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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因为我除了头疼没有其他症状,第二就是前两个礼拜经常大鱼大肉,可能是吃顶了....
niteshade925 · 11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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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bnews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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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江湖》作者王鼎钧。(Public Domain)
远看是大海,近看是荆棘
一九四九年,王鼎钧随国民政府渡海来台,那时他还是二十四岁的青年;直到一九七九年离台赴美,他在台湾整整生活了三十年,一生中最宝贵的时光都留在了台湾,而那三十年正是白色恐怖的三十年。他在民主化即将启动的时刻离开,没有经历七零年代末至八零年代末民主化狂飙突进的“台湾最美好的时刻”。他是外省人,却不是国民党既得利益集团的成员,险些成为文字狱的牺牲品;他卖文为生、草间求活,既不曲学阿世、谄媚当道,也不是殷海光、柏杨那样舍生取义、飞蛾扑火的抗争者。在文学这个同样邪恶的“江湖”中,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总算全身而退,人生中的后四十年在自由的美国圆了文学梦。   
王鼎钧少年时代即以流亡学生身份在大半个中国颠沛流离,到台湾之后举目无亲,也没有党国大佬和文坛前辈提携,靠一支勤奋的笔头,进了党国的喉舌——中国广播公司——当编辑。那是新闻界和文化界趋之若鹜的位置,但他在那里工作一点都不快乐,“我在中广那六年,感觉台湾如同一望无边的荆棘丛,我置身其中,姿势必须固定,如果随便举手投足,就可能受到伤害”。那时有一段文人自嘲的话暗中流传:“你心里想的、最好别说出来,你口里说的、最好别写出来,如果你写出来、最好别发表,如果发表了、你要立刻否认。”
近年来,中国流行民国热,可笑的是,这股畸形的民国热甚至连一九二七年前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民国这一历史事实都弄不清楚,居然认为孙文和蒋介石是民国之道统和法统。很多中国国内的开明派和海外民运人士,只因为共产党的极权统治太过严酷,就对威权统治的国民党政权顶礼膜拜,言必称蒋公,从马英九的粉丝到韩国瑜的粉丝一路下来、不绝于缕。然而,在台湾最近的民调中,二十至二十四岁的年轻人对国民党的支持率为零——国民党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失去了台湾的民心,在中国人和海外华人中却还有那么多没有投票权的拥护者。
因为共产党和毛泽东的坏而虚构出国民党和蒋介石的好来,这也是另一种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这些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应当读一读王鼎钧的回忆录《文学江湖》。仅以五十年代为例,台湾号称“恐怖十年”,国民政府绝命挣扎,“检肃匪谍”辣手无情,“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也惊。”王鼎钧在“敏感媒体”广播工作,每当看见文化界人士被捕了,判刑了,甚至处死了,虽然与之无关,但难免感到惴惴难安。据报纸公布,十年间以文化人为主嫌的案子至少二十一案,总计处死三十五人,判囚三十二人,牵连被捕受审打入“列管名册”者不知多少人。
王鼎钧写道,多年以后,他在海外对一位台湾本土的官员说:“当年你们只做一种恶梦,你们只怕蒋介石,不怕毛泽东,你们不知道毛泽东更可怕,你们的恐怖缩了水,你们比我们幸福。你们的问题比较简单,也许认为只要推翻蒋介石就可以了。我们不行,我们做两种恶梦,我们有人怕蒋,有人恨蒋,却还得保着蒋,两害取其轻,靠他抵抗共产党。”一重恶梦套着一重恶梦,一个独裁者的身后还有另一个更大的独裁者,这才是最悲惨的人生。在次坏与更坏之间勉强选择次坏,是王鼎钧那一代逃亡到台湾的外省人不得已的选择,却不能成为今天的中国人和海外华人的刻舟求剑和守株待兔的借口——那样做是道德上的怯懦和智性上的缺失。 入此门者从此不再是人:你维系一辈子的尊严瞬间被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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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鼎钧的《文学江湖》。(Public Domain)
王鼎钧从未主动选择充当国民党的批评者,他只求在保有人格尊严的前提下有一碗饭吃。但是,“毕竟是书生”,其文字免不了露出马脚。战后的台湾很贫穷,蒋介石号召“克难运动”——蒋介石之所以在宣传战中败给毛泽东,在于他不会用“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语言搞宣传,他用的词语,普罗大众都听不懂。所谓“克难”,如果用中共的话来说就是“艰苦奋斗”。对此,王鼎钧写了一篇《故事新编》,写孔子提倡克难,大家都吃粗茶淡饭,弟子颜回照做,结果营养不良,生病死了;孔子自己却没有“克难”,肉不正还不食,结果长寿。这篇文章立即惹祸了:这不是讽刺蒋总统吗?
