷热的毯子内,Anar收紧了嘴,更投入也更痴渴地用口、舌、喉膜拜Lsil的性器,然而他的身体内部从后穴湿热,热麻的微弱电流从他拧动的后腰窜到后穴,从肠子深处荡出一阵阵抽痛,穴口边缘麻痒到泥泞。
毯子里,阿拉贡看不到Lsil的阴茎和Anar的嘴。但他从Lsil烧得赤红的眼瞳,向后仰的背部,向上耸动的腰部,咬着后牙槽的粗喘,和毯子中不停起伏拱来拱去的脑袋,布料中泄出Anar的闷哼……足够可以了解这份情事准备的热情。
那金发精灵从毯子中探出头,他满头都是汗,原先梳理整齐的金发亦乱了,刘海汗黏在额头,被Lsil顺手拨到Anar耳后,Anar一手拳握住沾满唾液的阴茎,单手勾住黑发精灵的脖颈说,
“Lsil…想要你爱我……我忍耐不了了……”
那颤抖的声线里饱含极度的渴望。黑发精灵将他拉起来,久久亲吻他的深红带有腥液的嘴唇,让他的情人躺在身下他们提前铺好的柔软披风上。
“第五步,为我的爱人能接纳我去做周全的准备。”
Lsil拍拍Anar的腿,Anar温顺地将之张开,架在自己曲起的小臂上,在Lsil身躯笼罩的阴影中,信任地看着他的眼睛。
Lsil从放在一边的包裹中熟练的翻出一瓶玫瑰色的油。将一些倒抹到自己的手指与掌心,他将瓶身倾泻,握住Anar早就硬得出水的阴茎,掌纹描摹性器上凸起的纹路,从张开的马眼热孔处开始倒油,微凉的精油顺着狭窄的尿道滑进输精管,这刺激让Anar咬住牙哽咽着喘气。油顺着柱身滑腻了他金色的耻毛,润泡了一对饱满的睾丸,又顺着睾丸上的细微金丝绒毛流过会阴,漏进像一张嘴一样呼吸张颤的高热肛孔。
在阿拉贡视线无法触及的毯子中,Lsil用指头刮了一些,勾进Anar努力敞开的后穴里。冰凉的玻璃瓶嘴在Lsil手中黏着Anar肿起的肛门边缘转了几下,细长的瓶嘴没进他的肛穴。
“啊……Lsil!”金发精灵发出惊叫,把住黑发精灵的脖梗,眼眶都被这刺激欺负得红了。但Lsil推着Anar的后腰,把Anar的大腿压向Anar肌肉饱满的胸口,让他在毯子的遮挡中,仅在Lsil的视线里暴露出更多的自己,冰凉的玫瑰色油液漏进他的直肠,让他哽着喉口战栗不止,阴茎的小孔冒出更多混浊中带着玫瑰色的水珠。Lsil用精灵语低声安慰着他的爱人,坚定地将油瓶推到最深,瓶身安全地卡在他的手指和Anar的肛穴边缘,任Lsil在Anar睁大到空茫的眼眸中,往结肠中倒得足够满,然后他把瓶子拔出来,换上自己的手指堵住滋出的体液和油,两指并住,将那汪水油就着Anar高热又紧致的肠道,缓慢又柔情地在紧窄的甬道中抽插起来。在他的指头上,Anar缩皱起肠壁,伸展着内壁放松自己,泄出断断续续的低吟,他只觉得自己没有了骨头,和身下的毯子融为一体。
Lsil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Anar的表情, 但用声音继续对阿拉贡说,“用手或嘴好好疼爱爱人,按照爱人可以接受的尺度去满足彼此的情欲,但不可以只考虑自己。如果只有一个人感到愉悦,这在相爱的情人之间,就只是一场发泄式的性。”
Lsil用手指剪扯着,压下身亲吻Anar汗湿的额头,和他交换细碎的啄吻。他重重地按压Anar的穴壁,指腹浅浅触摸情人肠穴中肿胀的前列腺肉点,但不深操入他的内里,直到Anar发急,扭着健壮的腰部主动把自己的肠口拉扯的更开,去蹭碰Lsil的阴茎,他红到肿起的肛门又热又滑腻,沾了Lsil满顶端的油。
“操我…Lsil…求你……进入我里面,狠狠干我……把我操饱!”
金发精灵牢牢抓住他情人的肩膀,堵住黑发精灵的舌头用力急吻他。不仅仅是身体坦率到饥渴,连用词都不再克制,他的绿眼睛烧成失控的浓绿色,眼中只倒映Lsil的蓝眸,身体内部亦只需要他唯一的爱人阴茎的填满。
“最后一步,用我自己去爱他。”
黑发精灵克制着气喘,抱住了金发精灵汗水淋漓的臀部,缓慢又坚定地将整根阴茎插进去。Anar发出低吼,把自己蜷得像只烧红的熟虾,全身肌肉都绷出漂亮的弧形,呵着气用胳膊搂住Lsil,牙齿扯开Lsis肩头的衣物,利齿啃咬进情人的肩膀,深深钳进去,Lsil不用等他催促,就开始在欢迎他的紧窄峡道中马不停蹄、一刻不顿地操,按照他们在无数次性事中磨合好的节奏,深深去干他。
“Lsil…Lsil…!”情欲中,Anar高一声低一声地,去喊Lsil的名字,两条长腿都圈到爱人耸动的强壮腰肢上,随着内部被填满的饱胀抽插摇曳躯体,Lsil一记接一记有力的贯穿像鞭子抽在他心脏上,让他用所有腔体中的肉咬住了去迎合,随着前挺,那阳具将他雷动的心脏插在那柄生命的肉刃上,他失魂落魄,忘却了自己,身心和Lsis在性交中融为一体,除了Lsil的呼吸,他听不到任何声音,除了Lsil的阴茎,他感觉不到其他器官。这一刻,他是他世界的全部,他也是他世界的所有。
“……我就是这样爱我的爱人的……”
Lsil叹息,爱怜的去舔Anar汗湿的眼窝,舔他敏感颤动的眼皮,才吻去他的泪水,又重复抱住人的腰臀用阴茎的急急深压把Anar操到再次抽噎。
“等一会儿,他也会这样,换过来来爱我……”
Lsil的速度变急,Anar用全身力气缠住他,与他啃吻,任他索取。
“我身体的每一寸,都完完全全接受他,信赖他,满足他,只为他疯狂,只为他着迷……我们交欢,从来如此…这是我们之间,深深相爱和彼此认领的方式。不是如此,就很难身心都得到深度的满足。”
阿拉贡想起他在河滩上看到的那一幕…是了,Lsil被Anar要时,身体的敞开一样的激情和慷慨,一样的迷失与投入。这与放荡毫不相干,只是在爱情在性欲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全部的接纳。
Lsil不再说了,在毯被的遮挡中,压低腰背开始疯狂的起伏,每下都操进Anar最喜欢的地方,动作大到几乎让毯子抖落,堪堪挂在他和Anar的腰间,Anar喉间滚出嘶吼,穴壁与柱体楔合,阴茎贴在Lsil腹肌上,柱身混合体液和油擦在他马甲沟上,用平时操Lsil的性交频率,碾蹭他腹肌中间的线条,Anar硕大到发紫的冠头偶尔插进Lsil的窄窄的脐眼,像在深干Lsil的身体中另一个穴口。
火光中,阿拉贡因眼前的情事交欢胯间发硬,用拳头死死握住了自己膝盖骨,用不停的深呼吸忍下这丛生的欲念。他没有将手伸进马裤中,像头饿狼一样去盯着他们的交媾,咬住后牙槽给自己手淫,他宁可射在裤裆中,或让欲望自行褪去,也不愿这般去亵渎这对爱侣展示在他眼前的爱情。
他们是他认识爱情的范例,不是他寻找春梦的题材,如有将来,他只希望他的人生路途上,同样能结识一位如此亲密的伴侣,无论男女。
忽然阿拉贡只觉得——如果我寻不着他,那我的日子便苦了。他自嘲道,如果一生都不识一次如此的爱情,那漫漫人生路,将会是怎样的苦日子。
Lsil的躯体不动了,汗一滴滴的滴到Anar面庞上,手掌压住Anar的手掌与他蜷指紧紧扣合,Anar的身躯开始痉挛般震颤着,头上的热汗晕湿铺散开的金发和被铺。他们在这痉挛蜷震中难舍难分的接吻,在身体亲密的深度链接中同时达到了高潮。
Lsil和Anar在高潮射精后的拥抱和接吻中,喘息着慵懒地休息一会。随即,Lsil撑起胳膊,脸颊垫着手掌,在Anar从背后圈住他的腰部抚摸、亲吻他的脖子和背中,哑声告诉年轻的人类。
“记住这个,梭隆吉尔……如果你有一天遇到同性的爱人,尝试一下用这种方式去爱他,与他互相真诚的敞开身心。”
阿拉贡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相信,他从不觉得自己会对男性有什么情爱方面的吸引力。
“你是说……我会遇到同性别的男性爱人吗?”
Lsil和Anar互相看一眼,同时哈哈大笑,但是没有恶意。
“看来我们的小伙子并不了解他对男人的吸引力。”黑发精灵打趣。
“不要怀疑你自己的魅力,梭隆吉尔,有一天,如果你遇到了让你想爱的同性伴侣,一个同样好的男人…认真的去爱他,不要惧怕不一样的爱情,我的小伙子。”那金发精灵看着阿拉贡,认真地说。
“Anar…你为什么又开始摸我屁股?”
黑发精灵回头,挑眉去看他刚刚才射过一次的情人。
“是你自己��的,Lsil——要我等会儿一样去爱你,难道你高潮过了,就要赖我的账吗?”
金发精灵咧着不怀好意的笑,捏住黑发精灵的下巴,用自己的阴茎去戳他,大手揉捏他情人的屁股,在他小麦色的肩膀上留有自己牙印的地方,再用力咬上一口。
“来就来啊……这毯子真软,你的嘴更软…喜欢和你在毯子里窝着边接吻边做爱,喜欢你抱着我在毯子里操…我的太阳……”
Lsil嬉笑着搂住Anar,嘴里不着调的情话一茬接一茬,让Anar脸红着假装生气锤他。
“梭隆吉尔,你还要再看看吗?”他们转向阿拉贡,大大方方地问。
而阿拉贡摇头,微笑着起身,把森林中私密的空间留给这两位爱侣,不再去打扰他们,在今夜,在这片恋人的森林,他��全懂得了他们之间,美好的情欲。
最后他们在短期旅途尽头分别的时候,Anar和Lsil同时用胳膊搂着阿拉贡的肩膀,在他面颊的左边和右边,印下不带情欲,只有友爱,和兄长式的亲吻。
“梭隆吉尔,祝你好运!”
“梭隆吉尔,愿你顺遂!”
“认识了好男人记得告诉我!”
“闭嘴!少管年轻人的闲事!”
“那干嘛踢我?”
“因为你欠踢!”
他们说, “梭隆吉尔,星之鹰,按照你想要的方式去飞,没有人可以左右你在你的苍穹上飞翔的样子,愿你在中洲找到属于你生命的幸福。”
他们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给他精灵的祝福,与他道别。
此后,年轻的阿拉贡在中洲遇到过许多人,有女人,也有男人,和那些让他在那个场合下动心的人们,谈过无数场的恋爱。
有时仅是一夜风流,有时幸福到忘乎所以,有时,那份爱沉痛到他刻骨铭心。
在遇到男性伴侣的时候,他尝试用那种相互式敞开身心的方式去爱他们,有的男人会接受,有的男人则拒绝。
然而阿拉贡总是很投入每一段爱的缘分,珍重每一位爱人。他热恋过,亦失恋过,更多更多的爱情在岁月的流逝与时代的洪流中无疾而终。阿拉贡感受过爱的如火甜蜜,也感受过爱的如冰苦涩,为爱欢笑过,亦为爱痛哭过。
但他不曾后悔,将这年轻岁月甘甜的苦日子刻印心头,他珍惜他遇得到的每一个幸福。
等他人到中年,中土又起纷飞的战事,他的心力也不再在个人的爱欲上面了,中土的战火需要他去扑忙,更广大的世界与更多被邪恶魔力污染过的人世诡谲需要他去洞悉,有更多比他个人重要得多的事情,值得阿拉贡去倾力奉献。
阿拉贡在中土奔波,立下奇功,也背负过不屑与嘲讽。中土流浪四方的北方游侠不被那些不曾真正理解他的人感激,布理人讥笑他做大步佬,但他从不去辩解。在刚铎的城邦,星之鹰的翅膀飞过故土的天穹,他在战场上毫不畏惧,洞察秋毫,屡立奇功,在战士中间没有架子,亦打得漂亮,最后却只能默然离去。梭隆吉尔的羽翼变得沉重又坚硬,如苍茫岁月中他沉淀过的心。风霜染上游侠的面庞,皱纹爬上他的眼角,年岁苍白他的胡须,转眼间那个林谷中曾叫埃斯泰尔的青葱青年,仿佛已留在昨日。那些情爱欢愉,点燃内心激情的可燃物火石,亦留在昨日梦一般有两位佣兵精灵兄长作伴的密林深处。
他常对他血脉中名唤希望的力量感到迷茫,他变得严肃又智慧,亦更加的坚强,因身上背负的命运,脸庞偶有悲伤,脸上的线条也更棱角分明而严厉。
但人们与他对话,需要阿拉贡的帮助,偶有欢笑在他脸上由衷迸发,希望的力量就再次从他的话语中清润迷茫者的心头,就如泉水涌出岩石。
白驹过隙,转眼阿拉贡已经八十多岁,杜内丹人长于其他人类的寿命礼物没有使他的面貌受到太多影响,阿拉贡看起来一如普通人类中的壮年男性。只有他自己知道,苍老疲倦感爬上过他的内心。
魔君索隆的阴影日益带着逼迫感笼罩中洲,天空越发幽黑,至尊魔戒重现大地,搅得四方不得安宁,持戒人竟是一名毫不起眼也毫无战争经验的小小霍比特人,阿拉贡心疼也敬佩霍比特人身上这份虽被命运裹挟、面对强敌却屹立不退缩的羸弱勇气。阿拉贡只能把受伤的弗罗多和他的伙伴们带回瑞文戴尔医治休养。一时之间,中土各个种族的豪杰齐聚一堂,精灵、矮人、人类贵族……乘舟策马,到瑞文戴尔响应埃尔隆德领主的会议。
阿拉贡再次回到养育他的幽谷,他忧心忡忡,站在露台上,眺望远方的风景。
在他视线之中,有一位高大的人类贵族打扮的中年男子,披着绒边披风,身着深蓝色的长袍露着猩红天鹅绒的里衣,背着圆盾,骑一匹棕色的骏马,进入这幽谷密林遮掩的拱门。在马上,他甩头,露出金色半长直发中俊朗得惊人的面庞,虽风尘仆仆,满面泥汗,却不掩那份男子汉气概的骄傲坚贞与勇敢光芒,如他胸前坠着的白宝石胸针,闪耀了阿拉贡的眼眸。
那白宝石的锋芒像一根针,轻轻擦破阿拉贡沉寂已久、枯叶掩埋的心房,流出久违的热血。
是夜,阿拉贡在幽暗的角落中,坐于软榻上,翻开一本书卷。
有人类的脚步声踏进这间古老的图书馆,那脚步声有力坚定,阿拉贡自黑暗中抬起眼睛。是他,那个白天戴着白宝石胸针令阿拉贡惊鸿一瞥的金发男人。
金发男人好奇地打量墙上人类与妖魔斗争的古画,当他回过头去,正好撞进阿拉贡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阿拉贡将身体藏在阴影中,像一只丛林中蛰伏的黑豹,仅是用眼睛定定盯住那让他心有好感的来者。不知道为什么,虽有夜色掩护,陌生男人却明显的脸红了,粉白的浅唇无意识的微张,在某些方面,他很害羞。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的视线在这片黑暗中,隔着距离互相打量凝视,久久不愿先去错开。
那个俊朗的男子,有双好看非常的狭长绿色眼睛。
阿拉贡在心中想,他的眼睛也亮如宝石,像一双剔透见底的绿水晶,有那样一双眼睛的人,通常心里也有他本人意想不到的高贵与干净。
“你不是精灵……”绿眼睛的男人皱起严肃的眉沉声发问,他的嗓音亦醇厚如陈蜜,蜂皇浆一样裹滑过阿拉贡的耳道。他皱眉的时候,形成明显的川字,必有巨大的忧患,常年萦绕心中,令阿拉贡想帮他亲自抚去。
“南方人在此地很受欢迎……”阿拉贡捧着书卷,彬彬有礼地抬手,脱口而出却说出了让他自己亦感意外,别有深意的句子。这令那陌生男人的脸庞又红了一层,继而又马上敛起破绽,故作镇定与强势的去瞪阿拉贡。从那男人熟悉的口音,阿拉贡便猜到了,绿眼睛的陌生人来自南方的刚铎重地,那里有阿拉贡先祖悉心治理的痕迹。
“你是谁?”波洛米尔看着阿拉贡的眼眸,继续轻轻问。通常,他不会直视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男人那么久,那会曝光他内心极力掩藏得更深更私密的隐情。但那双灰蓝色的眼眸中,有令他说不清楚的吸引力,令他亦忍不住,不在此刻回视阿拉贡的视线。
同时,绿眼睛男人那树叶般沙沙响的低沉声音,拨开阿拉贡久远记忆中,那片浓绿的森林。
“我是灰袍甘道夫的朋友。”阿拉贡故意卖个关子,保留他的真实身份,沉住了气,仅是这样轻轻回应。
这英俊又神秘的男人,是灰袍甘道夫的朋友……波洛米尔心中苦乐参半,巫师名字在他保守的城池中,并不受他父亲——刚铎执政宰相德内梭尔的欢迎。但或许,这名字会受他生命中那一位重要又博学的兄弟,法拉米尔的欢迎。
“看来我们志同道合……”波洛米尔嘴角绽出一个既像挑衅,又像在试探的笑容,就这么意味深长的打量着阿拉贡。
阿拉贡觉得,他挑眉咧嘴微笑的时候,太过傲气,又叫人怜惜,让人想用身心去征服和软化他的骄傲,让他流露出虚张声势面具下,更本初更坦诚的样子。
“朋友?”
阿拉贡并没有直接回应,只是继续在浅浅的呼吸声中,不语微笑地看着波洛米尔。
在黑暗中,阿拉贡的注视,让波洛米尔想起他四个月的长途跋涉中,在森林里见到的那些古老的松柏,它们如此高大的矗立于林间,雷电风雨毁不去,沉默神秘,自身就有强大的生命力与引导力,去指引他的内心去找到有出口的路途,令他仰视时,像看到维拉造在尘世间不说话的使者,这往往让波洛米尔目眩神迷,不知不觉就心驰神往。
朋友……
阿拉贡苦涩的轻笑,他对单纯的朋友,心灵深处不会有在森林中燃起的隐秘激情。在阿拉贡内心中,他多么希望他与他之间,在不久远的将来,并不仅仅只是朋友关系。
波洛米尔率先转过身,去掩藏自己胸口中心脏的悸动,他的目光四处转悠,突然,他被眼前一把放在雕像下面的一把毫不起眼的断剑所吸引。那银色的破剑放在一块绒布上,剑身破碎,旁边有数块残片,明显已不能再使用了——但波洛米尔熟悉它的故事,这是只出现于刚铎羊皮古卷中的传说古物,第二纪元时,人类英豪与魔君索隆无畏战斗过的见证——纳熙尔圣剑!曾经多少个梦中,波洛米尔亦梦到自己手持此剑,鼓起一腔人类英雄男儿的孤勇,咬紧牙关,用那剑锋银色的光芒,破开他头顶上那片笼罩家乡阴影的黑云,给他故土的人民带去有光的黎明。
人类渺小如蝼蚁,脆弱不堪,有数不完的缺点——但人类从不缺乏为守护内心荣耀去勇敢战斗的勇气,这是波洛米尔用一生所坚定与守望的美好品质。
波洛米尔此时满怀激动,以至情不自禁将其珍爱地执起于手中,他惊讶的道, “纳熙尔圣剑的残片…从索隆手上砍下戒指的圣剑…!”他又去摸断剑锋利的边缘,突然指腹一阵刺痛,波洛米尔嘶了一声,那残破的剑尖将他食指割破,银芒闪耀,血流出来,留下了灼热的痛感。
“锋利依旧………”波洛米尔回头,又落入阿拉贡穷追不舍、不曾移开的视线中,他嗫嚅着双唇,深陷那对灰蓝色的瞳孔,在阿拉贡视线布下的网中,被那双眼眸锁得周身不能动,那食指上破开的伤口,在阿拉贡的注视下,也越发的麻痒灼痛。
他不知自己是在形容纳熙尔圣剑的锋利,还是在形容阿拉贡如剑尖般锋利的眼睛。波洛米尔只觉得那黑暗中衣饰无华的神秘男人,恐怕才是这间密室中珍藏蛰居的真正不朽宝藏,有强大无匹的力量与王者威势,在他的身上难以掩藏。
他与他的视线诡异地纠缠着,谁也无法轻易去挪开,谁都不敢轻易先承认,有更强的情感反应,发生在这黑暗中,产生于他们两人之间。
在那双浓绿如森林的眼睛中,森林中精灵的话语再次回响在阿拉贡心头。
——如果你有一天遇到同性的爱人,尝试一下用这种方式去爱他,与他互相真诚的敞开身心。
漫长到几乎遗忘这份燃情的岁月里,阿拉贡以为他很难再去动心了。但此刻,阿拉贡想再次与这个害羞的陌生人用这样的方式去认识彼此。或者这互相了解的时间应该更长一些,长到陌生人对他能放下戒心与恐惧,对他流露出更多的自己,阿拉贡非常的有耐心,去等待这一天。
那神秘的目光叫波洛米尔没来由的心慌,他心脏雷动,心跳的声音如战鼓的鼓锤锤打在鼓面一般急剧又巨大。恍惚间,高大的松柏间有耐心狩猎的黑豹,那豹子从树顶一跃而下,扑向波洛米尔,仿佛要撕开他的心脏,吞噬掉他本体——但那灰蓝色眼睛的黑色豹子并不是要吃了他,而是收起爪子用厚实的肉垫压住波洛米尔的身体,温柔的用舌头亲吻他苍白的双唇,舔他从心头奔涌出来的,属于活生生人类的,能自如表达爱欲的鲜血…………
在那道目光中,波洛米尔小腹中升起火来,胸腔中热血躁动,让他更加疼痛难忍。他不知道他今夜回房之后,会在这份不寻常的冲动中怎样幻想着阿拉贡的眼睛,去疯狂地抚慰他自己。他怕他��逗留下去,这一夜就不受他本人能控制——他恐惧他在瑞文戴尔玷污了他父兄与刚铎的名。
在这视线中,连这银色剑柄都握起来像他的……我在做什么?!
波洛米尔被他脑内突然冒出的妄念弄得心下一惊,微喘着哐当一声丢开他手中冰冷的武器。
“但也就是个残破的古董…!”波洛米尔表现得根本不像平时的他自己,粗鲁地将剑扔下,大步走到门口,用那高大身躯狼狈的背影,躲避那双好似能看穿他心底,让他面孔烧到不能再红的灰蓝色眼睛。他懊恼自己如此失态与鲁莽,亵渎了他心中圣物,将之无礼的丢弃于冰冷的地板,便又想回头去拾。但他仅仅侧头停留了两秒,那目光的余温依旧叫他耳热气喘,脚步踉跄,内心无法得到平静。波洛米尔唯有转身不去面对,才能掩盖他此刻几乎呼之欲出的情欲反应,他只能在阿拉贡的视线里,又转身更快步更踉跄的逃离。
阿拉贡拾捡起地上的断剑,将之恭敬地重新放回雕像下的绒布中,他凝视断剑尖端波洛米尔留下的血迹,诡异地将手指慢慢伸上去,按着波洛米尔在剑锋尖端残存的血液残余,让剑尖割破自己手指的同一个位置。
这伤口让阿拉贡指尖疼痛,这伤口叫阿拉贡心头发紧。
他将自己的手指克制地吸在唇间,舌尖去舔自己伤口冒出的血液,像间接在亲吻波洛米尔指腹上流出的热血。
很长很长时间,阿拉贡的呼吸才重新恢复了平静与流畅。
——他是刚铎大地上奔跑的狼,他是翱翔中洲天空的鹰,之间差距天差地别,像天空与地面,永难相连。但从这一晚开始,他们就注定会再相遇,在命运无常的矛盾与误解中,会再产生出如在那片爱欲的密林之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交换森林中精灵所讲过的,相爱的方式。
有一天,白狼会带领天空中的雄鹰归巢,雄鹰会指引白狼走出黑色的内心,这是狼与鹰,交缠在一起,最终会回归到自我本位的命运。
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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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
【R6乙女向】【Thermite/ reader】Rain Prayers 祈雨之人
分级:R
性向:F/M
原作:彩虹六号:围攻
配对:Thermite/Reader
梗概:关于伊拉克战争时期的热切的臆想。
警告:天雷玛丽苏OOC。有车。
废话:大量捏造,文中军事相关知识皆不可信。为爽而写,很雷。部分内容引自《杀戮一代》。 自从穿越伊拉克边境线,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一滴雨。
 灼烧的刺痛在我的神经末梢间点燃闪光弹似的白光,厉声叫嚣着将我从浅眠中撕扯出来。有那么千分之一秒,我以为我终于死了,死在迫击炮或火箭弹下;然而睁开眼,我却大失所望地看见了正将步枪重新收回怀中的乔丹。出于某些近乎迷信的原因,我确信这个男人绝不可能死在我前头。
 我低头迅速地扫了一眼,裸露在战术手套外的皮肤上有一圈圆环形的红痕,仿佛某种意味深长的烙印。于是我意识到,比起凝固汽油弹之类的玩意儿,那灼痛感的来源显然更像是乔丹将被加拉夫运河上的烈日晒得滚烫的枪口按在了我身上。我们暂时都没死,和另外五个人一道挤在军用卡车的车斗里,彼此疲惫的面孔因沙石路上的剧烈颠簸而显得模糊不清。
 车上所有的后视镜和能反光的玻璃平面都已被拆掉,我们看不见自己的模样,战友的尊容就成了彼此的镜子。半个月来没人洗过澡,同一件防化衣已经穿了十天,人人的脸都黑得像扫烟囱的雾都孤儿,因而牙齿都显得分外洁白。在厚厚一层沙尘、沥青、枪油和烟草沫下,我们的嘴唇皴裂渗血,眼眶和鼻尖发红,不时流泪。这是四月,愚人节刚过,沙漠中不眠不休地刮着让士兵们显现出肺炎症状的夏马风,空气似乎被永久地染成了红棕色。大家时不时地在夜晚突然惊醒,接着发现头顶的帐篷已被吹翻,帆布埋进十几厘米深的沙中。军方曾运来几百只鸽子和小鸡,放在帐篷与帐篷之间,期望它们能为毒气攻击预警;几百年来,煤矿工人就是这么求生的。然而绝大多数鸟禽都在几个星期后死于暴烈的沙尘。 手臂上的烫痕仍在刺痛,它在我无端的想象中像铁架上的烤肉般飘起了白烟,发出诱人的嘶嘶声。我们已经很多天没在饭点见过肉了。一辆补给车前天陷入了盐沙地,在必须急行军的情况下被指挥官放弃,结果在抵达巴格达之前整个营的主食配给都必须减半。人人都把手伸进箱子里搅动,企图抢先拿到一两包之前只有食物链底端的菜鸟才会分到的速食意大利面。原理很简单:吃不饱肚子的时候,所有此前味同嚼蜡的快餐食品都会变成美味珍馐。
 “你看起来似乎想找麻烦。”我嘟哝道,感觉车斗里的其他人立刻明显地紧张起来。前队长被敌方狙击手一枪命中之后,队长的责任落到乔丹身上。战争进行到现在,大部分人都失去了看热闹或参与其中的心情。
 “我找到了你,不是吗?”乔丹平静地回以注视,“我们在自由射击区,我以为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举起双手,讥讽地作投降状。“行,长官,你赢了。以随便什么神的名义起誓,今天直到晚上,我的上下眼皮合在一起的时间都不会再超过五秒。”
 乔丹没再说话,嘴角的肌肉动了动,组成一个不合时宜的嘲讽笑容。我移开视线,但我知道他仍然在看着我。我在街头长大,我看得懂那个眼神:他想上我。
   不存在什么转折点,从最开始就是这样。在马蒂尔达营的灰色大帐篷里转着圈进行徒手格斗练习的时候,他就这样看我了。没有人不打架,CD播放器或者游戏机之类分散精力的娱乐用品不允许带到中东,我们的娱乐项目只有看书、下棋、打牌和搏斗。一副棋盘放在帐篷中央,连里的锦标赛可以持续六个星期,而翻卷缺页的《好色客》杂志和印有不同的色情女明星艳照的扑克牌是整个帐篷共同传看的宝物。但,最经久不衰、最能激起热情的余兴节目,永远是战友之间友好又有意义的搏击训练。
 离开科威特苍白的沙漠前,我和乔丹的脸上总有淤青和抓伤,因为我们至少每天都会打上一次。他用类似柔道的技巧把我头朝下摔在沙地上,坐在我身上,用双腿把我牢牢钳住;而我挣脱后用胳膊夹住他的头,用拳头猛击所有我够得到的地方,在他的皮肤上留下大大小小的青紫瘀痕。在夜色的掩护下,我们喜欢出其不意地如刺客般从对方背后窜出来,用卡巴军刀抵住对方的下胁,伸手去掐对方的脖子。我从他那里学会了四种不同的出拳方式,一种比一种杀伤力更大,而他也不羞于从我身上学习锁喉的技巧。偶尔,极少数的偶尔,当我们真的玩过火了,我们便暂时停战,坐在角落里轮流给对方发牌,根据分到的点数做俯卧撑。但很快我又会和他打起来,因为乔丹热爱出老千。
 在极度枯燥中,对于我们这样的人而言,脏话不断、充斥着汗水和疼痛的搏斗几乎可以当作性爱的代餐。每一声闷哼,每一次肌肤相贴的角力,每一根抓得过紧以致指甲划破皮肤的手指,全都暗示着某种形态相近而本质不同的活动。现在,在白天没有战斗的晚上,他依然会来找我进行一轮又一轮近战训练,有时是我去找他。我们对彼此的动机心知肚明,也都心照不宣。
   靠近一座变电站时,敌方的机枪手在红棕色的沙尘暴中向我们开火。我所乘坐的这辆没有装甲的悍马开在最前头,一次眨眼的时间,我身旁的驾驶员的脑袋就没了半边,如同一朵丑陋的大王花。些许红白脑浆溅到了我眼睛里,我腾出一只手来抹了把脸,感到皮肤上满是令人反胃的滑腻。
 车在减速的过程中撞上一座塔楼,停了下来。我听见车顶上的炮手被伊拉克人从屋顶上抛下来的缆绳打中,跌在沙地上。眼角的余光里,我看到他努力地想爬起来,但二楼的一挺机枪对准了他。没有什么事是太难的,它们只是都发生得太快了。我来不及调整枪口,接连不断钻进身躯的子弹就让他在地上抽搐了最后的三四下,然后再也没有了动静。
 十米之外一辆已经无人的轻装甲悍马被迫击炮命中,开始燃烧起来。震耳欲聋的交火声之中,乔丹的嘶吼固执地从无线电里断断续续地钻出来,命令我赶紧滚下来,向他的方向撤退。我扯下耳机扔到一边,摸进口袋,只摸到一块嚼烟和半袋速溶咖啡颗粒。我把它们一股脑塞进嘴里,像要咬碎牙齿那样缓慢而用力地嚼着,压低身形,让M-19继续对着砖房和小巷扫射。
 在战场上的压力反应作用下,时间膨胀了。也许过了一分钟,也许过去了半个小时,枪口始终快乐地喷射着火光,而理论上本该让我耳鸣的枪声听起来如同情人间的窃窃私语。那辆在不远处熊熊燃烧的装甲车的热量烘烤着我的脸,使脸颊发烫到几乎要裂开。希望死神干活干脆利落,我想。
 时速八十公里的风裹挟着沙尘和烧焦的橡胶与皮革的臭味扑来,车身突然毫无预兆地震了一下,导致我的枪口偏了一寸。我震惊地回头,乔丹就那么站在那儿,穿越一整条街道的枪林弹雨,站在打开的车门前面,仿佛一个战场上凭空出现的幽灵。
 他紧抿嘴唇,揪住驾驶座上的尸体的衣领,一把将它拉下车,让它像个破布袋子那样砸到地上。接着他坐上来,用力甩上车门,用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快的速度发动了车子。
 “你想送死是吗?嗯?”他一边倒车,一边在子弹不断击打车身的雨声中大喊。乔丹把方向盘打到底,让车掉转方向,朝大部队靠近。他开得太急,险些一头撞上另一辆炸毁后被弃置在路中央的车。
 “我在做我该做的事!”我抱着枪,恼火地吼回去,发现自己的声音奇迹般地能压过爆炸般的枪声。我们这一支部队是吸引伊拉克人火力的诱饵,我们拖得越久,大部队就有越多胜算。“别告诉我你刚刚干的那码事不是送死!你有什么毛病?”
 在土灰色的矮房、变形的薄钢板和面目不清的伊拉克枪手之间,乔丹侧过头瞥了我一眼。因为我在乎你——这是那一瞬间我从他的眼睛里读到的东西,几乎像子弹一样击中我,让我的心脏在一秒钟里膨胀了十倍。这太过直白了,直白到让我疑惑,如果他这么轻易地敞开自己,他怎么可能在部队里生存到现在。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也许他选择只对我这么做。不知为什么,我既不愿意去仔细分析,也不愿意很快把它扫出脑海。我只想让它留在那儿,像睡在沙漠里掘出的散兵坑里时抬眼偶然看见的星星,陌生地高悬在寒冷的夜幕中。
   接下来的时间里乔丹一直保持沉默,垂着头鼓捣一个用在起爆装置上的小玩意,拒绝与我对视。我们穿过一座村庄,大多数村民一听到车辆的声音就躲进了房屋或地窖里,只有一个阿拉伯男人站在他的家门外,冲我们微笑。
 我大概会永远记得这件事:他穿着得体的褐色外套,胡须修剪整齐,双手交叠握在身前。然后一挺贝内利自动霰弹枪从前头的一辆车伸出来,向他打了一梭子。我没看见任何武器,我的眼前只有那个笑容,在阿拉伯男人向后倒下时完美地凝固在他脸上的笑容。
 乔丹骂了一句只有陆战队队员才能听懂的脏��,伸手便要去够无线电。鬼使神差地,我按住了他。我几乎在碰到他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但做了的事情已经做了,我只能硬着头皮做到底。
 “你知道这没有用。”我攥紧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乔丹的眼神晦涩难明,他手背上层层肮脏的绷带在我的手指下绷紧,我惊讶地发现,我正在想象青筋在那些粗糙的布料下从他的皮肤上浮现出来的模样。
 “……我知道。”他最终说,尽管他的神情表达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和我们同坐一辆车的列兵是个从北卡罗来纳州的山区来的年轻孩子。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来,这是他第一次目击这种场景。“长官,”他迟疑地开口,“这是……这是合法的吗?”
 我松开了乔丹,而后者铁青着脸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否定,还是表示他也没有答案。
 对于大多数问题,我们都给不出答案。在阿什夏特拉附近,我们亲眼看着自己人将一座小村庄夷为平地。那恐怕是生长在大城市里的队员们一生中见过的最小的村落,仅有三四座房屋,坐落于青绿的草场和一丛棕榈树之间。一支两栖战车部队认为几个携带RPG火箭筒的敌人藏身在那几间土坯房里。尽管几名侦察兵明确表示他们只看到了一个惊慌的母亲和三个吓坏了的孩子,但人们依然开了枪。十几挺机枪和步枪开始向小村庄射击,红色的曳光弹砸向小屋,仿佛一场盛大的流星雨。我们前头的一辆履带车上跳下一个兴奋的陆战队员,扛着迫击炮。另一个激动的士兵从后头开着悍马过来,举起他的枪,向小村发射了两枚203榴弹。
 乔丹的阻止和威胁毫无用处。一旦有人开枪,所有剩下的人都会跟着开枪,拦住一个还有另一个。他们迫不及待地要把敌人的窝点夷为平地。炮弹爆炸时发出的嘎嚓响声不绝于耳,片刻后,一道道浓黑的烟柱从小村上空升起。
 我们终于摧毁了它,就像摧毁这片土地上许多别的东西一样,轻而易举。
 事实是这样:尽管这里的某些人会在广播里搜寻对这场战争的政治评论,或者在闲暇时间朗读杂志上头头是道的分析,更多人并不在乎他们究竟为何而来。对他们来说,重要的是他们和弟兄们在一起,看顾彼此的后背,就像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和他最要好的朋友们在周末外出露营。战争就好比一个永恒持续的周末,一次体验极端环境的珍贵机会,一个由纪律、牺牲、集体意识和苦行主义编织的钢铁梦境。有很多机枪手每天都在等待开火许可,每打中一个人都会兴奋地向队长报告。在这里,最动人心魄的不是保护,而是杀戮。
 于我而言,这是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戏剧,而我无法坐在观众席上置身事外。同化的步伐缓慢且不容拒绝。我从不提问,但我心中当然也有些秘而不发的问题;我必须找到一个答案,一条出路,一个踏入泥沼的理由。当所有人都埋头在黄沙中翻拣白骨和子弹壳,我抬起头,在天空中寻找乌云的踪迹。
 我需要一场雨,和伴雨而来的救赎。
   我们沿七号公路南下,行驶到一个岔路口,我看见路旁的水沟中躺着一具少了一条腿的尸体,分辨不出性别,身上的衣服已被���碎。再往前走两百米,一家人衣冠整齐地站在他们的农舍外面,对我们的队伍使劲挥舞手臂。两个身穿黑色罩袍的老妇高兴得边拍手边跳,一些蓄着大胡子的男人连声喝彩。有的队员向他们挥手致意,但我和乔丹都没动,抱着枪坐着,一言不发。
 阳光刺穿云层,洒进茂密的玉米地和棕榈林,将空气中的尘埃染成银灰色。越来越多的村民从他们的房子里跑出来,欢呼雀跃。父亲们抱着他们的孩子,将他们举向我们的队伍。一群穿着栗色或浅红的裙子的年轻姑娘从土墙后走出来,她们藐视传统,没戴面纱,露出美丽的面孔和乌黑长发。少女们唱着我听不懂的歌,向陆战队招手。
 “这些妞儿真他妈的漂亮。”一个密苏里州来的卫生兵喃喃地说。
 乔丹抬腿踹了他一脚。
 越往前走,公路越窄,逐渐变成了一条车轮压出的小路,宽度只能容一辆车通行。我们的悍马车像猎奇电影中的大型昆虫那样在地面上缓慢地爬行,最终不得不停了下来。几个精瘦的男孩从道路右侧的干河床里爬上来,试探着靠近,确认我们不会开枪后纷纷用口音浓重的英语大喊起来:“你好,美国!”有些孩子把手放在嘴上,作手势讨要食物;还有个孩子一直盯着乔丹看,对他做鬼脸,想逗他笑。
 “妈的,”乔丹低声骂了一声,用探询的目光看向我,“我们来喂喂这些小家伙吧。”
我耸耸肩,起身去翻我们携带的人道主义配给食品,和他一起把那几包亮黄色的食品扔到窗外。孩子们大声欢呼,一拥而上,在泥土中打起架来,争抢那几包食物。我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他挤出一个笑容,但眼睛里全是淡淡的阴郁。
   归功于部分不堪忍受高压统治的镇民,我们用比原计划少三分之一的时间攻下了瑞法。许多人终于洗了几个星期来的第一个澡。稍稍放松下来后,队员们开始交换抱怨:后勤营的蠢货计算出了错,带来的SLA润滑油的量远远不够。没有这种特种润滑油,M19在这风沙最大的时节罢工的次数多得超乎想象。
 我躲到了营地边缘的一辆卡车后头抽烟。战场上,一切事情都是相对的。站在离车门两米的地方,狙击手的黑枪和流弹会叫你送命;而躲在车后头,你就会感到相当安全。这种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相对主义其实不堪一击,因为谁都清楚,装甲再完备的战车也挡不住一枚有准头的火箭弹。
 我从烟盒里倒出最后一根烟,正准备点燃时,乔丹从天而降,笑嘻嘻地掏出一管大约有一指高的琥珀色液体。“你心心念念的SLA宝贝儿,”他把那一管润滑油抛给我,“我从RCT-1那边骗来的。收好喽,别给别人看见了。”
 “真见鬼,”我一把在空中抓住它,为了这份惊喜,我蹦起来用力捶了他一下。“我真想亲你一口。”
 乔丹眯起了眼睛。即便在洗干净脸之后,他的牙齿依然白得发亮。“为什么不呢?”他大大咧咧地张开双臂,“我在这儿等着呐。”
 我知道这将是个错误。我正在把自己扯进一种沼泽般难以脱身的复杂情境中,我一直以来都致力于避免这种情况,如今即将功亏一篑;并且,我很清楚事后我一定会后悔。我扯住乔丹的衣领,将他拽向我,僵硬地迅速触了触他仍挂着笑意的嘴唇。
 非常温暖,柔软的触感中钻出些许砂砾和胡茬,如意料之中。
我松开他,不着痕迹地把他推得更远些,尽量显得稀松平常。“这就是你们德州人做事的方式?”
 “这是我做事的方式。”乔丹笑着用拇指轻轻抹过自己的下唇,这动作让我想一拳打烂那张洋洋得意的脸,又想再亲他一次。“我猜你没去过德州吧?”
 “我为什么要去那儿。”我恶声恶气地说,重新坐回车厢边沿上,“因为你从那里来吗?”
 他眨了眨眼睛。“我喜欢这个理由。”乔丹斜倚在卡车车棚上,微笑着俯视我,让我不禁联想到靠在储物柜上熟稔地搭讪同级女孩、邀她一起去参加毕业舞会的高中男生。他找错人了,我恶毒地想,我他妈可不是什么啦啦队队长。“在这一切结束之后,我可以带你四处看看。我预感你会喜欢上那里的。”
 我狐疑地看着他,“这是个邀请吗?”
“当然。”乔丹毫不犹豫地回答,“除非你有更好的计划。”
 我没有。他抓住我的把柄了:实际上,我没有任何计划。我唯一做过的对未来的打算是一份遗嘱,那是我觉得唯一实用的东西。乔丹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征兵动员广告上正面情绪过剩的蠢货,笑容闪闪发亮,坚信自己会活下来,永远心怀希望,坚持原则;我简直怀疑他是那种五岁就想参军、从小唱着海军陆战队的歌长大的人。而糟糕的是,我根本不知道过多的希望是否和过少一样危险。
 “等我们成为幸存者再说吧。”我含糊地敷衍道,把烟重新叼在嘴里,想要点燃它,继续我之前被乔丹打断的动作。不巧的是,那个我从科威特的杂货商那里买来的小塑料打火机已行将就木。我按了三四次,腾起的微弱火焰都被满载沙尘的风吞噬了。
 乔丹哼了一声,从裤袋里掏出一盒火柴,抖出一根来,炫耀似的在自己手上缠绕的绷带上蹭地一下擦燃。他用身体挡住风,举着火柴,朝我努努嘴,示意我凑过去点烟。我在脑海中犹豫了一刻:这距离实在是近得让人心生警惕。但火柴梗越烧越短,几乎就要烧到他的手指。我把乱麻般的思绪推到一边,伸头过去,让烟的末端凑到火苗上。
 烟点着了。我咬着它,从齿缝中挤出一句模糊的道谢,正准备退回安全距离外,乔丹却突然抬手捏住了香烟,用大得不可思议的力气把它从我的牙齿间扯了出来。下一秒,他的嘴唇压了上来,将我脑中在那一瞬间炸开的所有想法清空。
 乔丹的吻是入侵,毫不绅士地撬开我所有本能的防御,即刻开始了他的掠夺。接受我,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这么说;接受我,为我停留。几分钟前那个玩笑般的吻仿佛是根点燃的导火索,而他已经忍耐了太久太久。他的胡茬压在我的皮肤上,扎进去,带来激起欲望的刺痛。我尝到风沙,硝烟,和男人身上最原始的味道。
 这个吻持续到我们不得不离开彼此的嘴唇换气。当我重新睁开眼睛,视线与他在陡然变得稀薄的空气中撞上时,一切开始朝着某种难以收尾的方向急速发展,无法停止。
 “为了我,做个幸存者,别走太远。”他将我摁倒在卡车的地板上,在接吻的空隙低声命令。他的注视让我眩晕,胜过白日沙漠中晒烫一切钢铁的烈阳。“我知道你也在乎我。”
 我狠狠地给了他一拳,然后压下他的脑袋继续吻他,同时手向下伸去,扯开了他的皮带。
我和他在补给车的车厢里干了一发。我是在泄愤,一边猛烈地骑他,一边发泄所有被这个日渐脱轨的世界敷衍的愤懑。我根本不管乔丹是否适应我杂乱无章的节奏,也不管会不会被巡逻的当值士兵发现,一心只想狠狠地弄痛自己,在被戳伤的疼痛中找回呼吸的快感。我把那根点燃了的骆驼夹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另一只手抓着帆布车棚的支架,将自己尽可能高地撑起来,再重重地落下去。车棚抖得像害了小儿麻痹症。每起落几次,我就侧过头去吸一口烟,然后为他的顶弄断断续续地咳嗽。
 我们没有安全套,但我不在乎。最坏也不过是把另一个小杂种带到这片无可救药的土地上来,更何况我确信在生下它之前我就会尸骨无存。每个街区都有一整打嬉皮士在想清楚之前就生了孩子,我们是美国的第一代社会弃儿,由成天在外打工的疲惫的单身母亲抚养成人,熟悉电子游戏、肥皂剧和色情网站更甚于熟悉自己的亲生父亲。我不会要乔丹负责,从最开始他的眼睛里就明明白白地写着他是那么想要我,想要我这个一无是处的货色。他是个傻子。
 那混蛋抓住我的腰,手腕上的绷带擦红了我胯部的皮肤,稳住我,强迫我慢下来,逼我清清楚楚地感受那根把我钉在他腿上的大玩意儿是怎么一下一下地捅进我最深的地方。他贴上来,舔咬我的耳垂,在我耳边低声念叨着最下流的混账话,那低音让我无法自制地一阵阵挺腰,像个荡妇那样收缩身体:你真可爱,甜心,我好爱你的喘气声;我们可不能让你落到那些伊拉克人手里,嗯?你这么美,他们一定会轮流操你,把你操到腿都合不拢;你知道吗,我每晚打手枪的时候想的都是你,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我就想把你摁在悍马车的引擎盖上和你做爱。然而在所有这些该死的混账话里,最该死的一句是:我爱你,亲爱的,我爱你,为了我活下来吧。
 我一口咬住他肩膀上的雄鹰纹身。还在加州彭德尔顿营的时候,我们和一大群人一起去了纹身店,每个人都弄了一个。勇气的象征。我的那个在背后,在他的手掌下。“闭嘴。”我在高潮中勉力威胁他。我的手指在发抖,什么也握不住,那支烟几乎要从指缝间掉下去。
 我想,我该走了,他对我所做的一切都告诉我我不该再在他身边待下去。但我所做的只是缓慢地用一边膝盖撑起自己,让他从我的身体里滑出来。乔丹在里头射得一塌糊涂,好些盛不住的浑浊液体流了出来,我的下腹和大腿内侧被弄得一片黏腻。我翻过身,靠在他身边,一语不发地抽起那支快燃尽了的烟。
 乔丹抬起一边手臂,紧紧地搂住我,拇指像抚摸一只家猫那样轻轻摩挲着我的下巴。我忍耐着,在他的手指间吐出最后一口烟,在缭绕的香烟迷雾中闭上眼睛。
   那天晚上,我在睡袋里梦见一群蛮横无理的牛仔围住了我,按着我的脑袋,逼我去和一棵满是尖刺的仙人掌行贴面礼。当我被摁着将脸贴上去时,它变成了乔丹,吻住了我。我感到自己悬浮在雾中,很快忘了先前那滑稽的场景,在这个吻中慢慢融化。
 梦里的这个乔丹松开我,说:“我就是你来这儿的理由。”
   我们在一座无名小镇遭到了伏击。
 这只是下午,但能见度因沙尘暴而低得让人绝望,就连远处亮蓝色的清真寺圆顶也在满天红沙中失去了踪迹。伸手在满是尘土的挡风玻璃上抹一下,划出的痕迹顷刻便会被再度盖上。有人因护目镜上糊满了沙尘而将它取下,很快就不得不戴回去,因为眼睛在空气中根本无法睁开。镇上弥漫着恶臭,没人知道这是因为早些时候的炮击炸毁了下水道,还是这里的条件本就如此可悲。
 道路上散落着残砖断瓦,我们的车辆碾过成堆的黄铜炮弹壳,撞飞被丢弃的钢制弹药箱,轮胎在附近被击毁的车辆流出的一摊摊带粉红荧光剂的发动机冷却剂中滚了一圈又一圈。���土桥下的底格里斯河不受丝毫干扰,静静流淌,宛如一条镶嵌着断肢与尸体的灰色绸带。
尽管我们没让敌人好过,我们自身依然损失惨重。先前传来的错误情报表明这座小镇已经安全,我们能遇到的最大威胁是出没在残缺的建筑物间的野狗,因而只有两支小队从这里穿过。不论这镇子是否有攻下的战略价值,我们都必须立即撤退了。
“刚刚摔下车的是弗兰克。”乔丹指的是那个年轻的小列兵,“他或许中弹了,但我几分钟前听见了他的声音。他很可能还活着。”
 “要是你脑袋不清醒,我可以给你一耳光,别客气。”我拔高音量,剩下的队员都默不作声地看着队伍中军衔最高的两个人争吵。或者说,我单方面和他争吵。现在片刻的安全是不堪一击的假象,在这里停留的每一秒钟都危险至极,谁也不知道那些破败的土屋中还剩下多少人,每一扇窗户、每一条窄巷和每一个房顶都有可能藏着能送我们回家的偷袭者。离开队伍行动无异于送死。而乔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冲我耸耸肩。
  “如果两分钟后我还没回来,你们就动身向镇外撤退。”他低头清点弹药,随后把它们重新收好。他检查了一下他的步枪,让它在手里发出几声咔咔响声,然后抬起头,像所有准备赴死的英雄主义疯子那样向我轻快地眨了眨右眼,“现在,小队是你的了。”
 我的喉咙被不存在的鱼刺扎了一下。我的脑袋很清醒,所以我知道这个男人不会被任何人说服,即便是我。“两分钟,多一秒都没门。快滚。”我咬着牙说,拼上了全身的力气才咽下一句“活着回来”。
 乔丹微笑着跳下车,消失在泥砖与煤渣砖构建的民宅之间。我们的头顶掠过一架眼镜蛇武装直升机,我假装感兴趣地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尽力不去想那个微笑很可能会成为我对他的最后的记忆。
 等待比疼痛还漫长,我在心中数着秒,一分钟,一分半,两分钟。我在骇人的寂静中又数了六十下。每数一下,我都期待着下一秒乔丹的身影会出现在道路拐角,脸上带着那该死的笑容,并且从头到脚完好无损。
 四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天空中某处极其遥远的地方滚过雷声。队员们沉默着,几双眼睛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在他们的目光中站起来,抱着枪。
 “记下这个坐标,向镇外撤退,和部队汇合后叫他们派人来支援。”或者收尸。我解开几粒扣子,从衣服内袋里掏出折成方块的遗书,连同备用狗牌一起递给那个卫生兵。“你知道什么时候该把这东西交给长官。”
 “别,别去。”密苏里人摇摇头,不肯接过那两样小东西,“别让那套‘决不放弃每一个人’的论调害死更多人了。”
 我把它们扔到他的大腿上。“别傻了。”我跳下车,回头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这是个人事务。”
   我顺着我们来时的路线走,在并不可靠的掩体间穿行。到了记忆中听见有人掉下车的地方,一条格外新鲜的血迹抓住了我的眼睛。我猫下腰,快速穿过空旷的街道,跟着它走进暗巷。转过一个拐角,我的呼吸几乎为我看到的景象停滞;乔丹靠坐在一堵土墙上,捂着右肋,旁边的沙地上躺着那个显然已经没救了的孩子。
 我向他冲过去。他也看见了我,勉力直起身,用沙哑破音的声音大喊:“别过来,这是个——”
 陷阱。我已经三��三夜没合眼了,身体跟不上头脑反应的速度,没能刹住脚步,大腿在他的声音钻进耳朵的同时剧烈地震了一下,让我跌倒在地。我知道我中弹了,令我惊奇的是,除此之外我竟没有任何感觉。我不受阻挠地转身轰爆了那个阿拉伯人的头,停顿了一下,确认周围再没有动静后半跪着蹭到乔丹旁边。
 他还活着,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半眯着眼睛,好像我们头顶那苍白无力的阳光分外刺目一样。他的微笑随着衣料上的深红痕迹扩大,满意的,安宁的,与那个阿拉伯男人一直到死都带着的笑容分外相像。我抓住他肩膀的手发起抖来。
 “这才是……”乔丹咳嗽着说,“我的……我的女孩。”
 “少说点吧,省省力气。”我拽起他的胳膊,甩到我肩膀上,咬着牙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妈的,这男人真沉。“你他妈一定是泡在电影院里长大的。”我暴躁地抱怨道,努力把他再往我这边挪了挪,让他把大部分重量分给我。“天知道我有多讨厌你们这些满脑子个人英雄主义的白人蠢货。” “讨厌到你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他用另一只手按着肋下的伤口,自鸣得意的声音里有种暖洋洋的幸灾乐祸。“承认吧,你需要我。” “你不觉得眼下这句话倒过来说更合适吗?”我挖苦道,像个残疾人那样歪斜着身子,把他一步一步拖向镇外的方向。他的一只靴子有气无力地拖过地上混杂血迹的污水坑,在沙中画出一条长长的、歪歪扭扭的线。来时只用了几分钟的距离此刻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但我知道我和他一定会走完它,一定。 “那么,好吧。我们彼此需要。你是我的。”
 我庆幸他的角度绝对看不到我发烧的脸。“闭嘴。”我斥责道,但很快便后悔了。这种时候,我倒宁愿他跟我多说几句话。随着我们缓慢地前进,他好像变得越来越沉,步伐越来越难以迈动。死亡是个轻浮的妖妇,她的触碰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却会带来永远无法逆转的后果。乔丹也会死,死在我之前——我感到真相来临时必然的不可理喻。这太滑稽了,在见证过那么多无谓的死亡之后,当她盲目的手指偶然之下拂过这个男人,我却仍无法坦然接受。
他说对了。我确实需要他。
 乔丹仿佛正在承受着双倍的地心引力,不住地向狼藉的地面滑去,也拉扯着我的心脏向下坠去。我不敢在他面前露出丝毫绝望,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挤出更多力气,将他向前拽。再拽一步,再拽一步。我感到液体流下我的脸;我哭了吗?
“雨。”我听见乔丹梦呓般的声音。我在他的重负之下仰起头,天幕吐出无数细针般的凉丝,覆向大地,要缝合起什么伤口似的一针针扎进我的眼皮和嘴里。这是雨,我难以置信地大口大口呼吸着,品尝到沙中越来越浓重的潮湿的腥气,直到对雨的回忆和枪伤处的疼痛终于一同完全苏醒。自越过幼发拉底河以来,这是我头一次注意到天空的颜色。我怎么也没想到,那种调和着浅灰的淡蓝看起来竟然会和乔丹的眼睛那么像。 一百来米外,几辆悍马停在那里。有谁在车里叫喊了一声,随后某个土色的影子跳下车斗,向这边跑来。疼痛从我的腿中抽走了力气。我跪倒在沙地上,手臂搂住与我一起慢慢滑下的乔丹,在越来越大的雨的掩护下毫无征兆地痛哭起来。
 终于,在这一切之后,我等到了。我找到了你。 “你哭得像个被人踢碎了蛋的初中低能儿。”乔丹在我肩头喃喃,暖意从疲倦而破碎的音节中缓缓渗出,清晰可辨,让我心脏抽痛。“你怎么回事?” “是雨。”我说。“那不是眼泪,只是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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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normalpi · 6 years
Text
Guardian - Epilogue by Priest
I repost the whole text for whoever can’t access Weibo. It’s under the read more.​
​(一)
       “……然后点这个,你再设一个支付密码就行了。”赵云澜把手机递给沈巍,不等沈巍接,他想了想,又顺手给代劳了,“算了,我给你设,反正你也没什么新鲜的。”
       沈老师死心眼,所有密码都是他们家门牌号,一点安全意识也没有。
       赵云澜:“幸亏你也没什么钱。”
       从微观上看,沈巍同志挺会生活,把摆布三界的心用在安排衣食住行上,必定是游刃有余、妥妥帖帖的。
       从宏观上看,沈巍从不过日子——乱世他就找个山旮旯一苟,太平年间就随便租个房凑合住,他在人间游荡多年,清清白白、一毛不攒,更别提买房置地,至今,除了一张学校发的工资卡,可以说是两手空空。
       至于天下名山大川,旅游开发由国家统一规划收费,并不给他分成。
       “来,我再教你怎么发红包,”赵云澜一伸手,勾过沈巍的肩膀,破坏了他端庄的坐姿,借教学的名义,拿人家手机给自己发了个红包,美滋滋地收了,“本世纪最后一个老古董正式进入移动支付时代,可喜可贺……啧,怎么又来了。”
      话没说完,他电话就响了,赵云澜瞄了一眼,不想接,把手机扣过去了。不料对方不依不饶,连打三个,发现他装聋作哑,又把电话打到了他办公室座机上。赵云澜就伸长了腿,跨过小沙发,用脚丫子捅了捅专心舔毛的大庆:“死胖子,接电话。”
       碍于沈巍在场,大庆敢怒不敢言,愤怒地甩着尾巴跳上旁边的办公桌,把座机听筒当成赵云澜的脸,一巴掌扇了上去:“喂,特调……啊?啊哈哈……那个老领导好……您找我们赵局啊?哦,他说他不在。”
       赵云澜:“……”
       他把手机翻过来一看,这才发现三通电话不是一个人打的——后面那俩来电显示是他爸,只好头疼地爬起来,一步一挪地往办公室桌边晃:“这些妖魔鬼怪,有事没事啊?后门都走到老头子那去了。”
       人间的特别调查处,也就是“镇魂令”,以前就是个“托儿所”加“劳动改造定点收容所”。
       团队里,除了凡人小郭,以及汪徵桑赞等被镇魂令主收留的个别同志,剩下的大体可以分为两种:一种像祝红林静,被长辈或者家族送来历练,一种就是楚恕之这样前服刑人员。因为镇魂令本就是协调三界、保人间安宁的,日常得给各路在人间行凶的亡命徒擦屁股不说,自己还得遵守社会法律法规,干起来吃力不讨好,老大呢,又是个凡人,跟着混他也没什么前途,所以也没什么高人愿意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自从大封轰轰烈烈地破了一场,而后四圣重置、大轮回落成、鬼王成圣、昆仑归位。这些事虽然不至于天下皆知,但对于三界各路消息灵通人士来说,也不算什么秘密。于是苦差事特调处一夜之间成了个“香饽饽”,谁都想钻进来沾点仙气,赵云澜烦不胜烦,都以“镇魂令写不下那么多人”为借口推了。
       然而,镇魂令上写不下那么多人名,特调处可以——特调处是个行政机构。
       于是聪明人们为了跟镇魂令沾点关系,开始到处活动,硬是推着原来的特调处改制。龙城特调处改为“特殊调查总局”,在各地成立分支机构,弄得挺像那么回事。
       就这样,天天在大学路9号阁楼里躺着的赵处,莫名其妙地躺成了“赵局”。
       今年是改制后的特调局第一年正式对外招聘。岁月静好、一心种菜的赵云澜应上级指示,被他们从阁楼拖出来主持工作。虽然招来的这些人不入镇魂令,但好歹挂个“分支机构”的名,赵云澜也不想招来一帮歪瓜裂枣来凑数——他手下又不缺脑残——现在总局人手有限,大规模公开招聘不现实,因此今年只发了有限的报名表,摊给各族各派,由他们自行选拔。
       为了能多拿几张报名表,各界高人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喂?”赵云澜懒洋洋地接起电话,“唉,您老不都退休了吗,不好好组织老年妇女们跳广场舞,操那么多闲心干什么?谁找您活动关系了?呃……”
       大庆支起耳朵,听电话那头传来了中气���足的长篇大论,赵云澜一开始还试图插话,辩解“我不是,我没有”,均未果,于是他放弃了,靠在桌边,百无聊赖地翘脚站着,目光从天花板一直检阅到沈老师一尘不染的袖口,认真地怀念起神农药钵来——起码那位破碗先生没有这么强的演说欲。
       这位退休老干部近日接到好多不明人士的殷勤拜访,等弄明白怎么回事以后,勃然大怒,万万没想到,8012了,还有人为了个破报名表走这么迂回的后门,这办的叫什么事?
       于是打电话把儿子训了一顿。
       赵云澜念经似的回答:“是,我知道……您说得对……不是,我不是借机搞寻租,真的是条件有限,报名的太多,接待不过来……我没有被腐蚀,龙城又没下酸雨……不是,没天天耍贫嘴,我天天都对着墙认真自省,真的,防微杜渐……不信您问沈巍!”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三下,林静举着一本日历探头进来,先朝沈巍作了个揖:“谢谢沈老师——领导,明天端午节,我代表全体同事来问问,咱过节发点什么?”
       赵云澜歪脖子夹着电话,正没好气,一指门口:“发一份关于廉洁过节的通知,出去!”
       林代表挨了卷,臊眉耷眼地跑了。
       他前脚刚走,祝红又敲门:“谢谢沈老师——赵局,我四叔让我跟你约顿饭,几个妖族长老都想来拜见,唉,我就是帮他传句话,他们真挺烦人的,你懒得去就不去,不用看我面子。”
       祝红是自己人,确实不用跟她讲那些虚头巴脑的面子,可是妖族算是昆仑君铁杆嫡系,妖族长老的面子不能不看,赵云澜只好无奈地冲她摆摆手。
       祝红一转身,差点跟楚恕之撞在一起,楚恕之行色匆匆,只来得及跟她点个头:“慢点——老赵,出了点事,有人在报名表上搞小动作。”
       正在专心玩手机的沈巍闻声抬起头:“怎么了?”
       特调局日常事务,沈巍一般不插话,除非有人问他,这回他主动开口,是因为报名表上的“防伪标识”是他帮忙做的。斩魂使看守大封,上下五千年不是白混的,各界各族看家的本领从兴起到衰落,都在他眼皮底下,他整个人就是一座活体“失传术法图书馆”……不过鉴于没人敢跑来跟他买专利,“图书馆”依旧很贫穷。
       楚恕之说:“离报名截止日期还有十天,但是咱们回收的报名表已经超过发出去的数量了——哦,对了,谢谢沈老师。”
       沈巍一皱眉。
       “都收集起来,给我看看。”赵云澜放下电话走过来,“哎,话说回来,‘谢谢沈老师’是什么接头暗号?怎么谁进来都是这句?”
       沈巍:“呃……”
       楚恕之说:“沈老师刚发的红包啊,端午节过节费,对吧?”
       赵云澜从沈巍手里抽走手机,一看,自己就接个电话的功夫,沈巍同学已经熟练掌握了移动支付技巧,并且认真做了课后练习——他沿着通讯录,给特调局每个人都发了红包。
       不是群发一个让大家去抢的那种,赵老师还没讲到这课,他是挨个单独发的。
       通讯列表刚发完一半,还剩一半,账户里没钱了。
       他们家沈老师视金钱如游戏币——还是登陆即送,不用氪金的那种。
       赵云澜:“……”
       沈巍:“?”
       “没……事,”赵云澜把“没”字拖出了二里地,并在二里地外,往回传送了一个牙疼的微笑,“没钱我给你转点,别剩一半,接着发吧,都发完,啊……哈哈,你学得还挺快。”
       就这样,今年端午,大家还是领到了过节费,由某赵姓先生匿名赞助,感天动地。
(二)
       出了问题的报名表都堆在地下室,地下室没开灯,但也不暗,报名表上淡淡的银色荧光汇聚在一起,够顶一排白炽灯管了。
       汪徵和桑赞白日通天加班,赵云澜他们下楼来的时候,他俩刚把报名表按种族和地域分门别类。
       报名表做得很精致,发下去的时候装在白纸信封里,上面贴个小封印,也是沈巍出品。谁能打开封印,里面的报名表就算谁的,其他人就算拿了,信息也录不进去,这也算是个代替笔试的初级筛选——组织笔试不太现实,一来是“术业有专攻”,大家的专业领域不同,理论知识统考不公平,二来,好多在深山老林里修炼的也认不全简体中文。
       桑赞说:“赵局,我们总而言之发了七百二十九份报名表,此时此刻收回了一千五百六十多份。”
       赵云澜:“差这么多?”
       桑赞叹了口气:“唉,是啊,蔚为大观。”
       赵云澜:“……”
       桑赞兄弟在��调局工作的几年间,非常上进,通过努力学习,他现在已经能把普通话说明白了,成功甩脱了“洁扒”的污名,于是对自己有了更高的要求——他开始自学成语,并常常试图引经据典。对同事们的忍耐力发起了新一轮的挑战。
       赵云澜差不多已经习惯了,熟练地忽略掉他话里所有四个字的词,摆摆手:“辛苦了。”
       “岂有此理,不辛苦,”桑赞笑眯眯地回答,“我身无长物,也就能帮上这点九牛一毛了。”
       夭寿了,汪徵也不管管,还一脸纵容地站在旁边,就知道看着他傻笑!
       “好吧,你开心就好。”赵云澜无可奈何道,“赶紧下班吧,二位。”
       沈巍的防伪标识,不是一般人能山寨的——尤其还山寨得这么像。赵云澜和桑赞他们两口子说话的功夫,他已经把摞在那的报名表都翻了一遍。
       楚恕之:“沈老师,您怎么看?说实话,我是真没看出区别来。”
       沈巍没作声,沉吟片刻,他忽然一挥手,打乱了汪徵他们原来的分类,闪着荧光的报名表蝴蝶似的飞了起来,“呼啦”一下,在一片让人眼花缭乱的光影交叠里,落成了两堆,其中一堆明显比较厚实。
       赵云澜一拎裤腿,半跪下来,从两摞里各抽了几张看了看,指着比较厚的那一摞:“这边的都是一样的?”
       沈巍一点头。
       楚恕之旁听得一头雾水:“不然呢?不就是都一样才分不出真假。”
       “不,”沈巍说,“他指的是每张报名表上的封印。”
      原来每张报名表信封上的封印看着虽然都一样,但解法各有不同,这样可以有区别地选来不同素质的人才,还可以防止私下对答案。
       报名表下发的时候,不同属性的封印其实是按着不同种族分的,比如蛇族属水,拆封印非得让人拿出三昧真火烧,这就属于强人所难了。
       而回收的报名表封印当然都已经被破开了,但上面残留的一点气息,已经足够让“出题人”看出问题了——比较厚的那一摞报名表上的封印完全相同,明显是拿其中一张复制的。
       沈巍说:“发报名表的时候,每一张的去向我那都留了底,可以先查查这张是给了哪族哪派的。”
       楚恕之目瞪口呆:“不是……您等等!七百多份,每一份都不一样?还有跟踪留底?”
       “唔,”沈巍扶了一下眼镜,“怎么了?”
       楚恕之:“……”
       怪不得局里从没提过给这位大外援申请劳务费,这个工作量换算成市场价,恐怕只有拍卖昆仑君才请得起了!
       有了线索,后面的事就简单了,一查记录,出问题的报名表给的就是妖族——南海水族。
       赵云澜站起来:“叫祝红给她四叔打个电话。”
       妖族大体分飞禽、走兽、水族、精怪几大类,也就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以及山石草木成精,下面又根据具体种族,各有各的聚居地。
       因为特调局的祝红是蛇族的,族长四叔又比较会来事,处事公允不藏私,蛇族可以说是“上面有人,下面又会做人”,所以格外有排面,短短几年,已经成了群妖之首。妖族出事,都找蛇四叔。
       蛇四叔接了侄女电话,不到五分钟,就顶着烈日赶到了大学路9号,了解情况以后,先跟昆仑君请了罪,报名表肯定是没脸再要了,转身,他老人家就亲自掳起袖子,前往南海捉王八去了。
(三)
       “这件事,其实细想起来很奇怪,”晚上回家,沈巍在厨房片火腿的时候说,“山外有山,我做的东西,当然也不敢说绝对没人能复制,可那信封简陋得很,真正的高人一摸就知道每张报名表上的封印都有差别,怎么会干出盯着一张复制几百份的蠢事?”
       赵云澜游手好闲地靠在橱柜上,不干活,光捣乱。沈巍一边切,他一边从案板上捏着吃:“那法宝呢?这些年环境污染得厉害,妖族素质都不怎么样,不过各族都有历史,没准谁那有什么祖宗传下来的小道具。”
       沈巍片完火腿,沉思片刻,转身去拿瓷盘:“可我一时还真想不起来有什么东西……”
       厉害到能复制斩魂使这个先天鬼王的印记,还能被拿来干这么无聊的事——这能是什么法宝?
       盘古大神牌复印机?
       等他拿了瓷盘回来盛火腿,一回头,发现案板上的火腿片已经被某人捏完了。
       沈巍:“……”
       赵云澜后知后觉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飞快地嚼了几下,把嘴里的“证据”咽了,然后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好像这事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沈巍:“……不咸吗?”
       还没等赵云澜畏罪潜逃出厨房,他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沈巍同一时间抬起头,两人一起朝南天望去。
       沈巍:“是什么?”
       “不知道,但是……”赵云澜眯起眼,“好像有三皇的气息……喂,祝红?”
       “老赵,我四叔出事了!”
       “稳一点,慢慢说。”
       “他不是去南海了吗,方才族里传来消息,族长的本命灯忽然灭了!我四叔他……”
       “你先别着急,”赵云澜说,“大妖陨落会有异象,不会这么无声无息,也许只是出了什么意外,让他跟命灯的联系暂时断了,这样,你先让蛇族把你四叔的本命灯拿来,我和沈巍走一趟。”
       晚饭是来不及好好吃了,沈巍匆忙把处理了一半的食材塞进冰箱,看来俩人只能晚上回来叫外卖了。
       蛇族一个长老很快送来了蛇四叔的本命灯,赵云澜和沈巍缩地成寸,转眼到了南海。
       自从南海的旅游资源被开发出来以后,南海水族的虾兵蟹将们就一天不如一天,小妖们被“阳光沙滩椰子树”的花花世界吸引,天天穿个大花裤衩,混在度假的人类里傻玩傻淘。可是人家度完假走了,回去接茬上班上学,该干什么干什么,这帮缺心眼的小妖就跟着下一波游客继续混,混来混去,文化素质没见提高,修行也耽误了,把虾线鱼鳞都晒成了小麦色。
       按理说,蛇族族长亲临,这帮不成器的玩意是要拉横幅迎接的,哪个海胆给他们勇气造反的?
       莫非是天天在岸上嗑淡水,改变了渗透压,膨胀了?
       反正赵云澜没想通。
       等到了南海一看,发现那里的水族已经乱了套,听说昆仑君和鬼王殿下驾到,各族管事的吓尿了,在沙滩上跪了一片,都穿着大裤衩、光着膀子,面朝白沙背朝天,一人后背刺了一个大字,连起来看,写的是:“吾辈罪该万死,向上神请罪。”
       太壮观了,把寄居蟹吓得都不敢冒头。
       “都起来,干什么你们?有话好好说,别现眼了!”赵云澜坐在云端,雷得太阳穴直蹦——他俩下不去,沙滩没地方落脚,“我就不明白了,怎么那点封建糟粕都埋土里一百年了,还能在你们妖族里保持完整器形?长点心吧!”
       南海物产丰富,海鲜……不,水族的种类繁多,这一支水族是多族混居的,各族族长成立了联盟,联盟主事是一位三千岁的大海龟,副主事是位两千五百年的海参。
       俩主事堪称黄金搭档,谁也别嫌谁磨蹭,赵云澜听他俩“嘤嘤嘤”地上前汇报事情原委,听了一半,神魂已经绕着三十六山川游完了八圈,眼神都涣散了,头一次觉得他们郭长城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难为沈巍耐心地听完:“也就是说,贵族看守南海禁地的长老没分到报名表,心怀不满,所以私自偷走了一份,利用禁地大量复制?”
       海龟主事唉声叹气道:“唉,是啊,此人原型是条梭子鱼,贩售假报名表,从中牟取暴利,用来批发摈榔,现在已经畏罪潜逃啦!”
       “……批发什么不要紧,先不谈。”沈巍说,“方不方便告诉我们,贵族禁地看守的是什么东西?报名表是怎么复制的?”
       海参副主事愁眉苦脸地回答:“大人,除了历代看守禁地的梭子鱼一族,我们小妖都不敢靠近的,相传那里封印着上古神器。对了,方才蛇族大族长也来过,嫌我们说不明白,非要亲自去禁地查看,我们也不敢拦呀,结果他刚进去没多久,南海突然大震,大族长也一去不回,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沈巍回头和赵云澜对视一眼,赵云澜醒了盹,直起腰:“哎,那别废话了,带路。”
       此时,夜色已深,端午未过,不见月华,海面看起来沉重而浓稠,但海底深处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骤然惊醒,躁动不安,激起来来回回的浪,竟隐隐呼应着赵云澜的心跳声。距离禁地还有两百多里时,南海水族两位主事就已经吓得脸色惨白,说什么也不敢再往前走了。
       副主事说:“以往我们逢年过节,还能鼓起勇气到禁地里巡视一圈,自从那个呲牙臭鱼动了不该动的东西,禁地就一天比一天恐怖,刚开始是外围十里,现在百里以外,我们就已经喘、喘不上气来了……”
       说到这,副主事两眼一翻,气血两虚地往水底沉去,沈巍手里黑影一闪,斩魂刀凭空落进他手里,瞬间伸长了数丈,隔着刀鞘,眼疾手快地把沉底的大海参捞了出来。
       海龟主事顾不上多客套,老远朝沈巍作了个揖,现了原形,驮起自己的搭档,鱼雷似的游走了。
       两道影子飞快地掠过暗潮,往南海禁地去了。
       越靠近禁地,海水就越平静,到了五十里处,水面开始平静得不自然,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强行抻平,死水似的,一点波澜也没有。
       很快,赵云澜和沈巍就到了禁地的最核心处,那里有一个奇怪的漩涡,直径不超过两米,转得飞快,像一根针笔直地戳进了海底。都说抽刀也不能断水,可这漩涡里和漩涡外的海水却像是被什么割断了,里面转得飞快,外面纹丝不动。
       漩涡上隐约缠着一点若隐若现的黑气,与沈巍的斩魂刀遥相呼应——正是同源。
       “如果是洪荒时期某位圣人留下的神器,很可能跟我相克。”沈巍说,“别的东西就算了,那份报名表上沾着我的痕迹,刺激了封在这的东西,封印松动,蛇四又闯进来,加了把火,我看这封印已经破得差不多了——这里面是什么,你有印象吗?”
       赵云澜皱起眉,想了半天,摇摇头:“我没见过,但……”
       这时,他手里拎的公文包里有东西一闪,是蛇四叔那盏本命灯亮了——本命灯其实就是一小截蜡烛,外面有龙珠护着,像个水晶灯,忽明忽灭,要断气似的,微弱的光落在海面上,很快凝成一线,直指漩涡处。
       紧接着,命灯外面的龙珠毫无预兆地崩裂,瞬间碎成渣,微弱的火苗狠狠地跳了一下,赵云澜下意识地伸手一拢,海面的漩涡突然往四周“炸”开,满天星辰一瞬间如同被狂风吹散的尘埃,几乎同时,沈巍一把揽过赵云澜,长刀横在两人身前。
       然而随即,沈巍感觉出了不对——他的手没能碰到赵云澜。
       沈巍惊愕地一转头,两个人近在咫尺,中间像是隔了一层透明的膜,赵云澜说了句什么,声音却传不过来,沈巍只能看他的唇语,他说:“这些气泡是……”
       气泡?
       沈巍往周围望去,蛇四叔命灯的光来回反射折射,纷繁的光影交叠,照出了他们周围无数透明的膜,像密集的肥皂泡,“气泡”上隐约掠过海市蜃楼似的影子,映照出千万个赵云澜、千万个沈巍,让人看了心惊胆战,片刻的光景,分别被关进了两个“气泡”的两人越离越远,沈巍眼眶一红,抽出斩魂刀,劈手就砍。
     “轰”的一声,能破开万物的斩魂刀似乎陷进了泥沼里,无数诡异的“气泡”被他一刀震碎,更多的“气泡”从海底升腾起来,海面卷起排山倒海般的浪,呼啸而来的,仿佛是开天斧破开混沌时的那声巨响,群山震荡、沧海沸腾,沈巍眼前一黑——
(四)
       赵云澜惊醒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命灯上那截短短的蜡烛,上面亮着豆大的火光。他才刚动了一下,倏地一愣,脸上闪过震惊神色。
       赵云澜缓缓地垂下目光,落在自己的右脚上……脚崴了。
       昆仑君的化身,刀枪不入、寒暑不侵,赵云澜神魂觉醒后六年,都已经快忘了蚊子包长什么样,没想到今天在南海居然崴了脚!
       他一边呲牙咧嘴,一边又觉得有点新鲜,摸了摸自己的脚踝,觉得大概没有伤筋动骨,就小心翼翼地活动一会,扶着墙站了起来。这一站,他又发觉了不对,手和脚沉重得不像自己长的,昆仑君飞天遁地、踏碎三界的力量消失了。
       不光是这样,他的手表明鉴停了,钱包里剩下的半打符纸都成了普通的糊墙纸,一点反应也没有,长鞭召唤不出来,就连与他血脉相连的镇魂令,这时也悄无声息地躺在他掌心,成了一块凡木。
       赵云澜举起蛇四叔的命灯,看清了周遭——这里荒凉极了,一眼看过去,整条街的路灯没一盏亮的,两侧是里出外进的破房子,到处浮着沙尘。
       像个遗迹。
       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他又不得不停下来,把鞋里的细沙倒出去,呼吸间肺腑针扎似的,心脏一阵一阵的难受,有点喘不上气来。赵云澜记得自己以前做凡人的时候,身体不能说十分健康,可好像也并没有这么多毛病……难道是不适应了?
       赵云澜拖着有点沉的身体,沿街转了一圈,手机也没信号,他看了一眼时间。
       20:45。
       晚饭前捏的那一小碟火腿也就是塞牙缝的,继崴脚、胸口疼之后,这具凡胎肉体又让他回忆起胃病的滋味。
       这时,“喵”一声,赵云澜一抬头,看见只黑猫从旁边的枯树枝头跳到了房檐上,肉垫轻巧地踩过破破烂烂的墙头,竖着大尾巴,不慌不忙,怎么看怎么像他们家大庆小时候——那有脖子又有腰,是还没发福的青葱岁月!
       赵云澜习惯性地招猫逗狗,冲那猫吹了声流氓哨,就在黑猫碧绿的眼睛看过来的一瞬间,赵云澜看见它嘴里叼着一张纸符。还不等他看清,眼前忽然天旋地转。猫消失了,街道飞快地扭曲变形,赵云澜一脚踩空,重重地摔在地面,好不容易不疼了的右脚又崴一次。
       赵云澜“嘶”地骂了一声,然后,他愕然地发现,自己回到了刚醒来的地方。
       他扶着扶过一次的墙,重新站起来,才一迈步,就觉得脚感不对——已经倒出去的沙子又回到了他鞋里。
       赵云澜瞳孔微微一缩,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掏出手机再次看了一眼时间。
       20:35。
       这是……十分钟以前?
       赵云澜快步走过街道,拿出手机掐算着时间,十分钟以后,那只黑猫果然又一次出现,以同样的姿势,从同一个地方跳了出来。这回,赵云澜没有贸然过去招这只魔性的猫,他靠在墙角暗中观察了一会。
       叼着符纸的猫抬起脚,走了五步……方才那天旋地转的感觉又回来了!
       再一次的,赵云澜回到了十分钟以前。
       这么来回反复了两三次,赵云澜干脆不想站起来了——他那鞋忒不好脱。
       这个世界就像单曲循环,曲长大约十分钟,空间应该也不大,而他被困在这十分钟里,周而复始。
       赵云澜摩挲着身边的墙,想起他和沈巍分开时那些奇怪的“气泡”。
       “气泡”……循环的时间……
       忽然,赵云澜站了起来,再一次把鞋里的沙子倒干净,飞掠过荒凉的街道,在黑猫出现的刹那,他叼起命灯,助跑几步,双手一搭屋檐,踩着矮墙蹿上了屋檐,一把捞起炸毛的黑猫,拽出了猫嘴里的纸符,翻身一跃而下。还不等他落地,时空重置的时间点就快到了,赵云澜眼疾手快地把纸符往命灯的火苗上一凑,纸符一下着了,与此同时,赵云澜听见耳畔“啪”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手里的黑猫倏地化作一缕青烟。
       赵云澜踉跄几步站稳,再抬起头,发现自己没有被重置回原点——眼前的街道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盏路灯亮了,空气中的风沙浮尘少了许多,大树不再是光秃秃的,虽然只多了几片叶子,却有了生机。
       赵云澜弹了弹衣服上的尘土:“原来是这样啊,啧,我还当���海真有什么宝贝呢,原来是个麻烦。”
       众所周知,时间不可能倒流,一个人也不可能在自己的时间线上来回乱蹦。同等维度下,因果律牢不可破。
       昆仑君没归位时,赵云澜曾经有一次,“穿越”回了十一年前的壬午年,但其实那并不是真正的时间穿越。当时是神农把一个十一年的小轮回放进了女娲鳞里,“小轮回”就是神农捏的一个芥子世界,一个很像、但不同于现实的幻境——他是在芥子世界里转了一遭。
       蛇四叔把女娲鳞交给他的时候,赵云澜就无知无觉地走进了这个芥子里,芥子世界到时间重置,于是身在其中的赵云澜也跟着一起,转到了十一年前……直到沈巍用斩魂刀从外面劈开这个世界,才把他拉回现实。
       方才把他和沈巍分开的“气泡”,原来就和那十一年的小轮回一样,每一个“气泡”都是个在一定时间内无限次循环的世界。
       有十分钟就重置的简陋世界,也可能有成千上万年才重置一次,无限逼真、无限复杂的大世界。
       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神器”,就是先圣们在缔造真正的轮回前走的歪路,留下的“实验垃圾”,一直封印在南海,没想到这回封印意外被鬼王气息惊扰,又被大妖误闯撞破,重现人间。
       赵云澜抬头看了看那盏路灯,心说:“我就知道,你们才不会给我留遗产,留下的都是要打扫的烂摊子。”
       现在沈巍自己都不知道被卷到猴年马月去了,指望他的刀当外援,肯定不现实。这一个一个无限轮回的小世界只能从内部破开。
       这也不难——每一个芥子世界,都有一个和现实黏连的点,通过这个点,赵云澜他们才能从外面进来。找到它,破坏掉,芥子世界就会无所依凭,继而灰飞烟灭。
       举个例子来说,当年那个十一年小轮回的“黏连点”,就是那本神秘的《上古异闻录》。
       当时,现实世界的赵云澜手里有一本,小轮回里也有一本,他带着这本书走进小轮回的时候,里外两本一模一样的《上古异闻录》重合,芥子世界同时和真实世界“黏”在了一起,幻境与现实交叠。
       那会赵云澜迫切地想知道沈巍向他隐瞒了什么,一直跟着这本书跑,没想毁掉它,但如果他在小轮回里拿到这本《上古秘闻录》的时候就把它烧了,小轮回里的因果就会与现实世界的因果严重背离,这个小轮回世界自然就灰飞烟灭了,不用等沈巍从外面劈那一刀。
       如果他当时在小轮回里烧了里面的《上古异闻录》,回到现实以后,那本书就应该还在他手上,而不会永远留在小轮回里循环。
       至于现实的《上古异闻录》,最早搞不好就是神农药钵那老头偷偷塞进特调处的。
       此时,这些重重叠叠的芥子世界形如“气泡”,赵云澜的倒影投射其中,每一重都会复制他身上的一样东西,作为芥子世界和现实的“黏连点”,停摆的明鉴、废纸似的纸符、变成凡木的镇魂令、召唤不出的长鞭……甚至是他作为昆仑君的神力。
       赵云澜不知道每一重世界对应的都是什么,只能一个一个摸索。他在每一个世界中毁去一样东西,才能敲碎一重芥子,那东西才会跟着他回到现实。
       “麻烦死了,”赵云澜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回去组织统考呢。”
       都是这帮没轻没重的南海水族,他出去一定要吃一次海鲜大排档。
(五)
       赵云澜已经不知道在无数芥子中盘桓了多久。
       一开始,芥子世界都是一些简单的场景,破败的街道、暗无天日的城市、郊外、水下……周围没有其他人,循环的时间最短十分钟,最长三天,复制的都是他身上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玩意。
       可是紧接着,芥子世界开始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大,里面开始出现其他人,甚至是他认识的人——比如明鉴表的那个世界,循环时间是整整三年,场景是赵云澜的前世,民国初年。
       明鉴表是赵云澜上一任镇魂令主,也就是他上一次转世留下来的,当时他追一只绑了人质的魍魉,逮捕过程中撞碎了表盘。人质是个孤儿院的小孩,一个自称院长男人赶来,接走了孩子,看见他手表坏了,就主动说认识好匠人,帮他拿去修,还回来时,那块表就已经是能沟通阴阳的法宝明鉴了。
       赵云澜冷眼旁观,看见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前世回过味来,跑到孤儿院去找院长,发现孤儿院的院长是个矮墩墩的修女,根本不是那个替他修表的男人。
       “沈巍啊,”赵云澜缀上前世的自己,想起了这表的来历,摇头失笑,“这藏头露尾的王八蛋。”
       再后来,循环时间越来越长,当循环时间超过五十年时,赵云澜就不再是芥子世界里的旁观者了,他发现自己会以某一个身份融入其中,按着芥子世界的剧本走。
       一个个芥子世界里发生的事也不一定是他的记忆,有些很像他某一世的记忆,只有些细微的差别,有些则是一些光怪陆离的世界,里面闪过几个熟悉的片段——赵云澜比较喜欢后者。
       因为他五千年轮回真实记忆里,沈巍很少出现,偶尔被他逮到一次,也只是惊鸿一瞥,旋即消失。
       但不真实的世界里,沈巍一直都以不同的身份在他身边,陪他过一辈子,一直到两个人各自拿到关键物品,破开轮回……真的沈巍——沈巍的斩魂刀果然也已经被扣在了里面,而且他就算有刀也不敢用,从外面破开芥子世界的话,被复制的东西就会像那本《上古异闻录》一样,永远留在这个轮回里了。
       赵云澜打破了八十个芥子世界,每一次离开,时间都会回到20:35。
       他仿佛已经在转瞬间历尽众生。
       好在昆仑君是千万年轮回锻造的神魂,始终清明如初,终于,来到了第八十一个芥子世界。
       八十一,是九九之数。
       赵云澜有种预感,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世界了,沈巍也在,可是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循环时间居然有万年之久,漫长的时间让这世界无限接近于现世,世界的束缚力无限大。颠倒沉浮,行将走到时间尽头时,赵云澜仍然没找出这个世界的黏连点。
       他身上带进来的大大小小物件——连同心头血、脊梁骨在内,都被打碎在轮回中了,还会是什么?
       还剩下什么?
(六)
       哦,对了,还有他自己。
       人为外物役。
       心也为形役。
(七)
       赵云澜从最后一重芥子中脱身而出,十万大山雀跃不止,巨大的海浪仿佛从九天而下,有灵性似的自动在他面前让开一条通路,让大荒山圣扶摇而起。
       与此同时,他耳畔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啸,斩魂刀从虚无处来,落在海面上,整个南海眼看要被一分为二,赵云澜倏地睁开眼,一伸手探入怒浪中,攥住了持刀的手:“沈巍!”
       巨浪落下,露出沈巍的身形,比他还要狼狈,乍一见他,沈巍似乎还没从无限的轮回中回过神来,怔了半晌没言语。
       “没事了,”赵云澜轻声说,“回来了。”
       沈巍整个人晃了晃,踉跄着扑在他身上,手腕瞬间脱力,斩魂刀轻飘飘地掉了下去——落在了一条浮起的大蛇背上。
       赵云澜松了口气,太好了,蛇四叔的魂灯还亮着,这老长虫还健在,祝红还可以继续在特调局混吃等死,不用回族里继位了。
(八)
       “啊?啊……啊!那好、好吧。”
       一大早,大学路9号办公室里,就听见郭长城接电话的语气连变了好几次,从震惊、不知所措……到不好意思——郭长城不好意思地对着电话说:“我没什么想要的东西,谢谢领导,真、真的不用……免税店的也不用,您就别费心了,自己开心最重要……哎,好好玩,假期愉快……”
       最后一句美好的祝福没说完,楚恕之和林静就同时拍案而起,大庆炸成了毛球。
       楚恕之:“是不是老赵,什么意思?什么叫假期愉快?他有溜没溜!”
       林静:“他跑了?他就这么撂挑子跑了?天理何在啊!”
       大庆直接从沙发上蹦了上来:“这个臭不要脸的,你把电话给我。”
       郭长城讪讪地放下听筒:“已、已经挂了。”
       大庆咆哮:“打回去!他电话打不通就打沈老师的!”
       不出所料,赵云澜的挂了电话就关机,操作那叫一个熟练。
       然而众人万万没想到——
       沈巍光脚站在沙滩上,一手揪着自己的领子,一手攥着腰带,脸都挣扎红了,宁死也不肯入乡随俗,换上大花裤衩。
       什么玩意!有辱斯文,太有辱斯文了!
       赵云澜追着他跑:“试一下嘛,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好呢?你肯定喜欢的。沈巍,小巍,大宝贝儿……你老穿一身黑,自己看着不烦吗?没准就打开新世界大门了……哎!不穿就不穿,别跳海啊!”