于是,保安司令部(警备总部之前身)来了两个年轻人,用吉普车将王鼎钧载到一处楼房,让他站在大办公室一角等候审讯。他站着等了一个小时,忽然有一彪形大汉指着墙壁大喝一声“转过脸去”,接着从背后猛地一推,他的鼻梁撞上墙壁,眼冒金星,魂飞魄散。他后来才知道,这也是下马威之一种,其他人更惨:那些案情重大的嫌疑犯首先要挨一顿毒打,而且是脱光衣服打,打得你满地翻滚,然后你就知道自己在外面那一点子资历声望,那点靠山背景,完全成泥化灰,你再无依仗,再无希望,你已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你看见但丁描写的地狱,门口悬匾大书“入此门者一无所有”。
王鼎钧背景清白,经过一番审讯后被释放了,并未遭遇酷刑。当时,台湾的情治部门对政治犯,最常用的刑求是殴打,从最轻的打耳光到对肉体无法复原的伤害。很多人会认为,打耳光和没有造成伤痕的殴打,根本不算刑求。但比利时反抗军阿梅立如此描述在监狱中被殴打的心情:“他们可以打我的脸,表示他们可以对我做任何的事情。在第一击之后,囚犯失去了身为人的尊严……我很确定,囚犯在遭���第一击之后,他失去了我们称之为‘对世界的信任’。信任世界的元素之一是,我们确定别人会尊重我们的身体。我身体的领域也就是我的自我领域……打耳光就像强奸一样。”
这个比喻并非夸张,台湾学者吴乃德在《台湾最好的时刻》一书指出:在美丽岛事件中,几乎所有被逮捕的民主运动人士,包括陈菊、吕秀莲、王拓,在侦讯过程中都曾经被打耳光。“想象一下你被陌生人随便打耳光,无法反抗,甚至无法抱怨。经由司法审判的许多人,甚至被罚跪。想象你遭遇这种凌辱时的心情。我们大多数人都没有遭受过这种侮辱,不��却不难想象可能会有的受践踏感。”因彭明敏案入狱的资深的政治犯谢聪敏说过:“如果要我重新选择,我宁可选择警备总部,让他们把我的筋骨打断。我不要选择调查局,把我生命毁掉。”另一位政治犯张俊宏在被捕并遭遇到这一切之后,才深深理解这句话,他说:“打断筋骨是一时的,毁掉你的尊严和生命是一世的。”
我和许多中国的异议作家、人权律师都遭遇过中共国保警察包括打耳光在内的种种凌虐,打耳光只是凌虐的开端,除了凶残的特务轮流打耳光之外,还会强迫你自己打自己耳光,必须打出响亮的声音来,他们随着声音哈哈大笑。共产党的打手和国民党的打手,祖师爷都是苏俄的克格勃,他们的手法如出一辙。他们打过你的耳光之后,你就沦为他们的奴隶。
你以为是朋友,其实是特务,特务比朋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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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江湖》作者王鼎钧。(Public Domain)
王鼎钧成功脱身,但留下案底,从此处在特务系统无孔不入、如影随形的监控之下。王鼎钧用讽刺的口吻写道,“特务是世界上最辛苦的公务员”,他们十年不眠不休,该掌握的资料,该了解的情况,该布建的网络,应该都有了成就。一位特务仁兄曾经对他说过,“你有几根骨头我们都数过好几遍了!”员工信件由专人统收分发,他的信总是比别人晚一两天,封口的浆糊未干,那当然是特务先拿到什么地方拆开看了。
我在中国的时候,我收到的信件大都也是这种状态——封口的胶水常常是湿的。我不认为这是特务们工作的疏忽,没有等到胶水完全干掉才送出;而是他们故意要这样做,让你知道他们肆无忌惮地践踏你的隐私和人权。就好像我的电子信箱,他们如入无人之境般进去,把每一封信都先看过,等我打开信箱的时候发现所有的新收到信都显示为已读。以他们的技术能力而论,完全可以做到让你无法发现他们读过了,但他们偏偏就不这样做,就是要让你知道,他们将你置于砧板上的鱼肉的境地,让你杯弓蛇影、风声鹤唳。
王鼎钧更发现,身边陆续出现很多对他表达关心、时常请他吃饭的朋友。有单位的同事,也有声称欣赏他的文章的读者。酒过三巡,这些人往往就会有意无意地谈起政治时事来,先抛出对时政的种种不满,等他接话。王鼎钧知道,这是深不可测的陷阱,一旦他对政府表示不满,立即就成为呈堂证供。于是,他兵来将挡,滴水不漏,口口声声地表示对党国赤胆忠心,让对方徒劳无功。