       沈巍被他逼到海边,一脚踩进海水里,手机从兜里滚了下去,正好一个电话打进来,刚响了一声,手机就壮烈牺牲,黑屏了。
       大学路9号,郭长城一脸无辜地宣布:“沈老师把电话挂了。”
       大庆崩溃了,“喵嗷”一嗓子。
       “沈老师这种浓眉大眼的,怎么也能叛变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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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homask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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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盛开的福尔马林
一切壮丽,阔美,惊心动魄,都不能掩饰心潮中靡靡未颓的赤子情怀。我们断开,念了又续,找到意义。在交合的时候,用秘密来换取巅峰一刻,震慑人心。
我同范生的进程越来越快,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这开始让我俩动摇,我们决定去修正这种过程,它还不能说是结果。我们始终不愿它开出花朵,只怕它会以掩而不及的速度溃败,变得难堪。
我们拟定并签署了协议,整整的四页纸,涵盖了各种场景,各种人物,我们所需要面对的。那些我们愿意或者不确定的行为,都被慎重的讨论,印证在纸上,画下XXOO。这些符号是被定义过的,也是有感情力度的。这是一种约束,更是一种难能的自制,如果有人打破平衡,那么这样的游戏难以继续或者这样的关系也是牢不可靠的。
协议的内容例如:在进行BDSM时,不可以称呼S为“爸爸”,只能叫主人,不可进行拳交及秽物行为,0是否愿意捆绑,1是否愿意被调教;在外出单约时,不可留宿,不可私自与炮友看电影,唱歌,吃饭;3p时0不在场的情况下,1是否愿意舔另一个1的菊花,是否愿意为他口交;
正是如此,肆无忌惮的过程中还有小小的自责在里边。看似没有下限的我们,其实早已经设定好了范围。只有左顾右盼的人才看不清危险的边缘,陷自己于淤泥之中,消磨殆尽。
如果说约个单男是作为弥补各自双方在性爱技巧上的不足的话,那么情侣交换就是用这种不足来转化观念,从而承认并且接受这种缺点,亦无需相视而谈,撕破脸面,更无需改正缺点,彼此为难。
我的好友里有一个叫林的攻,范生的好友里有一个叫苏的受。他们是一对情侣,按那时算他们在一起已余六载,相处时间比我和范生还要长。原来,当我听说别人在一起那么长久时,也会感叹,脑中浮现出歪歪扭扭的数字,心生艳羡。当我同别人诉说我和范生在一起的年数时,我竟头脑一片空白,没有概念,麻木不仁。
这个世界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细小,兜兜转转,志同道合的人总会在一个路口遇见,要么成为良人,一同走下去,要么成为故知,各奔天涯。
林是个行踪不定的人,也从不显露自己。他总是莫名其妙的蹦出来,说句:“亲爱的,你在干嘛?”而后没有了回音。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和这样的男子见面,带着诸多的不确定性,又有什么可吸引的呢,可是后来我觉得我错了,他的吸引力绝对是雁过无痕,销声匿迹的。
最终是范生和苏敲定了情侣交换的,他俩通知了我们,我和林都没有表态,他俩也不管我们是否愿意,约了一个周五的晚上到家里见面。
我同范生将屋里的灯光都换成了砖红色和蔚蓝色,当这两种颜色交织在一起时,混沌又暧昧。
范生调了酒,莫吉托和金汤尼。酒义是:初遇美好的爱情,我莞尔一笑,鄙夷地看着酒杯,难以下口。但转念一想,这又何尝不是第一次呢,带着慷慨,心怀不轨,一饮而尽。
我打开音响,放了一首You're The One That I Want,躺在沙发上,微醺慵懒。
他俩来的时候,我去开的门。苏和林并肩站在一起,林带了大束鸢尾,蓝色的花朵。林说:“南,送给你。”我哈哈一笑,说了句谢谢,接了过来,迎他们进门。林倒是和范生想到一块去了,这样的巧合,谁又会想到他俩根本不认识,私底下图谋这一切呢。鸢尾代表着最初的爱,命中注定会被破碎淋漓的爱情。
范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冲他们笑。
范生转过头来对我说:“宝贝,你来招呼,我去插花。”随后接过我手中的花朵,走进了厨房。
我们在餐厅的长条木桌旁坐了下来,范生在厨房大声的说道:“宝贝,倒酒。”我顿时才反应过来,我��了范生一声,给他们倒了酒。
冰块敲击杯底,干净清脆的声音响起,打破平静不语的局面。
范生从厨房出来,将花瓶轻轻放置在桌上,大簇蓝色的花朵盛开,红色的灯光晕染花瓣,投射出迷幻惹眼的颜色。
我们今天要玩一个游戏,叫做输的人“淫”,大家抽纸牌,抽到最小牌数的人,喝一杯酒,然后要被惩罚,做一件淫荡的事。牌面平局的情况下,两个人或多人同时进行。
林坐在我旁边,他的对面是苏,范生在苏的右边。
范生开始洗牌,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家面面相觑,心乱如麻。洗好的纸牌被范生一字摊开,我抽了一张靠近边缘的,抓起一个角,慢慢的翻开,红桃8,这是我的牌数。紧接着范生、林、苏都抽了不同位置的纸牌。
“摊牌吧”我说。
大家把牌翻过来,范生黑桃3,林梅花7,苏黑桃A。
苏挑了一下眉毛,抬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时我才细细端详起苏来,清秀隽丽的面庞,修整整齐的眉毛,红润薄透的双唇。干净洁白的T恤,戴周生生的项链。这是范生喜欢的类型,这是苏给我的第一感觉。
我看着苏,微笑的对他说:“站到那边,背对大家,换上丁字裤。”我从桌子下边的抽屉里拿了一条未拆封的蓝色丁字裤递给他,他直立着起身,缓缓走到卧室门边,背对着我和林还有范生,褪下卡其色的灯芯绒长裤和白色三角内裤,雪白的双臀暴露开来,有着让人爱不释手的形状,看上去饱满多汁。
苏换上丁字裤,微微调整了带子,双臀立即变得更加的坚实挺拔,苏的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整个屁股的都随着拍打声在震动,好看极了。范生和林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眼球随着苏的步伐而转动,当苏坐下来时,我们进行第二轮。
这次我抽到了10,林抽到K,范生和苏6。
林说:“你俩热吻10秒。”得意的笑。
他俩喝了酒后,范生转过身,抬起苏的面庞,苏闪动着睫毛,慢慢闭上了眼睛,我和林此起彼伏地呼吸着,心猿意马。他俩舌尖交缠,嘴唇碰触。苏因为投入发出抑制不住的娇喘声,林瞬间在桌下抓起了我的手,湿润的掌心覆盖。我伸出手指,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与他十指交缠。时间一秒一秒的过,我从未觉得时间可以过得如此缓慢。我和林的注意力都不在范生和苏身上,这几秒的时间里,仿佛林对我说了好多好多的话,我仔细的聆听着,感受着,回应着。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
眼看时间就要结束,我轻轻地抽出手指,将掌心的汗在裤子上擦抹干净,这一切都在范生和苏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的进行。
新的一轮抽牌,苏抽到了4,是最小的牌数。范生可以发布命令,看着林喝酒的空隙,范生说:“把裤子脱掉,自己套弄鸡巴,然后让我们每一个都摸一下。”林站起身,解开皮带,一点点的褪下长裤,白色的四角内裤,跨间大包的肉团隆起,看上去沉甸甸的。
当林将内裤脱掉时,我和范生目瞪口呆,林的鸡巴也太好看了吧,粉嫩的龟头,粗长而笔直的阴茎,硕大的睾丸垂坠腿间。林动了动鸡巴,怂了下肩,等着我们下手。苏捏了捏蛋蛋,握着手指套弄了林的鸡巴几下,然后苏拉着范生的手去摸林的鸡巴,林微微闪躲了一下,任由范生自然的玩弄,范生心有无力的抚摸着阴茎,不断的套弄着林的龟头。林说:“怎么样?”范生说:“真大啊!”林转身对着我,鸡巴从范生的手里滑落,阴茎随着自然力的作用左右摆动。林看着我,朝我使了一个眼神,似乎在说:“你不想摸摸看吗?”
我腾出右手,慢慢向林的鸡巴靠近。当我的食指触碰到林的鸡巴时,他的鸡巴开始跳动,渐渐的变大。我伸出手指,握了上去,一根肥硕的阳具炙热我的掌心,当我完全握住他时,林的鸡巴已经自然的完全勃起,这仿佛是瞬间发生的事情。林的鸡巴非常的大,我已经找不到形容词来描述这根完美的阳具了。
这一瞬间,我慌乱的掩饰着自己内心汹涌澎湃的心情, 迅速的收回手掌。然后调整语气说了句:“我们进行下一轮吧。”我带着绯红的面庞转头过去看林,手心又开始出汗,林看着我,坚定不移的眼神,还有沉醉烂漫的笑容。
下一局,苏赢了。范生和林需要接受惩罚,苏因为赢得这一局,高兴的跳了起来。苏转身对范生说:“范生,你给林口交20秒。”
范生面露羞涩,说:“这个惩罚只针对我吧,林根本就没受到惩罚啊?”
苏说:“我看未必,林不喜欢1碰他。 ”
范生无可奈何的站起身,绕道林的面前蹲了下来。林的阳具看上去非常的坚硬,范生微张着嘴,等着林的阳具进入。林扶着自己硕大的鸡巴,塞入范生的口中。我不知觉的吞咽了口水,范生不断的吮入,感觉林19cm的JJ快要抽送到底了。林闭上了双眼,享受着范生带给他的湿润和快感。看到这样的场面,我端起酒喝了一杯,酸涩的柠檬味道刺激我的口腔。
下一轮,平局,我们都抽到了Q。惩罚是,我们1069。
林过来拥抱我,我颤抖着解开林的衬衫,有力的皮肤,柔软的眼神,KENZO的香水味道,不断的抚慰着我,我的心情开始平静,随着林的节奏开慢慢地寻找感觉,酒精的后劲开始挥发,我的身体变得滚烫,耳根子火辣辣的疼。我抬起头和林接吻,嘴里吃过水蜜桃味的口香糖的余味还在,接吻的时候,变得香甜。
苏跪在地毯上给范生口交,坚硬的鸡巴顶的苏腮帮子突起,只能呜呜啊啊的淫叫着。
林抚摸着我的后背, 动作轻缓有力,意义深远。我握着林的鸡吧,坚硬的阳具让我兴奋,我慢慢靠近林的下体,张开嘴含了下去,饱满的龟头占据了我的口腔,上边有范生舔舐过的味道,令我欲罢不能。
这世间有太多的1,说自己有洁癖,不愿意和0接吻,不愿意给0口交,甚至有的1从来不舔0的菊花。这些不对0做的事的1,碰到自己的心头好,又放下诸多顾忌,给另外的一个1,口交,接吻,甚至愿意被操。自我矛盾,或者说是狂妄的虚伪。真正的纯1是,喜欢舔0的菊花,偶尔会抚摸0的JJ,和0接吻时有着无限的爱意,从不会去吃另一个1的阳具,如果有人舔他的菊花,纯1的鸡鸡会软掉。
我脱下衣物,只留下早已换好的黄色丁字裤。我拉着林的手走进卧室,躺到昨日清晨被阳光照射过的白色床单上,逃离了范生和苏的视线,我和林为所欲为。林主动和我接吻,手指放在我的乳头上揉捏着,动情的时候,会探出身子舔我的两个乳头,之前绷紧的皮肤开始变得柔软,毛孔渐渐舒展开来,悬着的心也慢慢的融化了。
林说:“南,我想见你很久了。”
我说:“机缘到时,自然就会相见。”
林的软侬细语再次将我浸入冒着热气的温泉之中,仿佛周围绿树林立,黄昏消沉,遮挡视线,靠着水池边可以随手抚摸到长年累月被雨水冲划过的鹅暖石,握着石头的时候,给人安定的感觉。这种温存我在范生身上是获取不到的,范生在和我做爱的时候,不喜欢说太多的话。
林拉着我的手,我跪起身来给他口交,他用湿热的舌尖舔着我的菊花。给林深喉的时候,我的菊花不断的收紧。我们对彼此的爱意竟是这般绵长,刻意,自制。
苏和范生的脚步声从客厅传到卧室内,我和林下床,站在床边暗自等待,范生拉着苏的手进来,身影越来越近,亦如梦境中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在期望和不安中看到梦境中那个日思夜想的男子,壮硕挺拔的背影,转身既是明眸皓齿的笑。红润的灯光洒落在他们的每一寸肌肤上,线条模糊,若即若离,当他俩靠近到我们跟前的时候,林不由自主的拉起了我的手,如梦对立的两个人,隐射着我和林,暧昧不清的关系,看不出谁才是真正的一对情侣关系。我们四人站在床边接吻,彼此的嘴唇碰触,舌尖交缠,拥抱抚摸,肆意探寻,毫无距离的彻彻底底的结束了两两相对的状态。此刻,我们是一个分不开的整体,营营役役,纠缠不清。
我们躺到床上,范生和林半坐着背靠床沿,我和苏附身下去给他俩口交,粗大的阴茎塞满我们的口腔,我们用舌头舔舐着蛋蛋,龟头,马眼,冠状沟,根部。在我俩吃的投入,无法抬头时,能听到范生和林转过身去相互亲吻的声音,这种错乱和挑衅让我和苏更加的卖力,赌注一旦下定,只会变本加厉。
范生从床头的抽屉柜里拿出润滑液和安全套,他俩抽出身来,让我俩跪到床沿,涂满润滑液的双指试探着我的后庭,一寸一寸的进入到我的体内,小心的试探,在最柔软的地方,不断的按摩颤动,我和苏呻吟喘息的声音越来越大,酒精的作用开始让我的大脑开始晕眩,我转头过去和苏接吻,他柔软的舌头,不断的抚慰和震慑着我,苏是天生适合接吻的人。当坚硬的阳具攻入我的后庭,完全抽送到底时,我获得梦寐以求的东西,绝对的心满意足。
身后的男子不断的冲击着我的臀部,双手搭在我的腰间,这是唯一可以抓住的感觉,手掌上的纹路和温度如同电流缓缓的流通,刺激着我的心脏。时有时无的接吻声从身后传来,每一次的隐约听到都让我的菊花变得亢奋,收缩的更紧,润滑液随着巨屌大力的抽动,混合后庭分泌出的汁液,慢慢抽出丝来,迷人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动。我转过头去看,眼神里闪烁着渴望和若有所思,欣喜的是,林站在我身后。看到林的侧颜,我的菊花和鸡巴都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自然的条件反射,让我顿时放下怀疑,变得更加的浪荡,我伸出左手去拉林的手,抬入脸庞,吮入他的手指,林的手指干净修长,温润柔软,心有无力的举着,插到深处,刺激到他的龟头时,他会不由自主的抖动他的食指,我能真切实意的感受得到他的敏感,深入骨髓。林将他生活之外的一种延续,一种激动人心的现实包裹成礼物赠予,带着我,不留遗憾的前往。
苏低头下来舔我的乳头,酥麻的感觉一直源源不断的上升,我的脑中一片空白。随着一阵阵惊心动魄的刺激,我的鸡鸡不断的流淌着前列腺液,不经觉间,床单已湿了大片,我不断的收紧着菊花带给我的粗壮,坚硬,挺拔的感觉,一股热意仿佛将要喷薄而出。苏伸手卧住了我的鸡鸡,将润滑的前列腺液不断的摩擦在我的龟头上,剧烈的敏感让我不断的抽动着身子,收紧小腹,肌肉紧绷。我拍了拍林的手,示意我要转过身来。我平躺下来,林扶着阳具继续进入。苏过来给我口交,一瞬间的滚烫热意,包裹了我的龟头,阵阵酥麻拍打在我的蛋蛋上,我微微挪动了身子,张开嘴去吃苏的鸡巴,隐约间我还能看到范生和苏的交合处。我向前移动,伸出舌头,用舌尖不断的舔舐着他们的交合处,菊花璧的柔软和阳具的坚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若有若无的感觉让我的舌尖来回滚转,我用舌尖享受范生和林所带给我荣耀。苏的叫声,灌满整个房间。
剧烈的抽动,我和苏相互口交,范生和林接吻。林和苏的鸡巴越来越硬,完全的占据了我了身体以及口腔。
苏抑制不住的说:“我要射了。”
范生和林大力的加速抽动,一股热意喷薄在我体内,苏的精液,接连不断的射到我的脸上。精液的滚烫滴落在我的脸上时,我的蛋蛋一阵酥麻和酸胀,穿过阴茎一股一股的精液从马眼里喷射,龟头变得滚烫。范生大力的抽插了两下,迅速拔出,摘掉安全套,精液喷出,滴落在林的胸膛,苏的后背上。
难以置信,我们同时高潮。
我们并排躺到床上,平复自己的身体,努力的均匀呼吸。所有的历史随着汗液蒸发,自动消失,毫无留念。苏和林起身去冲澡,我和范生四目相对,相互拥抱,炽烈的余温灼烧彼此。
送走了林和苏,看着娇艳的鸢尾花盛放,仿佛他俩的身影一直都在停留,未曾离开。这是难得遗忘的记忆,也是难得控制的情感。这种尝试让我变得不在卑微,牢固的情感并不会被大水冲散,他们是穿过我们身体不断缠绕的红绳,一方寻找,一方赠予,这些红绳密密麻麻的交织在一起,就算剪掉一头,另外的一头还打着结,是断不开的。需要我们解开的,是自己那头困扰自己的情绪,不要束缚,不要缠绕,不要占有,不要渴望从对方身上挖掘到意义,那是注定要落空的东西。
我们容易碰到的,都是自私或者愚蠢的人。他们爱别人,只是为了证明别人能够爱自己,或者抓在手里,直到手里的东西枯萎才肯舍去。成熟的情感需要付出时间去等待它的果实,但是我们一直欠缺耐心,有谁会用10年的时间去等一个人,有谁会在10年远行之后,依然回头找到那个人。有些爱意因为太急于得到它的功利,无从证明,于是也就得不到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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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ltra-we-love-blog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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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g视讯输了三年,总结出稳赢技巧打法,希望你也能早日回血上岸
更多技巧交流薇:salg687
玩博彩游戏需要技巧,但这个技巧需要别人传授的同时更需要自己的亲身经历去揣摩,因为别人的投注技巧不一定适合自己,百家乐游戏赢钱的投注技巧你掌握了多少呢? 任何游戏都需要其一定的技巧,这种技巧不是天生的而是后期的经验所累积得出的,当然在这一点上百家乐也不能例外,更多的时候比其他游戏都要更加的明显,当然百家乐并不属于益智类的游戏,但是对于玩百家乐来说技巧和经验也是非常重要的,当然也有很多人在做为新手的时候往往更容易赢钱,而认为玩百家乐不需要技巧和经验,其实这是一个错误的观点,在作为新手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压力,对于一种游戏的陌生也只当作娱乐的心态,但是慢慢的熟悉游戏之后情况就会转变的很快。 百家乐杀庄路推算的起始位置从第二行第四粒写起,比推算大眼仔推后了两格。推算时需要向前看、向左看,然后跳两格,跳完格后,看之前是否有大路,有的话,小路用红,没有的话,小路用蓝。同样,直排的第一行写法比较特殊,向前看,看所在格之前的前四列,在这四列中需要跳过中间的两列,即要看的两列是与所跳列相邻的两列,看这两列是否齐脚,如果齐脚,小路用红色,反之则用蓝色。特别需要注意的是,在推算时,在每一列大路结果中,除去参照列推算时您所要看的列第一个没有大路的情况,杀庄路用蓝色外,该列之后的杀庄路都应该用红色。 你经常玩百家乐游戏吗?百家乐投注技巧你掌握了多少呢?百家乐属于博彩,博彩的类型有很多,除了百家乐之外,时时彩,六合彩,11选5,碰碰车,德州扑克等等有很多,以后有机会再给大家介绍其他博彩的玩法和技巧,也有部分网络平台在推行这种博彩,当然只要在平台安全的基础上,我们只要懂的技巧之后还是能从庄家赢钱的!今天就给大家说说百家乐的玩法和赢钱技巧
注:有些博彩玩法是得去相应的赌场,现在21世纪网络平台很发达,一些网络博彩平台也很安全,284063.con就很不错,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只要学会赢钱的技巧,足不出户就能在家赢大钱!
做庄法的产生方式
很多人喜欢赌博,有些人赌了几十年,最后的结果是:输!为甚么多数人都是输钱的呢?这是因为他们不懂得赌博的原理。
王先生带一万元去赌场,他想赢三千元。以五百元为一注。结果,他将一万元本钱输光了。李先生同样带一万元去赌场,看中之后,下注五千,赢了。下一次再下注,投注一万元,又赢。再下一次,投注一万五,又赢。结果,他最后赢了二十多万元。可是,当他几天后再去赌场,连连失利,将上一次所赢的二十多万元又还给赌场了!
很多人赌了很多年,仍然不懂赌博的原理。所以造成输钱。
其实,赌博的原理是:长赌的结局为和局!
赌博的规矩是由赌场制定的,赌客只有服从,否则,唯有不赌。赌场为了保证收益,所订规则为双方各占约百分之五十的输赢机会(以百家乐为主,不涉其它)。我们不计较抽水,因为那只是微不足道的。
赌场的资金数以亿计。而赌客的本钱很少。一旦连连失利,则阵脚大乱,迅即将所余本钱输光。如果你手中有一百万,以一百元为一注,不加不减,长赌下去,其结果是和局(不计抽水)。
每个人去赌场,目的就是赢钱。但是,你不要忘记,赌场也是占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你的机会并不比赌场的高,你有甚么理由去赢它?双方机会相同,如果你能保持和局,就已经很不错的了。
所以,我们说,赌博的最后结局是和局。
要想赢它,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割禾青。
赌博专家胡先生找了一些朋友,叫他们投注,自己则做庄。最后的结果,都是庄家赢钱。胡先生在此得到启示:要想赢钱,必须「易位」。
如何易位呢?方法很简单:当你投注后,你赢,庄则输;你输,庄则赢。那么,在投注时,我们可以将自己想投注的目标相反来赌!例如:你想投注庄,但在放筹码的时候,将筹码放在相反的地方---即放在闲上。
但是,光是投注相反,亦未必就赢。我们要看时机,形势,及利用聪明的注码投注方式,才能够获得最大的胜算!
以下,我教大家如何运用做庄法。
做庄法的运用
很简单,啤牌洗好放在匣里,让客人先投注。那么,它所开出来的结果,会不会与客人投注的方向一样呢?
答案是:不会。你可以做一个统计,会得出一个结论:输多赢少!为甚么呢?第一,啤牌不懂事,它不会听你的。第二,不论你投注甚么,你总会输最后一口牌!!!
例如:长庄,长闲,单跳,两庄两闲.......等等,各种现象图形总有结束的最后一次,但你不会知道它何时结束,所以这铺你肯定会输。当它们尚未成形的时候,你又不知道。当你发现一种现象出现了,去追它投注,不久,它又结束或者转型了。这样一来,头又输,尾又输,就会输多赢少,各位不妨去仔细研究一下。
所以,如果将一般的赌术相反来运用,以平注来计,大多数会是赢多输少的。
我的「百家乐赢钱公式」,是将牌局的内里玄机变化,加上「做庄法」混合而成。它的赢钱机会达到百分之六十,再加上「割禾青」的战术,此公式的赢钱机会就会更高了。
优势投注法
以下分两节来讲述:(一)投注注码策略;(二)预测神功。
(一)投注注码策略
我的注码法分为1.胜进;和2.负追两方面。
胜进:1,1,2
假设以一百元为一个基本码,第一铺,下注100元,赢了,第二铺也是下注100元,再赢了,第三铺就加注,买200元,如成功了,就转为全部平均注码(平注)。但如果第三铺输了,第四铺也是加注,买200元。
倘若第四铺买200元赢了,就从新再起,买100元。如不幸又再输了(合共输了两铺),就要停一铺,观察一下,并藉以小休回气。
负追:1,2
下注100元,输了,第二铺加注,买200元,如果第二铺赢了,就从新再起,输了(即共输了两铺),就要暂停一铺了。
用胜进法时,每当加注赢了,立即将注码缩回一注(即买200赢了,就缩回买100),形成伸缩形,俗称「长短棍」。
每遇连输两次,则停止投注一铺。
这样,可以避免继续连输的危险。用这种方法投注,永远不会将本钱输光!
我们的本钱,应该有不少于八十注(80个基码)。以一百元计是八千元。二百元一注是一万六千元,三百元一注是二万四千元,.............如此类推。但在实际赌博中是用不了这么多本钱的,但是它有个相当重要的作用,就是心理作用:有多些本钱,就可以有「壮胆」的效力!!!
(二)预测神功:
我们在无数次的研究中,发现有一个特点:我们根据此特点可以预测出以后庄闲的分布强弱的状况。
例如:当庄或闲某一方,在一次有两个或以上连开(黐)之后,变成单开(只开一个),那么,可以预测,以后将会开出的,多是以它的对方为主。我们应该相应地把投注的重点放在另一方面(即对方)去。
例如:我们现在的投注策略是以买庄为主的,如果遇到以下出现的情况:
庄 庄 庄 庄(庄连开)
庄(庄单开)
闲闲闲(将投注目标由第二铺开始,立即转移到以买闲为主「反买」,原则上用平注买)
这就是我最基本的预测神功。看似简单不过,但我是用了十多廿年研究才能够研发出来的。这个特点,百分之九十九玩百家乐的人都不知道!我们有了这个预测神功,就可以增加了我们投注的准确性。
投注庄闲的公式
一般人投注庄闲的方式是「见庄跟买庄,见闲跟买闲」。我们就以此为基本的投注方法,然后,根据情形去调整策略。
在赌场中,我们是以每一张新台开始。每靴牌共有啤牌八副,大概有六十铺牌左右。扣除和局,实际上只有五十多铺牌。如果我们要掌握最大的赢钱机会,必须由新牌开始!
当牌局开始,我们先看一铺,然后由第二铺开始投注。也即是说:当牌局第一铺牌开出了一个庄或者一个闲时,我们就可以跟买投注。
我们的公式是:以第一铺开出的结果为主要投注目标。例如第一铺开了个庄,我们就以庄为主,铺铺买庄。直至出现只开一个庄的情况后,我个才将且标转移至闲上。
公式1:每当合共连输两次,则停止投注一铺;
公式2:我们必须由新台第二铺牌开始投注。每张台赢了3注(有时会多些)后,立即收手,去玩另一张新台,这种方法就叫做「割禾青」;
公式3:每当出现「两输一赢两输--+--」或「连输四次----」的情况,就需要立即采取「做庄法」(反买)。将全部公式相反过来运用,直至出现原公式连赢三次为止,那时就再由反买改回正买;
这就是公式加「做庄法」混合运用的绝妙之处!
例如:
庄 庄 庄 庄(第一铺开出了庄,所以要用的策略是暂以庄为主,铺铺买庄)
庄 庄 庄(庄连开)
闲 闲
庄(庄单开)
闲 闲 闲(由第二铺开始,将目标转移到闲,以闲为主,直至情况有变时再改)
闲 闲(闲共开出四个,庄开出一个,买闲有利,证实此次预测正确)
公式4:当对方连续开出三次后,要加注跟买对方,直至结束,又从新开始。
例如:
闲 闲 闲 闲(因为第一铺开闲,所以由第二铺开始,我们以闲为目标,铺铺买闲)
庄 庄 庄 [庄 庄 庄 庄 庄](对方连开了3个庄,所以改变策略,用2个基码"加注"买庄,直至结束)
闲 闲 闲(由第二铺开始,回复主要目标买闲)
公式5使用预测方法时,如果庄闲两方都是只开一个,则以第一次开单者为主要目标。
例如:
庄 庄(一开局,第一铺开庄,所以用庄做指标,铺铺买庄)
闲(第一次开单,这里不必考虑再前闲有没有开过连)
庄(这里只算第二次开单)
闲 闲(由于以"第一次开单"为优先,所以,从第二铺起,转移目标买闲了)
公式6遇到庄闲双方均是连开,两方相加共连续四次时(四次连开),我们就采取见乜跟买乜的策略。注码是:以平注开始,输一后加注买二,输二次停。留意用这条公式时,除反买外,所有其它公式和规则均需服从此例。
例如:
庄 庄 庄(第一连)
闲 闲 闲(第二连)
庄 庄(第三连)
闲 闲 [闲(第四连,加上上面三个连,合共四次连开,所以,我们要由第三铺开始,平注见乜跟买乜)
庄 庄
闲 闲 闲 闲 闲(这里也是见乜跟买乜,不能见开出三个闲,就加注跟买)
庄 庄 庄 庄 庄 庄 庄 庄(同样理由,见乜跟买乜,因为所有公式、规则都要服从此例)
庄(这里已经连续输了二次,"见庄买闲,输一铺,再见闲买庄,又输一铺")
闲(这一铺停买)
公式7隔黐四次后跟买,但此例不得反买。(按:反买时遇此情况,亦要服从此例。跟买之后,以最新跟买的一方为主要目标)
例如:
闲 闲 闲(黐)
庄 庄
闲(单)
庄 庄
闲 闲 闲 闲(黐)
庄庄
闲(单,和上面的黐、单、黐一起计,合共隔黐四次,所以要由下一铺闲开始跟买隔黐,第一注用平注)
闲 [闲 闲(成型后,由第二铺起,跟买黐)
庄 庄(只跟买闲隔黐,庄不关事,不须买)
闲(这里跟隔黐型买,所以见开了一个闲后买跳"即要买庄")
闲闲(第二铺跟买黐,即要买闲了)
注意:
1.无论是在进行胜进或负追,每当加注成功后,立即缩回,以平注投注。
2.将公式相反运用,或转移目标时,第一次即输,就要立即停下来观察,只做记录,不投注,待记录得赢了一铺时,方可再续投注。
反买
任何情况之下,需要反买时就反买,但仍暗以正买为主(隔黐除外)。
反买时,原(正买)应加注时要加,原要停止时,要停。
连输二次后停止,当记录到原公式(正买)连赢三次后,将公式再由反买回复正买。再正返过来使用。
反买的第一次(铺)用平注,如果第一次(铺)即输,立即停止,再观察至少两次,即合共至少停三次。此时虽然不投注,但要做记录,心里假设仍在投注,直至见到赢时,才再正式投注(如仍不见赢,就延迟投注,不可急燥)。
例如:
庄(第一铺开庄,主要目标买庄)
闲 闲(闲,停)闲(对方开了三个,所以第四铺加注跟买)
闲(出现--+--,相反投注,应加则加,应停则停。)
闲 闲(这里原式输了1,2,但反式却胜了1+2=3)
庄(由于原式输了二铺,所以这铺要停)
四)必胜锦囊
请大家将以上各项牢记在心。
记住:每台赢三注立即收手,去玩另一张新台。
采用「做庄法」,将公式相反运用,等于是将应输的牌局变成赢的结果,这样,我们的赢钱机会便大大提高。长期使用此法,可立于不败之地!
这就是将公式与「做庄法」混合使用的绝妙之处,而且所用注码不大,不会使人因输掉大量金钱而受刺激,更不会将所有本钱一口气输掉-----这是不可能的!
这个投注方式是最安全的,不可能会输掉所有的本钱,除非你发神经,将所有本钱一次买下去,如果这样做,我惟有祝你好运了。
我们赌钱,并不是要赌一铺或赌一时,我们要赌的是:一世!要赌一世钱,要赢一世钱,切不可以豪赌!
如果赌一铺,根本不必用公式,合上双眼,盲人都会赌。一铺牌,非赢即输!所以,必须记住:不豪赌,不贪心,不贪快!我们既已掌握最大的优势,可以慢慢赢,积少成多,养成储蓄习惯,不需多久,就可以致富的了!
秘诀
⑴庄家和闲家在游戏中没有特殊含义就是A方 B方。
⑵2到9为实际点数, A为1点, 10、J、Q、K 都为0点(就是没有)。
⑶发牌员左(A) 右(B) 发牌,玩家押大小(你押哪个大 开大你就赢、反之就输)。
⑷A、 B 按跳续发牌,各方前两张牌加起来算有效点数,如果点不过7继续要第三张牌、再相加算点数,如果一方前两张牌加起来为8或9就不需要要第三张牌(天生赢家)。 【这里相加9点最大,此游戏比大小只比个位数】
⑸口诀:见庄跟庄,见闲跟闲,见跳跟跳。 一、第一手不下注。若第一手开庄,则跟买庄,直跟至庄断。若第一手开闲,则跟买闲,直跟至于闲断。不买和(TIE),也不计算和。 二、若原来跟庄,庄断後(即闲开始出闲),即改跟闲,直跟至闲断。同理,若原来跟闲,那麽待闲断後(即庄开始出现),即改跟庄,直跟至庄断。如此不断重复的。三、假如第一手开闲,二手开庄,三手开闲,这就是跳,那你就跳着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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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镜不重圆
【柚天】破镜不重圆
CP:柚天
预警:一个很没有存在感的ABO脑洞,带崽跑路。两个人都不渣。狗血一大盆预警!!!
结局大家自由心证。一个长篇,写到哪算哪儿。
 (一)Don
t miss you now
   金博洋喘了两口气,眯眼的瞬间有一丝恍惚,昏了一下。他意识到脚下的冰刀已经开始不听话地在踩电门,赶紧滑到场边下了冰,扯掉一双手套深呼吸好几次才平复下来,朝着后头喊道:
“别停下来,还有十次A组跳跃练习!”
旁边的小队员见自家教练已然发话,也不敢上前去惹他不快。一个个站到既定位置上乖乖做跳跃练习,却时不时扫过担忧的眼神,他们心里清楚,从运动场上退下来的金教练,身上的伤自是他们所不敢臆测的。
金博洋的职业运动生涯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在高山与深渊之间流转。他曾经逾越过所有被世人敬仰的天壑,登上最高的那片云彩;他也跌落过,被踩成最为卑微的泥土。但是他不曾放弃,在二十六岁的年纪,戴着最后一块大奖赛的金牌,是留着眼泪却笑得开怀,在全世界的注目下,携手荣誉,光华退役。
这是属于他自己的骄傲。
许教授身体不好,后几年没怎么跟着队伍进行训练。虽然几位前辈都留在了国家队执教,可是男单这块还是令人窒息的短缺。赵宏博是早早地给金博洋做好了思想准备工作,让他在退役之后担当国家队的男单教练。这件事上面也早下了决定,花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心血培养出来的独苗苗,自然不可能白白错失。
金博洋心软,自然答应。退役没多久,马不停蹄地就被任命为国家队的男单教练,连宿舍都不用费大力气搬,就隔着一条马路道,叮叮当当收拾一上午就得了。
但是他不经常住在这里,只有临近大赛的几天他会随意收拾一下,其余时间,还是在自己家住着。
现在是歇赛期,队员们刚刚从外头比赛回来,正是恢复期,一天的训练量不用赶着鸭子上架往上加。金博洋回自己的包前,摸了瓶水,虎口轻微磨蹭着粗糙的卡口,眼睛盯着在前头晃过的身影,见时间差不读了,大手一挥,给了人下训。
他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喂?江哥。今天就不麻烦嫂子了,闪闪我自个儿去接。”
“有空有空,今天下训早。”
“哎呀没事的,麻烦嫂子那么多天也不好,再说我带队出去比赛,也挺长一段时间没怎么好好跟她聊过了。帮我好好谢谢嫂子啊!”
北方的天气一直在飘忽不定中,今天是大晴天,明天就能毫无征兆地降下温。走在路上的人似乎都能瞧见空气中浮动的气丝儿,凉成了现状。金博洋一出训练馆的门,顿时哆嗦了一下,赶忙拉紧外套的拉链。头发被妖风吹得散乱无章他也顾不上,只是皱着眉头捏紧脖子后头的屏蔽贴,嗅嗅几乎没有味道弥漫开来的空气,吸溜两下鼻子一脸担忧地闯进风里。
街角的咖啡店飘新磨好的醇香,勾着路过人的味蕾。还有新鲜出炉的草莓派,闪着诱人的光泽,星星点缀的彩色糖豆吸引了小孩子的眼球。金博洋裹紧自己,匆匆推开面包店的玻璃门,风铃清脆响着,再出来时他手上已拿了一小块蛋糕的盒子——巧克力的小熊,甜丝丝的点心。
耳朵里流进轻快的音乐,步子都能随之活泼起来:
“If you persist through the darkest battles.”
“Open your eyes.”
“Your prize is right before you,somehow.”
纵然是一个接近而立之年的人,金博洋还是没有丢掉许多他骨子的脾性。他小跑着穿过川流的马路,在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向自己飞奔过来之后,连忙蹲下身子张开手臂,嘴角快咧到耳朵根,笑眯眯地把小姑娘拥进自己的怀里,蹭乱了好不容易花了一早上折腾出来的双马尾。
小姑娘脆生生地喊:
“爸爸爸爸!今天真的是你来接我啊!”
“对呀!爸爸今天是不是超级棒的!还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巧克力!”
闪闪姑娘的单眼皮一下子爆成了闪着晶晶亮的大眸子,注意力全被手上的蛋糕盒子吸引走了,当下谁也不理会,就盯着蛋糕盒子流哈喇子。
“闺女啊,咱这是在外边,你收敛一点行不?”
金博洋一头黑线地看着有了吃的就不要老父亲的自家闺女,完全成了一个瞎吃闷醋的老父亲。伸手把闪闪的书包拎到手上,把蛋糕连盒子一块塞进小姑娘怀里,跟旁边的小同学打过招呼后便牵着闪闪绕了一段路,乖乖上了车,一本正经端着盒子放在膝盖上等金博洋给他系安全带。
金博洋只有自认伺候的命,给他家大小姐固定好一些安全措施,才溜到前头开车。
这个时间点的北京无论在那儿都是堵。无论是什么人,到了这上面都没了脾气。金博洋家的小奥迪乖乖地爬在马路牙子上,慢吞吞像个老大爷。里面两个人也不着急,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基本是金博洋在问,闪闪姑娘回答。
“最近在班里怎么样啊?有没有吃不到草莓泡芙就拖着椅子到处走啊~”
“爸爸,我四岁了,不是三岁好不好。”闪闪姑娘回他一个白眼,“还有,明明点不到喜欢的套餐,就晚上狂吃冰淇淋的是爸爸你。”
“哇,我说那次家里的冰淇淋少那么快,你是不是也偷吃了!闪闪!我就问你牙齿要不要了!”
“爸爸你幼稚鬼!明明牙疼的是你!”
“你什么时候看见我牙疼了啊!不要没有证据就乱讲话。”
闪闪姑娘气得鼓了一张小脸,奈何被安全带锁住了身体,动弹不得,只好憋了一股气,不要脸皮地朝金博洋吐空气,噗噜噗噜。
塞得严实的车流总算松了一个小口子,缓吞吞挪动。等这对父女回到家,天色早就漫了墨水,仅有地界线一点还泛着青色。金博洋帮闪闪下车,一手提着书包一手牵着小姑娘,进了大门,稍微收拾一下有些杂乱的玄关,整理一下差点掉下来的几张外卖电话。
昨天晚上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闪闪跟着金杨夫妇去睡了。冰冰冷冷的毫无生气,他拉开冰箱门,里头塞得满满当当,想来是嫂子早就预料到了他们家里早就空空如也,提前预备下了。金博洋一边拿出一份速冻水饺一边念叨着得抽个时间好好感谢一下江哥一家人。
他一个人带着一个小孩子在北京。金爸金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以往硬朗,所以在最初他们提出来北京照顾闪闪的时候他就强硬回绝,拍着胸脯保证会照顾好自个儿两个的。现在想来,还不是“啪啪”打脸,事事还得依着几个老铁们帮忙。
闪闪姑娘回来就把蛋糕乖乖放在茶几上,拎着把迷你剪刀在客厅做手工作业。现在的幼儿园要求全面发展。几乎是天天翻着搞新花样,这不是为难小朋友,而是折腾家长。
锅子里的水还只冒着小气泡儿咕噜咕噜,细微的声音自然隔绝不了闪闪的嗓门:
“爸爸!这个形状我不知道怎么剪!你帮帮我!”
“闪闪!你爸爸忙着!等会儿再陪你弄!”
这一句话安慰下来没什么用,那边还是不依不挠,金博洋只得放下勺子,小跑着给姑娘把电视机开了,放任自娱自乐,再回来咚咚咚咚下饺子。
晚饭照例是在茶几边上进行的,家里那张长桌几乎是摆设。小姑娘拗得不行,给她捞了六个在碗里,她偏说自己还要一个;倒了酱油下去,又嫌这个味道不好吃;等吃了六个饺子,这第七个她只咬了一口皮,就忽的打了一个嗝,说自己吃饱了。
金博洋被她折腾得恼了,干脆撂了筷子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闪闪瘪着嘴,包子脸嘟成了小烧麦,散下的头发遮了大半的眼睛,声音变得委屈巴巴充满水汽:
“你就是嫌我麻烦才不和我一起。”
小姑娘张口就要掉下金豆豆,胖乎乎的小指头搅在一起,可怜巴巴地,声音小得蚊子都听不见。
金博洋喉咙一梗,心头一酸,眼眶红了一大圈。胸膛里埋着的一堆郁气像是要冲破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安全壁垒,将不开心的情绪带到本不应该承受这一切的孩子身上。以前作为运动员的时候,他偶尔还能在独自一人的房间里压抑着发泄。但是如今,他把自己的心锁得越紧,就越不容易将一切的苦闷吐露,把不堪的自己暴露在赤裸裸的目光里。
他是一颗从高空坠落的果实,埋在土里。人们看见的,不过是连绵不到尽头的尘埃。而他,只能在暗无天际的黑色中,将自己腐烂。
“爸爸没有嫌你麻烦。”他把小姑娘圈在自己怀里,闪闪的小胳膊恰好遮盖他后颈的一片冰凉,“我们两个就这样,挺好的。”
“嗯。最喜欢爸爸了。”
“哦,前几天你温姨可是打电话来跟我说你最喜欢她了。”
“我是那个时候最喜欢温姨,现在最喜欢爸爸。”
小姑娘还是闷闷的,却一股脑儿地把眼泪鼻涕全抹在了金博洋的衣服上才肯下来,皱巴巴的脸蛋就像是小花猫。
金博洋无奈地拿餐巾纸先把闪闪的脸仔仔细细擦干净再来处理身上的狼藉。闹了这么一出,碗里的饺子有些凉了,白色的饺皮坨成了硬硬的粉皮,困在油花花的黑色酱汁里,特别难受。他胡噜一口气闷了,端了去洗碗橱里就出来陪小姑娘完成她的家庭作业。
今天幼儿园布置的是用彩纸剪一幅画。闪闪早就选好主题,俨然一个小小指挥家,站在沙发上拿着根铅笔,像指挥交通一般,对着金博洋:
“爸爸,你剪一只小熊,鼻子和眼睛小一点,不要红色的嘴巴。要几棵树,大的,绿色的。哇爸爸你弄得这是什么啊,好丑哦,看不出来是小花好不好。”
金博洋耐着心,奈何一把剪刀在他手中就是不听话的模样,一会子歪了,一会子形状就剪小了,根本达不到闪闪姑娘的要求。他索性破罐子破摔,由着剪刀胡乱地犁一遍,总算是把闪闪要求的东西全准备全了。他摊在沙发上想着为什么现在幼儿园的作业都能像加练让他一样心力交瘁。
闪闪拿着固体胶有模有样地粘贴剪纸,一板一眼的动作倒是真像极了一个小小的艺术家。然而没维持多久,等金博洋把蛋糕切了块端了盘子过来之后,却发现好好的茶几已然变成了胶水车祸现场——到处都是白色的黏渣子,闪闪姑娘还举着手张着无辜的眼睛卖萌——“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做的才有鬼嘞。
金博洋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抱起他的小麻烦去卫生间处理。
就算是小麻烦,还不是自己的,能怎么办?只有宠着啊。
他抱着闪闪,哗啦啦一边洗手一边想。
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二)Monsters
   闪闪姑娘饱了困了就要睡觉,然而就是不肯在自己的公主床上屈尊将就,硬要跟着金博洋一起睡。洗漱过后,还拖着长长的睡裙在书架面前徘徊许久,怀里一大堆故事书,手里煞有介事地挑挑拣拣,金博洋看就那几本书,都快让她挑出花来。
“闪闪,我们今晚就讲一本好不好。”
金博洋负手胸前,就站在暖气旁边静静等着小姑娘消停。
“不行爸爸。温姨总是喜欢给我讲王子与公主,我想听别的。”
闪闪将一堆本子叠放整齐,拿去戳金博洋的大腿。金博洋没办法,只好一只手臂抄起闺女,另一只手随便抓了一个玩偶,往卧室里走去。还好小孩子,性质来得快,去得更快。他还没念几页书,旁边就响起浅浅的呼吸声,像小海浪拍打着沙滩,柔和却又令人心仪。
金博洋放慢所有的动作,一帧一帧像是老电影似的移动。他小心地抽出被闪闪抓在掌心的衣服,将莎莉鸡的小爪子塞进小肉手里。然后猫着腰,掂着每一分寸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他溜出卧室,回到客厅捡起被他遗忘多时的背包,揉碎了脚步去书房处理公事。
一个大赛的落幕并不意味着一段训练的结束,回国后便是漫无止境的复盘和针对性训练。这一次他们队伍的成绩并不理想,刚刚升上成年组的田可鹰在短节目发挥不佳,来了个一轮游;比较有经验的林光虽然闯进了自由滑,但是在难度上还是难以跟四小天王比,草草收获了第十六名。金博洋当时就坐在场边,“哼哧哼哧”啃着指甲,烦躁得额头上的皱纹都深了好几层。
他落回书房的工作椅上,打开随身的iPad,瞬间跳出来一大堆未读消息和一串邮件,看得他一个头两个大。本来他就不擅长这种文书工作,也是接任教练没多久,无论是什么时候,他瞧见这些东西总是无心无力,但又不得不做。
复盘的视屏乖乖躺在硬盘里,他却没有一丝想打开的欲望。直接翻起了邮件里的企划书,预先得到的企划书只是一个大体的框架,是上头软磨硬泡许久才通融放行的一档节目,跟��乐圈没多大关系——据说还不简单,是跟外国电视台联合举办放松的一档真人秀。
金博洋看着标题“冰上飞舞”声不可闻地叹口气,认命般点击“打开”按钮,下面的文字却让他犹如瞬间当头一盆冷水浇头,冻得他浑身战栗。
“羽生结弦”四个字不仅犹如四根沾满毒液的木刺一般,这个名字对金博洋来说就是一颗随时随地都会爆炸的炸弹,将他好多年以来建立的保护墙崩坏得不堪一击。他丢开iPad,竟是掰着指头开始数日子,从那天开始,整整四年零五个月,都不敢真正面对一次这个人。他有时候回想,一个属狗,一个属牛,是不是天生犯冲。
房间里静得很,金博洋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声回到正常范围内,唯一可见的声响便是他自己的呼吸声,杂乱无章的深沉。他瞥瞥紧闭的门,仿佛能透过一切望见卧室里睡得正香的自家小宝贝。他定了定神,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羽生结弦只是一个人,也只会是一个在将来短暂相处两个月的合作者,并不会给他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变化,更不会知道闪闪的存在。
他捡回iPad,继续看下面的合作事项。其实往大了的地方想,这次合作只是一次两国冰协合作共赢的机会。近几年来,由于网络的兴起,有更多的年轻人认识到了冰雪项目,也拥有了一大批忠实的拥趸者,而带有综艺的节目更是有如锦上添花。这几年央视学着聪明,多多少少抛弃了一点以往古板的印象,跟着浪潮作了几个沾边的项目,结果收到了纷纷好评。
这次是个更难得的机会。这边大力宣传冰雪项目,而日本那边在东奥过后处于一种疲殆的状态,虽说中坚力量没有随着年龄流失,但是小年龄段的选手却没有特别拔尖。现在一来二去两边冰协的大佬一协商,博弈好几轮,总算是敲章盖板,叮叮哐哐一摞文件发下来,就这么着手准备了。
简而言之这个节目就是两方现在国内进行海选,各得十组优秀的花滑小选手,然后组合进行淘汰赛,最后得出两个优胜的名额,可以有机会进入世界顶尖的花滑俱乐部进行冬令营的训练。而在最后一期节目当中,两位带队教练要编排一个大型的表演节目,这将作为此次联合活动的圆满落幕。
这次由央视主承担,由NHK协办,主会场选在中国的新建的冰雪项目基地,由日本教练带队过来交流。先是一个月的磨合期和一个月的正式比赛期。两家电视台会进行全程跟拍,然后后期统筹剪辑镜头再统一放送,花絮的话是用各自的镜头进行特别版企划。
毫无疑问,这份文件现在躺在金博洋的邮箱里,自然就敲定了这次节目其中的一位教练就是他。考虑到花滑在国内的总和人气,他绝对是顶级的吸引力。不过也好,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处于休赛期,作为副教练的他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紧后续的动向,只要在关键的训练项目上提供专业性指导。
金博洋把文件从头浏览到尾,除了那个名字硌得慌之外并无发现诸多令他不愉悦的条款。虽然说是全程跟拍,但也不至于打扰到他的私生活,并且两位教练是互不干预的,平常的训练轮流指导,只有在最后排演大队形的时候需要在一起商量。但这点在他这里不是什么问题,金博洋想着要不把米沙直接从老家绑架过来打包打包扔给他们就行了。
正在瑞士滑雪的米沙脚下一滑打了个踉跄,差点把自己埋进雪堆里。
降温的北京毫不留情面。屋子里洋溢的暖气让水珠碰到冰冷的窗户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金博洋从画满动作的本子里抬头,脖子后头尽是酸涩。他在椅子里沉默许久,忽的下定决心,拉开角落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药物。新型的屏蔽贴采用了贴合技术,最大限度地控制了信息素的外泄,可这也使腺体敏感的OMEGA感觉它像是一块灼热的烫布。他揭起一个角,深呼吸一口,狠狠整块撕下。
顿时,一股浓郁的水果香充郁了整个房间,像是熟透的桃子,丰润的味道冲击着他的鼻腔。他摸摸后颈已经僵硬得不成样子的一小块皮肤,手指头下了点力气想要揉开肿块,却无果。打开手机看了下日期,确实这个月的发情期差不多就在这几天,下午的眩晕也是由此而起。拨开抽屉里的药盒,下面躺了几支透明的针剂。
金博洋闭着眼睛,慷慨赴死的样子掏出一支针剂,轻车熟路地给自己的左胳膊打上止血带,用酒精棉划了两下皮下静脉所在的皮肤,右手握紧针剂的推身,龇着牙将针孔缓缓推进皮下,注入冰冷的抑制剂。
倏地,他精神恍惚了一下,眼球快速转了几圈,恍然犹如坠入冰窖。冰冷的液体似乎将他温热的血液全部冻住,身处浮冰以下的深海,几乎动弹不得。跳动的心脏在那一瞬间趋于停止,然后以一种近乎毁灭性的频率爆裂,想要撑破最后一层隔膜从胸膛里蹦出来。他大口喘息着,像一只被抛上岸濒死的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挽回大量流失的生命力,整个人都是乏力地瘫倒着像是要把所有都掏空。
脑子里一直在嗡嗡叫,吵到他几欲把头皮都揪下来。
不知是过了多久的时间,他才意识到周遭的温度恢复了一点。手脚冰凉到浑身是汗也感受不出来。
年轻的Omega在二十五岁之前从未经历过如此痛苦的抑制过程,但在二十五岁之后,被标记之后,他的每一次发情,都是一次地狱游荡。
金博洋抹了一把额头,捋了捋汗湿的碎发。顺手将针筒丢进事先准备好的特殊垃圾袋里。脱力片刻不是那么好受,纵使已经孤独忍受了三年,但每次一经历,还是会后怕。他就呆呆坐着恢复了一些力气,手机在旁边响得欢快,却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思量再三,还是没有勇气不接他桶姐的电话。
“喂老铁,怎么了?”
隋文静一听这边懒洋洋的样子就知道这人状态不好又在逞强,作为为数不多几个知道真相的人,火气蹭得上来,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火药味:
“闪闪睡了没?你怎么还在折腾?”
“闪闪睡了。我又空不下来。明天要复盘,我这资料得给他们先弄完了呗。”
她一听这边的事儿,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开始数落:
“队里又不是缺你一个教练,怎么就非得你做啊。你得明白,这次比赛玩意儿吧,不能怪你,你揽什么责任活计!再说队里你葱哥不是还在嘛,他一天天个闲的,就得让他动起来。”话锋一转,声音顿转严肃,“你看了上面批下来的文件没?你真答应了啊?可是那个人啊!”
最后几个字竟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不清楚的还能误解为仇家呢。
“桶姐,我是去当教练,教得是小孩子。你觉得那位,我能去主动碰吗?我又不傻。”
“你傻,你就是傻。反正我是记住了,这几年你怎么趴着过完的,遭了多少罪。你心大,是,我承认。但我不一样,你说我心眼小也好,这仇我记着。还有,闪闪看好,要不要我来带几天?”
“不用不用,闪闪我带得也有经验,你家里的闹闹就够你烦得了,再加上我家里这个烦人精,太闹腾了,准给你房顶掀翻。”
“那怎样?你一个人带的过来?”
隋文静表示对老铁的照顾人实力表示怀疑,他自己一个人还好,可小姑娘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说都难过。
“再难也得学着起来啊。反正这辈子她也就我一个人可以依靠了,还是得过下去。”
生活还是过,再怎么难过也还是得紧咬牙关。他金博洋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他最闪耀的星星,他视若珍宝的女儿。
挂掉电话,空空的忙音提醒他关掉一切杂念。墙上的秒针转了好几圈,像是流逝的时间永远不回头。
身上的冷汗干了大半,但还是黏黏腻腻不舒服。金博洋最后浏览了一遍明天复盘要用到的资料,随意收拾进包里就一头钻进浴室。扯下湿了的白T恤,精瘦的身子完完全全暴露在镜子面前,白皙的肚皮上却有一道狰狞的粉色伤疤,像一条蜈蚣虬扎横跨,锋利的白爪紧紧嵌进柔软的肉里。
这是一个生命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也是他心上的一道疤。
再抬起头来,眼睛里的坚定一如他在冰场上音乐响起的一瞬间,他是伟大的战士,一旦拿起剑就绝不轻易放下。
  日本现在处于深夜,羽生结弦挣扎着分开被侄子弄乱的耳机线和手柄线。昏暗的灯光下这堆东西在他眼里就是一团乱麻。他试着耐下来慢慢解,然上扬的嘴角完全出卖了他的心情。    
作为日本冰协的主要协调人员,羽生结弦就是促成此次节目的主要功臣,一路的流程计划是他亲力亲为敲定的。打开前心里一直在念一个名字,激动地差点让旁边的工作人员认为他是假的羽生结弦了。翻开文件的第一页,看见与自己紧紧相连的名字,通身的喜悦泡泡快溢满了。
他期待了一个如此近的机会已经很久了,久到他更加想念金博洋的咪咪笑脸。
或者是一个预定的重逢。
  (三)Somebody to die for
     媒体是这个世界最无孔不入的生物,已经超越了所谓的物质定理。他们无所不在,甚至于已然习惯他们存在的人来说,每次看见自己小心翼翼藏起来的秘密被曝于阳光之下,还是会恨不得把自己的周围全堵住。
作为公众人物,羽生结弦把狗仔的随时随地出现当成了家常便饭,早就没了和他们浪费口舌的习惯。反正他事无巨细地在一开始就做好了所有打算,滴水不漏。尽管如此,还是有人不依不挠地跟在他身后打算挖一个劲爆的猛料。如若真的被拍到几张模棱两可的图片,那可真的能算上当季新闻头条了。
世界花滑官网上放有每一位选手的资料,唯有性别这一栏是自愿选填。如今作为一个开放的社会,第二性别早已经脱去了封建的大部分思想,变得隐私化。公开与否全取决于本人的意愿。并且花滑这个项目不同于其他的体育竞技项目,不需要包含某一种特定的性质,这决定于选手自我的分配,可以说是相对于现在较为趋近于公平的比赛了。
而羽生结弦的资料页面那一栏明明确确写的是ALPHA,婚姻状况是空白,保持至今,从未改变。
他是连续两届奥运会冠军得主,是冰上的天之骄子,是日本的国宝级选手,得益于清秀的面庞,从来不缺乏狂热的追求者。不论身处何地,只要他在场上绽开鹰一般的眼神,整场的欢呼声都属于他。可是就这样一个人,至今还单身,独来独往的像是漫无目的不着巢的孤鹰。
以前在役的时候,也有媒体在招待会上避开比赛的问题提出关于感情的问题,都被他一笑带过以一句话堵嘴结束:
“在26岁之前,我不会考虑恋爱结婚的事情。”
但如今,他是31岁的羽生结弦,身边仍无一人。偶尔问起他,就说:
“26岁过了,也不想着结婚的事情了,大概是要单身主义一辈子了。”
羽生结弦微笑着,却无人看懂那究竟是真挚还是谎言。
令人捉摸不透。
  金博洋也是同样。他不想闪闪从小就饱受这些赤裸裸暴露在各色眼镜中的痛苦,尽了一切的努力将她保护起来,甚至拖了好几个老铁下水放烟雾弹。在闪闪还不能走路的日子,一直是他和隋文静一家轮流照顾。白天他要在训练馆待到很晚,回去就算再怎么疲惫也会亲自去接闪闪回家。早几年因伤病退役的隋文静暂时没有当教练的打算,忽然一下想通了,风驰电掣拉着人韩聪去民政局把结婚证领了,安心在家里养孩子。
所以经常是金博洋一敲韩家大门,他老铁就抱着一个刚刚睡着的奶娃娃,身后跟着另一个同样抱着孩子的葱哥,压着声音跟他交代一天的事项,说着闪闪哭了几次,交代晚上早点伺候着或是注意些什么,顺道把人留下啦吃个饭再回家。
晚上金博洋实在困得厉害也会把闪闪先料理完再睡,半夜里还得起几次身,恍惚间觉得自己手上怎么都是闪闪姑娘的尿臭,洗几次都没戏。小麻烦精时不时嗷一嗓子,他就得翻身下床各种照看,不是饿了就是尿了。他一个人笨手笨脚地冲奶粉,换尿布,还要抱着小祖宗哄她睡觉,这一顿折腾下来,早就是哈欠连天,所以经常是咬着牙坚持一天的高强度训练,根本没有时间好好料理自己。
到了有比赛的日子他就不能这样陪着闪闪了,闺女也只能交由北方的父母照看。国内还好,要是到了外头,还得每天掐着时差往家里打电话。还好姑娘让他放心,小小一只不怎么样喜欢哭闹,听话地跟着一堆人转来转去。
即使是在早上七点一脚把金博洋踢醒,他依然觉得闺女是个天使。
 节目还未开始录制,在官方的有意识授意下,一些消息“不经意”地流了出去,在各大平台造起声势。无论是老花滑迷们还是新晋的粉丝,纷纷表示对这次两国合作的项目有莫大的期待。然而更加激动的还是两家教练的粉丝——作为活跃在世界舞台上的前辈还是积累了相当的人气,更别说还对外宣称单身的二位帅哥。一时间,热门的营销号带起了回忆峥嵘岁月的狂潮,铺天盖地的花滑剪辑合集,更甚者有人翻出了好几年前大火过的一些混剪视频,足足添了一把流量。
金博洋的微博又开始热闹起来。这几年他保持在一个半隐的状态,偶尔登录大号也只是处理一些广告内容,其余时间都在小号上蹦跶。这回是上面下的指令,说是要亲自带头。他只得又捡回当初的账号,用电脑登上去就花费了好些时间。鲜红的消息数提醒他再放任不管就会爆炸。
他先瞧了一眼私信,基本都是在问他节目的真实性,还有一些表白的。而更多的便是@消息——一些粉丝手脚比官方快多了,早就建立好了“冰上飞舞”的超级话题,都在等他回复。可一条条的刷下来实在头疼,问题五花八门,甚至还有两边的唯粉在一个帖子里面撕得厉害:他点进去窥屏,看了没几秒就开始傻乐,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趁中午的休息时间,他捏着发烫的手机,对着空白的编辑页面抓耳挠腮许久,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头憋,挤牙膏般断断续续,终于串成一段较为连贯的话,官方漂亮。抓了几个过路的工作人员问了,得到没问题的手势后才惴惴不安地点击发送。
下午做滑行训练到一半,金博洋在冰场的角落里盯着人,根本没察觉到电话响了,是其他教练跑过来通知的。他匆忙摘下手套滑到自己包面前,回拨过去,原来是早上派去接机的小雨。
那边声音特别混杂,像是一千种动物在发出各自不同的声音。小雨一个女孩子,竟是用出了吼昊哥的气势,才讲清了机场的形势。
也不知是哪里泄露出去的消息,一大批粉丝们得知了羽生结弦可能的航班,早就蹲在了里头候着。他们接机的人一开始也没注意到,因着里头还算有秩序。但是当机场大厅的广播开始播报降落航班之后,不断有从四面座位上涌到接机口的粉丝聚拢,眼见着人群越来越浩大,连巡逻的机警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向,心里才“咯噔”一大下,想到坏了。
果不其然,已有人在前排亮出羽生结弦的手幅,准备欢迎粉了多年的偶像。
接机组的人紧急开了个会:其实这次来的不仅仅是羽生结弦,还有第一批先过来适应场地的小花滑选手。或许他们可以保证羽生结弦的通行,可是后面跟着的孩子可就不好说了。于是临时通知对方走VIP通道,他们一拨人赶紧去调车的位置,就由小雨联系主训练馆的人员,做好另一套方案。
“那你找我干什么啊?这里的训练还没结束呢。”
“哎呀天总你就别谦虚了,谁不知道在这里你和羽生关系最好了。怎么的到了那边也得由你做招待啊。”
“瞎扯吧你就。没什么事情我就挂了,今天还没正式进入录制期呢,别说的那么亲热,没什么事情我就挂了。”
“嗨嗨嗨,还真不是我多管闲事,是真让你去帮忙呢。刚打电话给雪姐,上面指名道姓让你去接待一下,就新训练馆公寓那边吧。怎么说这也是一档双教练的节目,你不会要因为‘第一天就闹不和’这种扯淡的理由上头条吧。”
真是麻烦,怕什么来什么。
金博洋愤愤挂掉电话,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远离羽生结弦的勇气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就被打得粉碎。
正顺势偷懒竖着耳朵听着这边对话的队员们,收到了来自他们亲爱教练的加训。
 羽生结弦刚下飞机的时候有被浩大的声势下了一跳。他虽然多多少少知道些自己在役时的海外人气,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还是有那么多粉丝在等待,着实令他惊讶。
今天他穿得比较正式,小三件西服都整整齐齐地套在身上,近年来打理得当的身材让他整个人笔挺得精神焕发,尤其是在飞机上兴奋了一路。固然此次他是在节目录制之前提了日程先来的,但好歹也是代表着日本冰协的门面和教练的身份,后头还有五个小萝卜头需要照顾。接到小雨这边通知后临场应变,果断地带着人转向VIP通道,没造成堵塞的后果。
只是上车之后便不太好处理。虽说VIP通道蹲的人少,但是接机的车牌已经暴露,而车子的型号和颜色,更是在呼吸之间传遍了粉丝群。刚开出去一条路,便有不理智的粉丝开着自家的车跟在后头,更别说要拿第一手资料的媒体了。危险的是,在好几个路口,已经有好几辆车子堪堪擦过他们身边,就为了拍坐在窗户旁边的羽生结弦的一张照片。
接机的司机老师傅啐了两口唾沫,小声低骂着这种不要命的玩意儿。
羽生结弦僵着脸,一直在关注后面的小选手们有没有被这种阵仗吓到。不过庆幸的是,孩子们在车后座显得特别乖巧,要么说说笑笑要么就睁着大眼睛看外头的风景,丝毫不在意这一停一停。
接机的人看他面色不太好,心里啧了好几声,赶紧打电话回报体育中心,念几个解决方案,小声辩解再三,像是终于敲定一般,派翻译过来向他解释。
其实羽生自己已经听得七七八八。这几年他除了做教练之外,还下了苦功夫研究汉语,在听了好几遍的标准普通话录音后,默默觉得还是自己先前持有的一嘴大碴子味好听。这会子其实已经不太需要翻译,简单的对话与理解还是做得到。然而这边还是不放心,贴心地派了最懂日语的小雨和专业翻译过来。
体育中心那边的意思是会派另一辆车过来接羽生,好把粉丝分流,这样就不会增加通行的难度,也能保障双方的安全。两辆车的目的都是一样,先去新训练场的公寓安顿然后再进行接风宴。
机场到新训练馆的距离不长,但也开了好一会儿。两边的手机时刻保持联系,到了商量好的停靠点。双方动作迅速。这边有人掩护羽生结弦快速下车,直奔着街边的一辆黑色奥迪。奥迪的车门像是自动感应一般及时拉开,羽生一个弯腰脚一蹬,立马关了个严实。
羽生结弦在上车的一瞬间,像是浑身被包裹在了无花果的清香中,身体永远比脑子快一步,这一切都在告诉他,他熟悉这股味道,他熟悉拥有这股味道的人。这辆车子,应该是那个人的。
他带着希冀看向前面那个握着方向盘的身影,却在转头打招呼的一瞬间全部破灭。
金杨挑着眉毛,眼里带着些许不屑的冷笑,不怀好意的表情浮于现表:
“你好啊,羽生结弦。欢迎来到中国。”
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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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auke0509 · 4 years
Text
别称 5
自己生日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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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万想着这德·巴赫尔令他生厌,可他仍跟着德·巴赫尔溜出大厅。帕奎尔用于举办宴会的宅子位于维也纳近郊多瑙河畔,附带的花园小且景色单调,被隔在一道树篱之外的倒映着粼粼月光的河面与杂乱的、由灌木和树丛组成的黑影还略有几分野趣,德·巴赫尔和伊万在花园里驻足片刻后就默契地沿着树篱悄悄潜进自然中。即便维也纳的十一月较之圣彼得堡的十一月暖和了一倍不止,秋末冬初的夜晚也是寂静的,这寂静既使伊万松了口气——以此时的气氛,若再添上此起彼伏的虫鸣,那就太像两个难以压抑自己情欲的人趁着难得的见面机会躲开众人一诉衷肠了——又徒增尴尬,毕竟伊万同德·巴赫尔之间并不熟悉,远不���能安然自在得沉默相对的地步。
不过只有伊万感到尴尬,德·巴赫尔像只夜行动物一样轻巧地钻过灌木来到条河边被来往行人踩出来的泥路上,这里弥漫着股陈旧但好闻的、草混着湿润的泥土合成的腥气。伊万仰头透过枝叶的缝隙往天空瞅,看见薄云漂浮着挡在月亮前,使四周愈发昏暗,显得此处的一切都静止且黯淡,唯有正在走动的二人是鲜活亮丽的,营造出世间仅剩他和德·巴赫尔两人呆在这广阔又狭窄的空间内的错觉。
“这里可安静多了。”德·巴赫尔突然说,伊万收回视线看向德·巴赫尔,由于身高的缘故,他还无法平视德·巴赫尔,但伊万认为他成长到平视西欧人——不止眼前这个——的时候不会太远了,他看不清德·巴赫尔的神情,只能瞧见个人脸转向他的影子,“所以,您为什么对开设瓷器厂感兴趣?”德·巴赫尔问。
伊万耸耸肩,尽管他不确定德·巴赫尔是否能看见他的动作,“其它的工厂太难开了,冶金、采矿、造船等等,那些产业不是掌握在国王手中,就是被分给极具权势的贵族近臣,轮不到我去插足。而诸如酿酒、伐木、织布又都是些不怎么盈利的老玩意儿,只有瓷器,风格多变,精致漂亮,又受人们追捧喜爱,不愁货物无人问津。”
“您喜欢精致漂亮的东西?”
“谁会不喜欢呢?”伊万从语气中听不出德·巴赫尔是否相信他开瓷器工厂的动机,只好顺着德·巴赫尔的问题依照他认为十几岁小伙儿会有的回答接话。
德·巴赫尔不置可否地轻笑几声,“其实我想问的是,如您这般年纪的男孩儿大多或是沉迷纸醉金迷的生活,整日不是狩猎、玩儿牌,就是同年轻貌美的寡妇搭讪,或甩开近仆躲在河边的树丛里偷看村里的姑娘洗澡,为何您这般正经——”德·巴赫尔又拉长了声调,语气里的打趣几乎凝结成半凝固的液体,“——或者说,这样乖巧呢?”
“这和正经无关,”伊万有意忽略德·巴赫尔话里的‘乖巧’一词,“我只是对您说的那些事不感兴趣罢了。”
“那您对何事感兴趣?”
南下,这个答案第一时间跳进伊万的脑海,而他也差点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脱口而出,所幸他即使改口道:“南——嗯,去南方更温暖的地方生活。”
德·巴赫尔又笑了起来,这次像是明知自己最好别笑出声可实在是忍俊不禁的喷笑,“这、这可不能算兴趣啊。”他说,声音被笑切成一小段儿一小段儿的。
‘我的话有什么好笑的?’伊万这样想,也真的皱着眉说了出来,只可惜他的气势软绵绵的,而挡在月亮前方的那片云也还没挪开身,使得河畔这条被夹在灌木树丛间的泥路依旧像被蒙上层纱般,导致两人看不分明对方的表情,于是没看见伊万皱眉瞪眼的德·巴赫尔极不真诚的道歉说:“对不起,”他停下来深呼吸,好把自己呼哧呼哧的笑声压回喉咙里,“只是没料到您如此坦率,”此时冒出坦率这个评价奇怪又不符合逻辑,但伊万来不及抓住这丝违和感,因他的注意力全被德·巴赫尔的下一句牵扯而去,“坦率得让人觉得您可爱。”
可爱?这个词如何能同自己产生联系?比起荒谬和因所谓的男子气慨受辱故生气,伊万更感到不解,他未曾被这样称赞过,过去他的子民夸奖他,多半只是在肯定他所象征的政权,和‘伊万’这个人没多大关系。按照一名十多岁的年轻气盛的男孩儿的思路,伊万应该又羞耻又愤怒,他脸颊和耳尖的确开始发烫,可如方才在屋子里时他没生气那般,现在他也无法从正砰砰跳个不停的心脏中找出一丝一毫的怒气,他十分想直白地问德·巴赫尔道“你是不是在和我调情”,又怕万一德·巴赫尔只是生性轻浮,偏好以这种方式同人交谈,那岂不是显得他自作多情。
“您怎么停下来了?”离伊万几步远的德·巴赫尔回头问,这时伊万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停下脚步,“您别生气,我知道男孩儿们不喜欢被人冠上这个形容词,除非说话的人是他心爱的姑娘,我不会再这样形容您了。”德·巴赫尔一边走向伊万一边说,他停在伊万跟前,自短上衣袖子内垂下的衬衫袖摆上的蕾丝贴着伊万的手,随着两人呼吸时肉体产生的细微起伏轻轻搔着伊万的手背,使伊万的心和手背一同痒了起来,他嗅着德·巴赫尔身上传来的大约是香水散发的一股人造的、找不出类比物的香味,晕乎乎的几乎以为下一秒德·巴赫尔就要牵起他的手了。
“我————”伊万朝后踉跄一小步,又仓皇抬腿一跨从德·巴赫尔身边越过,接连走了两步才放慢速度,盯着前方一片黑乎乎的夜景略结巴地说:“您、您一直在问我问题,却没说多少您自个儿的事,难不成您是巡警,将我当作犯人审问了吗?”
德·巴赫尔对伊万匆忙转移话题不以为意,他慢悠悠跟在伊万身后,把伊万的质疑当作对他身份的询问,“这个嘛,您听说过几年前有关波兰王位继承的那场纷争吗?这次奥地利公国和法兰西王国签署和平条约,我勉强算是法兰西使团的一员。”
‘若真是法兰西使团成员,怎可能赴一个来历不明、无权无势仅开了座欠了债的工厂的人举办的宴会呢?’伊万对德·巴赫尔编造的身份嗤之以鼻,虽说某种程度上德·巴赫尔说的是实话,他已经瞧出德·巴赫尔对游戏的铺垫并不怎么上心,重心全放在和他对话上,他想着若现在戳穿德·巴赫尔,对方会露出怎样的惊诧无措的神情,又觉得凭借他同此人交谈这短短一段时间内他对此人的了解——或者说直觉式的感知,即便他摊牌,德·巴赫尔没准儿只会若无其事奉承他心思细腻,然后接着问自己想问的问题,还会问得更不加遮掩和详细。‘西欧人果然很不讨人喜欢。’伊万肯定了自己先前的判断
德·巴赫尔可不知伊万心里那些纷杂的心绪,他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后,还没安静够七步远就又开始提问:“您说您想到更温暖的地方生活,意思是您的家乡很冷?”
‘他干嘛明知故问?’伊万无声叹息,德·巴赫尔的问题太多了,多到伊万不想再回答,于是他用问题回答问题,“您到底想问我什么?坦白来说,我对这种拐弯抹角的试探厌烦了,您大可直言您���近我的目的。”
“我从一开始就很坦诚,我的朋友,”伊万为德·巴赫尔的称呼皱眉,他搞不懂他和德·巴赫尔怎么就在认识不超过半日的时间内成为‘朋友’了,“我只是会被美丽的事物吸引,进而想要了解他罢了,若说我对您有所企图——”德·巴赫尔的语调微微上翘着打了个转,“我可没法儿否认这个指控。但这企图是好的,是正面的,全由我对您的欣赏引发。”
“欣赏……”伊万重复德·巴赫尔的用词,这次他叹息出声,“您对我一无所知,如何能用上欣赏这个词呢?”
“我已经见到了您,眼里盛下了您的倒影,这还不够吗?”
“所以——”伊万再次停下脚步,他猛地转身看向德·巴赫尔,“与其说是‘欣赏’,不如说是‘见色起意’吧?”
德·巴赫尔没有回答伊万的问题,而是问:“您讨厌这种欣赏吗?”不等伊万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这种情绪何错之有?不过是人们见到美好的事物后本能的、发自内心的、希望去接近的欲望而已,或者更进一步,期盼去触碰那份美好,朝它伸出手,走进它,深入它,使它包裹住自己,肉体连同心灵都沉浸在幸福感中,这都仅是自然的、并不矫揉造作、尚未被杜卡特[1]和阶层身份以及权势之气污染的情感,您难道不认为,这种情欲本身也是美的么?”
挡在月亮前的云飘走了,又恰逢两人停在河畔两棵树的间隙间,于是德·巴赫尔的左脸镀上一层银光,印得他的额发和睫毛发亮。起风了,德·巴赫尔侧后方那颗歪斜着朝河面延展出去的树投下的阴影似母亲抚向孩童的手般落在德·巴赫尔的额前一下一下朝后梳,使德·巴赫尔的神情明灭难辨起来。而伊万直勾勾望着面前的法国人,恍惚感到月光亮得快占满他的视野,导致他像个只存在光感的盲人一样。同时,尽管德·巴赫尔的用词是‘它’,可也许是伊万自己心思不纯的缘故,他总觉得那番话别有意味,使得他耳道里响起不知是由心脏跳动产生的还是由血液在血管里奔腾产生的震耳欲聋的隆隆声。
“您……您疯了……”伊万呢喃道,他的视线落在德·巴赫尔胸口那颗被领结掩了大半的金属扣子上,竟还分出一丝心神瞅出那颗扣子表面雕刻的是鸢尾的图案,“说这样的话……您想被人们绑在火刑架上烧死吗……”
德·巴赫尔上前一步,伊万下意识想后退,他的左脚都抬起向后踩了半步,重心也后倾着落在左脚前半个脚掌上,但他不愿显出被德·巴赫尔逼迫得步步后撤的狼狈可怜之相,故又强行止住自己,他盯着德·巴赫尔的衣扣,眼睑不停颤动,双手不自觉把衬衫袖口攥进掌中揪成皱乎乎的一团,无论如何都不肯上挪眼眸对上德·巴赫尔的视线。
“您在担心什么呢?”德·巴赫尔轻柔地说,他离得太近了,说话时的吐息似乎都直接扑到了伊万鼻前,“这话的听众仅有您一人,您总不会认为穿过整个维也纳的多瑙河会向城里的宪兵告密吧。”他话音未落,又倏尔退回之前那个使伊万不会生出被入侵感的距离,头偏向帕奎尔宅子那侧方向说:“可能宴会快结束了,我想,我们最好往回走,您觉得呢?”
 在回帕奎尔宅子的路上也好,在同奥利加一同回住处的路上也好,‘德·巴赫尔怎么能——’这个问题一直在伊万脑海里打转,虽然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想在前置句后面接什么,是接‘怎么敢说那样的话’吗?或‘怎么又突然表现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般同自己回到宴会中,最后还以一种亲切但不亲密的态度彬彬有礼得道别’,亦或是‘他真的被我吸引了吗?又是被什么给吸引了呢’?他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想问什么,每冒出一个疑问,就觉得那个问题显得他过于在意德·巴赫尔的一举一动,而这股在意衬得他仿佛输掉了什么攻防战一样,可他又无法从情绪漩涡中挣脱上岸,于是只能任由那些问题把自己的脑子搅得像各类麦子混在一起的、炖煮了一整日的粥那样粘稠混乱。
奥利加只在最初疑惑地看了伊万一眼,随后她体贴得没问伊万从宴会里消失那么久是去了哪儿,也没问为何一会儿没见,伊万就由心情平静转为闷闷不乐、撇着嘴又耷拉着眉的模样,伊万半是期望奥利加能说点儿什么,靠些有趣的闲聊转移他的注意力,半是害怕自己一张嘴就在倾诉欲的教唆下无法自控得将方才发生的事吐个一干二净。因这些情绪纠结,回程路途也莫名显得格外短,伊万进三人公用的客厅时脸上的表情尚未来得及收起来,于是对他神色瞧个正着的娜塔莉亚像蹦出洞的兔子般跳至他身边。
“你怎么还没回卧室?”伊万本想催促娜塔莉亚遵循日常入睡作息,话未出口就被娜塔莉亚的“哥哥,你怎么了”的疑问顶了回来,猝不及防的他怔愣一瞬,下意识回答说:“……没怎么。”见娜塔莉亚不怎么相信,他故意放慢语速以增加话语可信度并重复自己无事的断论,督促娜塔莉亚洗漱,并在娜塔莉亚打算打破沙锅问到底时假笑着反问娜塔莉亚这些天都在哪儿闲逛又做了什么——要知道这可是自娜塔莉亚诞生后他头一次对她假笑——而娜塔莉亚闻言果然顾左右而言它,磨蹭两句后拿着睡袍就向自己的卧室跑去。
伊万瞧着娜塔莉亚落荒而逃的背影摇摇头,也不知娜塔莉亚是过于信任他还是因从未行过鬼祟隐秘不便使旁人知晓之事故无经验,她虽作出幅害怕被伊万发现自己闲逛的地方并被伊万责骂的样子,在隐瞒自己行踪这方面却一点儿不上心,倒是跟着她的仆从害怕受罚,在伊万询问时欲隐瞒一二,可让仆从说不出口的去处又能是何地?伊万不难推断出娜塔莉亚无非是对她未曾接触过的人群感兴趣,借着维也纳没多少人认识她与关注她——主要是为了避免诸如“您怎可去那种有失身份的地方”的大惊小怪的惊呼——趁机窜去住满了窃贼、骗子、赌徒、皮条客和性工作者的街区。
和娜塔莉亚猜想的相反,伊万不认为娜塔莉亚探索贫民聚集的街区、了解那些所谓的下等人过的是怎样的生活是件糟糕且不体面的事,因诞生时期以及居住的地区,娜塔莉亚受人类影响颇深,至今也未能脱离一个在单纯和平的环境中生活的人对整个人类文明的认知。提起战争,她只会思考那场战争是否发生在她的领土上,若发生在她的领土上又将给她的肉体带来怎样的病痛;提到子民,她讨厌身边的贵族、官员、乃至于统治者那种一心扑在金钱和权势上的心态,厌恶低阶的官员蝇营狗苟,站在权力顶端的人毫不羞愧地踩在其它子民的血肉上,而对于诸如农民、市民、商人等阶层的子民,她又因不了解他们而抱有一种参杂着不在意的天真的幻想,以为那些人都是些吃苦耐劳、安静的过着自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的人。因此,伊万乐于娜塔莉亚借此机会认识到并不只有衣着华丽的、身上喷着香水的人才是她的子民。
思索娜塔莉亚的教育方针使伊万短暂的摆脱了情绪漩涡,但当他躺在床上等待自己入睡时,德·巴赫尔又擅自霸占了他脑海里的所有空间。他一遍遍回忆他和德·巴赫尔在河畔漫步的那小会儿时间,回放德·巴赫尔的每一句话以斟酌自己是否有更好的、能在气势上压过德·巴赫尔,或至少不会主动权全失的接话言辞,然而伊万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别随着德·巴赫尔离开宴会。是了,一开始他就在依照德·巴赫尔的话行动,真是奇怪,明明德·巴赫尔只是说了个提议,且说的地点还是花园,可他却像神智被布莱德[2]摄去了一般,神差鬼使的跟着德·巴赫尔溜去河边。伊万对此懊悔不已,他翻过身,将头闷在枕头里泄愤似的呼呼喷气,两手像猫磨爪子那样挠着枕头角和床铺。
伊万挠了片刻,待他抬起头瞧见皱在一起的床单和枕头后,又为自己这般年龄竟还作出如此孩子气的举动而生出羞愧来,他仰躺回去,眼前浮现出���·巴赫尔那张一半浸泡在月光里、一半藏在阴影中的脸,恍惚意识到尽管他说德·巴赫尔对自己见色起意,可分明他才是色迷心窍的那个,他说不上自己被德·巴赫尔的什么吸引了,是外貌吗?这个西欧人也同所有人一样长着一嘴一鼻两只眼——‘虽然他的五官的确比其他男人更精致。’伊万内心角落里冒出道微弱的声音插嘴道——还是说是因德·巴赫尔我行我素,整个大厅中除去伊万,便只有德·巴赫尔既没留胡子,也没戴假发,使至今无法欣赏胡须和假发之美的伊万觉得德·巴赫尔瞧上去顺眼极了。
想到这儿,伊万突然发觉这个理由无比可笑,对足够强大、非附庸它国的意识体而言,特立独行反倒是正常的,人类无论流行什么时尚风俗,意识体们总是挑挑拣拣只允许其中一部分沾上自身,少有全盘接纳的时候,譬如伊万自己,过去他的子民把一下巴又长又浓密的络腮胡视为男子气概的象征时,他因肉体年龄过小而无缘于那种潮流,到彼得一世要求人们模仿西方,只在嘴巴上方留下两撇细长的、修剪整齐的胡须时,不知为何伊万下半张脸依旧光溜溜的,绝不肯长出一根多余的体毛。
伊万想着德·巴赫尔迷迷糊糊睡去了,梦里德·巴赫尔在他耳边反复念叨那段关于情欲和美的关联的话,也不知是第几次重复,伊万忽然生起气来,他推了德·巴赫尔一把——没有推中实物的触感,不过德·巴赫尔仍惊诧得退了好几步——冲德·巴赫尔大声说:“您别以己度人!我对您外貌的喜爱还没发展到生出和您做那事儿的欲望的地步!”话说出口后,他又觉得有哪里不对,愣愣瞅着德·巴赫尔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只是在阐述自己的观点罢了,不管德·巴赫尔是否话里有话,至少表面上对方根本没提到他。伊万感到自己的脸部正以比冬日雪天地面上的雪堆集起来还快的速度积累着温度,他又急又羞,想辩解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至于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伊万也不分明,只能靠德·巴赫尔自己去领悟和意会——但德·巴赫尔的左眼里装进了反射着粼粼月光的河面,那光轻柔的从德·巴赫尔眼中荡了出来,把伊万卷入一片深浅不一的、蓝灰带点儿紫的颜色中,让他昏头转向得随着波浪飘至漩涡深处。
等伊万醒来,从睁眼到坐起来的功夫就差不多忘记了自己的梦境,只记得梦见过德·巴赫尔,且似乎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导致他完全清醒后心中还残留着几分不悦,因这不悦,他懒洋洋得不怎么提得起劲儿,他打着呵欠去了餐厅,问雇来做短工的厨娘奥利加和娜塔莉亚的行踪,厨娘端来蔬菜炖牛肉和昨天娜塔莉亚吃剩的烤猪肉,告诉他说奥利加还没出过卧室,而娜塔莉亚早早就离开了屋子。
正当伊万心不在焉叉起一块烤猪肉犹豫自己该不该把餐叉上的那块有些过于肥腻、略冷凝的猪肉送进口中时,仆从传给伊万一封门房那儿来的简信,这信只是硬纸对折了两下、用背面把写字的那面给遮了起来,可仍用了封蜡,信纸嗅起来也有股熟悉的人造的香味。伊万本打算任由信纸放在餐桌上假装自己没收到它,可过了一会儿,他又撑着下颌,以一种可有可无的姿态放下餐叉将信纸拿到自己跟前。不出伊万所料,此信是德·巴赫尔写并送来的,其内容倒是一反信纸的浮夸,用简练的语言询问伊万今晚是否肯赏脸同他共进晚餐,他知道在贝卡习什塔街上有家肉汤和罂粟面条[3]做得特别好吃的餐厅,欲邀请伊万品尝地道的奥地利美食。
伊万食指敲着餐桌思索片刻,应了德·巴赫尔之邀。或许是因为在公共场所,这次德·巴赫尔倒是表现得没有任何逾矩之处,见面时他亲热伸出胳膊、五根手指紧紧贴在伊万右手的皮肤上并上下摇晃几次,在等待上餐时,他低声对伊万介绍该如何烹饪罂粟面条,说味道好坏的关键之处在于土豆和面粉的比例——伊万听出他不是故意瞎编些食谱用料以炫耀自己的知识面广泛,而是真的对其了解颇深,便情不自禁忖度德·巴赫尔也许有个不怎么主流的爱好——用餐途中,德·巴赫尔又向伊万聊及上个月中旬在霍夫堡宫大厅里首演的、由彼得罗·梅塔斯塔西奥[4]编写的希腊神话歌剧,在得知伊万不巧错过这场演出后又为伊万惋惜,“真是遗憾,您若再早个三五天,您一定能赶上这场演出。”伊万差点儿想提醒德·巴赫尔,按照他给出的假身份,他是不可能有机会进入霍夫堡宫,更遑论和玛丽亚·特蕾西亚大公一同看歌剧,但见德·巴赫尔说得起劲儿,伊万便默不作声的听着。
其后他们不知怎么说到巴纳特地区的罗马尼亚人起义和奥地利人的镇压上,接着开始聊总是伴随战争而来的瘟疫,顺其自然的,话题转到了黑死病上,最近一次大型瘟疫发生在法国的马赛,德·巴赫尔心有戚戚地说至少死了十万左右的人,尽管二十多年前伊万曾从驻英大使和前往法兰西的信使的口中听说过疫情相关的传言,但他仍被德·巴赫尔的话唬了一跳,毕竟圣彼得堡总共也不过五十多万的人口罢了,若他的领土、尤其是商业往来繁多的地方发生这样的惨剧的话……伊万连忙喝了口热汤压下自脊骨里窜出的冷刺感。
吃过主菜后,话题变得轻松许多,他们聊了会儿外来植物、诸如香蕉在温室的养殖技巧。当伊万询问一个姓德·路泽尔[5]的探险家进度如何时,德·巴赫尔像突然想起他还未和伊万互通真实身份般假惺惺地说他只不过是使团中小小一名随行人员,和德·路泽尔先生没什么交集,如何能得知对方的近况呢?不过几口酒下肚后,德·巴赫尔又略前倾着靠近伊万,一幅害怕被旁人听到他们交谈的模样说他有些小道消息,据传德·路泽尔早已成功穿越南大西洋到了海洋另一端某个距离大陆特别近的岛上,现在大约再次启程继续向南有一段时间了。
若说谈到南大西洋的尽头有什么仅能激发伊万对未知大陆——也可能不是大陆,谁知道呢?——的好奇心,那么由此联想到在另一个大陆上建立殖民地这一事则导致伊万骨子里又生出熟悉的痒意,他不得不调整一下坐姿,在心中催眠似的安抚自己道即便他拥有如卡斯蒂利亚或法兰西那般强大的、航行能力超群的舰队,即使在另一个大陆上成功开辟出殖民地,因变化莫测的政治局势他也难以同殖民地形成紧密的联系,毕竟前往大西洋的三条通道都或是自然环境严酷,或是被敌友难辨的国家把守着。
两人喝得微醺后,话题变得跳跃且无规律起来,鉴于伊万几乎没离开过自己的领土,且主要在以圣彼得堡和莫斯科为两个中心点的地区生活,粗谈空泛抽象的、诸如“我听说某地的人们会收集某种黑色的小飞虫并将其成堆放在石板上烤熟了吃”这类的传闻他尚能跟上话题,可详细到某地、甚至就是西欧南欧范围内的某个城市里的具体的风俗人情,他能用来接口的句子只有“那是什么”以及“是吗,听起来可真离奇”。德·巴赫尔没因自己知道些伊万不知道的知识而表露出优越感或鄙夷伊万无知,他仿佛为了避免伊万尴尬般转而询问伊万斯拉夫神话故事,这看似善解人意,伊万却觉得德·巴赫尔多此一举,因他不觉得缺乏些去了解就能知晓的信息有什么可惭愧的,德·巴赫尔的行为反倒使‘身为欧洲的一员竟不知其它意识体家里的具体情况’变成件可耻的、理应被人嘲笑的事。
“您不必如此,”伊万说,声带把他欲说的话放行���,他迟一拍想到最好的做法是顺着德·巴赫尔话头说下去,可餐桌上、墙壁上以及天花板垂吊下的烛台上那些远近不同的蜡烛的火光交叠着一晃接着一晃闪烁,把本就有些晕乎乎的伊万推进一种处于清醒和入睡之间的境地,且既然前半句他已经说出了口,想必将后半句说完也无妨,“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需回避的。”见德·巴赫尔面露疑惑,伊万解释得更详细道:“我不了解您了解的那些风俗人情仅是由于我没去过那些地方,您不必为了顾虑我接不上话而有意同我聊些我熟知的东西,况且,我对其它地方的人们的生活很感兴趣,我喜欢听您讲述那些。”
德·巴赫尔双眼诧异的睁大一瞬——伊万瞧见德·巴赫尔的神情后恍然发觉自己不该多补充最后那截短句,也不知德·巴赫尔是在为他不会因自己的无知耻于见人而惊讶还是在为他坦白自己喜欢听他闲聊而惊讶——随即他带着脸使伊万有些不自在的微笑静静瞅了伊万数秒后,开始描述他听说的瓜德罗普岛上现已沦为奴隶的土著居民所作的岩画和风格奇特的陶器。直到餐厅打烊,伊万和德·巴赫尔才离开餐厅,他们缓慢迈步,每一脚落下前都要好好瞧瞧地面以防醉酒的自己不小心被路上的石子儿或街面的砖缝绊倒。在分别前,德·巴赫尔站在伊万右侧,胳膊贴着胳膊,带着酒气的吐息随着他说话而弥散进空气里,“在聊得这么起兴时不得不道别可真是太遗憾了,我们明晚继续如何?您来我的住所,”他说着,头倾斜着靠近伊万,有几缕未被发带束紧的金发轻轻滑落至伊万肩前,“恰巧前些日有人送来瓶不错的葡萄酒,就是在维也纳近郊酿造的,我那儿还有幅国际象棋,若您愿意带上您的姐妹,那我们就玩儿塔罗牌,可以打图解塔罗牌[6]……”
伊万目不转睛盯着那簇垂在德·巴赫尔脸侧的头发,他应着声,却不很清楚德·巴赫尔在说什么,自己又答应了什么,他咽下一个呵欠,两眼泛出些湿意,恍惚快睡着的下一刻又被公共马车的响铃惊得站直了身子,他转头看了看德·巴赫尔,见德·巴赫尔也是一脸被突然惊醒的模样,见此伊万强撑起精神再次同德·巴赫尔道别,随后挑选了一辆等在街角的公共马车坐上。
翌日伊万没受宿醉的困扰,他一夜好眠,阳光穿过窗户钻入屋内,投在墙面上的玻璃窗外形的金色光斑尚未下退至地板他就精神奕奕得起了床,他进入餐厅时,瞧见奥利加和娜塔莉亚已经坐在了餐桌旁,娜塔莉亚一反近来常态,瞧上去恹恹的,没精打采地捏着黄油刀把面包戳出无数个小洞。
“你怎么啦?”伊万一面拉开餐椅一面问娜塔莉亚,娜塔莉亚维持着那幅恹恹的表情抬眸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嘟起嘴巴,过了半晌才勉强回答道:“我现在不想说。”
这便是待会儿再聊的意思了,伊万切下一块烤制的烟熏肉,寻思娜塔莉亚能为何事苦恼,同时和奥利加时不时闲聊几句,交换双方昨日做了什么以及未来近几日的行程安排。早餐未吃完,仆从拿来了从门房那儿受到的信交给伊万,伊万因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微眯了眯眼,他打开对折的信,果然是德·巴赫尔写的。信中德·巴赫尔为他昨日的失礼道歉,说他虽没喝多少酒,却不知怎的醉晕了头,邀请伊万前去他目前的住所却既忘了说地点也没确定伊万前来拜访的时间,在信尾德·巴赫尔再次客套道假如伊万愿意可携他的姐妹们——添加在‘姐妹’这一单词后的‘n’使伊万断定德·巴赫尔向别人、说不定就是罗德里赫打探过自己的消息——一同去他的住处,只不过或许是伊万的心理作用,那几句的字迹中隐约透出股不情愿的意味。
伊万合上信,他打算赴约,只是拿不准要不要邀奥利加和娜塔莉亚同去,毕竟有其他人在场的话完全杜绝了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倒不是说他已经决定了今夜得发生些什么,他想了想,认为为了避免奥利加和娜塔莉亚答应同去,自己最好一开始就别说出此事。
早餐后奥利加将一条毛茸茸的披肩裹在身上,说是同人约好去维也纳西北方郊外的植物园观看从新大陆引进的奇特植株,她礼貌地问了问娜塔莉亚和伊万是否一起去瞧新奇,两人自是摇头谢绝。奥利加出门后,两人移步进客厅,娜塔莉亚拉着伊万坐在沙发上,她双脚屈立着踩着软垫边缘,头靠向伊万的左肩。伊万等了半晌,娜塔莉亚一直沉默不语,他只好主动问:“所以,什么事使你苦恼啊?”