如果跟特务沾了边,那种关系比婚姻还要牢固,结了婚的人可以离婚,但一旦沾染上特务,特务就在你的生命里占山为王。有一位老作家大大有名,王鼎钧很钦佩他,时常约他吃饭喝茶。有一年他向王鼎钧诉苦,他说现在受人陷害,他是反共的,那么陷害他的一定是共产党,他要向特务机构求助。王鼎钧提醒他:“你知道特务是什么样的人吗,你如果到他的伞底下避雨,你就得一辈子为他打伞。”后来他兴致勃勃地对王鼎钧说,某某机构接受了他的投诉,愿意进行调查。王鼎钧默然无语,从此对他敬而远之。因为特务帮了你的忙,你必须付出的代价就是做他的线人。
王鼎钧是基督徒,他从特务横行的台湾的生活经验来读圣经,就有了诸多新的发现。他说:“我觉得耶稣布道那几年,一定常和特务打交道。”福音书记载,有人跑来问耶稣是否应该纳税,那人一定是特务。耶稣告诉门徒:“那时两个人在田里,取去一个,撇下一个。两个女人推磨,取去一个,撇下一个。”耶稣是在描摹大逮捕的情况。耶稣警告门徒:“你们在暗中所说的,将要在明处被人听见,在内室附耳所说的,将要在房上被人宣扬。”翻译成明码,就是特务的小报告和公审的指控。王鼎钧说:“这是我的独得之秘,解经家没有想到。”
柏林墙倒下后,两个德国统一,东德政权不复存在。一九九一年,德国国会通过“东德秘密档案法”,原东德秘密警察斯塔西的档案被整理公开,后来出任总统的人权活动家高克牧师成为秘密警察档案馆的馆长。高克指出:“想把自己再次放回过去,不想活在选择性记忆保护的过往回忆里,是需要勇气的。这样的人会将过去的生命阶段重新活一次,尤其是在心潮澎湃的情况下重新与过去的情境相遇。这有可能让人再次感受到被鄙视、被利用、被羞辱、被排挤、或者被隔绝,过去的旧伤会重新被掀开。”但唯有如此,噩梦才能被搬到阳光下,被阳光驱除。与之相比,台湾走向民主已经三十多年,但转型正义严重滞后,没有任何一个秘密警察为他们的恶行受到法律的惩罚,调查局至今仍然拒绝移交陈文成案、林义雄案的档案。
专制社会盛产抑郁症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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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鼎钧的《文学江湖》。(Public Domain)
陈寅恪说过,最是文人不自由;对于王鼎钧来说,白色恐怖之下,连“免于恐惧的自由”都可望而不可求。“恐惧暗中沉淀,累积,腐蚀心灵,结成病灶。那年代,我的‘安全’和‘志趣’不能两全,许多人跟我一样。恐惧像活火山,常受外面的因素诱发。我读卡夫卡的《审判》觉得恐惧,他说‘被告所犯法条’铸在铁板上、烙在被告的身上,字迹模糊,无人可以辨识,可是铁板贴上皮肤,被告自己明白。恐怖啊!这种恐怖,看见老鼠就叫起来的人怎能理解。”
所有的文字和照片都有可能成为罪状,若你的文字中提到“匪谍”的名字,一大群人的合影中有一个是“匪谍”,即便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匪谍”,那么你就成了“匪谍”,特务就是专门制造“匪谍”的人——《文学江湖》中有一节的标题就叫“匪谍是怎样做成的”,是谈被成为“外省人的二二八”的澎湖流亡学生案,同样是流亡学生的王鼎钧对此案心有戚戚焉。
于是,王鼎钧养成了一些特别的生活习惯:极力避免写信,也不和别人一同照相,偶然收到照片必偷偷地剪成碎屑丢进公厕的马桶。他不保存来信,把信件放在水桶里泡烂捣成纸浆,再借倾盆大雨冲走。特务抓人,顺藤摸瓜,照片信件都是“藤”。为了自我保护,只能如此“毁尸灭迹”。