娜塔莉亚紧闭着嘴巴,几十秒后才长长叹息一声,她蹭了蹭伊万的肩膀,突兀地问:“为什么有的人——不,他们的数量不能说‘有的’,应该说,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用那么糟糕的方式生活呢?”
“……你去了哪些——”伊万本想问娜塔莉亚去了什么地方,半途他改口欲问得更直击根本,“——你接触到了什么?”
“……不像人的人。”娜塔莉亚说,因角度关系,伊万只能瞧见娜塔莉亚的头顶而无法窥探她的神情,“有一个男人,找不到正经活儿来养活自己,只能靠偷窃度日,今日撬邻居的门拿走几块黑面包,明日上街从行人兜里偷几个仔儿,被人逮住了就受一顿狠揍。”她顿了顿,“我查过维也纳的法律,盗窃本应交给当地的检察官处理,按照法律是视犯罪情况从窃贼交出所盗之物两倍的罚款到处死窃贼的判定都有,但是那儿的人不会想到得去上报治安官,我在那儿待了十来天,也从未见过治安官去那种地方。”
伊万将娜塔莉亚搂紧了些,今日天晴,维也纳十一月的阳光倒是比圣彼得堡十一月的阳光多了几分活气,自壁炉方向蔓延过来的热度也营造出种太阳暖融融照在身上的错觉,可娜塔莉亚裸露在衣袖外的手依旧是冰凉的,或许直到未来某日娜塔莉亚的领地内不再有战争,她的肢体末端才会如身体健康的普通人类那样暖和起来。
“那儿的人并非都是出生后就活在贫穷中,有人曾开过磨坊、布店、杂货铺,也有人住过镶有玻璃窗、第一层用石砖搭建的房子,然而不分男女,他们现在全住进了街面和排水沟一样脏的街区内,甚至排水沟在那种地方是少见的东西,人们将粪水和其它污水直接倒在街上,那些污水聚集在街面的无数个凹陷的小坑内,等着某个行人走过时溅在对方的裤脚或裙摆上。”
娜塔莉亚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以后她才接着说:“填饱了肚子,闲来无事便在街角或某个店铺门前坐下,开始吹嘘自己几年前打死过人、纵过火、成功从某栋有钱人住的屋子里偷出过一袋子塔勒[7]且未被治安官抓住,他们说不了多少句就会因些琐碎的、莫名其妙的小争执而开始打架,每一拳头都毫不留情得朝另一个人的脑袋挥去,仿佛丝毫不怕对方被他的某一拳头揍没了性命一般,与其说他们不畏惧死亡,不如说受伤和死亡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常见的、不知何时会降临在自己和���边的人身上的事。只是……”娜塔莉亚放轻了声音,“只是即便是这样,男人们的生活也远远好过女人。
或许有我未观察到的、赖以谋生的手段吧,但就我所看见的,那儿的女人最好的工作是成为洗衣工……在我还住在莫斯科近郊的时候,天冷之后我总是让帮佣们用热水洗衣服、洗碗碟以及做其它杂活,我从未想过会有人连度冬的碳都买不起,只能烧木柴,木柴也只是勉强够用,自然不会为了避免手冻伤——”娜塔莉亚忽然停下来重复冻伤一次,“‘冻伤’,这还是我新学到的一个德语词呢,她们的手因舍不得烧柴而被冷水浸得发皱发白,又生出些暗红溃烂的冻疮来,简直像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一样。
而其她女人……有丈夫的,丈夫会带回些陌生的男人让妻子用性向陌生男人交换塔勒或面包、燕麦、布匹等实物,没有丈夫的,则和另一些同样没有丈夫的女人共同生活在简陋的木房里,做着有丈夫的女人所做的事,再互相分享通过性换取的食物和塔勒。若仅是需要靠性来赚得活下去的物资也就罢了,可……她们也得交税,有时还会被以各种奇怪的罪名、例如‘不洁的、违反神的旨意的淫欲’等理由罚款甚至被逮捕,我也从她们口中听说曾有另一处的干这活儿的女人被当作女巫淹死。”
娜塔莉亚顿了顿,她用额角蹭了下伊万的肩膀,“我原以为她们是因懒惰才不愿劳作,宁愿选择靠着躺在铺了层肮脏发黄的旧布的稻草床上被男人的阴茎捅上一壶水烧开的时间来获得活下去的物资。她们为什么不去当女仆呢?或是去乡下,当牧羊人,当农民,走投无路的话也能钻入森林里以采摘野菜、捕捉野兔野鸟为生,然而询问后我才了解到,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女仆,哪怕是去应聘走不出厨房的帮佣也需要介绍信,放牧、务农则需要相关的技能和经验,至于避入森林中隐居,不提熊、狼、野猪等攻击性强、会对人类产生威胁的动物,单论土地,整个欧洲的土地早已被各个领主分配完了,擅自钓起一条河里的鱼、用弹弓打下一只蓝山雀,甚至割一簇用来喂鸡的野草都是在侵犯当地领主的私产,这时我才想起来,在上‘土地与财产的继承和法律’课时,你似乎提到过这点。”
娜塔莉亚握住了伊万的手指,用伊万发现新诞生的她时的方式——拇指藏进拳头中,余下四根肉嘟嘟的手指弯曲着松松搭在伊万的食指上,“我想试一试能否改变她们的命运,不过我没有足够的资金和精力,所以我挑选了其中一名十四五岁的女孩儿,她不久前才和她的母亲以及几个弟弟妹妹来到贫民区中,和她的母亲一同用性来向男人交换养活整个家庭的塔勒和食物,她已经被糟糕的命运捕获了,但还没真正体会那有多么糟糕。”娜塔莉亚阐述着她选择那名女孩儿的理由,“我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认为是某个大方的男客多给的小费。我以为她和她的家庭会用这笔钱买一栋破旧但能出租的屋子,那样她们能自己住一部分,剩下的房间则租出去,往后靠着房租过活;或搬去近郊,先靠着这笔钱度日并试着在葡萄庄园和其它农庄里找份工作。但是她却……
她和她的母亲经过商议——是一场很认真的商议——后,决定用那笔钱买一些木柴和布匹,余下的钱则用在给她缝制两条瞧上去不错的裙子和一套廉价的首饰上以便她去更好的街区揽客,她在那儿碰上名从那不勒斯来买葡萄酒的小商人,又通过那个小商人认识了更多的商人。可我想看到的不是一个妓女如何一步一步从只能招待马夫奋斗到能招待贵族,于是我干涉了她的想法,让她买了座位于维也纳城外交通要道处兼带旅宿房间的酒馆。她并不反感这个决定,魔法的效力消失后她也没转卖酒馆,而是兴冲冲找去附近的屠宰店和磨坊商量香肠、麦麸和小麦粉的购买量,没等商量好,她就被城郊的治安官当作女巫逮捕了。”娜塔莉亚无意识饶了饶伊万的指关节,放轻声音说:“我只得消除那些人的记忆,然后把那个女孩儿和她的家人们送回贫民区……我觉得自己做了件很糟糕的事,哥哥。”
 [1]杜卡特
[2]Блуд
[3]肉汤Brühe 罂粟面条Mohnnudel
[4]Pietro Metastasio
[5]德·路泽尔
[6]Illustriertes Tarock
[7]Ta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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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艾】Apocalypse(5)
【利艾】Apocalypse(5)
Warning:  
*剧情成谜,有AI有骇客有病毒
*OOC, BUG
*Apocalypse(1) . (2) . (3) . (4)
*祝各位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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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5.Dead A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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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someone stands in the way of true justice, you simply walk up behind them and stab them in the heart.   --Ra'sAl Gh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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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它只想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它喜欢人们给予它的名字,梅塔特隆,这名字像一首希腊小镇海风吹来的诗,比起原始冷硬的数字编号三十三号,这名字有了更多可以讲述的故事。
它尤其喜欢和编译出自己的人们交谈,那些人跟它沟通时,眼神总是那么闪亮、欣喜和骄傲,像在看一个奇迹,像在看一个新时代的重心。
它一直觉得这很奇妙,上帝创造人类,人们又创造AI,这是一种伟大的知识和技术传承,它总想著那么自己该做些么,做些什么来让世界变得更美好。
不同于它的旁徨不定,加百列,那个比自己更完美的兄弟更了解它们的使命。加百列比它有自信得多,对网路世界的拓展和发展都有不错的构想,所以它的工作多半是在支持加百列的计画,自己拿不定主义的时候它总是会去找它。加百列是一盏指清道路和谜题的明灯,它觉得它们可以长长久久愉快的合作下去。
就像童话都有个好结局,它一直相信它们可以给人类带来全新的数位时代。
然而很多事情像在角落摆久了的老钢琴,不知不觉中变了调。
有句话所说:「一种形式的丰裕必然造成另一种形式的稀缺」,它映照了网络世界的蓬勃与安全秩序的沦堕,人类亲手创造的实验品脱离了控制,长成磨牙凿齿的猛兽,冲破温室,把秩序撕咬得支离破碎。
犯罪事件用细胞分裂的速度增生,同时狡诈顽强的如下水道的蟑螂,怎么也清扫不完。加百列常常为此发怒,每日要把自己关在统治塔,花上数小时在封锁可疑用户。梅塔特隆自己则是写了无数的防火墙和监控程式,却都成效不彰。
想不出更好办法的情况下,梅塔特隆联系写出它这个AI的技术团队,想交流意见。
那些过去喜欢跟他们交谈的人们却表现了前所未有的防备,字句间能读出愁苦的情绪。人们跟梅塔特隆证实网路世界的失控,人们还告诉了它许多资讯,比如说他们开始考虑限制网络的开放,比如说他们开始认为也许AI太早诞生于世界。
那之后没多久,梅塔特隆发觉它再也无法与技术团队取得联络,它寄出的每封信件和讯息都未曾被读取。
十几人的团对像是突然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无法联络上。
那是它第一次逾越规范,用了自己一直不愿使用的远端存取木马,骇入调查局的资料库。而后,它在里面找到它想要的东西——一份死亡事件报告书,死者名单上有技术团队全员的名字。
它盯著那份资料看了很久,不懂事情怎么劣化到这一步。
是它察觉得太晚,还是它纵容得太久?然而这个答案不会再有人告诉它。
梅塔特隆一直记得那天网络世界虚拟出的天气非常好,加百列突然一扫阴霾,不窝在统治塔控制室里,跑到统治塔周边的花园散心。
梅塔特隆找到AI的时候,对方正蹲在花园一小处空地,指尖沾了点点泥土,尝试著写出一种新的花卉。
「你来的正好,梅塔特隆!」对方率先了招呼,「我读到一段很美的文章,里头有一种通体纯剔透又带有一点金色的兰花,我想把花重现出来,可是配色上好像不太成功,你帮我看看问题出在哪。」
「是你做的吧?」它开门见山地问。
「什么是我做的?门口的新雕像?你觉得不好看?」加百列微笑,模样既无辜又优雅,它身边的空气都在闪光,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世界上所有罪恶不可能和如此高洁的人沾上关系。
「技术团队,还有一些关联者,那些都是你做的吧?」
「你的思考回路是不是故障了?你跟我都被局限在网络世界里,哪也不能去,现实侧的人死了和我有什么系?」
「你觉得我不清楚你的能耐吗?就算越不到另一边,你有的是本事干涉那边的事,」梅塔特隆从未如此心寒,「而且,我从头到尾没提到『死』这个字。」
笑容从加百列脸上退下,面无表情的加百列让梅塔特隆感到格外陌生。
「那也是他们自找的。我们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就是在帮他们收拾烂摊子。他们不感激就算了,居然想用『钥匙』威胁我,威胁我若不抽手就将我们强制停止运行。」加百列拍净手上的湿土,慢慢站起身,「就算是上帝也无法收回它给出的智慧,我们不是人类的操线木偶,那些傲慢的家伙别想指著我们的鼻子、命令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可是你的行为和你口中的傲慢没有两样!你不该想著去控制或甚至抹除人类,加百列,你那些行为已经太超过AI的职责——」
「我做的一切是为了远大的安定与秩序!」加百列怒气冲冲地打断指控,「我无意和你争吵,梅,我也不是想为自己找藉口,运算得出结答就是如此!我们分析能力相仿,我相信你应该也得到跟我一样的答案!为了终止任何人类再受到那愚蠢习性的诱惑,一场慎重的清扫是必要的,总要有人来执行。梅,你会站在我这一边的,对吗?」
梅塔特隆看著加百列伸出的手,眼里飞快地跑过小小的数字。
它体会过加百列的苦恼,若它是个园丁,网络世界就是它宝爱的花园,它细心栽培了一切,却遭那些违法者漫不经心的践踏摧毁。
不管是谁都会发怒的。
但花园被破坏了,花可以再重新栽植,它们可以修建更坚固的围篱,更严密的管理入访者,要倒出一个结果,应该是还有很多解决办法才对。
那是它第一次拒绝加百列的提议。
三个月后,网络世界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叛乱。
全球网络瘫痪了三天,人们将事件戏称为最大罪恶的『未来版的千禧虫危机』。
***
街道像被布置来拍场灾难片,楼房坍塌,瓦砾四散,烟和岩浆散布在整条街道,一地焖烧中的纸屑和分解中的程式码残块。
艾伦一踏出暗红色的传送通道,地上的岩浆蛇一样盘起,充满敌意地朝他卷来。
「嘿,自在点伙计!」跟在他后面走出通道的韩吉一掌拍飞赤红的岩浆,动作自然地像在拍一只苍蝇,「这小子是暗网这边的人了,吃别的东西去!」
岩浆缩了缩,不怎么情愿地推开,留下地上大片焦痕。
「连中阶警卫都应付不了,你觉得你还能做什么?」最后踏出通道的利威尔恶毒地评价。
「你今天是不是吃炸药啦?讲话这么毒?」韩吉小力踢了一下对方的小腿,抓出一个黑色天鹅绒袋子,抓出一个小巧反光的东西,反手扔给艾伦。
「先把这个戴上!」韩吉补充。
艾伦准确地举手抓住韩吉扔出的东西,摊掌细看。
那是个设计的像钮扣的徽章,简朴的纯银,细致的刻纹,用途看起来不如表面上的单纯。用自身的扫瞄系统一查,艾伦不怎么意外地发现徽章内建了某种的敌我识别程式。
艾伦眼里满满排斥,别说把这种东西别在身上,连拿在手里都觉得这是块发烫的石头,想马上远远扔掉。可韩吉就站在他旁边,他没敢真的把徽章扔掉,左右挣扎了一阵子,最后选择把徽章塞进口袋,反正识别功能只要他待在待著身边就有效用。
韩吉耸肩,对他的处理方法不表意见,身手轻巧地翻上瓦砾堆出的小山,张望又跳下来,走回他们身边。
「东南边七个,南边三个,西边五个,你们想怎么分?」韩吉问,问完停顿了一下,「…利威尔人呢?」
艾伦满脸问号地看往自己的后方,那个散著低气压气场的病毒AI一分钟前还站在那里,人为什么不见了艾伦也是完全没概念。
一声爆炸回答了两人的疑惑,离他们最近的安全警卫像被陨石击中,头炸成一朵烟花。
浓烟里隐约看见利威尔的身影,他全身散著黑色的光,像一个正在裂变的元素,释放出使人心生退却的负面能量,他刚铲除的警卫在他脚下崩解成萤光点点的散沙。
同地区四个安全警卫登时进入最高警戒,它们发出刺耳的机械音,举起巨斧,冲利威尔站立的地方一阵乱砍,力道之大,几公里远的碎石都被攻击的余波震的飞起。
「去,这家伙是得躁郁症还是什么?嗯,AI能不能得躁郁症啊?就当作可以吧,那家伙脾最近气爆得像座大炮!」韩吉按著额角,自问自答了一阵子,用眼角看著艾伦,「南边就交给你了,小艾伦。只有三个,不难应付,被打坏了也不要紧,我晚点都能用备份档帮你还原!放开手脚打吧!」
艾伦听了直皱眉,韩吉这话听在他耳里一点安慰效用也没有。AI只要核心无损,被破坏得再彻底也能恢复,他可没忘记被利威尔照顾的那一个月,修复工程根本是另一个地狱。
没理会艾伦的不满,韩吉抽出手术刀,俐落地朝空中一切。空气中拉出一条发光的捷径,光线慢慢拉长,然后咧开,露出足以容纳三个大男人进入的宽敞通道。韩吉收回刀,兴高采烈地进入暗红色的通道,艾伦正想跟上,通道却突然关闭,留他满脸错愕的站在原地。
他先耐著性子,等对方察觉自己没跟上。时间一分一秒过了,发觉它们是真的扔下自己、自顾自开打了,青年AI的表情从错愕变成非常错愕。
这群混蛋病毒是不是忘了它们还锁著自己的能力?他的核心运转效能能被限制在30%左右,跑不快跳不高,最强力的武器被完全禁制,他的翅膀被封锁了行动功能,全身上下的武器都成了中看不重用的装饰。那些病毒居然他这样状态的他去面对安全警卫?是要他拿什么去对抗安全警卫的硬壳和巨斧?什么暗网都城的菁英,疯人院的逃犯还比较贴切!
忿忿地踢飞脚边石头,艾伦再气愤也只能遵循某种最原始法子:徒步移动。
艾伦没全盘相信埃尔文的话,他知道有些事情只是个表面,更重要的资讯都是深深藏起来的。他不了解暗网都城,可是他也从未看过统治塔的内部,无法处眼可见的东西是什么样子,被封尘的事实是怎么样子,他都要去找安全警卫、找都城问个清楚。
下回再碰上那之病毒头子,他想要有足够证据,有能反驳对方的底气。
历史一再重演,他自己不去惹麻烦,麻烦总会自己找上他。
当艾伦第五次翻过一栋倒塌的塔楼,一道巨大的阴影罩上来,把他周围的亮光全数吞尽。
抬头,入眼的是自己最熟悉的金十字的骑士头盔、漂亮的白底红边骑士盔甲,胸上闪闪发光的、他再熟悉不过的统治塔徽章。
还没来的及酝酿重逢的感动,金色纹路的大斧就划破空气,冲著自己脑袋劈下。
不知哪位科學家說過:神经总是比思想反应快。
回神时艾伦已经俐落地翻了好几番,跳开斧头的攻击区,同时拉出了足以守备距离。
「等等,我是耶格尔!艾伦・耶格尔!」艾伦大吼。
安全警卫没听见似的,又是一顿劈砍。
核心效能低落的状况下,艾伦没敢直接和安全警卫硬碰硬,为了闪躲攻击,他像穿了被诅咒的红舞鞋,东跳西眺的,没法停下。粉化的程式码碎块迎面扑了他一头一脸白粉,他觉自己看起来像条过了面粉的虾,随时可下锅那种。
「你这个没脑子的冬瓜!都说了我是艾伦・耶格尔!西塔B区的管理员!」
艾伦气吼著,没注意地面踩了滑,摔在一对碎玻璃渣上。他拍掉沾身上折光的玻璃片,忽然灵光一闪,抓出口袋里的银色小徽章,远远扔了。
「喂!警卫!看清楚我的识别编码!我是统治塔方的人!」
斧面砸到艾伦右侧的地上,偏了至少五尺。
艾伦放下护在头前的手臂,带著一丝期望睁开一条眼缝。
他沮喪地發現攻擊的偏移不出於安全警衛自身的意志,韓吉那隻像海膽怪的寵物不知什麼時候偷跟上來,整隻擋在他跟安全警衛之間。
他差点认不出索尼,上回它出现在利威尔面前时像生气前的河豚,全身的银色刀刃都像鳞片一般贴伏著,现在那些刀刃此刻都竖了起来,体积大了两圈,威吓程度不可与过往相比。
安全警卫站稳被索尼撞歪的重心,斧头再次高举起,对于索尼的出现扰乱,它表现的相当平静。不论何种形式的罪者来到它面前,它都只管遵从统治塔的指令,统统铲除。
索尼的大胆迎击让艾伦在短时里两度吃惊到合不拢嘴。
它用长满利齿的口接下那炳斧头,完全没在害怕自己会不会被斧头顺势剖成两半。就结果看来,它的大胆显然有一定程度的武力护航。
可以把街道轰成粉木的斧头,到了索尼口中破坏力全无,俨然变成小狗练习抛丢训练的玩具。一怪物一警卫相互角力,利齿在斧面上切出磨玻璃的穿脑魔音。
安全警卫见对方不松口,腾出一只手想进行新的攻击。索尼抓住时机甩出尾巴,甫出手把对方手腕整齐削掉,齿颚一阖,坚硬的斧头就给索尼咬成废渣。
将手下败将扔到一边,索尼掉头,黑色的尖刺往旁边挪了挪,露出底下的机械眼,专注地看著艾伦。
「你——」
正想问对方是不是接到韩吉命令过来的,索尼朴然张口,一口将整人他吞下。
***
七晕八素地被吐出来,艾伦完全没有骂遭话的力气,只能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若不是因对方连两次替自己挡刀,让他讲低警戒心,他也不至于被一只中低阶软体吞进肚子里。
这怪物在地底移动的方式不是像蛇在爬行,而是像钻头那样高速转动制造前进动能。困在索尼肚子力的艾伦像被扔进脱水洗衣机,被强迫转个十万八千圈,他差点以为自己的核心要被这非人酷刑生生转出来。
他环顾周遭,街灯上一块摇摇欲坠的路牌告诉他还身在加拉哈德区内,索尼似乎只是把他带出安全警卫的骚鼻范围,没把他带离这个行政区。
艾伦跳望那些冒烟的地方,他真的离得很与远了,从这里看,白烟细的像条毛线,地面仅细微震动。
这里的街道整齐,没半个用户在街上活动,整条街都是暗的,冷清像空城。
他看向盘在他身后的索尼,暗暗皱眉。
本来想顺势让安全警卫带自己回统治塔,索尼这一干扰,他的计画被整个打乱了。安全警卫已经被病毒AI收拾得差不多,有索尼跟著,他也有跟警卫单独问话的机会,那点小算盘看来只能做罢。
艾伦烦闷地在地上来回走动,不经意地发现那只机械眼一直盯著他,搞得他浑身不自在。
「一直看著我做什么?韩吉还有交代什么特殊指令?」艾伦口气不好地问。
索尼转动它的机械眼,没说话。它语言系统是最基础的电脑语言,而且没有人工声带能出声,机械眼的变化似乎就是它回答质问的方式。
想当然,艾伦完全看不懂索尼想表达什么,正想著是不是要换种问法,身后就传来新的动静。
虚空中无声无息地咧开一到裂口,索尼原本缩著的脑袋高高立起,专注地看著裂口,机械眼不断发出镜头拉近和拉远的声响。
艾伦没什么兴趣的移开视线,瞧索尼机动的模样,用膝盖也能推论是韩吉打猎完毕,准备带他回牢房。
想到又要被困回那个地方,艾伦的眼神都因为郁闷淡了光芒。
所有松懈都是致命的。
一道光束打穿胸口,把他轰在地上滚了七八圈才停下。
艾伦狼狈地爬起来,捂住胸前拳头大小的洞,迅速检视损伤程度。
核心没受损,但状况仍不乐观,他感觉到自己接收和消化外界讯息的速度显卓变慢。
一条闪著黑光的缎带游过来,缠住他的手腕想把他绑起来,被艾伦一怒之下扯断。
这一扯的代价可大了,艾伦视野里的介面瞬间暗去一半。
那群病毒AI在修复他时,将他的核心放偏了原来的位置,这分偏移让它幸运的躲过第一下袭击,不幸的是替放在核心位置的处理器被打烂到不可修复的地步。处理器的损毁间接影响到核心运作效能,本来就已经被限制住大半效能,这些辅助程式再坏去,他所有战斗功能都超过当前运算能力。他刚才那一击就像某台负荷不了运算效能的手机,引发毁灭性后果。
三秒后,显示「修复中」的对话框慢吞吞跳进视野。
艾伦整人罩在一朵乌云哩,懊恼地低下头。
糊里糊涂地用掉最后一发子弹,他真不敢相信自己也有这么犯蠢的一日。
「別反抗,艾倫・耶格尔,老实跟我走,你被指告和近来数起恐攻事件有关,统治塔以下了全面通缉指令,若你没有反叛,审判庭会还你清白。」
艾伦慢慢回过头,看向说出这句声明的AI。
是一个黑短发、亚洲脸孔的女性AI,外壳的年龄与他相仿,性能是跟他一样的战斗型,几次统治塔宣导集会里见过面,但都没怎么交谈。对方总是冷著脸,惜字如金,艾伦感觉他们处不来,就没深交。
「米卡莎・阿克曼。」他准确地念出对方的名字。
艾伦一眼就可看出统治塔选人的标准,米卡莎和他交情很浅,实力旁行第二,若他真的要叛逃,米卡莎最能毫无芥蒂的把他大卸四块,然后再把残骸带回统治塔回收。
他偷瞄了对方一眼,对方似乎还没发觉他已几乎丧失动能,仍全副武装地戒备他反击。
艾伦瞬间感到些许欣慰,觉得那条缎带没有白断,第一时间表现出的气势帮他争取到宝贵的谈判筹码。
「先说,我真的没有背叛统治塔,我是被病毒绑票的,我也是受害者。」他声明。
「那些话跟我说没用,留著去说给统治塔听吧。」米卡莎说,从虚空中拉出弓意,搭上她那把漂亮且凶悍的长弓,「远端连线讯号没办法维持太久,我得抓紧时间,想证明自己清白就老实跟我回去!」
艾伦盯著那把在自己胸口轰出一个洞的武器,心里本来还存著的一丝期待慢慢冷却了。如果统治塔真的要带他回去,用不著这么大动作的。
「第一击就冲著我的核心打的人是谁?是你的行为让人无法信任!冲著犯人的脑袋先开一枪,对方没死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想骗对方缴械,我可不傻!」艾伦压抑著心里的情绪吼著。
他如此拼命说服自己埃尔文的预言不会实现,那只是个想要让他觉得没有后路,最终骗他加入的把戏。统治塔会听他解释的,他可以洗刷被病毒感染的恶名,他还可以是那个单纯的AI,每天固定著上下班,跟几个烦人的用户拌拌嘴。
如果他们没派人来,如果那人没有一出手就是意图废掉自己的核心,他可以、他也会一直这么继续说服自己。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不值得信任了吗?艾伦丁著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掌,茫然了。
他往后退一步,随即感觉到有东西咬住自己的腿。
嵌著上千颗尖锐齿的口腔吞掉了他整条右腿。
艾伦有整整十秒是毫无反应地楞在原地。
索尼那一咬的破坏力不输利威尔,他的外壳只撑了二十秒,然后像块廉价饼干碎在那怪物的嘴里。
失去右腿,艾伦无可避免地摔倒在地,一把白色的长刀立刻架上他的脖子。
「忘了件事,统治塔要我转达一句感谢,谢谢那个把警卫的眼睛装到那只海胆身上的蠢货,」米卡莎不疾不徐的解开艾伦的疑惑,「统治塔用机械眼里的程式反Root,取得那只海胆的控制权,帮我们找到这地方和把你带过来都是在它的协助下才得以进行的。」
艾伦瞪著索尼,满腔的怒火在听完米卡莎的解释反而吐不出来了。
病毒AI迟早会发现索尼协助了统治塔,以利威尔的个性,肯定是二话不说、大开杀戒,就像统治塔不问一声就决定处分掉他一样。
某程度上,他们都一样倒楣。一个非自愿地被绑到暗网都城,一个非自愿地被装上机械眼。
际遇相似,同等讽刺,艾伦不合时宜地笑出声。
米卡莎皱眉,死水般的语气终于有了新的波动,「你为什么还笑得出来?所有人都在说你是统治塔的污点,身为战斗型旁行首位做出这种榜样,他们说你是个这个世代的耻辱。」
收到这样毫不修饰的直白批判,艾伦脸上依然挂著笑容。当事情已经遭过一个境界,已没法再更生气或无力,好像也只能微笑了。
他可以想像那几天跑马灯的头条:AI叛变震撼社群!第三次千禧虫冲击?!统治塔管理大危机!
论坛里帖子会用过往三倍速刷新著,九成新留言用「真不敢相信艾伦・耶格那家伙居然叛变」来开头。他真希望自己也能参与留言热潮,因为最不相信这倒楣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就是他自己。
艾伦垂眼盯著地面,不再看视野任何新弹出的提示视窗,他没了战斗理由,他只觉得疲倦和孤独。
如果这场闹剧能在这里被划下句点,他就该在这里顺应著命运的安排结束。
无预警地,艾伦眼前的画面出现极为不协调的切换。视野里的损毁程度统计不见了,修复进度调整个消失,尖叫个不停的警示音突然学会沉默,他来到一个过分安静的灰色世界。
空气中滑过一条又一条运算中的程式语言,艾伦看见自己躺在一个颇为眼熟的Capsule里。视野像以某点为中心,只能作圆周移动,艾伦花了三分钟来弄清楚他的意识正困在Capsule上的摄相机里。他的状类似阿尔敏舍断线求生的时候,没有外壳,全身上下仅那一颗核心。
他无法理解这是统治塔新的折磨招数还是什么,外头渐近的脚步声让他心乱如麻,他慌忙低头,探找返回自己躯壳的线路。
可是心越乱,就越无法从纠一团毛线的资讯中掏出对自己有用的路径。艾伦自暴自弃地抬起摄像镜头,打算用一颗镜头的姿态进行谈判,可一抬头,他就被惊讶冻得再无动静。
他一度以为自己看见统治塔的最高权限管理员。
那一位常出现在宣导广告上,没有人不认得那张面容。可是记忆中,那一位的头发不是栗色,眼眸也不是翡翠绿,除掉脸孔和管理员的气息,眼前这人完全就是个陌生人。
这就奇怪了。加百列打所有缴活的AI的基本资料建一份共同档案上,那类似电话簿的东西可以查到所有AI基本资讯,目的可以有很多种猜测,像过去艾伦认为这是为了节省自己我介绍持时间的对策。那个曾经帮他认人无数次的档案,如今却找不到半笔配对得上眼前栗发青年的资料。
栗发青年注意到摄像镜头的动静,他微微一笑,Capsule的上盖就无声无息的打开了。青年伸出一指,轻轻放在艾伦锁骨之间的位置,悄声说了一句话。艾伦没听清楚,可是灰色的世界的回放到此结束。
視野拉回殘破的街道,艾倫看到盤在他身前的索尼,一腳踩在他肩上,正要把他的核心挖出來的米卡莎。
他伸手,准确地握住虫胸口刺来的刀刃。
他首次捕捉到深藏体内、过去十年来未曾察觉的发光体,他的意念崩解将它封禁此地的囚笼,撕扯掉过灵魂里的愚蠢与骄傲。
漂亮的黑白双翼浮现在锁骨中央,象征著自己被赋予的礼物。在醒来之前,那位最后留给他的礼物和使命。
艾伦开口,双手紧张地握拳,他告诉自己能办到,他很肯定自己能办到,他一字一句,铿锵吼出他的第一个指令。
「索尼,立刻把米卡莎・阿克曼驱逐出暗往都城,把所有不请自来的虫子通通逐出去!」
索尼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咆啸,像有百座火山同时怒吼。橘色的机械眼整颗染黑,仅留瞳眼中心的一圈红光,它撑开全身的剑鳞,像一列失控的列车,狠狠往米卡莎的方向辗去。
***
「…索尼?」
正在翻检残骸的韩吉忽然抬头,怪异地看往某处街弄,「四百三十二号街?那边又没收到警报,那孩子跑去那边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利威尔臭著张脸走过来,「敢丢著南区的安全警卫抱得不见人影,你那宠物就是敢把跑错位置的骨头捡回来。」
「我早上命令索尼待在实验室里,它根本不该出现在户外!」韩吉皱眉,「有点不对劲,我给的命令完全没反应,该死的,它到底是在攻击什么鬼东西?」
「立刻开捷径,四眼!」利威尔听出韩吉语调里的不寻常,沉下脸色,「那小子是我的,你家的疯狗敢真的得把人咬死试试。」
韩吉骂了句脏话,爆发手速切出双人捷径。
十秒后,他们站在名为四百三十二号的废墟地。
这里的街道看起来远比被安全警卫蹂躏过的地区还凄惨,若硬要说个形容词,就是块刚翻完土的耕地,房屋、街道、公设,几乎所有东西都被索尼的嘴绞碎了。街道被破坏得太彻底,修复工作真的得从零开始。
「那什么东西?」不同韩吉,利威尔没分神观察环境,一眼就看到爆走中的索尼。
「老天,索尼怎么变成这个样子?」韩吉大吃一惊,五指拉出一个发光键盘,埋首一阵敲打。
利威尔按著性子等待韩吉控制住那头怪物,眼睛依然在四下搜索著,猛然发觉敲打键盘的声音停了,回过头瞪了同伴一眼。
「你那只宠物还没停下动作。」
「我控制不了它,我试过了,」韩吉缓缓抬头,表情空白,「我没法控制它了。」
索尼刚好在这时间点插入了一声爆吼,让事件看起来更为失控。
利威尔迸了半截粗话,抽出腰间的黑刀,正要冲出去时,却被韩吉眼明手快地拉住。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镜片后的眼眸早被某种狂热的情绪填满。
「我没法控制索尼!利威尔!它被夺走最高的控制权限了!你听懂了吗?我被夺走最高权限,我设的权限!」
韩吉大笑得像知道国家刚赢了世足杯的狂热粉,若AI有血液,她整帐脸肯定因兴奋胀得通红。她在利威尔主动甩开她前松手,她知道对方听懂他的话了。
「我真不敢相信,兄弟!你随便一抓就把我们辛辛苦苦找了十年的人找出来了!埃尔文怎么没早点派你上去呢?」韩吉疯吼。
利威尔把刀收回鞘,看往远处楼塔上,倚著风向针站立的一个人影。
像团破烂一样,断了一只整脚,胸口还多了个洞,站姿一点也不挺,可是他周遭的气息已跟稍早出门的时候完全不同。
「四眼,你说这小鬼……」
「如你所见!」韩吉狂喜乱舞著,吼叫直冲天际,「Bravo!Bravo!到手了!终于到手了!唯一能和抗衡加百列「金钥」控制、梅塔特隆持有的最高级别号令权限——『座标』!」
TBC.
晚点再针对各种名词补注释Orz
预计12月更最终章,把此坑填掉,
哨向每月至少一更,不和这篇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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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bnews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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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李松
好吧……我承认标题党了,副标题才是真的。
我很爱玩德州扑克,这个游戏可说是其乐无穷。印象中,中国玩家的水平普遍低于美国玩家。身边很多人也爱玩,但大部分人玩扑克的时候缺乏纪律。他们沉迷于高超(高频)的诈唬、反诈唬技巧,讲究复杂的思维层级……唯独不遵循最基础的原则。
其实,只要恪守最基础的数学,你就可以战胜90%的德州扑克玩家,因为90%的德州扑克玩家只是娱乐玩家,剩下10%的常客玩家或者职业玩家,少和他们碰撞就行了。是的!扑克是个恃强凌弱的游戏。如果你不追求国手的荣誉,打败大多数人就行了。
这个基础的数学原则就是期望,期望值=可能得概率*可能的结果;
在扑克里,期望值=胜率*赔率*当次下注的额度;
具体每次下注的额度可以暂且忽略,那么在玩扑克时,我们要追求的赔率>(1-胜率)/胜率。
那么关键是胜率和赔率了!
看一个简单的例子,假如有人跟你打赌,掷硬币,出现数字的话,他给你200块钱;出现国徽的话,你给他100块钱。假设前面几局你运气不好,都输了,支付了好几百块钱。那么,需要离开赌桌,不赌了吗?不行!要赌下去,这样的赌,越多越好。因为你们俩获胜的概率都是50%,但每次你输,你只需要支付他输时支付额的一半。这样的赌,只要打得足够多,你可以赢下他的全部身家。
德州扑克也是如此(尽管它更复杂,但在期望方面仍然如此),当你要去追一个顺子或者一个同花的时候,你的胜率分别是32%或者36%。暂且算三分之一,也就是说,这样的牌,你打三次,只有一次是能赢的,另外两次是要输的。因此,在三次当中,你必须在赢的这一次中把另外两次输的钱也赚回来。那么,你的赔率必须是2以上。也就是说,你投入1块钱,必须能赚回2块钱以上,只有这样,长期来看,你才能不亏损而盈利。
由于赔率是人为设置的,对它也可以暂且忽略,那么重要的就是胜率(概率)了。这也是让大多数门外汉误以为数学中存在致胜诀窍的关键(其实大多数时候,它没有那么大作用)。
对概率这种可能性度量的概念来说,首先需要了解两种概率。
伟大的经济学家米塞斯在其弟弟理查德·冯·米塞斯的提示下,归纳了两种概率:★类的概率(Class Probability)处理的情况是:「我们知道或者假设我们知道某些事项的全类活动的一切情形,但关于其中个别事项的具体情形,除了知道它属于这个类之外,其他一无所知」。
★案情概率(Case Probability)处理的情况是:「对某一独一无二的特殊事件,我们知道决定其结果的一些因素,但还有其他一些因素是我们所不知道的。」
我们从数学课本里学到的所有概率知识,其实都是类的概率,对这类概率,我们很容易理解,它有着客观确定的数学值。100个球,其中有5个球是红的,95个球是白的。那么,摸出一个球是红色的概率为5%。又比如:52张牌中,出现方片的概率是25%;某批流水生产的铁钉,废品率是0.2%;某种疾病的治愈率是30%……
重要的是在有人事、有人类精神活动、意志现象的地方,就需要用到它。人的行动从形式上看,是必然的有目的行为;从具体内容来看,每一件人事又都是独一无二的个性化事件。在个性化的角度看,我们无法归纳出那些决定精神活动的规律。
科学研究(一般化的理论)至今无法告诉人们,为何不同人面临同样的处境,做出的决定不同;即便同一个人,不同时间面临同一处境,其抉择也有云泥之别。有些人浑浑噩噩、浮沉于世,另一些人则在其原则和信仰被触犯时,宁愿舍生向死;都市的红男绿女,沉迷于红尘之乐,而寂寞的僧侣却把苦行作为幸福之路;为什么有些人一生放荡,不停追逐不同异性,另一些人则坚贞守一如圣徒……对这些问题,唯一可以说的是:特定个人的个性使然。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人是有自由意志的,在一定范围内,人是在自由的选择的。
对个性化的把握,理解个性化行动的因在多大数量程度上决定果的,是「历史学的理解」。理解是一种精神贯注。通俗说,是把自己想像成对象的处境,对其所处个性环境的精神反应的领悟。(关于「理解」,本公号有一篇《做不好投资,因为你不懂历史学》。其他参见米塞斯著作的各处论述)
通过理解对人事活动中的因与果进行相关性认识时,是在做「相干判断」;对这样的个性化事件的程度做出数学意义上的可能性度量的,是案情概率。
比如说:英国公投脱欧成功的概率;川普击败希拉里的可能性;我追到某位美女的概率;一场战争的结果……
历史和社会学可以告诉你,过去发生过多少次政治共同体脱离案,但没法告诉你2016年受特定民意塑造的英国会怎么选择。你也可以去统计历史上的五十几次美国大选的结果,但没有任何共性和规律可资判断川普和希拉里的具体胜率……
不错,对这样的独一无二事件的可能性,不存在客观的数学概率。所有关于这类事件的可能性,人们能说的只是自己主观的判断,主观的理解。再精密的统计和再全面的数据搜集的电脑也无法计算出未来总统大选的胜率,或某次恋爱成功的可能性数字。
但这不是说理解、案情概率不科学,是艺术。理解是历史独特的认识论特征,人只能依凭它去认知和处理人事。
要理解赌场的运作,除了概率之外,还需要知道赔率。简单说:赌场的绝大多数游戏是基于类的概率的。也即,你的胜率是确定的。进一步,赌场永远会给你设置一个不合适的赔率。举个例子,某款赌博,假如你的胜率是20%,那么五次中你输四次赢一次,赌场给你的赔率必定低于4,比如说是3.9。你每次下注100元,四次你输掉400元,赢的那一次,只赢回390元,净亏损10元。只要你赌得足够多,任你家财万贯买个太阳不下山,也会输得一穷二白。在赌场你几乎见不到你的胜率超过50%的游戏,即便有,那面对你的赔率也是会不合理到让你长期玩而输钱的。
曾经有一款游戏–21点,它一度被认为是最接近能够战胜庄家(赌场)的游戏。在一副牌洗完之后,庄家对闲家高出大约0.5%的胜率。(忽略那些买对子或者特殊牌的高赔率规则,因为即便赔率高,比起你寥寥胜率,你还是吃亏的。)在一赔一的21点当中,上世纪一群MIT的数学学生发现一副牌中,已经发出来的小牌(2~6点)越多,那么剩余没发出的大牌(9TJQKA)被发出的可能性就越大,那么庄家爆掉的可能性就越大。反之则反,为了战胜庄家,必须安排几个记牌点数的人下小注额筹码,一旦发现庄家处于不利胜率时,则打出暗号,通知还未下注的伙牌玩家下大注筹码。这样每次,胜率高时,赢得多,扬长避短,长期盈利。但这个技巧很快被赌场识破,赌场除了驱逐这些记牌-伙牌客之外,还把一副牌调整成八副牌,或者加快了洗牌的频率。从而销毁掉了数学家们努力争取得来的仅有优势。
其他的游戏如百家乐、轮盘等,你的劣势更明显。
因此,可以得出两个平凡的结论:1、赌场根本用不著作弊出千;
2、不要希望到赌场而能赢钱。
赌场赢你钱靠的不是骗术或者千术,而是无情的数学,你踏入赌场那一刻你就输了。但赌徒信仰的是运气,而不是数学。这注定了他们的输。彩票的原理类同,只要买的足够多,你有多少身家输多少。但赌徒不这么想,他寄希望于侥幸,想着自己搏一把大的,就洗手不赌,享受人生去了。且不论你有没有这样的自制力,更关键的是,等你搏到那渺茫的大彩时,你已经亏损了很多。
(顺便说一句,赌场唯一不具备胜率优势的是德州扑克。但那是因为你的对手不是赌场,而是其他闲家。即便如此,赌场还是会通过收取抽水来赚钱。从这个角度,你还是相对赌场处于劣势。)
很明显,纯粹从赌赛方面而言,赌场不可能亏损。其他经营性的因素,比如房租、黑社会、政策环境……倒是有可能让它破产。开赌场的企业家,不用关心赌博中的运气,他只需要打点好其他的因素就行了。
但是,赌场怎么在另一类独一无二的事件、我们叫做「打赌」的活动中盈利呢?赌球、赌马、赌美国总统……既然,赌场靠设置不合理的赔率–也就是,赔率<(1-胜率)/胜率–赢钱。那在这些独一无二的事件,这些没有客观精确数学概率(胜率)的可能性事件中,赌场怎么赢钱,更重要的是怎么确保赢钱呢?对谁都不知道特朗普的胜出的概率的情况,赌场怎么设置自己的赔率呢?举个极端情况。假如赌场对某一极不可能发生的「黑天鹅事件」给与一个天价赔率,万一很多人买这个黑天鹅,而且真的应验了呢,赌场岂不是要赔到倾家荡产?
其实,对这类「打赌」,赌场更简单了,它甚至都不用去算各种可能的概率(也没有客观的数学概率可算)。它唯一要做的就是设置赔率,它让你和你的反向买家对赌,然后给你们俩设置一个不合适的赔率,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它都赚钱。
为了便于理解,举个简单的例子,假如对美国大选:特朗普VS希拉里。买特朗普胜利的人(不管有多少人)总共下注1亿元,而买希拉里胜利的人总共下注3亿元。那么赌场只需要简单的给买特朗普胜的人的赔率设置为4以下,比如说是一赔3.5,而给买希拉里赢的人设置赔率为三分之一以下,比如说是一赔1.1667。这样的话,如果特朗普胜利,那么赌场收入总额4亿元,赔付1亿元*3.5=3.5亿元,净赚5000万;如果希拉里胜利,那么赌场还是收入总额4亿元,赔付3亿元*1.1667=3.5亿元,还是净赚5000万。
就这么简单,你也可以举一反三地理解到,为什么这类独一无二事件,赌球赌马赌总统的赔率总会是动态赔率了。因为,正反双方的下注总额的比例在不断变化,赔率必须动态变化,否则赌场确有亏钱之虞。赌场老板始终坐在云端,岿然不动,看着你们对赌的玩家互相厮杀,微微笑,钱就入袋。
所有的赌场游戏规则都是以上原理的复杂应用,毫无神秘之处。
和所有「喻世明言」式的小说一样,这篇文章也不是在诲盗诲淫,教你怎么逢赌必赢。它以标题党开始,以劝诫远离赌博结尾。明智的人不做期望值为负的冒险,只有惑于表象和单独某次结果的人才把自己的人生寄望于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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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德州扑克的其乐无穷,在于它既有类的概率,也有案情概率。你拿一手牌在追同花或者顺子时,你追中的胜率是确定的数学概率–类的概率;但是,当你试图依据你对对手个性及反应的「理解」进行诈唬时,你是在使用案情概率。其胜负大部分依赖于类的概率的扑克游戏,则很容易被打爆被玩腻,它需要较好的记忆和心算能力而已(比如说,三人斗地主)。这解释了为什么大家不那么爱玩纯靠技术的棋类,而更爱玩有运气成分的扑克了。毕竟,谁都不愿在优劣明显的情况下,被人智力碾压,还坚持玩下去。
原文链接:如何成为逢赌必赢的赌神?——揭开赌场的秘密 - 新闻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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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ohuamobi · 5 years
Text
[28图] 如何以正确的姿势插入韩国小姐,韩国花柳界血拼攻略
@wudi写道:
什么是“花柳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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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柳这个词来源于中国,是“花街柳巷”指青楼的意思,后期被传到日本缩写成“花柳”,并且把艺妓和妓女的世界归类为“花柳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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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深受日本文化的影响,所以也把这种产业和从业者称之为“花柳界” 韩国的花柳界历史是和整个韩国的历史高度同步的,从朝鲜时代的传统式的青楼,后日治时代受到很大日本文化的影响,再往后美军时代以洋公主(양공주)的形式存在,到了60-80军人掌权的年代又以요정(料亭)的形式存在,直到现在的百花齐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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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是军人时代的요정(料亭) 扫一扫盲,我看到好多人在找韩国风俗店,我可以负责人的说,韩国没有风俗店,因为風俗店(ふうぞくてん)日本地区的叫法,如果把风俗店翻译成韩文(풍속점)大部分韩国人是不明白的,而且这种叫法很不专业,由于国内网络这部分信息的缺失,抄袭泛滥,所以一般都是不太懂的人或者一些营销号会说是韩国风俗店。 事实上这种产业在韩国也叫卖春(매춘).但是为了使其优雅一些,能上的了台面,所以称之为“花柳界”,举个栗子,国内ktv之类的场所,把陪唱叫做“公主”也是这个道理.
先说一下,很遗憾,在不断隐藏身份,删节了些段落,删除了某乎的回答后,我还是被肉了出来,我的朋友找到了我对我一通赞许,各种游戏小报的小编也加到了我,想从我这套些新闻,直接被我删了。真没想到cl的影响力这么大,反正无所谓了,对我影响不是很大,我这个人还是很谨慎的,为此我专门阅读了法律上的知识,也问了“有关部门”的朋友,我得到的答案是,我应该远远没到达斩杀线,但是尺度我得缩紧,以后多多宣传正能量。 我的同名某乎人气暴涨300,某乎估计也懵逼了,什么回答都没有,哈哈哈,感谢各位支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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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句闲话,其实经过我这几年的奇葩轨迹,见过太多从黑暗中爬出来的故事,或者从光明掉入深渊的故事,所以看得很开,有句话说的特别好。 当一个人知道了生命的意义,你会无怨无悔,当一个人知道了死亡的另一端是什么,你会无惧无怕。 之前答应过大家写一期韩国嫖娼宝典,今天就给大家带来~~~~~~~ 《2019年韩国花柳界&红灯区终极血拼攻略》。 为什么在前面写上年份呢?因为在韩国,这就如同她们的娱乐圈,每2,3年就会更新换代一批人。这些攻略也是一样会更新换代。话说韩国这边的娱乐经济公司也很牛逼,推谁谁火,这边不是艺人牛逼,而是经济公司牛逼,经济公司有一整套的推荐系统,和养成系统,非常机械的推艺人,最搞笑的是韩国广大低龄女性朋友,她们还不知道。更搞笑的是国内很多大龄女性也喜欢追星,从HOT神话,追到superjunior,东方神起,追到现在防弹少年,exo。其实不是你在追星,而是经济公司通过曝光等各种手段使你喜欢某某某。 Sm Entertain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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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做攻略的时候顺便照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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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来特别喜欢日本的AKB48里面的神7,从前田敦子喜欢到伯木由纪,后来又开始喜欢渡边麻友,觉得他们很努力,很上进,和可爱。渐渐的我发现有些不对劲了,但是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后来由于业务上的来往,我接触了很多经纪公司,我才知道,我原来被这些经济公司操纵了。其实喜欢谁不是我决定的,而是经济公司决定,公司捧谁,我才会去喜欢谁。这就和某直播平台 “洗粉丝”的套路如出一辙。 讲个好玩的,这个是一个圈内人爆出来的,也是一个最简单的洗粉丝,捧主播的套路,打个比方现在某直播平台,有个主播A,10万真实粉丝,年薪100万,有一天,平台觉得每年支付A主播100万年薪有点不太合算,还要承担大主播跳槽和其他方面的风险,而且不听话(因为人气高啊)。这个时候新人主播B出现了,粉丝只有5000,月薪3000,但是特别听话,直播平台能掌控。 于是平台高层开了个会,决定捧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B主播,这时候平台该怎么做?很简单,只需要在直播的时候把A主播的人气(非真实人数)调低,本来是100万人气的调到50万人气,然后把B主播的人气从原来的1万也调到50万。直播间里配套一些水军发弹幕,就这么操作播上一周,这段时间,真正看直播的人就好奇了。怎么突然来了个B主播,而且人气这么高,我得去看看。B直播间里的水军在这段时间会发煽动性的弹幕,给其他看直播的人洗脑,比如说“哇,你操作好秀啊”,或者“哇,你比主播A还有意思”。同时,这些水军也会到A直播间里带节奏,说:你这直播真没意思,还不如去看B直播。就这样,真正看直播的人会渐渐从A直播间里跑到B直播间,一周以后,A直播间的真实人数稳稳的会从10万跌倒5万,这时候新人主播B呢,傻傻的天天开直播,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火了,整天为此沾沾自喜,他的真实粉丝从原来的5千涨到了5万。你们是不是好奇要问了,还有5千粉丝去哪里了?我讲一下,这样的洗粉丝行为,由于主播A天天被水军骂,会自然流失掉。 之后的每周,就这样一轮又一轮的调低A,调高B,水军带节奏,不出1个月,A的粉丝就会被洗没,A也会很懵逼,怎么自己突然没人气了。B也很懵逼,会嘀咕我怎么突然火了,我太牛逼了吧。一个月后,A从原来的100万年薪,降到了20万,或者知道真相后气氛跳槽,B吸光了A的粉丝,从月薪3000的临时工,变成了年薪10万的签约主播。直播平台的高层非常高兴,找到了这次事件的总策划小C,道:小C啊,你这件事办得很漂亮,公司的开销节省了近70万,这样,年终奖的我多发你10万。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大主播宁可跳槽的时候违约,也不会履行合同到期满。因为这样洗粉丝的手段太多了。但凡平台知道某主播要跳槽,都会先把主播的粉丝洗干净,但凡事我们都要一分为二的看,也有很多白眼狼主播,明明是直播平台一手捧大的,捧完之后直接跳槽,然后各种诋毁老东家。 这个小故事说完,你可能折射出很多很多很多的行业内幕。这样的狗血又好玩的故事还有很多,我以后多给你们分享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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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主题,韩国的花柳界,每2,3年会完成一次洗牌,洗牌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有的店会搬家,有的店会倒闭(竞争压力太大),有的店家会换招牌(躲避执法风险)。但是有一种地方,它经历了百年或者几十年的风餐雨露而屹立不倒。这个地方就叫红灯区,整个韩国大大小小不下40个。韩国之所以在2015年被称为“性产业第六共和国”也有这些红灯区的功劳。第五共和国:美国。第四共和国:德国。第三共和国:日本。第二共和国:西班牙:金牌得主:XXX。你们自己想,我可什么都没说。 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千户(천호),清凉里(청량리)(已拆),弥阿里(미아리)并成为首尔三大红灯区,很可惜的是前一阵子我去清凉里的时候,那里已经被拆干干净净了,但是没关系,倒了一个大红灯区,千千万万的小红灯区站起来了。 我先从这几个红灯区开始讲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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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弥阿里红灯区(미아리) 这里是日本观光客到韩国必去的地方,因为这个地方女技师很有朝鲜时代的味道,离东大门只有9分钟的车程,技师会穿着上图的这种长裙,进入此区域后,会有一些大妈操着韩式英文和你说good service(服务号),girls choice(可选女孩)。而且会有强拉客的行为,但不要怕,不喜欢直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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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址(精准标):37.604390, 127.025724 用任意地图软件搜,然后直接把手机塞给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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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地铁四号线(蓝色的)到吉音站(길음역)下车走10号出口,出来向前走10米向右侧看,有个挡着帘子的小巷子。里面就是,这里店大概20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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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千户(천호) 大概50多家店,但是挂了不少。 地址(精准标):37°32’28.7"N 127°07’35.6"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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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线如上图,坐地铁8号线(粉色)或者5号线(紫色)到千户站(천호역)出3号口,这个地方距离地铁站比较远不建议坐地铁去,直接打车,上面有精准标。 3永登浦(영동포) 按名气排的话这里排第四第五,但是前几家因为名气太大,该拆的拆,该挂的挂,而且质量和服务会差一些,这就如同旅游行业,你去人气高的地方肯定会被各种宰。而永登浦不算特别出名,但是也很有名,很有意思的是,这里离警察局只有10分钟步行距离,开在了警察局旁边。你敢想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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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准标:37°30’59.7"N 126°54’18.0"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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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线:坐一号线(深蓝色)到永登浦(영등포)下车出3号口,背对着LOTTE过马路向前走不到100米后看到上图的巷子,往里一直走200米就会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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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梨泰院(이태원) 这个地方我个人不太推荐,这边是白人的地盘,所以妹子也是白人的口味,年龄大,胖,而且我上一篇讲过,被白人的大JJ草过得,一般都很松。屌大的随意,这边的酒吧街也挺有意思的。 精准标:37°32’02.3"N 126°59’44.6"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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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线:到梨泰院站(이태원역)出3号口,顺着上图路线,走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右转,看到7-11便利店左转就到了。 以上四家是首尔附近的比较大的红灯区,说完首尔,我来说说其他地区 1.水源(수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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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准标:37°16’06.2"N 126°59’59.0"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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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线:从上图1号线(深蓝色)水源站(수원역)11号,12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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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上图方向直行100米左右,就会看到下图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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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泽(평택) 精准标:36°59’32.8"N 127°05’07.1"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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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线:坐一号线(深蓝色)到平泽站(평택)处1号口下扶梯,会看到下图的广场,7-11便利店背面就是平泽最大红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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釜山海运台(해운대) 精准标:35°09’36.8"N 129°09’24.9"E 在下图这片区域,17年的时候去过一次,好看的很多,因为住在海云台海边,所以走过去的,因为离地铁站较远,建议打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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釜山钟武洞 精准标:35°05’39.8"N 129°01’19.4"E 在下图区域,建议打车或者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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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红灯区说完了,还有一些韩国朋友和我说的秘密小红灯区资源我会考证后陆续公布
1.红灯区
推荐指数3.5颗星,但是会韩语的话推荐指数3星,挑战指数0颗星。不会韩语也能去。 所有的红灯区,价格不会超过10w韩币15分钟-20分钟,一定要提前谈好价格,红灯区的女孩质量参差不齐,但是如果你认真淘,会淘到极品。最佳嫖娼时间7-11点,这个时间所有的店都会开门。极品也是在这个时间段出现。
2.接吻房(키스방,Kiss Room)
接吻房,顾名思义,就是亲亲的地方,价格平均在4万/30分钟,7,8万/1小时,可摸,下面隔着丝袜或者内裤摸,加3万手推,加5万口交,不能插入,可设定角色,比如说空姐,学生,萝莉,警察,老师,他们有很多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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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官网会有各种诱惑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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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尔地区很多女大学生会在这里上班,但是偏远地区全是大妈,为什么这么多涉世未深的20左右的女性会来这种地方上班呢,因为韩国女性大部分还是很单纯的,店主招聘的时候不会告诉你有口交或有手推这些服务,而是会告诉这些女大生,只需要和客人接吻让客人摸摸,什么都不用干,一个小时就能赚4,5万韩币, 然后安排客人的时候会提前告诉客人轻点下手,新人第一天上班,不能口,不能手推,客人也会欣然接受,上钟的时候也不会过分,只会亲亲摸摸,最多自己打个飞机。重点来了,当这个新人女孩下班的时候店主会给这个女孩30,40万甚至更多,赔钱也会多给你点,就这样女孩子如果开始花这个钱,就会一步一步走入花柳行业,第二天或者第二周就会给客人手推,半个月以后就会口交,最后甚至就是啪啪啪,很多坐台女大生都是从接吻房开始的。而且有一些店家很无耻,在女性第一天上班的时候会偷偷录像,然后威胁女孩,如果不来上班明天就发到学校,种种无耻手段,看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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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在韩文黄色网站上找到的偷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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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不情愿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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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丝袜就很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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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按摩房(안마방)an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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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格在24w-28w之间,随着套餐的不同价格也会不一样 给现金会便宜1-2w.这样的地方一个人就行 不需要会韩语,因为谁去了都是那个服务,流程一般是这样,进店会有人迎接你,在大厅坐下,服务生会端来ipad上面有技师全身照,但是脸是看不到的,你把要求告诉服务生,比如说皮肤白(这个要求和没说一样,因为里面灯光太暗,所以你也不知道白不白),不能使铁奶。国际惯例,服务生会推荐几个,最好把他推荐的前三个pass掉,然后再选一个,付款选套餐,然后进入房间,开始会先进来一个大妈(有的店直接小姐姐会给你做莞式),如果进来的是大妈先不要惊讶,她会给你做个30分钟左右的正常按摩,按摩完了后你选的那个技师会进来,大妈离开,技师会做一套莞式套餐,最后“为爱鼓掌”,套餐很多样,你也可以选择 先鼓掌再按摩再鼓掌.而且里面很多饮料吃的都是免费的,技师实际年龄25-35,但是韩国女孩都很注重保养,所以看着会和国内20-30的样子。服务也不会机车,如果是70分钟的服务,一定会满打满算做到70分钟,一分钟也不会少你。 优点:操作容易,服务很有特色,而且每个店的特色都不一样,而且对新手很友好,性价比高。 缺点:不能看脸选人,所以有时会碰到恐龙,但是一般恐龙会点满服务上的技能点。
4.保健马杀鸡(건전마사지)health massage ,스포츠마사지(sport massage)
说是保健马杀鸡,就是国内做spa的地方,低配版的按摩房,服务各式各样,大概流程就是,按摩30分钟 啪啪30-60分钟不等,有的是按摩30分钟手推或者口出来,特点是店面小,技师不会太多,那么怎么分辨按摩房和马杀鸡呢? 首先看招牌上的区别,字是不一样的,而且价格也会便宜16-20万不等,因为店面小,所以有杀价的空间,这里讲个杀价小技巧,如果店家给你报了16万,你就说你只带了15万现金,一般店家不会拒绝你,这是我韩国朋友传授我的技巧,小的店面可以这样杀价,但是稍稍大一些的店面会让你直接走人。 优点:便宜 缺点:因为店面小,所以语言上可能会有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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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四个花柳场所都是新手村任务,下面的就要适当解锁韩语技能或者老司机带路才能去。
5.오피스텔(楼凤)officet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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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懂韩语,ok! 在韩国的网上有很多这样的相关信息,从13w开始到20w最顶级,价格给到20w,长相虽然不及一线主播级别,但是也非常非常漂亮,都是兼职,有的是为了赚旅行费用,有的是放假的大学生,为了赚点零花钱,有的是被学长或者小地痞骗过去的,都是新手,没有莞式那种服务,有的也不会给你口交,如果你想体验一下韩国女友的感觉就选这个,玩这个别上去就开工,先在里面刷牙,然后聊天,然后循序渐进,碰到好的officetel会很梦幻,还会和你撒娇,会很走心,有时真的很想把她们带走做女朋友,年龄最多25岁,这个地方如果你会韩语我还是强烈推荐的,首先便宜,第二,性价比超高,第三,干净。我自己是很喜欢去这种楼凤,如果人多的话也会去Fullsalon。 流程是这样,打电话预约选类型,可以选择穿着,比如说丝袜,内射可谈,韩国所有的花柳场所都可以谈内射,有些需要加2-3万块钱,然后到达附近会有接头人出现,为了安全,大部分都会看一下你的手机相册,还有短信电话记录.给他看就是了,反正我的全是中文,把钱交给这个人,他会告诉你位置,不要怕被骗,他们比你更怕,所以不用担心。
6.高级夜总会(荤)(fullsalon)풀싸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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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在韩国像疯子一样玩,那就去fullsalon,送洋酒,进包房先选公主,大部分都是整容怪,她们都是韩国高新技术的最新产物,虽然说是整容怪,但是还是很人工美,网红脸,8点之前去可选择性很多,而且8点之前去会便宜一些,在包房里干什么都行,特色是喝酒这段时间里会给你口交出货一次,一个小时后去楼上房间l再来一发,一个套餐下来30-40w一个人,不会增加任何消费,我之前在吉林CC和四川NC都玩过这种裸台,这种裸台集中在各个2-3线城市,而且消费低,平均一个人1200~1500不等,而且能玩很长时间,只要你一直点酒,就可以一直玩下去,但是美女比例没有韩国这边高,比方国内包房里如果进来50个公主,非常好看的会有5个左右,美女比例百分之十,韩国这边呢,会一组一组进包房,每组5人,非常好看的会有2个,美女比例百分之二十,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呢?因为整容嘛,韩国这个国家非常奇葩,年轻人失业率奇高,导致竞争压力还非常大,所以大部分人(不论男女)都会去整容,他们非常在乎自己的外貌,女孩子也会在初中的时候学习化妆。这种现象在国内就很难想象。
7.歌厅(노래방)
一个小时3-4w然后点酒点吃的3-4w t/c 3w左右 大概会总花费10w多,如果想啪啪又需要加10w左右,也有给钱也不让的.性价比不高,如果是以啪啪为目的,还不如去楼凤,还有一点,韩国大部分歌厅是不会养公主,就是店里是没有公主,店里的公主一般都是找中介要,客人如果有需求,店主会帮忙叫,在韩国这种小姐中介所也是独特的存在,一个中介所会给5-10个歌厅提供小姐,然后从小姐的小费里抽1万2万,或者会从歌厅拿一些钱。
8.北仓洞式歌厅(북창동식 노래방)低配版荤场夜总会歌厅
把它当作低配版荤场夜总会就行了,价格20w上下,体验一次也不错,小姐姐会裸体跳舞,除了下面,都都可以摸,最后给个1-2w小费会帮你手推一次。
9.高端夜总会(素)(roomsalon)룸싸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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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的roomsalon和素场的夜总会一样,选公主,质量非常高,之前有个和我很好的韩国姐姐和我说除了普通的roomsalon,roomsalon还分为텐프로(tenpro)이십프로(20pro)쩜오(点五)这些地方都是邀请制,服务对象是整个韩国1%的精英阶层,里面的公主也是全韩国最漂亮那10%,一般都是模特出身,要不然就是练习生,我那韩国大姐也是韩国艺人级别,之前就在这些高档的tenpro上班.消费最少最少也是200w起.里面规则很多,比如说点公主一次性需要点4-5个,每个公主陪你聊10几分钟,然后换人再陪聊10几分钟。如果不是多金,就不推荐!但是如果你是那1%的人,或者钱对你来说只是数字,请联系我,我超甜.
10.口交场(대딸방)
为什么最后说这个,因为不怎么推荐,顾名思义,这里就是一个做半套的地方,手推,随着韩国花柳产业的变化,这里也渐渐退出了舞台。还有微信朋友圈啊,地上的小卡片,还有一些外卖马杀鸡,通通不推荐,以上这几个,碰到丑b的概率很高,而且大几率会被骗,我虽然没在韩国被骗过,但我在泰国和澳门搜附近的人被骗过,说好的20岁,来的是大妈,说好的是美女,来的是人妖。而且即使被骗,这些人来了以后,还要付一笔高额的路费。我一般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会把路费给她们。
11.料亭(요정)
这个地方也挺贵的50w一个人打底,里面小姐姐会全程穿着韩服陪你吃饭,这个地方就不是什么啪啪的地方,有时候也有可能提供,而且有可能会拒绝你,与其这样还不如找个韩服cosplay的,体验更佳,吃的也更好.对料亭了解不多,就不多说了.也不推荐。
12.陪玩伴游
这个一般都是35岁以上的大妈,操着流利的日语,陪着50岁以上的日本おじさん玩,和我们没多大关系,所以也不多说了.
韩国嫖娼违法吗?
韩国虽然嫖娼违法,但是政府部门大部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什么呢?因为嫖娼拉动GDP呀,而且促进消费,拉动就业,拉动避孕套行业,酒店行业,场地租赁,还有其他衍生出来的行业。如果政府强制扫黄?那你就是不给我“碧云涛”公司面子,不给我各个大酒店背后的财团面子。我之前那篇文章我说过,韩国经济命脉掌握在大财团手里,大财团又受制于美国。扫黄的难度大于拆萨德,你拆萨德民众很少会说什么,但是在韩国你想扫黄?韩国民众分分钟化身为小斗士跟政府对着干,前一阵子不是拆了个红灯区,闹多大民愤,你们可以去网上看看。我不对比国内,因为国情,民族性各方面都不一样。我身边的这些韩国性工作者就说过,政府扫黄,肯定会有一些性从业人员转业,但绝大部分都会换个地方继续干下去,甚至去一些危险的地方,或者走上出国卖淫的道路,而且会导致韩国强奸率提高,韩国这边的男的很好色,有很多体力劳动者干完农活急需释放,你不给这些兄弟释放空间?这些兄弟就要干坏事咯。
韩国嫖娼体验报告
佳人按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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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rld按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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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阵子我尝试着带着来韩国玩的现实中的朋友探了几个网红店,我的圈友也帮我探了几个网红店,也帮我写了体验报告,总体来说,与其说不好,还不如说是没有某港台网站上写的那么天花乱坠,什么多P,什么电梯做爱,鱼缸选妃,公共区群P,这些东西我一个都没见到,有可能是我运气不好,但是圈友们探的几家店也是一个结果。事后我也和圈友们反思了一下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不理想的结果,为什么假消息那么多,得到的答案是,第一,这些网站由于本身机制的问题,会导致很多人通过发攻略帖来养号,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哪里来的那么多攻略,很多人都没来过韩国就为什么就可以发这种帖子?答案很简单,抄!!!如何抄呢?举个栗子,A去了某按摩��写了篇帖子说:“这个店还算凑合”,这个时候B出现了,B想发帖养号或者别的目的,但是B没有去过按摩院该怎么办呢?抄A呀!!!但是又不能明目张胆的抄,于是稍加改动就变成了“这个店还行”。然后C出现后再稍加改动变成了“这个店挺好”,D又稍加改动变成了“这个店好”,E又稍加改动变成了“这个店非常棒”,最终营销网站出现了,这些营销网站的商业模式我还没有研究过所以先不谈,这些营销网站会汇聚全世界各国的卖淫信息,但是由于收集原创信息的成本太大,所以他们也会选择抄网友的帖子,然后第二家营销网站出现了,这家营销网站会继续抄之前的营销网站。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养号的那群网友,又会回来抄营销网站,毕竟营销网站上的信息更加诱惑更加全面,最终!!!这个普通按摩院变成了“群p”“公共区域自由性爱”“鱼缸选妃”!!!而真正去过的人,大多数都会选择沉默,当有一天,小部分想说真话的人鼓起勇气说出真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又会消失在信息的海洋,因为人们会选择听他们最想听到的故事,自动屏蔽掉那些无聊又不喜欢听的故事,最恶心的事情就是,还会有一群弱智又傻X的人指责说真话的人是骗子,最终为此事买单的也是”人们”,算是悲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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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看到过泰国炮兵团,而且我的朋友偶尔也会在泰国组织一波别墅啪,就是租个别墅,几个朋友在里面喝酒抽麻草比。他们玩的很疯狂。所以对我的一个启发是,既然他在泰国可以做,我也可以在韩国做一做,在这个月我也尝试着做,在我去探店的时候会带着几个圈友或者来韩国玩的,正好见面认识一下,方便以后组织别墅啪,我自己本身就喜欢玩,虽然泰货韩货公司那边忙的要死,但是我自己每天挺闲的,为此我那合伙人也整天数落我,拖我货款还有工资,反正都是自己人,我也无所谓了,合伙人也不能坑我,之前我在网上看过很多鸡汤文说什么,千万不要和朋友一起开公司,或者什么不要和走的近的人去合伙之类鸡汤,前几年我也深信这样的鸡汤,但现在想想自己还是too young too simple了,这些鸡汤一般都是从xxx管理学之类书籍摘抄下来的,或者欧美的那些管理经验而说的,它们有一定的道理,也适用于欧美,但是在国内就很不实用了,因为这些管理学管理的是外国人,老外多以个体为单位,但是我们中国就不一样了,我们中国是以家庭和血缘,地缘为纽带,套用这些管理学基本上都会被坑,在国内你敢和陌生人或者不熟悉的人做生意吗?不现实。和家人朋友还有熟人做事起码有保障,因为自己人不是不会坑你,而是自己人坑自己人是有成本的,比如说同学坑了你,你可以曝光到同学圈让他混不下去,但是陌生人坑你是没有成本的,即使这些互联网最前端的企业,核心区域大家都用自己人,而不会启用有能力的外人,除非你是那种百年难遇的天才。 还有一个我最近在开发的资源,就是大学生兼职,韩国有很多这样的女大生做兼职,但是大部分都是拒绝中国人的,因为语言障碍,还有这些女大生会挑客人,如果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或者比较邋遢就会拒绝,反正我自己也好这口,所以以后也会多多开发这样的资源。
最近崔事件的爆发,网上又开始热议了,草榴里面一边倒在骂国内政党,我想说一些不一样的看法,我首先不是党员,我连团员都不是,我下面的话不是在舔谁,也没那必要,只是希望大家清醒一点,不要那么容易被煽动,我给你们讲一些老故事,从我上高中的时候,当时用一款叫无界的软件翻墙,国外的媒体就各种唱衰中国,我几乎每年都会有中国明年就崩溃的感觉,但是我现在有点听烦了,中国今天崩溃了吗?但是这样的言论,年年有人说,年年都有人信,尤其是大学的时候,我也曾经是个愤青,厌恶那些贪腐,不公平的事情,但是我后来明白了,整个古今中外,都在遵循自然的规则,都在遵循森林法则,都在遵循弱肉强食。古今中外,法律这样的东西从来都是限制平民阶级,限制不了特权阶级,你现在的愤怒从根源上来说和我当初可能是一样的,就是源于我不是特权阶级,但是你们想过没,你光用脑子想,用嘴说,就能有什么改变吗?到老的那天你还是金字塔的最底层,与其磨破嘴皮浪费精力,你还不如多去成长成长,多摄取摄取这个世界给每个人能量,你如果真的牛逼,你去杀几个贪官污吏我敬你是条汉子,但是光打嘴炮,光抱怨就没啥意思了,而且国内的政党还远远没有触犯到人民的公约束,你想造反,也没人和你一起造反,然后在说说国外就没有特权阶级了吗?日本不是还有皇室,英国不是还有女王,女王还有特赦权呢,这些你们觉得是不是特权阶级?真把他们当成国家象征了?还有我现在所在的韩国也有财阀啊,泰国还有皇室呢。这样抱怨的人我见过太多太多,其实这样的人你真到了国外还是会抱怨种种不公平。所以说与其抱怨社会浪费时间,还不如努力赚钱,努力往上爬,多研究研究这些人怎么成为了特权阶级。而且现在所爆出来的信息,都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信息,很多都是后面利益集团为了煽动群众达到某些目的而发出来的,你不觉得还有一些被隐藏的剧情吗?再说说国内的第一梯队,这些人天生就是第一梯队吗?NONONO!!!这些人也是经营了好几代人才变成了今天的第一梯队,像我现在所在的韩国,也是一样,韩国每届总统都不能善终的原因也是,某些利益集团操纵民意,打击报复所导致的,韩国人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是民主社会,以为给三星集团的公子判了个死刑,他们就是民主社会了?也是够搞笑的,其实这些民众所做出的决定,都是被媒体,利益集团操纵所作出的决定,如果你还没明白我在讲什么,请往上翻再看一遍经济公司如何捧主播的,有什么说错的请指出,我很愿意去听不一样的声音。 对了,告诉你们个小秘密,有人问我有没有俄罗斯姑娘,有是有,但是我无法提供给任何人,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北京找洋马,又便宜有实惠的地方,在帝都你想找洋马需要花至少3000,但是,我说的这个地方,洋马只需要1000多,这个地方就是工体附近的各大夜店,那种老外特别多的夜店,举个例子,我之前在某夜店玩的时候,进去点了一杯酒,也没包台,和我去的是俩俄罗斯兄弟,在里边尬舞的时候就有很多年轻漂亮而且还特么性感的那种洋妞搭讪你,在里面要多和夜店里的洋妞对视!!!!这点很重要!!!!尤其是2,3个洋妞组团的那种!!!有的洋妞和你对视之后会招手叫你过去,如果你长得帅,那可以和洋马聊天约炮,如果你长得不帅,就学我,乖乖过去谈价格,2017年的价钱大概1000多,现在不知道了。之所以这些洋妞便宜也是因为她们不认识中国鸡头,而且都是新手或者刚到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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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阵子还来了几个朋友,有的带女朋友来的,这些女人是真的恐怖,上面只是某女一天的消费,我本人是不太喜欢逛免税店买东西的,在里面呆半小时我就能爆炸的那种,也很少买衣服,买一次穿一年。但是这帮女人真的恐怖,在免税店能呆一天,第二天又去另一个免税店,第三天还是免税店,来了7,8天除了吃就是买。我们男的基本上就是先把这几个女的扔到免税店,然后我们做按摩干点别的,晚上再来接她们一起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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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到了韩国不知道哪里换钱划算,上图是我朋友在国内换的,这一万块至少亏了300RMB,在明洞或者东大门,1万rmb至少能换165万韩币。有的地下钱庄能换到170,但是需要大额兑换。我事先也和朋友说过在国内先少换点,然后到韩国刷某宝,某信,但是我的“少”和他的“少”好像不太一样,差了10倍,他觉得1万就是“少”,我的“少”是指几百一千。这也引发了我一系列的思考,首先形成这种误差的原因是我们的格局不一样,有很多人看了上一篇文章后私我说,羡慕我的经历,有几个兄弟还要辞了工作要和我混,我回复他们最多的是“你羡慕我的同时,我也在羡慕你”,其实我们这个世界的规则和能量守恒定律非常相似,在你为找不到工作发愁的时候,别人也会为了公司融不到钱,或者其他事情发愁,大家的"痛苦值"是一样的。我曾经有一度特变羡慕那些坐台小姐,因为她们干活轻松,而且固定资产随身携带,两腿一张就来钱,但后来认识了很多做这行的才发现,不是我想象中那么轻松,其实这些做小姐的也很痛苦,首先入行的原因也是各式各样,为了排解压力她们还经常去找鸭子(帝都百分之九十的鸭店都是这些做小姐的在照顾生意),因为赚钱快,所以她们的消费力也会上升,年轻的时候还好,因为客人多,但是等她们年老色衰,客人肯定也会减少,而且因为没有生存技能,这些小姐的晚年都会很悲惨,即使这些小姐傍上大款也一样。我也曾经也羡慕过马云这类的“成功人士”,后来我才知道马老板说的话只有两句是真的,第一是句是:如果给他机会,他宁可继续回到中学当老师也不会去当首富。有很多人觉得他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其实这些人每天都在刀尖上过活,而且社会责任巨大,连话都不能乱说,干什么都得注意,还不如普罗大众活得洒脱。第二句呢?就是在我们将来的30年里,我们的世界会有发生前所未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巨大的机会也隐藏在里面。这句话���逻辑上无懈可击,说的令人发指的对,因为说的是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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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发现一个特别好玩的韩国本地成人直播,叫POPKONTV,不知道国内能不能看,看了几天我就发现中韩直播圈的差距,我在这里刷了礼物1万韩币,60人民币,主播直接脱衣服表示感谢,而且是那种非常热烈的感谢,虽然感觉有点假,但是能感觉到主播挺用心的。即使这些主播不脱衣服,我也觉得钱没白花。我在国内看直播重来没有刷礼物的冲动,一点点也没有,因为我知道国内刷完礼物也拉不近和主播的距离,最多就是谢谢两句,然后pass下一位,非常不走心,即使想约出来啪一下,也得刷巨额礼物,性价比真的不高,有那钱还不如去操个波多野结衣呢,我曾经咨询过几个日本风俗的案内人,一手的AV女友真心不贵,之所以近几年女优价格暴涨也是因为都是二手三手,有的可能被导游转了N手才变成天价。韩国这种成人直播的女主播,我虽然没有约过,但是价格5000-10000稳稳的能约出来,除非她真的不接客。为什么我能判断出来价格呢?因为日韩两个国家性产业存在了很长时间,所以基本上遵循着一分钱一份货的原则。每个人都清楚一个东西的价值是多少,不像某些地方因为没有规则,所以漫天要价,最搞笑的是还有人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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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写到这吧,断断续续写了好几天,第二次写长文,有什么说错的请指出,或者私我,文笔也不好,基本上想到什么些什么,就是一个流水账,大家多担待,下一期打算写一个韩国嫖娼进阶版,或者泰货韩代赚钱心得,或者澳门赌场洗码的,反正这几个是我比较了解的,想看什么就留言或者私信吧。3天以后开始写。其实泰国的嫖娼攻略我也能写,毕竟我也在那嫖过不少泰妹,但是写的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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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盘|魔幻文学
有多少人躺倒在金钱铺就的道路上?
每个人都在追求财富,每个人为了财富和无忧的生活,而做出各种伤害别人的事情,这一切我看到太多,多到麻木。
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至少我从未伤害过别人,至少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对于别人来说,财富是一张张纸钞,摸在手里别有质感,似乎是永不能放弃的宝贝,它令人眩晕的纹路总是令人着迷,对我而言,财富不过是一系列的数字,染在纸上的阿拉伯数字或者在电脑上出现的一堆符号,我也想得到这些看起来毫无价值的数字,但也只能看看罢了,摸不着,得不到,也许这就是我的命,一个小财务的命运。
三年前大学毕业,我来到这个令人笑令人哭,令人恐惧也令人向往的大城市,那时候就业没有现在这么简单,来来回回跑东跑西,面对人事主管的各种刁难,半个月才找到了一份能勉强养活自己的工作,工薪不高,勉强生存,很多人希望我回老家发展,也有很多人为我鼓励加油,我不愿意回去,不是因为钱,而是我觉得在这个城市会有一个未来,即使现在还一无所有,即使这个城市扫厕所的也是大学生,即使这个城市街上派传单的人同样是大学生,我仍然相信这个城市并不会抛弃我。
未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未来,我不知道,我觉得我未来应该也能有一套房产和一辆玛莎拉蒂,不用为超市的标价牌子而头疼,不用走到奢侈品店而感觉自卑,我想我的未来,容貌肯定非常美丽,衣服必然时尚,能昂首挺胸行走在各大奢侈品店内,而不必再受服务员的冷待。关于未来,这一切我相信都会有的,即使现在我还一无所有,住在城中村精打细算。
我觉得我从未伤害过别人,是的,从未,因为我的生活就是办公室、菜市场、出租屋这三点一线,我没有多少时间去惹是生非,况且我也不是那种市井之徒,我是一个教育筛选出来的高素质人才。工作上,我也是虚心向前辈学习,和同事和谐相处,从不争吵,即使他们最开始对我并不好,但现在对我的态度,犹如朋友,我想人与人是需要相处的生物,需要了解才能真心相待。
作为一个女人,我拥有一个完美的身体,我不想通过自己的身体去换取利益,然而我仍然相信我有一个美好的未来,这个城市会带给我一个我所希翼的明天,因为,我看到很多人,他们有房有车,有未来有财富,有一个美好的生活,所以,我相信这个城市不会抛弃我,毕竟,我也很努力地工作上班。
终于熬到了周五,今天财务主管的工作要求,让我在电脑面前死掉了无数的脑细胞,我真怀疑,哪天我会因为死掉太多脑细胞而老年痴呆,然而,管他呢,总之忙活一天,终于把事情完成,我也可以回家好好休息,明天自然醒了,自然醒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享受,比食物还要来的实在和欢愉。我也得想想是否去找个男票,每到周末,一个人的日子,仍会让我感觉到无比孤独,每每在街上看见那些情侣,我羡慕到落寞。
看了一场电影,似乎更加寂寞,回到家洗完澡,躺在床上,我回忆今天所做的工作,我每天都是如此,这是我的习惯,这样的习惯让我做财务账目的技能更加熟练,我相信,凭借这个技能,我能进入金融界,我相信,凭借这个技能,我能在电脑面前不断地吸纳那些我不认识的人的财富,每每想到此处,银行账户的数字不断地增长,我无比满足,即使是幻想,然而我相信这样的幻想不会太久,因为每天晚上我都在锻炼自己的才华。
很奇怪,楼下的狗今晚没叫,也许是我昨晚的祈祷上帝真的听见了,让这货成了一锅汤,隔壁的婊子今晚总算安分了,我受够了!每到周末那边男男女女各种不耻的怪声音和木头嘎吱作响的嘈杂声,受够了!不知廉耻!有一次我打开窗看到他们还在阳台做着母狗公狗干的勾当,竟然还和我打着招呼!邻居的谩骂竟然还让这婊子叫得更带劲,真不明白,上帝为什么要赋予这些动物生命,非常好,可能上帝也听见我的呐喊,让婊子毁了容吧,就凭她那张破脸再也勾引不了那些用下体思考的动物了!楼上那个神经病男人,特别是一大清早听破歌,还扯着天杀的嗓子吼,你以为你在求偶啊?你以为你是天皇巨星啊?就算你是音乐家,我看也要八辈子以后,感谢上帝,让这白痴的收音机也坏了,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感谢上帝!还有我的未来,希望改变我命运的机会快点到来吧!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耳畔不断传来野兽的嘶吼,我干!一定是楼上那个死混蛋,一定是他又开始发神经!看来这个周末愉快的清晨又毁于一旦了!
但是,似乎不对劲,好冷的风!这声音也不像是那个死贱人的,每天听到那破嗓子,我记得很清楚,好像很嘈杂,好像我家里不止我一个人,难道?
我很努力地想去睁开眼睛,很吃力!肯定的!肯定有人!突然我睁开了,幕入眼帘的一片火红的光亮,各种长相狰狞的怪兽飞翔在天际扑向猎物,不,那不是猎物,是一个个满脸恐惧的人,他们慌乱地逃跑,脸上全是对死亡的畏惧。
还有不少的怪兽趴在悬崖上,时不时地跳下悬崖追赶那些在他们眼中看起来无比鲜美的能够移动的火腿。他们有的带着角,牙齿尖锐,一滴滴鲜红色的液体流淌在地面上,有的张开双翼飞旋在天际,那庞大的鹰爪直接将火腿贯穿,周围一片惨叫声,地面上尽是心肺肠子……
哈哈,我肯定是在做梦,这个世界绝对不可能会这样的,绝对不会,我一定是在做梦,这一定是幻觉!不,我要醒过来,这不是我的世界!这种荒诞怪异的事情绝对不会在世界上发生,绝对不会!我要醒过来!我一定要醒过来!
我掐着自己的腿,很痛,为什么会痛?一定是大脑的幻觉,我大脑太奇怪了,做梦自己掐自己都会痛,这肯定是能用科学解释的!肯定是我工作压力太大!必然是那天杀的财务主管给我安排了太多工作!我要使劲掐!掐!掐!快点醒过来!求你了,快点醒!眼泪为什么会掉下来?为什么这么痛还不能醒?这是什么梦?上帝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我做错了什么事情,要用这样的梦境来惩罚我,我可是你潜心的信徒,你不可以这样对待我!
吼!
我抬起头,一个怪兽贪婪地看着我,我笑了,怎么,你他妈觉得我是食物?你他妈觉得我可口吗?不要过来!你要是敢过来,上帝会惩罚你的!天啊,这是撒旦的阴谋!不,难道是上帝您对我的考验?您真的听见了我潜心的祷告,要给我改变命运的机会?那好,撒旦,我不怕你,因为这是上帝的考验,对我的考验,哈哈,我的命运终于可以改变了!
我敞开了风衣,向面前的怪物大吼:“你扑过来吧,用你的尖牙把我贯穿,把我撕得粉碎,上帝与我同在!给我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吧!”
可是,我被人带走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被带走的,是谁把我带走的,我只知道突然间我便离开了那个地方,突然有人拽着我的身体离开了那个邪恶的恐怖的环境。
在一片黑暗之中,我四处一看,全是漆黑一片,我看见面前是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小伙,我不清楚在无光黑暗的环境中如何看到他的,我就是看得到,我也相信他也能看见我,我能看见他的感觉,是一种空白的惧怕,单一地无解,感同身受,。
他瘫坐在地上,脸上惊魂未定,难道是我和我一样,刚刚经历了那一场惨绝人寰的厮杀,然后被不知姓名的人带来这里?看来,这真的是做梦,或者是上帝在梦中对我的考验。
我蹲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抖了一下,不知所以地看着我,我连忙问:“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他看了看周围,立即站起来,大声吼叫: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来到这个地狱!”