长期在这种高压的环境下生活,不可能不患病,精神上的问题很快就会表现在身体上。王鼎钧写道:“我很容易感冒,天天带病上班,夏天穿冬天的衣服。我的左胸时常疼痛,多次向胸腔专科名医星兆铎求诊,他只是说:‘你的情形我了解’,不肯进一步检查。后来知道全是压力造成,那时没人谈减压或心理辅导。”苏俄作家帕斯捷尔纳克在《日瓦戈医生》中藉主人公之口说:“现在,心脏微细出血的情况很常见,这种出血不一定致命,病人有时可以活下来。这是一种现代病,它的病因据我看是属于精神方面的。我们中的大多数人被迫经常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言不由衷,赞美自己厌恶的东西,称颂带来不幸的东西,日复一日,对健康不会没有影响。我们的神经系统并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它是一种纤维实体;我们的灵魂像口中的牙齿一样,占有我们身体的一部分,不可能没完没了地对它施加压力而不受惩罚。”苏联国内的政治气氛和人们的精神状态让日瓦戈医生感觉异常郁闷,他过早地衰老了。一天,他心脏病发作,猝死街头。王鼎钧不愿这样倒下,当全岛上下均谈虎色变的调查局长沈子岳请他吃饭,邀请他担任调查局的文宣顾问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到了必须“逃离疯人院”的时刻了。
那个时代,苏俄作家的书在台湾大都是禁书,王鼎钧大概没有读到过帕斯捷尔纳克的这段话,但他用一个更可怕的比喻来形容国民党独裁统治下读书人的境况:台湾夏天雷雨多,常常电死在田里工作的农人。当局派人研究,发现他们戴的斗笠由边缘向中心编成,最后用一根铁丝锁住尖顶,外表看不出来,电流一旦找到它,“爆炸”就发生了。王鼎钧发现,自己的命运跟比这些农夫还要卑贱,农夫可以摘下斗笠,或者去除斗笠的铁丝,但他头上的紧箍咒却取不下来:“那年代,我们这些由中国大陆奔向台湾的人,‘斗笠’里都有一根铁丝,雷电在我们头顶上反复搜索。”
在今天的中国,多少异议作家、人权律师和NGO工作人员及其家人,都是“戴着斗笠下田,笠顶藏着钢丝”,都是程度不一的抑郁症患者。唯有真正颠覆中共极权统治,建立保障人权的民主制度,才能让这种政治性的抑郁症在中国消失。
(文章只代表特约评论员个人的立场和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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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ycampanella · 7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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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anguize 7
王源不想回想起那些沉睡在黑暗中很久的日日夜夜,当年的他们举步维艰,背负着的是年岁沉淀后激情不在的疲惫。
头顶有如一根细绳吊着千斤秤砣,一不小心就砸个头破血流。
王俊凯总是不肯向生活让步,一边承受来自各方的压力,一边握紧王源的手不希望松开,但人毕竟不是钢铁做的,倔强的眼神面对不确定的未来也会有逃避的时期。
在组合的十年之约快要到来之前,有段日子通告特别多,王俊凯经常板着张脸不说话,在飞机上一脸倦容地望着窗外,下了飞机马上切换成战斗机模式。王源看着怪心疼的,却也只能默默地陪在王俊凯身边,王俊凯说一他绝对不说二,尽量顺着这个日日夜夜操劳的队长。
后来有天夜里,在宾馆,王源肚子饿,起床搜刮冰箱里的零食。他知道王俊凯睡眠浅,不敢开灯,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打开冰箱门,只看到一些饮料,继而瞥见冰箱上放着袋装的零食,猪肉脯鱿鱼干之流,王源吞了吞口水,正准备拿起猪肉脯撕开塑胶袋,“啪嗒”一声,灯亮了。
“王源儿,让你好好吃晚饭,你不听,现在肚子饿又找来这些垃圾食品,你还要不要你的胃了?”王俊凯似乎并没有怎么睡着,淡定地下床把零食统统从王源手上收走,然后重新躺回床上。