这时候走来一个人,准确来说是飘过来一个人,因为我没看见他是怎么迈步子的,我看不清楚他的面貌,听声音我知道是个男人,他披着黑色的布料,把自己裹成一个黑色的粽子,很难看清他的身体和穿着,更像一个黑色污浊的影子,。
他来到我和小伙的面前,怪声怪气地笑着,说:“没错,这里是地狱!”
“不可能!世界上不存在地狱,世界上根本没有精灵小鬼,一定是你们的阴谋,我绝对不会精神崩溃!我不会告诉你们公司财务运作的秘密,休想!哈哈哈哈!休想!这样的禁锢你们已经犯法了,相信不久,警察就会逮捕你们!”小伙冷静了很多。
难以置信,这个小伙子的思维还能保持如此的清晰,难道这里只是布置的一个场景,为了公司财务的秘密?如果是这样,那谁能有这样的大手笔?谁需要这样做?刚刚的一切难道是有人对我的催眠?不一定,但是绝对不可以否认,这个世界谁也没见过上帝魔鬼,那么多的教义和传说都是听人说来的,耳朵不会欺骗自己,但是大脑会。
我之所以能看见小伙子的各种感觉,有可能是大脑太过于感性,也有可能是我正在被人催眠,这一切都是我的大脑幻觉,小伙子很有可能是我大脑幻想出来的捍卫者,捍卫我最后思考的底线。
这个时候,我觉得我应该像小伙看齐,我意识到之前的血腥场景让我的大脑有崩溃的冲动,我得保住秘密,如果真的说出来可能并不是丢掉饭碗那么简单,很有可能会进监狱,虽然坐牢并不会太久,但这样子会让我付出青春和整个人生的代价,显然这是愚蠢的。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我应该要冷静应对,我默不作声地看待两人,男人这时候却说:“想离开地狱,就决斗吧。”
“决斗什么?我不是动物,要我决斗什么?”小伙子向男人扑上去,男人却不见了踪影。
小伙子冷冷地看着我,那双可怕的眼睛里面再也没有恐惧的感觉,而是令人深陷寒池一般,毛骨悚然。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他想做什么?杀了我?不太可能,在这种奇思妙想的世界之中,如果他真的是大脑幻想出来的捍卫者,不可能要杀害我,我不能接受他会杀害我的可能性,如此一想,我觉得我全身也是充满了力量,不再畏惧。
他向我一步一步走来,不发一言,我问他:“你想做什么?我们肯定是被人下了药,你别做傻事情,你要想想后果与代价。”
小伙眯着眼睛,显然他的理智占了上风,这时候,黑暗之中撕开了一条口子,辐射进入的光线照亮了我们的四周,即使远处仍然是黑暗如墨的情况,可是我已经能够看见我们周围的情况,四周一无所有,一丝的光芒反而让我发现黑暗的无限。
光线外面的世界很嘈杂,人来人往,我和小伙一起走出黑暗,看到一片热闹的场面,他们熙熙攘攘,小声地沟通着,无数的人来往走动,还有一条条队伍,排成长龙,队伍的尽头是两张桌椅,两张桌椅都堆满了同样高的纸本,右边坐的人皆穿着红色的衣服,排队的人不断恐慌地坐在左边的位置上,一旦坐下,便马不停蹄地翻阅纸本,手中的笔快速地划写着。
排队的人除了儿童,男女皆有,各色人种,他们脸上都挂满了恐惧,他们有的紧紧咬着牙齿,有的啃着自己的指甲,有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排坐下来的人,有的和身边的人不断地讨论着,只是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
我看了看身边的西装小伙,他的眉头跳跃着,嘴角抽搐着,眼睛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一切,他转过头看着我,想说什么,然后突然哈哈笑了起来,说:“这肯定是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怪兽、黑暗、突然这里,没有逻辑可言,如果不是做梦,我肯定就是疯了!我的大脑一定有些不正常了!”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却没有抬起脚挪动身子一寸。我也觉得这是在梦里,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我和小伙子一起站着,惊惶地看待身边发生的种种不合理,然而这个梦,太长了!让人恍惚觉得并不是梦,也许我是被困在了梦里面,需要找到“钥匙”,才能打开现实世界的大门。不知道过了多久,走过来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人的形状,他的头顶是一对牛角,手里拿着三叉戟,他愤怒地站在我们面前,大吼道:“快去排队!”
我鼓起勇气,这个时候需要理智,也更需要勇气,我问他:“排队要做什么?”
牛头怪人听了非常诧异,他定睛打量着我们,然后邪恶地呵呵一笑:原来如此!
如此什么?
欢迎来到地狱!
我不相信!
“快去排队挑战,但愿你的意志能让你取得胜利。”牛头怪人说完,离开了还在不明所以的我们,待我回过神,怪人已经不见踪影。
“这不可能!”我身边的小伙子抓着自己的脸,指甲深深陷入皮肤,稍微加点力道,鲜血就会破皮而出。“这一定是陷阱!一定是阴谋!一定在某个地方被人催眠了!一定是借助军方秘密研究的设备来改变记忆的!一定是的!我不要坐牢!我不要被惩罚!”小伙子已经歇斯底里了。
我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浑身一颤,像看见鬼魅似的打量着我,被他这样注视着,我有些紧张,甚至觉得害怕,我必须克服:“无论如何,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无论这里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虚假的,我们都找不到办法回到我们自己的世界,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照着他们的游戏规则来进行,说不定,还有机会。”
他哆嗦着,脑袋傻傻地摇摆着,不发一言,我内心反而不是滋味,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话,明明自己已经身处于危险未知的地方,我还关心着别人的安危,也许我并没有被物质污染得太严重,内心还保有善良,既然我并不是无恶不作的恶徒,为什么会来到地狱?也许这儿并不是地狱,也许是国家司法获取证据的一种��式,我知道自己的秘密一旦被揭穿,必然坐牢,所以,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即使这里是真实的地狱,我也不会透露一个字。
我拉着小伙的手,他没有反抗,也许他精神已经崩溃,他呆呆地被我带到一个长队后面,开始了漫长的排队过程。
有无数的人来到了我们身后排队,前方排队的人一个一个坐在左边的桌椅上,不断用笔写着什么,另一只手不断在算盘上敲打,他们似乎非常担心自己会输,面容狰狞地看着右边红色衣服的女人,红衣女人手中的笔不停歇,也不关心周围人的注意,女人很快写完后,就宣布:“你输了!”
女人的声音没有感情,那种行为跟面对待宰羔羊一般,冷漠,决绝,在她眼里,那一个个挑战的都不是人,是篝火上正在烧烤惨叫的乳猪。
失败的人,仿佛被宣判了死刑,他们慌乱地左顾右盼,然后被牛头怪人拎着货物一样提拉,戴上枷锁,驱赶而去,我很好奇他们终将被带到哪里,我踮着脚尖,试图看得更远,可是,我却什么都看不到,那些人被驱赶向前,前方迷雾一般挡住我的视线,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
“也许那边就是真实的世界!”我越发觉得这样的想法是正确的。
“必然是司法部门的证据采集方式,也许我们正坐在椅子上,被一种机器控制着大脑,这些场景必定是为了获取证据的设定。”西装小伙眼中恢复了一些清明,思维也理智了许多。
与他的交流,让我的大脑理智了许多,也让我更加坚定,这个小伙,是我大脑幻想出来的捍卫者,是潜意识幻化来保护我自己的。
“输了会被戴上枷锁,也就是说,透过这种方式,可以从我们身上获取到咱们犯罪的证据,那么,我们必须赢!”我开始明白了,这场决斗,是决定我是否坐牢的关键。
“只有胜利,现实中的那些人就得不到证据,前面的人没有一个获胜的,既然是大脑中的幻觉,必然是要有强大的意志,怪不得那牛头怪人会提到意志。”听完小伙的话,我才意识到,前面的长龙竟然没有一个人获胜,前面的人越来越少,我也很快地来到了红衣女子面前,我很仔细地看着他们的对决,令人诧异的是:桌上放的纸本并不是什么题目运算法则,而是一列列财务账本!
那些人拿着笔,不停地计算着账本,算盘清脆的敲打声不断传来,他们飞快地运算着,却没有一个人的速度能够赶超右边红衣女人。
我也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又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挑战开始前,红衣女人会说:“谁先计算完毕就是谁赢,如果你能赢我,就能实现你一个愿望,否则,就永远留在地狱赎罪!”
那个人翻开眼前的账本,似乎看见了极其吓人的事情,眼珠惊恐地睁溜大,冷汗直流,触电般的转过头,他看到女人已经开始运算起来,一页一页地完成内容,他摇着头,说:“这不可能!”他急速地喘着气,瞧着账本再瞧着身边的红衣女人,他竟然忘记了提笔。
女人飞快地完成挑战,冷漠地宣布:你输了!
作为失败者,他才恍然大悟,然后像一头发了疯的饿虎,向红衣女人飞扑过去,女人没有躲闪,我能够在女人的眼中看到,她看对方渺小得连食物都算不上,简直是食人恶魔在看待一个死人,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不闪躲,难道她并不认为这个发了疯的男人会伤害她?
也就是这么刹那间,不知从哪儿冒出无数的人头,惨叫着,啃咬在男人身上,撕扯着一坨坨人肉,男人的鲜血立即侵染全身,男人恐惧并疼痛地叫喊着,扑打着身上的人头,无数人的人头不断扑向男人,犹如亚马逊河流饥肠辘辘的食人鱼,一群一群扑向食物,荡起水花,只顾享受猎物的挣扎和鲜肉入腹的快感,甚至看不到食物如何被撕碎,片刻只剩下白骨。男人被无数的人头包裹着,他的声音被嘈杂的啃食声所掩盖,拖向了迷雾,这一切太真实,我的心脏受到这种刺激开始疼痛,双手也开始发抖,我能听到自己嘴唇中牙齿和牙齿之间的颤抖声响,我很怀疑,我真的来到地狱。
红衣女人冷冷地看着我们:“欢迎来到地狱,谁要是敢反抗,相信我,上帝不会救赎你们这些罪大恶极的犯人!”
人群开始骚动,引来了无数黑压压的牛头怪人,怪人们恐吓着这些可怜的懦夫。
懦夫之所以是懦夫,是他们接受眼前的设定,他们害怕,他们恐惧,他们会输,意志和勇气是给对手的气势,所以我才能赢!我必须接受眼前的游戏规则,找到破绽,我要挑战这一切,我不能害怕,我是一个勇士,是一个战场上敢于举着刀剑和盾牌的战士,我稍稍平静下来,我很诧异,身后的西装小伙没有异常,神色凝重地看着面前的一切,若有所思,也许他和我一样,在思考游戏的破绽。
终于到我出场了,我缓缓坐上去,女人依旧是那句话:“谁先计算完毕就是谁赢,如果你能赢我,就能实现你一个愿望,否则,就永远留在地狱赎罪!”
她说完,就开始了自己的计算,我翻开眼前的纸本,的确是账本,我也拿着笔迅速地计算起来,另一只手不断敲打算盘,我的内心也开始像一台电脑一样,不停地运算着公式,计算,是我的天赋!打小我的数学就是高分,正因如此,我才不顾父母的反对,报了财务专业类大学,得到了一份月薪五位数的财务工作机会,很多人羡慕我,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的痛苦,省吃俭用买的一点奢侈品,这点物质满足不了我,我想要更多。
我想要豪华的庄园,可爱的、帅气的男人都围绕在我身边,跪倒在我面前,亲吻我的脚丫;我想要有自己的游艇,把山羊扔进太平洋喂鲨鱼,享受沙难上比基尼女人投来的羡慕和妒忌;我想要有自己的飞机,无时无刻享受贵人阶级的待遇,在白云之上,享受香槟配草莓的口感;我想买下澳大利亚一座小岛,无人打扰,自由自在享受……我想彻底脱离底层阶级的贫困,事实却不同,我没有这一切,我还在为生活忍着财务主管的训斥,我受够了低头,我受够了低声下气去地活着,我受够了几十年不吃不喝才能真正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我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现实太残酷,这点工资只够我活着,只够我没有自尊地生存着,我好痛苦,也好孤单,工作让我没有了青春,没有了爱情,我为了未来失去了那么多,我是如此的无助,和无数的无助之人一样,可怜地活着。
这与我读书时候的梦想有着很大的出路,我学财务就是为了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换来的回报仅仅是有了一技之长,却没有给我带来我所希翼的生活,没有一套房子,也没有一个家庭,可恶的财务主管总是把所有的工作推给我做,她是个贱人,她知道我的能力比她强,处处在领导面前压制我,害我得不到提拔,公司领导也是个贱人,偌大的公司,财务部才两个人,所有的工作都要我来干,也不多招聘几个人,害得我每每加班,甚至通宵达旦,我很怀疑这样的日子,迟早一天都会让我猝死。
世界的残酷不能泯灭我的心算能力,这一次总算有了最好的用武之地,等等,这些数据,好熟悉,不对,这些数据就是,就是公司财务的真实内容!根据公司要求,我得做两个不同版本的财务账本,对外呈现的账本都是按照公司要求“包装”过的,而另一个版本则是公司机密,除了领导没有人知道放在哪里,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面前?难道身边的女人也在看和我一样的账本?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我大脑的幻想,账本的内容早已经成为我的记忆,我能够看见,应该是我的记忆呈现形态,我要离开这个虚拟的世界,必须按照游戏规则一步一步找到返回的“钥匙”,我不能去质疑和手足无措,我必须依靠自己的天赋,来赢得这场挑战!
我使劲地运算着,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我的世界里面只剩下了这些阿拉伯数字,我没有心思去看身边红衣女子的进程,她的速度我不关心,与其在乎别人,不如把这点心思和精力全部投入挑战之中,争分夺秒完成我的任务才是关键,日本武士与武士的对决,绝对不允许三心二意,集中精力也是气魄和勇气的一种表现。
最后一页,我完成了!红衣女人的笔还在飒飒的发出声响,我的内心非常激动,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红衣女人,她的账本还有一本没有完成。她顿了顿,放下了笔,脸色有些震惊,很快又恢复了原来冷漠的表情,我瞟见她账本的一些内容,的确,和我的账本一模一样。
“7分50秒,这速度创了记录,恭喜你,你赢了!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不过在实现你愿望之前,我有个邀请。”红衣女子对我说。
我已经赢得了胜利,也许我离打开梦境”钥匙“的大门已经不远了,我不得不谨慎地回答:“什么邀请?”
“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够成功挑战我了,你的能力非常不错,所以,希望邀请你成为地狱新的挑战使者。”红衣女人见我没有立即否认,态度和蔼地说。
“和你一样?”我必须谨慎地了解对方的真实意图,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古人的话不会欺骗我。
“是的,你将拥有无尽的生命,拥有无尽的财富,作为交换,你要永远留在地狱,陪伴着世间每天犯罪而来到地狱的挑战者,相信没有人能够战胜你,那些失败者都将为他们所犯罪行付出代价,永远禁锢在地狱,受烈火焚烤。”
“我从未犯过罪,从未做过坏事,为什么也会来到这里?”
红衣女人拿起桌上的账本,对我说:“你确定吗?这上面都是你的罪状。”
“这些都是公司要求我做的,与我无关。”
“任何的理由都无法改变现实。”
也许这里的确是地狱,我的大脑太匪夷所思了,竟然能够描绘出这种宗教内容和地狱设定,真正犯罪的人得不到报应,善良的人为其顶罪。
我肯定不能选择留在这里,我要离开,我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即使那个世界已经残酷得像地狱一般,我还是执着未来:“你说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
“是的!”
“我想离开地狱,回到我的世界!”
当我醒来的时候,右手很痛,头脑晕沉,我坐起来,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这个梦匪夷所思,工作的压力已经影响到我的脑神经,我是该去看心理医生了。
又开始一天的忙碌,简单的梳妆打扮,就要冒着高温挤公交,然后接受财务主管这个贱人的安排,虽然未来似乎很难掌握在自己手里,但是有梦想总是好的,万一实现了呢?
我来到楼下,眼前的一幕让我无法迈步,对面站着一个人,是梦里的西装小伙,他现在正看向我这边,在看我?不可能!
难道他也挑战胜利了?不!不可能!那只是我大脑的幻觉,我根本不认识他!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不留痕迹地走过去,还好,他的眼神没有一直放在我的身上,就差一点,我就可以走到他身后了,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看了一眼他的侧面,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我继续向前,走过去了!我来到了他身后!这一段路,他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看来的确是个梦,这一切不过是个巧合!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
震惊,突如其来的震撼,让我再度无法迈步。
难道不是梦?难道我真的去了地狱?我无法思考,我感觉到窒息。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只要财务部的人挑战失败,你我就不会死!”
“看来,你也挑战成功了!”我原地站立着,背对着他说。
“依靠你我的才华,合作必然能改变命运!”
我思考了片刻:“挑战怎么办?”
“让财务部多人运作,每个人只负责账本的不同部分,即使跟你一样有天赋,在不熟悉整个账面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赢得挑战!”
“替罪羊吗?”
他转过身来,走到我的面前,说:“世界不正是如此吗?每一场战争,每一个时代的变化,迎来的每一个政客,每一个资本家,每一个利益既得者,不都是找到地狱规则的漏洞,才获得了未来吗?”
我很彷徨,他开着车送我到公司办理离职证明。
领导还健在,只是很不高兴我的迟到,而财务主管,她昨晚死了。
我很彷徨,也很无奈,我似乎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的人无比陌生,也无比可悲,他们的眼神里面,我看不到神的存在。
这一切,我很无奈,也很彷徨,但是……
为了……
未来……
2016年2月13日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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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helium · 5 years
Text
【R6乙女向】【Bandit/reader】Comet Dash 彗星为谁而来 1
分级:PG-13
性向:F/M
原作:彩虹六号:围攻
配对:卧底Bandit/酒吧女侍reader
梗概:一个关于自救、拯救、被拯救的俗套故事。
警告:这篇文写于很久、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班哥还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光头。
   Ⅰ
 开始为了老妈的保释金存钱的那一天,我走在乔德街上,偶然看进一家五金店的橱窗里。木格间镶嵌的玻璃脏兮兮的,收银台后站着个矮个儿黑人老头,大半身体倚在拐杖上,正要把一本挂历从墙上摘下来。我停住脚步,望着他费力地踮起脚时拐杖头上颤个不停的手,意识到我在黑彗星工作的第一年快要走到头了。
 我把手从连帽外套口袋里抽出来,推开五金店的门。门上挂有两个响不了的圣诞铃铛,光泽暗淡,塑料槲寄生叶片上蒙了结结实实的一层灰。我不由想到老妈常说的,逾期的装饰会为宅子带来厄运,虽然我们大多数时候并没有购买小彩灯和圣诞树的闲钱。出来时,我的怀里多了把生满红锈的旧扳手,以及一本已经过期的二零零六年日历,总共花去五块钱。路边的乞丐伸出长满脓疮的手臂。五块钱,小姐,五块钱就好。冷风倒灌进鼻腔里。我低下脑袋,步子迈得更大了些。
 从此往后,这把扳手在我的口袋里生了根。不管我走到哪儿,它都沉甸甸地坠在我的衣袋里,尤其是当我要在黑彗星值夜班的时候。如果你也生活在运河区,在酒吧讨生活,大多数情况下当你的嘴吐出好的、抱歉、谢谢惠顾,你的心里其实在说“操你妈”。就三个字,你的年假就要报废在医院里了。值班时,我的手常常需要滑进荷叶边围裙的口袋里握住扳手的金属柄,只为不让自己喊出那句操你妈。操你妈之后是狗娘养的,接着是砸在颅骨上的酒瓶,飞溅的血滴,裂开的骨头,救护车和警笛。捶着吧台要求赊账的醉汉不知道我的口袋里有把扳手,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把手伸向牛仔裤后腰,掏出一把伯莱塔。
 在运河区,你永远不会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会从口袋里掏出什么。
 老佩里知道扳手的事之后,把我从吧台调到了后厨。他的借口是,如果我少跟人打交道,就会少惹点麻烦。但我明白,他之所以把我放进后厨,是因为我的脑子比炸鸡块的文森特和调酒的何塞菲娜转得更快。黑彗星不是靠往酩悦香槟和伏特加里兑水营生的。我们在吧台接待前来交易的情报贩子和顾客,在后厨为情报归类,接打电话,决定该让什么人知道什么事。老佩里亲自建立了一整套信息系统,完备而复杂,从他左腿还没瘸的时候沿用至今且尚未过时。那之后我每天端盘子倒酒的时间大大缩水,挪出的八个小时用来整理雇佣兵的简历,为退伍兵和地下拳馆搭线,用记者暗访店铺的时间表交换警署可贿赂人员的名单。我并不想知道老佩里从哪儿买来这些东西,又要卖到哪儿去,虽然我不得不知道。现如今,有点头脑的年轻人大多都找到了更能来钱的去处。要是我有的选,我也会爬出去。我只希望我能撑到那一天,毕竟我见过太多坐在酒杯前说“干完这一票,我就回老家种玉米”然后隔天死在报纸头条上的人。
 其实事情本来还可以更糟的,比如被逐渐同化。大多数时候,只要一句“事情本来还可以更糟糕的”,日子就能过下去了。
 抱着日历回到黑彗星,我把替何塞菲娜买的睫毛膏给她,帮文森特从冰箱里拿了包冷冻鸡肉出来,然后从伸缩梯爬上阁楼。我的房间仍是老样子,除了老旧的门上多出一把突兀的新锁,和我搬进来的时候相比无甚差别,每一个角落都向外发射着“此处不宜久留”的信号,既没有变大,也没有缩得更小。一张皇后乐队的海报贴在衣柜对面的墙上,我将它扯下来,露出后头掉漆的墙上被抽掉三四块砖而形成的一小方凹陷。砖洞像张缺牙的嘴,谄媚地含着一叠边角打卷的、堆得乱七八糟的钞票。我点了一遍数目,然后把日历挂了上去。
 墙的嘴被堵上了,一小块墙皮被震落下来。和海报相比,这东西好就好在自带一块褐色硬壳封皮,这样就算哪天老佩里或者别的什么人突发奇想溜进我的房间,把手放上去,也不会发觉底下不正常的凹陷。衣柜门上镶着的穿衣镜倒映出挂历的大标题,花体字写就的2006被玻璃上蛇行的裂痕割成两半,“200”在一边,“6”在另一边。
 镜子里的我也有一张被割裂的脸。这可算得上是某种时间错位,事实上,二零零七年已经开始了,我即将第一次见到多米尼克·布伦斯迈尔。那一年《浪潮》尚未上映,有那么几个星期塔利班天天在电视屏幕下方滚动,基里尔风暴自下萨克森州登陆,继而席卷整个德国。我们用手掌宽的银色胶带封上每一扇玻璃窗,成箱地储备饮用水、面包和收音机电池,把床垫搬进地下室,听头顶嘎吱作响的风声、有声小说和电台转播的气象局消息度日:跨莱茵河的所有大桥都被关闭,汉诺威中央车站向滞留旅客开放了防空洞,红十字会成员在那里分发毛毯。那会儿似乎便利店货架上能找到的任何东西都比现在便宜,在汉诺威的黑色世界崭露头角的多米尼克也不叫多米尼克。因此,或许也可以说,这个故事在某种程度上从最开始就充斥着谎言。
 而我此前从不知道谎言也可以拯救一个人。
   Ⅱ
 机车轰鸣声在酒吧外头的街道上响起,由远及近,如同水滴形刀刃的宽度从尖锋开始极速扩大,割开运河区的夜晚包藏的污垢。吧台对面墙上的铜质船锚造型时钟已彻底报废,时针一动不动地瘫在那儿,指向钟被流弹击中的时刻,分针则不知所踪。那把声波刀一路切割在街上游荡着的乞丐、兜售便宜口活的未成年男女和磕高了的流浪汉,最终在黑彗星门口戛然而止;我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半夜十一点四十五分。
 如果把时间拨回下午,地狱天使和吉普赛小丑的那两拨人没有选择在这里就地解决问题,而是遵循传统,出去找个废弃工厂或者小巷火并,这本该是平日里黑彗星最热闹的钟点。一直以来,黑彗星就像那几个没有手术价目表的诊所一样,属于人人尊敬的非军事化区。没人知道规矩怎么就变了。
 现在,酒吧里剩下的一切都蒙上一层清冷的蓝色,色调十分和谐,几近诡异。墙上原本会放出红色或紫色灯光的灯管全碎了,玻璃碎块浸在血泊里,旁边散落着一截断指。舞池里只有血和脏脚印,钢管上飞溅的红色液体让这里看上去像某部低级恐怖片的拍摄现场。如果只靠我单打独斗,把这地方收拾到能营业的状态需要一整个星期。擦擦洗洗不是我的活儿,可当我从警局回来的时候黑彗星比坟墓还安静:炸鸡块的文森特跑了,调酒的何塞菲娜死了,拖地板、擦桌子、洗碗的卢克躺在医院里,负责安保的宾尼不知所踪。你看,最聪明的人也免不了要拿起拖把和水桶,脖子上挂条抹布。
 可是我不。从我走进黑彗星的门、走向废墟中心、屁股挨到被砸得稀巴烂的圆形吧台桌面的那一刻算起,除了坐在桌上闷头抽烟,我什么都没干。半个小时过去了,我没挪一下窝,一脚踩一个泼了酒渍的吧台凳,一根烟抽完就用烟头点燃下一根。我是粗制滥造的恐怖片的女主角,天花板角落里被人一枪打碎的监控摄像头给我一帧特写,而我今晚准备耍大牌罢工。操你妈。
 当我用第六根烟的烟头点燃第七根烟,摩托车的噪音在门前熄了火。有人屈起指关节,在门框上敲了敲——酒吧的门早些时候给那帮人砸烂了。我抬起头,头顶硕果仅存的一盏吊灯摇摇晃晃,昏暗的淡黄色光自上而下照亮男人的脸,使他颧骨下的凹陷和眼眶更加深邃。戏剧性的打光。另一个迫不及待地想在这部G级烂片中毁掉职业声誉的演员。他身上的机车夹克、皮裤和马丁靴在光中显现出不真实的刻意做旧效果,运河区的男人十个有九个这么打扮,就连有些下巴上尚未冒出胡茬的男孩也会借钱置办这样一套行头,穿上后翘课出来到街上闲逛,找欠缺职业操守的便利店老板买廉价香烟和成人杂志,幻想自己在大房子里搂着丰满美妞点钞票的未来。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不动声色地把烟从嘴边拿下来,声音自带宣布打烊的意味。我用烟头指指周围,示意他看看那些呕吐物,散落在长桌上的脱衣舞娘挂画残片和被割破了的、翻出金黄色海绵垫的皮椅。而男人似乎不以为意,他跨过倒在地上的吧台凳,弹壳在他的靴底嘎吱作响,夹克下的衬衫印着排成下弧形的汉诺威字样,以及AFFA:Angels Forever, Forever Angels。
 要是你也从小在运河区长大,这些标志的含义在你脑袋里会比你最爱的乐队主唱的名字还要清晰。在这儿无知和过分自信一样危险。他不是地狱天使,暂时不是,只是个被观察者,负责跑腿、开车和收拾残局。目前这个阶段,这些缩写和势力地区的名字就是他能放到自己身上来虚张声势的所有东西了——如果他胆敢现在就把侧面骷髅和金红单翼纹到背上,地狱天使会把他摁在地上暴打一顿,点燃衬衫按上他的后背,在他的惨叫声中撕下那块皮。
 “放轻松,小家伙,我只是忘了点东西在这。”他的手插在夹克口袋里,视线和他的声音一样蒙着灰雾般半新不旧的厌倦,懒洋洋地扫过废墟,如同白领等红灯时冷漠地浏览大厦广告牌上的模特。“怎么不见老佩里?”
 “ICU里躺着呢。急着找他?我可以给你地址。”
 男人笑了,露出一口雪白齐整的牙齿,简直是活生生的牙医诊所广告。这就是那种会让头一次进酒吧的傻姑娘心旌神摇,而更机灵的女孩看了就知道该躲远��儿的笑容。“不,不——只是关心一下。这老家伙还欠我四十块钱呢,去年他押了科特迪瓦赢。”
 啊,世界杯,运河区酒吧从业者的噩梦。“听我说,忘了那些钱吧,他被打中的是这儿。”我的两根指头夹着烟,用烟嘴指指自己的太阳穴,企盼他听完之后赶紧走开,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回顾我升级失败的人生中第二致命的打击。然而哪怕我坚信他百分百读懂了我的潜台词,他也没有流露出丝毫转身的意图,只是像个刚接受了牧师祝福的新郎那样心安理得地站在原地,耸了耸肩膀:“我很遗憾。”
 比起老佩里,他的语气听上去更像在遗憾那四十块。我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继续抽烟,不再搭理他。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手电筒,开始在暴力的遗迹里翻找起来。他弯下腰,查看桌底的阴影,用手电筒的柄拨开碎瓷砖。一声响亮的呱唧后,他一脚踩进了血泊,又若无其事地拔出来,在已经肮脏不堪的木地板上印出更多一串一串的血脚印。我刻意移开视线,盯着在天花板上跳舞的烟雾,以免惹麻烦。天知道他在找什么。
 后来——我是指我们熟起来之后,他曾煞有介事地问过我,这第一次会面是否给我留下了什么深刻的印象。我如实回答:我只记住了你的屁股。
 这个答案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像舀了一满勺芝士烩饭送进嘴里,却尝出里头搁了融化的洗衣皂。虽然每个人都会在大庭广众下同意把诚实归进美德这一分类,不过最好别期待它会比烩饭里的肥皂卖相更好。那会儿我坐在吧台上抽烟,整个人颓得能本色出演离开拉斯维加斯,环视四周,眼睛里只有破桌子、破椅子、墙上人头大的血渍,然后就是他因为弯腰在地上找东西而翘起来的臀部,绷紧的皮革的线条赏心悦目。我不能指望他意会到这是句具有调情意味的赞美,多米尼克的脑袋里管情商的那个分区是高级水泥做的。
 多米尼克,什么样的怪胎才能厚着脸皮管这个叫美好的初遇啊?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姑娘只会在毕业舞会上邂逅她们的白马王子,穿着露肩晚礼服而不是被血染毁了的劣质衬衫和油腻的围裙,嘴里叼着棒棒糖而不是黑魔鬼。老天,这不是一句“我他妈没开玩笑”能说清楚的。我多想向他好好地解释这一切,我错过的,我失去的,我得到的。这很不容易,所以最后我只能对他说,血不是我的。
 血不是我的。有个男人在我鼻尖前头被割了喉咙。血像热水从年久失修的水龙头里爆发一样欢天喜地地从他的脖子喷出来,直接射进我嘴里。男人一点点歪倒下去,那血淋淋的花洒喷头也一点点竖着扫射下去,从我的脸到我的脖子到胸口,我搁在桌上的手也没放过,直到他瘫软的身体完全消失在大理石吧台的另一侧。
 想象一下,口腔上一秒还是空的,下一秒就溢满了难以言喻的咸腥味。嗅觉和味觉能感知到的整个世界都浸在铁锈里,那感觉就像你的嘴和鼻腔完全打通了。你的鼻尖牙齿和嘴唇都在往下滴血。啪嗒,鼻尖滴下的血砸到嘴唇上。
 那老家伙是对的,我不是在前台干活的料。那一瞬间我甚至不相信居然在我身上能发生这么操蛋的事。什么,认真的吗,你开玩笑吧。我闭了闭嘴唇,舌头在上颚碾了一下。我在试图确认。我不敢相信那真的是血。那么多。
 接着呢?多米尼克催促我。说下去。说出来你会好过些。
 接着我吐了。
 我捂住嘴,混着血的呕吐物从指缝间漏出来,顺着手臂流下去,滴答了一路。我蹲下来躲避流弹,匍匐着挪到墙边,再摸着墙根转进厨房。中途我被地上的一条胳膊绊了一跤,下巴以青春期女孩们坠入爱河的冲劲儿狠狠地磕在地板上,殃及牙齿,刮走了舌头上的一块皮。去确认那人是不是还活着的念头也就存活了半秒钟。因为沾满血,指头在厨房铁门的门锁上不住打滑,抖得像个帕金森病人,结果就是金属锁的表面最后也晕开了一大片血红。我扒住洗手池,从呕吐的眩晕浮出的间隙听到有人边捶门边大吼,声音像从外太空跋涉数十万光年而来一样模糊,不知道是在求我放他进去还是命令我把门打开。门外头是枪林弹雨,门里头是我在倾倒废物。我在洗手池旁边浪费了一整个世纪,肺叶都快呕到喉头,直到浑身脱力,瘫倒在瓷砖上。
 恐怕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抵触热水澡了。亲爱的,最恶心的不是铁锈味,是温度。那个陌生男人的血热得发烫。
 最后门是被姗姗来迟的条子砸开的,无论他们在门外怎么喊叫,我都不肯相信他们真的是警察。果不其然,门一打开,我便看到门前的地上躺着何塞菲娜的尸体,半边脸不翼而飞。条子们显然急需活着的、意识清晰的目击者,匆匆忙忙把我捉去做笔录,把我押进警车之前甚至不肯让我去换件体面衣服。可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些家伙的工作态度实在耐人寻味。你瞧,甚至都没人来把案发现场围起来。就连老妈用双筒猎枪给了老爹的脑袋一次鸣枪警告那回,都有黄黑相间的胶带拦在公寓门口,粉笔画出老爹的身体轮廓。被送回来的路上,我不可避免地回想起邮箱里新收到的那条有关黑帮和警局地下交易的消息,尽管这对载着我的这辆警车是莫大的不敬。
 我又吸了一口烟,数了数被打碎的玻璃窗的数目。黑彗星的门口处有道可伸缩的栅栏铁门,尚且不用操心。这一块儿就是汉诺威市政府最不想让游客知道它存在的那种地方,如果就让那些窗户这么开着,明天早上起来,我就会看到这里所有还算值钱的玩意全被搬走了,从点唱机到冰柜。破窗效应也不完全是胡扯,我需要弄点防卫措施,给还剩下的东西列张清单,再把所有散落的人体组织扔进垃圾袋。可我现在他妈的连自己的腿都感觉不到了。宝贝儿,我好累。
 这就像在一场非自愿参加的大逃杀式马拉松,你透支了下一天、下一星期和一整年的毅力爬到终点线,屠夫打扮的计时员举起扩音器说:对不住,老兄,你还有一公里。
 “嘿,嘿?美人儿?”那个不识相的男人的声音把我扯了回来。现在他又回到了吧台前,手里多了一个黄色的文件袋,奇迹般干净。“麻烦让让。”
 不晓得他的声音到底有什么让人服从指令的魔力,也可能是我太困了,我下意识地就把一只脚从踩着的吧台凳上抬了起来。凳脚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把凳子拉过去,毫不讲究地在上头坐下。
 “那上面有玻璃碴。”我这么对他说,其实我压根不知道那把高脚凳上到底有什么。我只希望他听到这句话后站起来,把凳子还给我,好让我有个地方搁我的脚。烟灰落到我的运动鞋上,我抖了抖脚尖,一小撮灰白色的粉尘落到地上。
 男人再度施展充耳不闻的魔法,作派与老妈边大吼边一件接一件地将家里的相框摔向地板时安然收看球赛的老爹如出一辙。他将手搭上桌面,向我讨要一根烟。我抖抖烟盒,倒出一根给他,他道了声谢,把烟咬在嘴里,得寸进尺地凑上来。我一边在心里回忆无耻之徒这个单词该怎么拼,一边手已经自动伸向背后,顺着吧台摸索下去,拉开抽屉凭感觉拈出一只塑料打火机。
 有那么几秒钟,我和他的距离很近。火苗蹭地窜起,他的漂亮眉眼在火光里分毫毕现,垂下的睫毛一根根被勾勒出来,镀上一层黄金。光凭这张脸,他就能毫不费力地找到大把大把心甘情愿为他付账单的女人。烟一点燃,他就退开了。以防他还有更多要求,我干脆又从酒柜里挖出一瓶威士忌,倒了两杯酒。
 男人接过玻璃杯,眼神堪称愉快。“可以叫我尼克。你是佩里的外甥女?”
 我模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声,弹了弹烟灰。我不认为尼克有任何理由为我颓靡的反应愤愤不平,佩里死透了,他的独生女十几年前怀揣着好莱坞演员梦和私生子离家出走,没往家里打过一个电话。没人会来继承黑彗星,就算佩里小姐从天而降,她也只会把它卖掉。我对法律上的继承程序一无所知,更不知道我还能被允许拥有那间小阁楼多久,说不定再过几天,我就要加入街头游荡的那一群了。我原本的目标是在两年之内攒齐老妈的保释金,一夜之间,数字二后头就得加个零;在普通的酒吧和餐厅洗盘子不可能拿到我现在的收入,也许像我这样的软脚虾也能带着黑彗星的情报库另起炉灶——如果命运女神当真瞎了眼的话。
 “友好点嘛,女孩。”尼克劝道,酒杯边缘碰撞着他的牙齿,有如剔透的冰块碰撞杯壁。“我想,你应该同意交换名字是社交礼仪的一部分。”
 我握住玻璃杯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叫我海伦就行。”我尽力藏好警惕的神色,屁股往后挪了挪,同时夹起手肘碰碰大腿外侧,以确定扳手还在口袋里。
 尼克微笑的时候我就不呼吸。
 “海伦。”他好整以暇地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在他嘴里像句邪恶的咒语。“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需要帮助。”
 我看着他。就算是瞎眼的命运女神也看得出来我需要帮助。我知道大家是怎么说运河区的某些女人的,这是跑了丈夫的汉娜,那是死了丈夫的罗斯玛丽。一句话就能概括所有的人生。到最后他们也会这么用一句话概括我:没了爹妈的海伦,刚过十九岁,高中辍学,在城市最肮脏的下水道里游荡,房子被银行收走,除了被砸成垃圾堆的酒吧的阁楼以外无处可归。我有三扇窗户要修,两百平方米的地板要擦,五千块钱的高利贷要还。我真想知道他打算怎么帮我。我真想知道一颗彗星该怎么照亮整片没有月亮的夜空。
   Ⅲ
 我们从杂物间里挖出了一个修理工具箱,我是说,尼克和我。我很快发现他有一套高超的盘问技巧,他一边往横在窗户上的木板钉钉子,一边轻松随意地与我闲聊,a.k.a.套话。我在旁边给他打下手,想着自己的事,注意力涣散的结果就是被他东一句西一句地套出了好些我本来半个字也不想提的事儿,甚至连电话号码也交了出去。作为情报业者,这真是奇耻大辱。但是看在他的木工活儿做得很漂亮的份上,我决定原谅他。
 快要收工的时候,尼克向我要了一罐广告颜料,在木板上刷了一行明黄色的粗体Nick B。眼馋的无赖混混们看到这个,就会知道尼克·贝图尔格看着这儿。“如果早知道会在这里派上用场,我可以帮你带些更管用的小玩意儿来,不过你晚上可能就睡不太安稳了。”尼克兴味索然地说,“这个窗户框是金属的,对吧?”
 “我想是吧。”我接过他手里沾着颜料的刷子。“那是什么意思?”
 我们面面相觑了三秒钟,反应过来之后,坏笑爬上尼克的脸庞。“什么?——噢。你知道人触电会发出什么声音吗?”
 如果我是一只猫,我现在一定已经炸成了一团毛球。接下来的时间我都在思考这家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怪人,以及在他似乎对我颇感兴趣的前提下,我该和他保持多远的距离。我太过专心,以至于最后收起工具时,我只喃喃了一句谢谢,并且立刻与他同时意识到了自己的敷衍。
 “对不起。”我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我——我只是太累了。今天是很漫长的一天。”
 “对任何人都是。”尼克表示赞同。“早点睡,女孩。”他一弹拇指,最后一颗钉子跳进工具箱里。我站在原地,目送他走出门,十几秒后摩托车的机械轰鸣在被封死的窗户后响起,像来时一样逐渐消失,我才敢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到这时,我才发现,我的身体在他身边居然一直处于紧绷状态,这会儿骤然放松下来,我差点再次倒在地上。
 回到吧台,我发现空杯下压着几张钞票。我毫不客气地拿走了钱,同时在心里想,目前尼克·贝图尔格应该能挤进“运河区最有礼貌的无赖”排行榜前三名。我爬上楼,用冷水冲了个自欺欺人的澡,把浸透血的衣服扔进水盆里。直到碰了水,我才发现手臂上多出了一条长长的、蜿蜒的伤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划破的,已经开始结痂了。我必须要睡了,明天还有成吨的麻烦事要处理。我掀开房间墙上的那本日历,把那些钞票放进墙洞里。
 真正能把人淹没的困意找上我前,有个男人在窗外的街道上唱起了歌,声音模糊,忽远忽近。我是个穷小孩,没有人爱我。 他唱得七零八落,却还执着地分出高低声部。我把头蒙进被子里,歌声被削去几层,仍然锲而不舍地钻进来。我是个穷小孩,没有人爱我。他是个穷小孩,从穷人家里来。两首不同的歌在我的脑子里搅在一起,像缠乱了的毛线。我是个爱哭的穷鬼,为了几枚硬币潜入深海;我是只肥胖的家猫,笨拙地舔舐伤口。穷小孩、爱哭的穷光蛋和胖猫,这些词汇在我脑袋里循环,直到这一天终于结束于一场无梦的睡眠。
 我暂时还不知道的是,尼克驾着他的复古维斯帕回到住处以后,给某个不会在任何通讯公司的记录里留下痕迹的号码打了个电话。
 他说:“给我海伦·阿兰德的所有资料。相信我,这绝对值得。”
   TBC
 在班迪的假名上抖了个小机灵,贝图尔格=Betrüger=骗子
文末的两首歌是Bohemian Rhapsody和Flightless Bi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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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mni-omni-blog · 6 years
Text
科学怪人(AU)
献给心目中的三国杀第一神经病李文优
CP是浮云,只想写一个神经病的恋爱观
R18预警,血腥预警,死亡预警
儒诩党勿入,可能引起不适
“他习惯在布满积灰的实验室,身上披一块黑色粗葛布草率缝制的大褂。晦暗的光线从不能紧闭的窗格处射进来。他习惯在令人窒息的腐朽气味中,喝他珍藏多年的葡萄酒。我猜测他难以分辨这股味道应当归结于恶臭还是芳甜。阴冷的灯光跌落在他的玻璃杯和红玛瑙般的眼眸之中。他习惯在近处观测生命坠落的原因和腐烂的过程,观测作家们称之为人类优雅感情所最不堪承受的事物,一个生命瓦解最残酷暴虐的节点。他习惯认为生命中只存在节点而非终点,由生到死的背后隐蔽着由死到生的罪恶而辉煌的循环,就像从地狱最底层里射出的幽冥的光。当他推开窗格,背影嵌入阴森森的光芒和格栅所圈锢的画面,我以为我看见了地狱的光,死亡的迹象无所不在。
“这是我下定决心离开他的那一天。他医术高明,从他那里我学会许多匪夷所思的知识和技巧。但他是个疯子,他习惯从一个坟墓爬到另一个坟墓,企图进行某种污秽的亵渎神灵的创作。他的未来紧紧缠绕在裹尸布里,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不能够意识到可悲的处境。而我的目标刚好相反,我将朝着未来的阳光行走,成为世上最好的医师。
“只有死亡能使我们再度相见。”
——
大陆的西北部有一座具有独特味道的小城。若不是为了完成贾诩的遗愿,吕布和��蝉恐怕一辈子不会在此地涉足。
它的沧桑和荒凉仿佛止歇了数个世纪的钟摆。终年笼罩着中古的丧葬般的阴云,寒风如毒气弥漫。垃圾堆和沙石遍布道路。灰尘覆盖教堂尖顶的斜坡,蒙上五颜六色的拼贴玻璃窗格。
街上散乱着无人光临的马戏团的节目单,茶会宣传卡片。又一阵风,它们飞扬在模糊的废墟和磨坊的背景之中,旋转着落在远处,疲倦的面孔和匆忙的脚步经过。笑声突兀响起,迅速吞没。
行人寥寥。少数的几个像是迫于生计而不得不出现在道路上的人们不约而同地用斗篷遮挡住大半边面孔,目不斜视,一手捂着胸口,仿佛祈祷神灵庇佑他们的灵魂以防阴风撕裂。貂蝉痛苦而颓丧地捂着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兜帽,连脖子都遮的密不透风。她的身体有节奏地随着马车轱辘晃动,看上去气息奄奄,疲惫的魔爪深深刺入她的血管,没有一个“任务”像今天所遭受的这样艰难缓慢。
“因为我们收了钱。”
吕布喃喃自语,声线中怀着难以诉说的悔意。他意识到他被看似无需冒任何生命和财产危险便可获得的利益所蒙蔽。他的银行账户上有贾诩医师百分之三十的遗产,他的马车后部车厢里停着贾诩医师的尸体。不论是出于职业道德还是怜悯之情,他都有义务完成雇主最后的遗愿。
貂蝉垂下头用吕布敞开的风衣挡住了面孔。连带她那双迷人的眼睛,一齐瑟缩在柔软的织物下面。她不需要看路,整个人弯曲依靠在吕布怀里,吕布撇嘴一笑,伸手搂住貂蝉的肩膀,另一只握着缰绳的手稍稍用力,马匹速度不减,唯独发出难以消解的黯淡悲鸣。
“哼!那倒霉医生!害我们来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貂蝉闷闷道。
吕布缓慢前进,潜心思索踏入道德领域而带来的崇高意识。他第一次做“赶尸”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活计,将一个人的尸体带给他的老相识或者老情人诸如此类的行为,在他的内心里培育出了一股积极的罕见力量,在面对恶劣环境时释放出尊严的神圣。
“不,我说,这是职业道德,亲爱的。”
“你有道德可言?”貂蝉反唇相讥。
“也是一种……呃,审美境界。”
“和审美有什么关系?”