“你已经23岁了。不要总是由着性子来。”王俊凯闭上眼睛,转过身,背对着床边的王源。
王源叹口气,绕到床的另一边,重新躺了回去,凝视着王俊凯微微颤动的睫毛,凑过去在王俊凯耳边轻声说:“那你呢?你能不能照顾好自己,你这样,身体负荷不住的。”
黑暗中王源的声音好像一管宁神药,王俊凯眉头皱起像受了伤的小兽,而王源在帮他舔舐伤口。
他又凑过去,轻轻地在王俊凯的脸颊上碰了碰。
“我知道你没睡着。晚安。”说完转了个身,蜷起身子,这样自己的饥饿感也许会少些。
过了几秒,王俊凯突然一个反身把王源压住了。
王源望见王俊凯眼睛里的血丝,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试图舒展他拧成一团的眉心:“你太累了。”
话没说完,王俊凯铺天盖地的吻便落了下来。
他的身子在抖,小心翼翼地,吻着王源的额头,眼睛,鼻子,然后是嘴巴。王源双手攀上王俊凯的脖子,进而搭在王俊凯的后背上,像安抚他的情绪一般轻轻拍着。
王俊凯微微抬起头,与王源拉开些距离。王源看着王俊凯的眼睛泛着条条细细的红血丝,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那里却映出了自己。
王源觉得二十四岁的王俊凯的眼睛依然如同十四岁那年一般,凝神对望时又霸道又温柔,还带着几分惹人心疼的无辜,如一片汪洋深不可测,有着一股让自己陷进去的魔力,尔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从他的眼神里走出来。
王俊凯盯着王源被亲的发红的唇和耳廓,欲言又止,然后整个人塌陷下去,把脸埋在王源的锁骨里。
“早点休息吧,明天要七点起床。”王源仰起头,下巴在王俊凯头上蹭了蹭,软软的头发随意搭散在脖子里,挠得他心里痒痒的。
“王源儿。”
“嗯?”
“我无法确定我们还可以唱多久。”
“可以的,你在我在,就一定没问题的。”
“可是我心里难受。” 王俊凯如鲠在喉,手指轻轻地在王源手心里打转,一圈又一圈。
“王源,你知道,我现在很怕,感觉日子一天一天这么过,我们在一起……唱歌的时间,就又少一天。”
“你是不是傻。”王源笑着拍拍王俊凯肩膀,反手与王俊凯十指交握。
说完这句话王源愣住了,这分明就是王俊凯的语气。
原来他们对彼此的影响已经这么深,这么自然地嵌入了彼此的生活中,彼此的生命里。
“我不会轻易离开你的。”王源最终还是没将这句话说出口,他不习惯将这么肉麻煽情的话语裸露地传达给王俊凯。虽然他知道王俊凯很喜欢听。
沉默的时间里只听到墙壁上的挂钟秒针滴答地走着。王源低头一看,王俊凯呼吸均匀平稳,原来是睡着了。
轻轻闭上了眼,王源无奈般笑了笑,经过他家小队长这一闹腾,肚子好像没那么饿了,砸吧砸吧嘴,睡意也席卷而来。
那一晚在王俊凯睡着的时候,王源半睡半醒间,梦到了很多人和事。
梦里烟雾缭绕中,四下无声,只剩香火味淡淡地引领着王源径直穿过了长长的回廊,回到了那年去过的台湾寺庙。房间对面坐着的还是那个老先生,嘴里念念叨叨的还是一些王源听不懂的话语。
梦醒时分,王源依稀只记得几句:“本命年犯太岁,太岁当头坐,无喜必有祸。”
“岁运并临,用神到位必有喜,用神受损必有灾。”
王源懵里懵懂地想着谁是本命年,结果下一秒打了个冷颤。
“要想护他和自己周全,你必须退而求其之,为顾全大局,也为柳暗花明。”
王源忐忑地询问是什么灾,先生只是淡漠地回答时候未到,便消失了。
醒来的王源冷静了很久,细细回想梦里的情景。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有些胆小怕事的王源,他不相信所谓的命运,只相信自己。
望着熟睡的王俊凯,觉得自己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急需一个发泄口,才让人有机可乘,鬼话连篇。
他当时以为有王俊凯的勇敢,加上自己的冷静,足以应付一切不可预料的事情。
可是后来事情的发展已经不是他们可以掌控的了。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又愿意离开呢?
真的找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时,王源清楚地知道,生活总要有取舍,总有一方会获得更多的希冀和祝福。
而他祈愿着,没有他,王俊凯也可以努力认真地走下去。
王俊凯从身后一言不发地抱着王源的时候,王源内心那片冰川岛屿在深沉的海底开始龟裂,一度差点轰塌,他多想心一横回过头,伸出手不顾一切地抱着王俊凯,就像年少时那样,轻拍着王俊凯的后背,告诉他,自己一直在。
可是他现在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了。他最终只是,静静地坐在王俊凯腿上。
王俊凯的呼吸透过轻薄的衣料若有似无地跃动在王源的皮肤上,像小猫伸着爪子挠得王源心里一顿痒。
收紧在腰上的手把自己完整地圈在怀里,王源知道王俊凯其实很累。但王源不能给王俊凯任何希望,因为他不想他之后再次绝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陷入回忆的王源回到了现实,感觉屁股下面有个ying////////邦邦的东西抵着他的大腿gen//////////部,王源一下子清醒过来,不敢躲开,也不敢扭动,红着脸咳嗽了一声。
王俊凯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妥,他有些尴尬地放开了王源。
“呃,,,,,,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对着你……身体自然而然地有了反应。”
王俊凯站起身,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眼神慌乱地望向别处,摸了摸鼻子。
“时间不早了,我收拾下碗筷,你快洗漱下睡觉吧。”王俊凯说完转身准备进厨房。
其实王源平时忍耐力非常高,但偏偏碰上王俊凯,这个从曾经到现在都是他的死穴的人。他们两个人,总是在不知不觉中为了迎合对方的偏好而改变自己的原则,最无辜的是,他们现在以前度情人的身份自居,表面上水火不容,剖开来,却还是却不合常理地向着对方的靠近。
他不喜欢看到王俊凯在尽力忍耐的样子,仿佛一山之虎失去了领地。这样的小心翼翼的王俊凯会让王源无所适从。
王源内心的冰山失控一般地融化,等王源意识到自己最终也不可能赢得了这场游戏时,他已经不动声色地走到王俊凯背后。
这是什么呢?
大概还是爱吧。
大不了就两败俱伤。
他伸着头,望着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地流到水池里。他嘴唇贴在王俊凯耳边,将王俊凯鬓角的发丝随着他的呼吸撩起。
“今晚还睡沙发么。”
王俊凯身体一僵,洗碗的手定在水池里,流下的水//////////柱打在他的手背上,滴滴水花溅开来,一点点沾湿了两人的衣服。
他转过头,看到王源微翘的唇形染上点点笑意,在眼前水润殷红得让他心慌。
“王俊凯,我们来排练一下吧。”
王俊凯不明白王源什么意思,他已经不敢期待,怕到头来依然是自己一厢情愿。他没有动,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王源的唇,压着嗓子问:“排练什么?”
“第二场chuang戏,方何心甘情愿的那场。”王源故意停顿了一下,趁王俊凯愣神的时候,覆着头吻了上去,舌头灵活地撬开了王俊凯的牙关,杀了王俊凯个措手不及。
王源是真的没想到王俊凯说不碰他真的就再也没有碰过他。其实王源并不讨厌王俊凯和他做这种事,准确来说,大多数时候,他是热衷的。
就连少数没热情的时候,最后也都会淹没在王俊凯排山倒海的yu/////望里。他也是男人,也有这方面的需求。王源未曾想过在王俊凯面前掩饰这种yu/望。也无法掩饰。
王俊凯熟知他身体发出的每一寸信号,这是两人多年来不可言说的默契。
王俊凯很快反应过来,毕竟日日夜夜里,他也在尽力压抑着自己对王源的渴望。
他把王源推到对面的墙上,牙齿厮/磨着王源诱//人的唇珠,用力回应着王源这个来之不易的吻,手上也没闲着,一只��环到王源后脑勺捧着,另一只手撩起王源的白色T恤,在王源胸前rou//捏打转。王源闭着眼睛,皱起眉头,轻声的呜咽全数被王俊凯霸道地堵在嘴里。
两人的身体碰到一起的瞬间,王源感觉皮肤就像被灼伤一般的滚烫。他知道自己已经沦/////xian了,一个反身把王俊凯压在了墙上。
漫长的吻还未结束,王源已经有点缺氧,通红的脸,火速升温的空气,王源急////不可耐地伸手去脱王俊凯的衣服,被王俊凯抓住手腕又反推到墙上。
“你别这么着急,今晚才刚刚开始。”王俊凯收回she//头,从王源嘴//里拉出一根细细的银丝。他深深地望了一眼王源,闭着眼睛的王源,有着小兔子闯出森林一般的惊慌失措,他太喜欢这样的王源了,怎么亲,怎么看都不够。