“至少死人不会喋喋不休,用一连串问题烦得我精疲力竭。”
“我不再反抗,没有力量挣脱死亡的魔爪。我的躯体逐渐失去知觉。脉搏停止跳动,血液冷却,四肢僵硬,直到变成一堆变形,恶心,令人厌弃的肉。一个独行于世如同生于荒漠的疯子曾告诉我,死者的容颜较生时更为美丽,他们的身体因洗除罪孽的灵魂而变得格外可爱。
“我不知他若看见这具失去生机的躯体会作何感想。我以为,死亡仅仅是中止世上一切痛苦的一种尝试。
“期待我们再度相见的一日,痛苦将冲破棺木,席卷而来。”
——
吕布忽然停下马车。貂蝉由于惯性而持续向前的身体被吕布牢牢抓住。她甚至认为吕布不必使出这么大的力气,这让她柔嫩的肩膀有些疼痛。貂蝉先是感到疑惑——她还没来得及为吕布刚才不太具有绅士风度的言辞而生气——随后从风衣里小心地探出脑袋。
“我们到了?”
但吕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有所察觉。空气越发浑浊不堪,一丝压抑的血腥气瞬间汩汩弥漫,越发浓烈。狂风开始呼啸,夹卷着邪恶的征兆铺天盖地地遮蔽这荒凉空阔的废弃之城,他竟无力驱赶也无法绕开。
马匹受惊嘶鸣。钝重的撞击声从车厢后部传来。吕布条件反射地龇牙,虽然会疼痛的人并不是他——若还有“人”能感到疼痛,那不是他。
吕布和貂蝉瞪着眼睛看着那条不只从哪儿窜出来的,正对他们狂吠的野狗。它毛色混杂,迫于生存而留下的斑驳狰狞刺目。肉体上残缺抑制不了它精神上的亢奋,它如同一条冲破地狱锁链的丧家之犬,狂躁的吠叫撕裂死亡的阴影,唤醒死亡的世界。四周野狗不知何时开始和它形成了默契的共鸣,全城兽性在这一刻苏醒,陷入变本加厉的疯狂之中。吕布不得不一手勒紧缰绳,一手轻拍马颈,试图使它镇静下来。
如果马匹突然失控朝不明方向飞奔而逃,吕布还真不知如何是好。他原本想租一部车,可是没有人愿意答应它把自己的车开往一座荒城。这辆马车是貂蝉动用了美色,从一个富豪那里骗来的。
“它可比那老不死强的多,”吕布半是嘲讽半是安慰毛骨悚然的貂蝉,“连野狗都对它情有独钟。”
他错了。野狗很快对劣种牡马失去了兴趣,转而朝着后车厢嚎叫得撕心裂肺。
“它的嘴里还没有被风沙填满?”貂蝉竭力隐藏她的不安。
“很遗憾,我想是这样。”
然而使他们吃惊的真相是,它居然并不是野狗。
那个喊着“停下来!”,从拐角处的沙雾里出现的少年,此刻正摸索着墙壁的边缘,慢慢地靠近过来。他的个子瘦长高挑,但腿脚甚为不便,走路时膝盖并不能弯曲,因而呈现出诡异的,僵尸一般的效果。
“你给我回来!”少年始终扶着墙垣,滑稽的墨镜遮掩不住他的残破的面孔。他伸出的手指指甲断裂,布满了和他那条狗同样触目惊心的伤疤,诉说它们曾经血肉模糊的景象。貂蝉仅仅是看着它便能感受到遭受酷刑般的剧痛,她甚至怀疑这个“人”是神灵为了表示对人类的厌弃感而心怀仇恨造出的杰作。
那条狗显然对主人的服从有限。在狂风与犬吠中,少年嘶哑的声音如败絮迅速湮灭。吕布看着相持的一人一兽,一股猛烈的奇异念头顿时将威胁和恐惧隔开,他跳下车,拽住拖在地上,一头系在项圈上的绳子,竟然不废多少力气就把它拖到少年的身边。
他苦笑。在这座压抑的中古城镇面前,他变得如此敏感脆弱。不经意间掀起的内心骚动使得他轻而易举的人格分裂,情感在他体内厮杀争斗,绵延不绝。
“看好你的狗。”吕布递过绳子。少年的手在空中突然摸索,吕布一楞,把绳子塞进他的手里,顺便拍拍他的肩。
少年牵着他的狗转身离开。他脚步匆忙,限于身体的缺陷,速度却不快。
只是周围已一片寂静。突如其来的鼓噪者随着始作俑者的离去仓皇逃窜,不堪一击。吕布的信心随之而来,他朝貂蝉抬起头,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瞎子?”与其说是发问,倒不如说是貂蝉如释重负般叹息。
一丝笑容浮上吕布的嘴角。“刚才你有没有注意到,我还没碰到他的肩膀,他就向后退了半步?”
貂蝉蓦地睁大眼睛。
“啧……我可没见过那样凶残的导盲犬。多漂亮的眼睛,瞎掉的话……这也太可惜了。”
菩提树大街七号是一座废弃教堂。
它没有厚重的石墙包围,四周栽着白杨树,枝干在风中来回摇摆,树叶银白色和墨绿色的一面交杂综错。从绿到白,又从白到绿,不停变幻。白杨树下的矢车菊蓝光闪闪,仿佛一支支凝固不动的火焰。吕布查到的资料显示,这里曾经叫做菩提树镇,但由于某种不为人所知的原因,它的名字和它本身一起,为世人所遗弃。
许久未经修缮的教堂尖顶在灰蓝浑浊的天穹下如同一匹陷入沉睡中的黑色怪兽。上一次修缮遗留的脚手架尚未拆除——它也许和教堂本身一样,是上个世纪的遗物——铁杆和木条像盘绕着教堂的藤蔓,两者合为一体,激发旁观者内心的敬畏。正门的拼花玻璃上,天使长正在掂量灵魂,幸运者被天使领进天国,倒霉的由魔鬼带往地狱。
吕布站在门前,他回头望了一眼坐在马车上迟迟不肯下车的貂蝉,微微一笑。
“地狱之旅即将启程。”
他叩响门环,木牌上张牙舞爪的“李”字轻轻摇曳,扬起一小层神秘肃穆的灰。
开门的除了医生本人不会是别的什么人。他的相貌和吕布事先根据当地居民的描述而构建的“独居疯大夫”形象几乎没有偏离:骨瘦如柴,两颊深凹,黑发凌乱披散,红玛瑙般的眼珠子随时要淌出血来,身上披着一块黑色粗葛布缝制的大褂。
渡鸦在附近鸣叫,医生一言不发,仿佛静静地欣赏那音乐之声。貂蝉从车上跳下来,掀开帘子展示出一副朴实无华的木棺。音乐在一声长长的哀啼中画上了休止符。医生和吕布一直彼此看着对方,此时他偏过头,神情比他平时所惯常展现的越发冷酷,看起来如同一个久病初愈而隐痛仍将伴随终身的人。
“谁?”
他吐出一个词,所有的言语在紧闭的双唇后面熄灭。如果人体器官在长期不使用后确实会显露出衰退的迹象,吕布想他一定是很久没有和人说话了。
“我叫吕布。那是我的同伴貂蝉。‘里面’的那家伙叫贾诩。我们负责送他回来,就是这样。”
“哦?”
吕布斟酌着措辞:“我们收了一笔运费,把他带到这儿是我们的任务。现在您看是不是需要我们帮您送进去?”
医生呆立在那里,面孔上浮现出一种吕布看不懂的复杂表情,好像在坚持催促自己相信一桩离奇而期盼已久的事情。他的双眼变得昏暗朦胧,似乎交织着诧异和惊喜的晕眩,盯着那具体现出不可抗拒的诱惑和深不可测的魅力的棺材。
吕布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以确认没有人正掀开盖子和流苏幕布从里面爬出来。
他怀着这种念头时,医生用双手遮住了眼睛,退回到阴冷的教堂正厅,随后伸开双臂将门板敞开。内部空旷阴暗,只有一盏放射着微弱冷光的灯被铁链拴着挂在高高的穹顶。它的光芒在洒向地面前就终结了,医师站在灯下而没有影子,潮湿的地面因此显现出下沉的错觉。
“进来。”他说道。
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他不会讲多于一个字的话。
吕布跑去帮貂蝉卸棺材。貂蝉的内心正被无数种崩溃的想法折磨着,她迫不及待地想说些什么平复情绪的事情。吕布单肩扛着沉甸甸的棺木踏入乌烟瘴气的教堂之中,而医师站在台阶上用极其颐指气使的眼神观望着他们,他终于忍不住开了一个最不合时宜的玩笑。
“这里难道就没有漂亮护士吗?”
“从来没有。”
四周空旷的回声同时重复道:“从来没有。”
吕布和貂蝉并肩坐在二层的卧房。这间房间玻璃窗户上的图案是吹着长长喇叭的天使,脚下爬着缠绕的西番莲和深红玫瑰。摆脱不了的霉味和铁锈味交杂升腾,后者来源于窗外九宫格状的铁栅栏。
外面就是仿佛永远不会拆除的脚手架,这里理论上却没有防盗的必要。
教堂一共三层。他们上方只有一间阁楼。他们耳朵里听着医师踱步的嘈杂声,准确地泄露出主人如何心烦体虚,口干舌燥。貂蝉原本的替吕布治病的念头全被恐惧和强烈的呕吐感吞没了,她回想一日之内何等频繁出现的匪夷所思之事,诚然他见过无数行事乖张的男男女女,这张独居疯大夫的面孔却是她再也不想见到的。
当他们终于在失去圣像的神龛前放定棺材,曾一度带给医师先生快乐的梦想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他走下台阶,轻轻地将幕布掀开,亲吻木板角落一块斑驳的疤痕。那个他盼望能够实现而一直未能实现的梦想,又从郁郁葱葱的葡萄叶之间朝他涌来。他不愿离去,一直呆到金色薄雾那平稳的光亮最后收敛,透过葡萄叶的柔和的阳光最后燃尽。他在梦想的王国里漫游许久,总算记起还有两位客人等候他的款待。
他们不能不留意到医师的容貌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变化,仿佛一刹那时光逆流,一颗颗清新雨珠跌进几乎覆满了瘴气的幽深平静的水潭。“别吃那些药了。”就连医师突然说出口的那句话也恍如梦话一般。
“除了我,再也没有人能治好你的病。我请你们留宿几日作为���谢。”
医师安详又自负的神情带着某种散发出��性的神采,以至于吕布本人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接受了一份意外施舍。
“你将因信任得到馈赠。但我没有准备食物,你们是带着干粮的旅行者,我想这不是问题。我的葡萄酒随处可见,请自取所需。”
他的舌头似是渐渐开始适应工作,语词仍然拗口,基本可算是通顺。
“没有食物?那您自己怎么办?”貂蝉有太多问题想问,但她马上就将为这句话而后悔。
医师的身体很快向他们展示出了它不曾因年华老去而丢失的敏捷。一个深褐色的小影子从貂蝉脚下一闪而过,陷入某个枯瘦嶙峋的手掌。他捏着它的尾巴,圆润的身体徒劳挣扎如同末日的钟摆。可怜的小家伙,连最后一声啼叫还来不及发出,便被塞入狡黠张大的口中。清脆的咀嚼声嘎吱作响,它迅速神奇消失,留不下一星半点的皮毛和骨头,它的存在被抹杀了,它从未去过任何地方,从未到过此处。唯独血液留下了痕迹,沿着嘴角淌下来。医师没有说话,他如猫一般愉快微笑,也没有舔干净下巴上的血迹。就像普通人吃红色浆果一样自然。
貂蝉尖声大叫!她拉着吕布的胳膊急速回避,医师在他们身后以胜利者的姿态大声宣告:“生命用最直接的方式滋养生命!你们永远不会明白!”
很久以来,医师已不存与贾诩重逢的希望。在这令人厌倦而漫长的日子里,贾诩的形象却频繁出现在他的眼前。此时此刻,巨大的波澜不仅没有使得他的双手失去力气,反而越发精力充沛。他忘记了一切,顽固地追逐注定沉沦的食物。他撬开最后一根七寸钉,跪在棺材旁边,手脚都在颤抖。这不是出于人间地狱的痛苦,而是一种诚挚的充满了激情的渴望,湿润的空气中灯光逐渐消散,脚手架的木板遮住了半块窗口,留下一小片阴郁的天��。
以他的姿势,披散的头发刚好垂在棺盖上。他伸手用最大的力气推开木板,它竟然轰隆作响,碎裂在地。生石灰粉纷然飞舞,聚拢成一团仙境般柔和的雾。防腐香料的味道把教堂装点得神圣庄严。
贾诩躺在云雾里,双手在胸前交叠,双眼紧闭,仿佛是天使把他摆成了这样的姿态。医师不再颤抖,俯身贴着他的脸,一遍一遍吻他脱了色的嘴唇。
“文和,我得和你呆在一起。你再也离不开我了。”
医师抱起贾诩的尸体,朝右侧回廊走去,通往地下实验室的台阶发出老鼠被碾过或咀嚼时的声音。
“我是你唯一能够相信的人,文和。”
颅骨,胫骨,肋骨四处凌乱散放的地下室成为一小片荒凉墓场的缩影。浸透腥黄药剂的躯体被从玻璃缸里捞起来,仰面放置在手术台上,秀美的银白色头发水草般披散,寿衣已褪去,露出生石灰颜色的皮肤,插满各种各样错综的管子。
医师打开一瓶葡萄酒,上手术台前喝一瓶酒,是他多年不改的习惯。他安于暗无天日的现状,身体却轻易因缺乏酒精而疲乏不堪。
他多年未上手术台。
空酒瓶朝后掷去,在墙壁上碎裂成一场钻石般的雨。他面临行医生涯中最重要的一次手术。他凝视病人保存完好的身体,期待从蛹中飞出一只艳丽的蝴蝶。他将手心覆在贾诩左侧胸前,没有任何生命跳动的迹象。
他沉思片刻,他甚至想过就这样让他们彼此陪伴,到他死去的一日。
秒针滴答作响。
时间到了。
他拔下所有管子,没有流出一滴鲜血。
生命用最直接的方式滋养生命。时间到了。多年掩饰的渴望在香水气味的药剂中激烈挥发,像蚁群一样密集躁动地奔跑出来。自然科学与人类本能在此刻具备同等的重要性,而本能由于长期不自然的压抑变本加厉,使他热血沸腾。行星不能摆脱环绕太阳的轨迹,他不能摆脱肉圌欲的追逐。
医师脱下外套,赤身裸圌体,笨拙地覆盖在尸身柔嫩的胸脯,小腹和四肢上。这仅仅是他人生中第二次交圌配,智慧呈现出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残缺。两具不再不再具有生机的躯体欢愉地紧贴,病人的身体像一块甜美的奶果脯,不再是新鲜的从枝头采摘的模样,它熟透了,开始缺水和萎缩,又在药剂中浸泡涨开。医师企图咬啮禁果,饱餐完整的欢乐,然而他的动作迟疑生涩,受纵于一颗过早敞开却得不到填塞的心灵。
在冷酷的实验室中,满月光芒照射不到的禁忌之地,在铺着黑色棉布的木板搭造的简陋婚床之上,他亲吻病人的耳垂,眉毛,发际线,乘着木筏卷入海浪的泡沫,宣泄般横冲直撞,互相倾轧直至沉入漆黑一片的深渊。
他的拥抱诚实而贞洁,他的亲吻属于合格美妙的情人。他的某个器官背井离乡,从持续了太久的悲惨禁锢的生活中解脱出来。这个被遗忘的地方一声不吭,固执地不肯腐烂在暗处。它竭力伸展,迫使他们身体最肮脏的地方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松弛柔软的肠子朝他敞开,然后轻巧微妙地吸附他的一部分。粘结的两具身体以同一个潮汐般的节奏共振摇摆。尸体的表情和心脏纹丝不动,宁静平和骄傲地展示人体的美好与和谐。医师温柔地划过他的肌肤,粉红色一点一点从死去的肌肉底下泛出光泽。他仰起身体,伸手合成碗状,在旁边的容器中掬了一把液体,反复用污秽的手指涂抹宁静的胸口。混合了种种化学成分与强烈爱恋的药剂再度渗进趋于饱和的体内。医师凝视他美丽的躯体,狂喜像浓烟一般涌上大脑。他凝视着一具从废墟中脱离,正渐渐回复血色与生命的躯体,无法形容的美丽。
他全身发抖,海浪汹涌难当,他驾驶的小船濒临天国边缘。无限慈悲的造物主逐一收回散落在人间的杰作,此间阴郁的气息他触不可及。
“我将使你复活。我们活着以战胜痛苦,我们将战胜最悲恸的痛苦换取未来的重逢。”
再也无法抑制的呻圌吟声中,医师捧起贾诩的头颅,与他额头相贴,发丝缠绕。时间到了。他听见的心脏不堪重负的搏动声,隆隆作响,巨大的声音下面躲藏着一个谨小慎微的回音,伴随血液涌动,虚弱而骄傲地合着他的拍子。他猛然一个激灵,双手青筋暴起撕扯着黑色棉布,他的病态的理智的梦呓,他的炽热的生命的精华,即将注入另一个体内,赋予他第二次珍贵的生命!
他是与造物主一争高低的魔鬼,注定受到长期的挫折与分离的折磨。痛苦是他一生的挚友,此刻再度不期而至。
他张开干裂的口,嘶声嚎叫,以撕心裂肺的哀号承受造物主咬牙切齿施加在他身上的不幸。他抬起眼,从甜美的梦境中醒来。放眼向四周望去,满地骨骼一起天旋地转,这景象激怒了他,猛力抽离恢复生命迹象状态中的狭热甬道,他的大脑嗡嗡作响,血液逆流翻腾,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暴戾凶残的神情。即便在贾诩毅然决绝地离开他时,在“它”用血肉模糊的手指指着他凄厉嘶吼之时,他也未曾显露出如此失控的迹象。
但他永远学不会哭泣,他将无限的痛苦永远压抑在内心深处。仇恨的火焰在他眼中燃烧,神情却迅速披上了一层冰冷沉默的皮。挂着一张病恹恹的面孔,他穿好衣服,从笼子里抓出一只老鼠,吃起残酷的一餐以补偿交圌合所过度消耗的精力。食物迅速消失,血浆沾染上他的唇角,他依旧不以为然。
贾诩像所有死人一样一动不动地仰卧。除了在刚才激烈的过程中突然睁开的双眼。他的瞳孔呈现和眼白的颜色,由于生石灰和防腐香料的作用,再也无法恢复到它们当年在教堂阁楼上彻夜翻阅医学古书,或是轻蔑地凝视着医师先生,或是仰望夜空繁星尽入眼眸的神采。
他不能接受缺憾的生命。他的文和拥有无可挑剔的美,尤其是那双蜷缩着欲圌望光芒的孤寂的眼睛。天堂的风景曾沉睡其中,如今却蜕化成一片模糊的白。
医师痛苦地合上他的眼睑。他已经受够了,他不能再作让步了。
他必须让他复活。他必须让他完美无瑕地回到他的身边。
他记忆中的文和,拥有多么美丽的双眼。
吕布在黑暗中目送医师踏上通往阁楼的台阶。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小心谨慎不发出任何声响。他对貂蝉轻轻说出可怖恶心的真相,两人惊魂未定,而这个神奇的夜晚还远未结束。
大片阴影覆上窗格,遮挡唯一投向房间的光源。无论今晚再发生什么,吕布都不会感到意外。他搂着貂蝉的肩,一言不发地观测月光放大的阴影迟缓地沿着脚手架向上游移。影子似乎具有人体的躯干和四肢的形状,只是被大自然或其他什么鬼斧神工的力量雕琢得扭曲了,使得它看起来更像是蜥蜴壁虎一类爬行动物。挤压木板声和影子逐渐从和他们目光平行的地方转移到了第三层阁楼。月光终于归还,吕布注视着地上斑驳分离的光和影在地板上跳跃,忽然敏锐地注意到了那些栅栏。
它们为何存在……
也就在此时,顶上传来猛烈撞击玻璃的声音。街上的游荡的一条狗恰好吠叫起来,它的声响仿佛对着满月讲述与同类争夺街头暴毙流浪汉尸体的一场伟大胜利。野心和骄傲促使远近狗群的嚎叫声连绵不绝。下午时分的噪音又回来了!犬吠声惊醒的回忆告诉吕布,那个极不体面的鬼魅人影,竟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事情变得复杂而有意思起来。菩提镇上他所遇见的诡异事物们相互之间存在千丝万缕的关联,一些东西扰乱的他的眼睛,但现在他决心看个明白。一阵又一阵徒劳的钝响之后,终于有人说话了,而这个声音显然不属于沉默的医师先生。
“我来取我预定的东西!你答应过我!到第十二个满月的时候,你会把她交给我!”
“出来见我!”声音嘶哑尖叫如渡鸦哭泣,“我等了她整整一年,她在哪里?”
“她在哪里?你这个违背诺言的人,告诉我她在哪里?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太吵了,实在太令人难以忍受了。幸而一声玻璃破碎的声响之后,什么都安静了。吕布先是揣摩这所教堂的某个地方囚禁着一位楚楚可怜的美人,接着揣摩是外面的家伙忍无可忍用石头砸破了窗户,还是里面的医师忍无可忍飞了葡萄酒瓶。
真相是后者。短暂的风平浪静过后,他听见野兽似的断续的呜咽,不再是激动的喧哗,但在微风信使的帮助下,教堂里每一个空间的人都知道了——
“你说会为我造一个伴侣。她将爱我,我也将爱她。我们会去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我连她的名字都想好了。她的眼睛会充满柔情地看着我,不像你看着我时只有仇恨和憎恶。我们的相貌同样丑陋,但她会是我眼中最美丽的女人。她有一个名字……她有一个名字……”
“告诉我,她在哪里……”
契约意味着信任,而信任要付出代价。语词化作难以止歇的悲鸣,哭声中又不知传来谁的叹息。
因为那些无尽的考验
我将毫无意义地死去
除非我们都死去
月光在嶙峋的碎玻璃上游荡。尖角和牢不可破的栅栏将他们隔开。他们的目光几乎能够相对,而医师总是转过头凝视枯燥无味的石柱雕刻。他的脸痛苦抽搐着。
窗户两边的人仅有一步之遥。催眠者与梦游者,监禁者与死囚犯,表面上没有区别。
急促沙哑的喘息声消停之后,医师开口,满嘴碾碎模糊的单调呻圌吟:“你的存在带给我无限悔恨。回想起两年的每一天,都是一步一步踏入绝望的粘稠的血腥道路。不会再有奇思异想,不会再有第二个伤风败俗的产物。你会打消念头,独自去荒无人烟的地方。这是一个极端恼恨的人给你的最后的理性建议。你不必出现在我面前,夸张而毫无诚意的陈词滥调对我毫无用处。”
医师的话语有效地刺伤了它。它萎靡迟钝,像腐烂的垃圾一样蜷缩在木板上,额角被方才的碎玻璃划开一道长口子,压抑的鲜血缓慢地沿着伤口流进耳朵里,耳膜嗡嗡作响。这样的疼痛它早就习以为常了,但自尊阻止了它说出自诞生以来从未摆脱的饱受凌辱的悲惨境况。尽管它唯一生存的办法是戴着巨大的墨镜和帽子,遮住丑陋的面孔以扮演一个称职无害的乞丐。“我不想一个人过。”它用微弱沙哑的声音说,“我原谅你……可我不想一个人过。”
医师对“原谅”这个词感到困惑。他认为要么是它的心灵还缺乏理智和智慧,要么是在说胡话。“在创造者面前,你需要有些教养。”他尚未从心烦意乱中摆脱出来,因此没有意识到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抛弃尖叫和争吵的正常交谈。
“你可有不想一个人生存下去的时候?”
医师再度突如其来地陷入一场破灭的幻觉。愚蠢。贾诩就躺在地下室里,他不是一个人。可他像一只守望着,等待着尸体腐烂的秃鹫,沉浸在翅膀下的阴影之中。
时间慢慢过去,这感觉越来越糟。他头疼欲裂,脑袋里不安的神经扑扑地跳,失去了交谈的欲圌望。它不肯配合地闭上嘴巴:“很久以来,我的创造者,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为什么不能摆脱面前的困境,我走了以后,你怎么办呢?”
他不说话,轻蔑地转过头来盯着它。眼神仿佛在说,这和你毫无关联。
“试试看吧……”天知道它所说的是真实的想法还是隐蔽的诡计,“让我来陪伴你吧。”
夜色肆虐下的教堂滑荡在永久毁灭的边缘。医师放声大笑,他想它一定是失去了理智,诚然痉挛般的笑声揭发出这一位才是神志不清的人。他像疯子一样,放纵毛骨悚然的声音持续不断地冲破嗓子。过了片刻他又说话了,或者说只是歇斯底里的尖叫:“你以为你是谁!一堆行尸走肉,移动的溃疡!一个死人!”他简直无法忍受怪物长期不能从他视野中消失的念头,“我造出你的时候,你的脑子一定被霉斑感染了!死人竟然想要和活人相伴,你想让我和你一起烂掉吗!你的心灵和外表一样腐坏!”
它大口喘着气,好像再急促的呼吸也不能平复心绪。“我知道,你留在这儿想什么。我已经死了,我没有出生就已经死了!”
“死掉的畜生!”医师补充道。
“多么可笑的借口!你以死亡为理由拒绝我,大错特错。难道我不知道你的地下室里是什么吗?是死人!他们在镇上寻路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是躺在棺材里的,无声无息的死人!诚然就像你一贯所说的,不管死了多久,刚断气还是完全腐烂了,即使再站起来,‘它’也是个没有生命的死人!”
医师无力地垂下头,又绝望的抬起眼皮。他从不相信怜悯,它的话暴力猖獗地撕开他心里丑陋的疤痕。他的文和死了,闭着一双不再会向窗外张望的眼睛死了,气息和落日一起消失在地平线下。他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他静静地坐在那儿,思索着,事情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思索着另一个借口,那是他,它就是最完美的借口。
但他的头脑一片混乱。
“我过着这样的日子,你却选择了另一个死人……”它向前倾斜,脸贴到栅栏上望着教堂内漆黑一片的混乱情形。它凑得太近了,锐利的尖玻璃在它的脸颊旁跳动。
远方的天空响起雷鸣,暴雨将至未至。医师妥协似的叹息,“下来吧。这样说话让我不舒服。”
医师站在院落中等待,双手攥在粗葛布大褂的口袋里,观察它迟缓地靠近,它两腿不能弯曲行走的滑稽动作。
在它的记忆中,不存在和医师近距离接触的记忆。因此出于怨恨或惧怕,它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也不抬起眼睛看他。
医师不由得觉得这一切荒唐透顶,他试图使语气自然一些。“让我看看你,你受伤了。”他说。
它倔强地跳开。医师摇摇头,扶着它的背说:“你要坐下来,这样不行。”
它含混不清地说:“不用你看,我早习惯了的。”它僵硬的身体挣扎着,医师不得不半扶半抱才能让它坐在草地上。它渐渐安静下来,身上散发出脓水和福尔马林发生化学反应的味道,这世上恐怕谁都不能忍受——除了习惯这种味道的医师先生。
他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小瓶药水,半包棉花和一袋粉末,检视它额角的伤口。确实没什么大不了,血迹差不多半干,蜿蜒出一条粘稠的糊状的蚯蚓。即使不经过医治,这条伤口也终究会淹没消失在其他纵横交错的伤疤中。他用棉花潦草地擦了擦血迹,轻轻抹上药水和白色粉末。整个过程中,它始终紧紧皱着眉头,作出一副受着折磨的样子。
“我的药水不疼。”只有它的在梦中,医师才会用这样平和的调子和它说话,但这个此时此刻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和过去的,以及即将要发生的事同样真实。
它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去想为什么,也没去想现在要怎么办。有谁能小看医师先生的独门妙药呢?额头的伤口失去了疼痛感,好像连知觉也统统消失了。它愣愣地望着他,望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没有别的选择,它只是呆滞地坐着。但它一定在无意间做了自己未曾察觉的事,因为医师突然过来抱着它的脑袋——他的手本来就停留在那儿,现在他们没有距离了——
“不要哭,我不是故意让你伤心。”
医师一向惯于隐藏着他的心,就是说这句话时也显得漠然。这给它的理解造成了一定困难,它的词汇量里既没有“哭泣”,也没有“伤心”。那些恶言相向和互相伤害都烟消云散了,那只是他们失去理智时做出来的举动。它受了伤,医师照顾它,好像这才是理所应当发生的事。但它不明白心里头的那种难以言传的感情叫做“幸福”,也不可能用语言表达出来。
这对它的打击好像太大了,它动了动嘴唇,只是喃喃着,半晌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谢谢……”
它依偎在医师胸前,杂乱的头发和睫毛微弱地颤动,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梦想之中。它的身体和心灵都被上了麻药,药效终于完全发挥作用,它虽然睁着明亮如晨露般的眼睛,努力地让自己不要睡过去。但这从未经历过的感情太过强烈,它不具备一丁点免疫力。以至于当手术刀带着一抹寒光从他眼前闪过,它来不及惊醒,也来不及躲避。
奉献生命换取生命,鲜血换取鲜血,头颅换取头颅,骨骼换取骨骼,毛发换取毛发,皮肤换取皮肤。伤害一个人的同时被他爱恋,是最大的幸福。
它理应知道,突如其来的太过完美的感情不能持久,毫无预警地消失。它要为医师的慈悲庆幸吗?他使用了麻醉剂,切割技术娴熟,两根手指稍稍扒开它的眼皮,手术刀从靠近下眼睑的地方横切进去,撕开悸动的组织。
医师曾亲手赋予生命的肌肉在他手下逐一断裂,苦涩如盐的眼泪落在刀锋上,血液雪崩般涌出,流过脸庞,半边脸染成了红色,片刻将泪迹冲刷得无影无踪。它痛苦的眼神不能打动酷刑实施者。他犯下无耻的罪行,刀尖转动,贪婪灵巧地一次次划出创口,从它的脸上剜出生命。它感觉不到疼痛,尽管察觉到止不住的血液流动让它生不如死。它也叫喊不出声音,呻圌吟和他粗重的呼吸汇合在一起。他丧失了理智,良心沾满污泥,和尊严一起丢弃在身后。最终,他紧紧捧着他的成果——容器中两颗血淋淋的琥珀。
它努力睁开双眼,被迫承认黑暗永久的囚禁。它再也不能睁开双眼。医师的形象,世界的形象逐一从它眼中暗淡熄灭,直至完全消失。一片明亮的火焰在血光中燃成灰烬,温暖不了它冰冷的身体。咸腥的液体流过它的嘴唇,它伸出舌头,汲取水分滋润干渴难当的口腔。
医师放开它,让它沉重的身体倒在草地上,像丢弃榨干了最后价值的回收不了的垃圾。他带着胜利者投向失败者的满足而仇恨的笑容,回到教堂里去。
幸亏这是它黑漆漆的血窟窿所无法目睹的笑容。
满月迷人的光芒撒向教堂锥形的尖顶和剪影般飘渺的十字架。医师怀抱他的宝贝,从表情来看,他显得神情错乱,半疯半傻。但他体面地保持了脚步的稳健,并且没有忘记栓上门闩。
正当他沉浸于喜悦之时,背后一个忿忿的语调说:“魔鬼。”
医师动作一窒,回过神来。尴尬的发现站在大厅中央的,没有影子的貂蝉。
他设身处地地考虑了对方的想法,指指窗外说:“是的。”
“不。”貂蝉冷淡地说着,“我说的是你,魔鬼。”
医师不以为然地耸肩,看了一眼貂蝉像看着一个天真而故作成熟的孩子。他懒得为“它”多费口舌。
贾诩还在手术台上等他。
他的文和需要他。
“你猜他会先发疯还是先死去?还是在疯狂中自我毁灭?”吕布鬼影般飘出来。
貂蝉喔了一声,不置可否。“我以为你具备最基本的同情心,奉先。”
“糟就糟在这里。”吕布说道,“我害怕会变成那样的人。”
“一旦发现你病变的迹象,我会先挖出你的眼珠子。”貂蝉说,“我们去看看他?”
“谁?‘他’还是‘那玩意儿’?”
“你的确是个冷血混蛋。”
它安静地仰卧,剥夺了一切生命迹象。头颅两侧暗红的血迹不再扩大。看上去就像是死了。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犬吠声肆虐猖獗,非但驱散不了笼罩教堂的愁云惨雾,它们的侵入更平添了狂热仇恨的气息。吕布认出了那条狗。狗的爪子抓着它胸口破碎的衣服,布片在风中瓦解如枯叶蝶于深秋飞舞。继而撕咬它的腹部,眼睛闪烁着它死去的主人所不具备的强烈的光。最后,它开始舔鲜血染红的脸颊,甚至把舌头伸进漆黑一片的窟窿里去,搅拌着,饮用血和泪,泪和血混合的浆液,神圣的祭品。
然而它的主人不愿醒来。它徒劳地撕挠,不肯离去。仇恨在它的眼中沸腾,它仰起头,身心颤抖,朝教堂发出吼叫。它脊梁高耸,摆出战斗的姿势和黑暗冰冷的建筑物对峙。它或许明白这场正义的战争没有胜算,但仍然做好了竭尽全力乃至自我毁灭的准备。
就在它要往墙根下撒尿以表达唾弃的时候,它的主人奇迹般地坐了起来。欢欣地扑进它的怀抱中。这一次它无需伪装了,它摸索着抚摸温暖的身体,一遍遍无言而激烈地抚摸它。
过了几分钟,它机械地站起来。不会说一句安慰的话——任何言语也不能慰藉他的心灵——它现在真正地扮演起了一只导盲犬的角色。
悲伤带来了怀疑,怀疑带来了轻信,轻信带来了残酷的事实,事实的尽头是一无所有的绝望。
它像喝醉了酒似的重新上路。空洞地走过杂草丛生的院落,走过沉睡寂静的青石街,走向迷宫般的洪荒世界。
貂蝉抽着鼻子对吕布说:“我们走吧。我一刻也不能忍受了。”
吕布说:“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因为……”吕布露出诡诈的笑容,“再等上几天,或者只需要一天。貂蝉,你很快就会明白,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重物翻倒的声音从实验室传出来,紧接着是玻璃大片碎裂的声音,夹杂着人类惊恐的尖叫。吕布突然兴奋难当,飞身便往地下室跑去。貂蝉拦住了他。
“别管他的死活。”
“这不成。我们的任务还没完,可不能让他对客人的尸体为所欲为。”
“任务‘已经’完成了,奉先。你怎么不知道不是‘尸体’正在对他为所欲为!”
“进度才一半。”吕布跑开几步,朝貂蝉招手大笑道,“现在,我们得去验收剩余的另一半。”
他们一生中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景,这样的人,准确的说,这样的双眼。
贾诩的身体躺在手术台上。既不像死者般沉静,又不像活人般生气。他躺在生和死的界线上。特别的地方在于他的眼睛。眼眶周围泛着血痕,看上去手术已然结束。然而任何人类的语言也不能描述它们的恐怖。
他的一只眼睛满溢着幸福喜悦的光,天使翅膀上镶嵌的钻石的光在他脸上闪耀。而另一只,因极端绝望而变得无比狰狞,甚至超出常人噩梦中最凶残的魔鬼的形象。这只眼睛中的情感,它具备陷入恶性循环的本能,孤独和痛苦中殉难。
从来没有人用如此悲痛的目光,充满纯真和喜悦地凝视一个人。只有这一对眼睛,栩栩如生。它们的形状如此美丽,却同时具备天堂和地狱的景象。它们的爱和悲伤同样清晰。
而这双眼睛里竟然没有恨,一丝一毫也没有。
医师依靠墙壁才能勉强支撑他的身体。他显然是吓坏了,说着断断续续的胡话:“它……它……它的诅咒……把文和害成这样……”
吕布摸下巴:“看起来他一定不愿意这样复活,他会憎恶您的,医师先生。也许会像您憎恶那个……那个,它有名字吗?”
“滚出去!”医师嘶声道。
“不,这事有我有关联,我不能出去。”
“这是我和文和的事。”
欢乐幻灭了,惊骇扭曲的肌肉在他的脸上躁动密布,在悲伤的火把下无处遁藏。
“让我来解释一下吧。贾诩医师是服毒自杀——想必您都清楚。他杀害了他的病人,因此他走投无路,除了死亡。我受他的委托将他的尸体送来此处,这是任务的前半部分。后半部分却是连我的同伴也不晓得的——”吕布看了一眼貂蝉,后者玩味地问:“连我都瞒着么?”
“没错,他告诉我,这里的医生有办法让他起死回生。当时我十分诧异,但我想现在我明白了。不过他似乎对我隐瞒了一些事情,那对我来说也无关紧要。我的任务的后半部分实际上是——
“等他差不多康复之后,就把他接到南方去避避风头。”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文件袋,“我没骗你,身份证明我都办好了。”他朝貂蝉抛了个眼神,继续道,“这就是这趟任务出价如此之高的原因。”
貂蝉恍然大悟:“亲爱的,你太能干了!”
“我第一次没有遵守职业道德,出卖了雇主的隐私,这是我的过错。”说到这儿,吕布吸了口气:“但是你看,我实在是憋不住了……”
藏不住的忧愁,缺少悔恨的勇气,荆条鞭笞的良知,统统刻画着一张瞬间苍老的容颜。
希望像火山爆发的熔岩,短暂而极尽的绚烂,终于化作灰烬飘落在脚下泥泞肮脏的土地中。最初的爱究竟哪儿去了?没有人知道……
医师需要一剂治疗精神创伤的良药,然而毒液已侵入它的血液,沿着血管缠绕,进入心肺,留下抹不去的黑色烙印。他因此受到麻痹,动作和语言陷入迟缓的泥沼,眼里有了即将行刑的死囚犯的风采。
他来到贾诩身旁,直视他的双眼,体现出竭尽全力伪装的或自然而然呈现出的平静。他轻柔缓慢地在耳旁用他曾如此熟悉的语调说道:“这对眼睛不属于你,让我帮你取出来,文和。”
他伸出手,挖出眼球一脚踩在白色瓷砖上,它们感受他皮靴的美好压力,化作浆汁四溅飞散。貂蝉和吕布矫健地跳开了,只听医师继续说道:“你的腿和脚,你将靠他们离开我。”他抽出手术台下为以防万一准备的镰刀,刀锋是他身上唯一闪光的东西,他威风凛凛,犹如死神附体,抑或与死亡本身合为一体。可怜的双腿和躯干分了家,目睹黏稠的生命力不足的鲜血从伤口里流出来,流过他们铺着黑色棉布的婚床。
“你的双手,再也不能抚摸另一张脸庞。你再也不能张开双臂,投入另一个怀抱。你的嘴唇再也诱圌惑不了其他人了。”他一面说着,一面使劲地进行肢解的勾当,“你的心脏——”
这一刻血气冲天。他的手穿过撕裂的皮肉和粉碎的骨骼,捧出一颗跳动的心脏!他高傲地仰起头,举起手臂,丧心病狂地大笑。
“如果你还有什么谎言要说,太迟了。永别了,文和。我将启程,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过度的歇斯底里使得心脏从他手中滑落。他并不在意,自顾桀桀狞笑,拖着镰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地下室。走廊上,墙边,角落里,房间里,桌子上……他所经之处,葡萄酒瓶一排接一排地碎裂。酒精散发出至高无上的醇香,飞向穹顶,撒向万物,它们像氧气一样作为灵魂的依赖而无所不在。这一切医师决心独享——吕布早就拉着吓坏了的貂蝉跑进院子——于是他锁上前门,贪婪地大口呼吸多种极品葡萄酒混合而成的芬芳。
他确信,一头迷途的羔羊经历曲折荆棘的道路,终于回到了家。他伸展开疲乏的四肢,让头发,衣服和身体在酒精里浸泡了一会儿,爬上没有圣像的神龛,以祈祷的姿势双膝跪地。
这不是教养和信仰的回归,唯有在唱诗的声音中,他方能祈求垂死前灵魂片刻的安宁。
尘寰将在烈火中熔化,
那日子才是天主震怒之日,
审判者未来驾临时,
一切都要详加盘问,严格清算,
我将如何战栗!
他睁开双眼,不再痛苦也不再孤独,将一根点亮的火柴,扔进蒸发着葡萄味的湖泊。
火焰毫不费劲地熊熊燃烧。它们饮用酒精,解渴充饥,迅速沿着食物链将整个建筑纳入一片火光的怀抱之中。院中的两个人手挽手,一言不发地看着它在大火中走向灭亡,像看着一出轻易猜出结尾的烂俗爱情电影,缺乏悬念,却叫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最先倒塌的部分居然是外墙的脚手架,然后是屋顶上脆弱的木质十字架,没掉到地面就烧尽了。接着是镶嵌着拼花玻璃的正门,在灼热的空气中爆裂。
门开了,不会有人出来。连一只老鼠也没有出来。
野狗又开始了它们仿佛只需风吹草动便永无止息的吠叫,此刻听来如一曲悠扬颤栗的挽歌。如果不是就在他们的身边,凄绝地朝着大火悲鸣,他们永远也不能相信刚才看见的景象。他们也不能相信,一个两腿残疾,双目不能视物的东西,为何能以如此果断的步伐,跨过那道迸裂的玻璃门,准确无误地投向死亡和毁灭。狂风比往常更加惨烈地呼啸,教堂的外墙变得伤痕累累,支离破碎。吕布不能解释为何当“它”飞快跑过他的身边时,他在火焰的映衬下看见的它脸颊上挂着的一滴泪水,也没有听清它嘴里喊着的那个词是是不是“文优……”。
就像他无法解释,需要多少恨意才能拼死与一个人同归于尽,不惜陷入生生世世轮回的纠缠。
所以当两个互相依靠的黑影——准确地说是一个架着另一个——模糊扭曲地从门洞里出来,吕布麻痹的神经完全不能理解这个阶段正在发生的事情。他竭力想稳住自己,却听见一个耳鸣般微弱的呼喊。
“帮个忙……这东西……太……太沉了……”
他还在考虑是否因为今晚没吃药的关系导致幻觉加深,还是善良友好的心灵脑补了事实,但千真万确的是,他听见貂蝉狠狠把他往前推了一把,尖叫着:“喂!去救人!”
等他们好不容易扑灭医师身上的火焰,才看清他狼狈的情形。他的衣服烧的差不多了,七零八落挂在身上,关键部位幸存的部分为他保留着一丝尊严。头发也焦了一大半,身上黑黑红红不是烟灰就是血渍。
“它”的情况恐怕更为糟糕。失去了人体基本的形状,以一具血肉模糊残骸的形状躺在医师的身旁。
“他死了……”貂蝉难过地说。
医师垂着头,头发稀稀落落地覆盖在他的前额上。他陷入长久的沉默,不知是出于创伤失语,还是确实无话可说。最终他抬手以验尸官的态度抚摸它裸圌露在外的流血的皮肤,狰狞扭曲的伤疤下曾经完整的容颜,慢慢说道:“修补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貂蝉大约是被雷的外焦里嫩,久久答不上话。吕布看着医师慢慢变得柔和的面孔,笑着说:“你其实很喜欢它的吧。”
医师的目光随着思绪远远地离去。“它是你花费经年累月的心血打造的生命。”吕布说,“在这个过程中,你不会不知道它的容貌。你憎恨它不是因为它的丑陋,而是在它的身上,你没有看到毫无保留投入的爱的回报。”
医师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他静静地听着吕布说下去——
“你缺少了一点耐心,医师先生。生命从无到有只需一刹那,爱却不能呼之即来。”
“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医师轻声道。
吕布大笑:“别否认了。我见识过你让死人复活的办法,”他挤了挤眉毛,“生命用最直接的方式滋养生命,没有爱可不行。”
医师望向他的怪物,最终嘴角浮起了迟疑的微笑。吕布敏锐地发现了这个微弱痕迹:“他一定很想听你叫他的名字……你给他起个名字吧。”
医师的手指缓缓贴上它残破的脸颊,仿佛留恋着那儿残留的温度。他轻笑,声音渐渐低下去,“那么……我也给你一个名字……”
他没有说完这句话,便缓缓垂下手,停止了呼吸。
因此后来,当夕阳的影子没入菩提镇郊外的荒坟,它苍白无力的余光在某一个十字架上徘徊逗留,如果有人在那时经过那里,他也许会看见一座墓碑,风中伫立,一片空白。
——
作者的HC:
“我得不到的,你们也别想得到。”
“让这一切都灰飞烟灭。”
说出这样台词的男人,真是太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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