王俊凯凑过去,嘴唇吮/////xi着王源的舌头,羞//耻的水渍声让王源不敢睁开眼睛,睫毛的阴影扑扇着,模样性感而可爱。他抱住王源的腰,瞬间把王源举了起来,王源没有准备好,惊呼了一声,急忙用腿圈住了王俊凯。王俊凯用虎牙轻轻刮/////弄着王源的喉结,xia/////体正好抵在王源的xia////体上互相mo擦。王源手圈着王俊凯的脖子,头扬起享受着这隐秘的快感。
“王俊凯,回床上。”王源有些受不了了,这样的zi////势已经无法得到满///足。
“就在这里干//////你好不好。”王俊凯哑着嗓子,已经提///枪蓄势待发。一旦理智被欲望覆盖,垃圾话也就自然地说出来了。
“这里不舒服。” 王源撒娇一般地请求,半睁着蕴着水汽的眼睛,低下头俯看着王俊凯。
身后是冰凉的墙壁,身前是同样燥热无比的躯体,身后身前的冰火两重天让王源情不自禁打了个颤。
“好,那我们去床//上。”王俊凯抬起头,一双漏了电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盯着王源被他亲的发红发肿的嘴唇,虎牙磨着下嘴唇,把王源一把抱起丢到了床上。
他熟练地解开了王源的裤子,握住王源早已胀大的xia/体,坏笑着凑到王源面前。
“王源儿,既然是排练,表现不好,可是要NG的。”
拍戏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很快剧组就要杀青了。王俊凯知道王源其实除了享受和他的肉体关系之外,还存在很多疑虑,并没有完全对他敞开心扉。
王俊凯知道一旦拍摄结束,他就会失去强制王源待在自己身边的理由,所以他必须尽快搞清楚三年前王源离开的原因。
最后一场戏是最精彩的一场,对王俊凯和王源的情绪要求都很高,必须达到最佳的状态。
陈骋远在一次旅途危机中拯救了方何,而方何在与陈骋远的朝夕相处中逐渐产生了对陈骋远的爱慕之情。
可方何知道这是一段畸形的爱恋,饱受精神煎熬的方何最终还是报了警,当外面警笛声四起的时候,方何开始后悔了。
最终也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他,面对爱人生与死的问题嚎啕大哭。他开始劝陈骋远逃跑。陈骋远拒绝了他撕心裂肺的劝告,表现得异常冷静和淡定,有一种不在乎生死的淡然。
场景在一家汽车旅馆里,陈骋远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抱住方何,告诉他,一开始他真的没有打算杀人,他就是,想给伤害过他和他至亲的人一些惊吓和威胁。
可是走着走着,就没有回头路了。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陈骋远掏出了一把枪,递到方何面前。“方何,与其死在警察手里,还不如死在你手里。”
“你开枪吧。“陈骋远毫不犹豫地把枪放在方何手里,方何瞳孔骤缩,哭嚎着说不行,他办不到。
“警察不会追究你的,就说是我想杀了你,你只是正当防卫而已。”陈骋远镇定地安慰着方何,“快点开枪吧,警察要到了。”
方何脑子一团糟,他下不了手杀人,何况他已经爱上了这个人。他哭着,警笛声越来越近,陈骋远大声催促他:“快啊!方何!杀了我啊!”
方何脑子里不停地回荡着陈骋远的声音,远远近近,与一段段曾经的画面交织在一起。
他举起了手,枪口指向了陈骋远。
陈骋远闭上了眼睛。
一声震天的枪响。陈程远没有感觉到疼痛,也没有应声倒下。他缓缓睁开眼,发现方何倒在了血泊里。
方何自杀了。
警笛声就在楼下轰鸣,警察拿着喇叭大喊着,包围了汽车旅馆。
陈骋远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他把方何从血泊里抱了起来,僵硬地走出了门口。
逆光的身影从黑暗的房间出走到光明中去。
“咔——!ok!过了!杀青!” 剧组里响起一阵欢呼,大家互相道着辛苦。王俊凯把王源从身上放下来,王源哭红了的眼睛嫌弃地看着自己衣服上黏糊糊的红色颜料,急忙去更衣室换衣服。
趁着大家都在��忙各的,王俊凯悄悄把丁���拉到一边。
“你别拉我!” 丁凌嫌弃地拍了拍袖子,小声埋怨:“你干嘛?”
“今晚庆功宴,我应付一下就出来,九点南城咖啡进门西北方位,角落的那桌,别迟到。”
丁凌撇撇嘴,没有正眼看王俊凯,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就蹬着高跟鞋走了。
王源出来的时候,大家正围着导演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今晚的事儿。
“王源,今晚庆功宴,八点准时到!”丁凌开心地帮王源捋了捋额前散乱的刘海,“复出后第一份工作结束啦!太好了!”
丁凌还是有些兴奋地拉着王源转啊转,王源被她转到头都快晕了,急忙摆摆手让她消停一下。
“欸好啦好啦,我还没打算复出呢!你别这么兴奋!悠着点!”王源无奈地看着丁凌。
“今天晚上要我载你回家吗?”丁凌突然问出一句,王源一下子还没反映过来。
“啊?”
“戏拍完了啊!你重获自由了啊王源!”丁凌还特别开心地拍了拍王源的肩膀。
“今晚还是先住我那吧,你东西还没收拾,明天收拾好了再走吧。”王俊凯突然从边上冒了出来,王源听他这么说,也就附和着笑笑,转头对丁凌说:“是啊,我东西没收拾呢,我先回去收拾东西吧。”
丁凌眼看王源又被王俊凯拐跑了,眼神发狠地盯着王俊凯,忍住不翻白眼。
王俊凯转过脸看向别处,忍住笑,脸上充满炫耀的神情。
白日里的炙烤着大地的阳光和闷热无风的空气总是会让人难以宁神清心,难得有一个凉风习习的夜晚,总是会让人乐意出门接受夜里闪烁的霓虹灯影。
庆功宴定在山府酒店的顶层,虽然笪尔发话说这是一场不对外公开的庆功宴,但还是有外人想尽各种办法拿到入场资格,其中很多人是想来趁机巴结王俊凯的,还有一小部分人听闻王源回来的传闻,想从中打听些八卦消息。
王源虽然回国拍了几个月的戏,但因为笪尔剧本的保密工作做得很严实,包括演员都没有官宣,所以还没有正式在媒体露过面。这就是笪尔的风格,但也因如此神秘让有些人更加好奇,想尽办法来挖些猛料。
王俊凯和王源是从后门进入酒店的,所以等在大门口的娱乐记者们全部扑了个空。在电梯里王俊凯看着双手握拳的王源,神色有些过于紧张,他觉得奇怪。
“你怎么那么紧张啊。”王俊凯问着王源。
王源没有看他,低着头,小声回应:“没事,可能是太久没出席这种大场面了,怕自己控不住场。“
“你不要怕,几乎都是剧组的人,你都见过,没事儿的。笪尔和我都在,你要紧张,就跟着我好了。”
王俊凯安抚着王源的情绪,想伸手握住王源的手给他定定心,但是王源抽走了。
“有摄像头。”王源提醒王俊凯。王俊凯看了眼摄像头,脸上多出几分无奈。
“行,你别紧张了,我不碰你就是了。”
到了顶层,有工作人员已经先到场开始做准备工作。看到王俊凯和王源一前一后地出了电梯,所有人都热情地打着招呼。
过了一会儿,会场的人开始渐渐多了起来,很多不是剧组的人员也过来了,但是娱乐圈就是一个怪圈,你认识我我认识你,虽然不一定熟络,但是也不好意思赶人家走。
王源见不认识的人慢慢多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就想往不起眼的角落里躲。
王俊凯觉得王源有些过度自我保护了,他不明白王源为什么看上去对此地非常恐惧,毕竟也不是怕生的性格,王俊凯实在是想不通。
“喂,喂,你还好吧?”王俊凯看王源又开始出神发呆,伸手在王源面前晃了晃。王源回过神来,抱歉地笑了笑。
“我没事,可能今天拍戏累着了。”王源环视会场一圈,好像寻找什么人一般,但似乎没有找到,于是送了口气。
王俊凯看了一眼手表,电话铃声响起,他和王源示意去阳台接个电话,让王源在原地等他。这时笪尔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手臂攀上王源的肩膀。
“王源,这次影片会送审金马奖。你的表现可圈可点,打不打算和王俊凯争个影帝啊?”一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王源都被逗笑了。
“导演你可太看得起我了,我可没本事和王俊凯争影帝,再说了,他的粉丝一人吐一口口水都能淹死我,得不偿失得不偿失。”
笪尔还想说点什么,王俊凯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导演,王源儿,我有个代言方让我现在过去一趟,说是有急事,那我就先走了,王源儿,晚上司机会来接你回家,你如果太累了,就打电话让他早点来,行吗?”
王源淡定地点点头:“行,你去忙吧。”
王俊凯看了一眼笪尔,笪尔心领神会一般对他挥手拜拜。
王俊凯走后,笪尔继续和王源攀谈。不得不说笪尔真的是一个情商高,见识广的人,和他说话特别舒服,王源也就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
正在兴头上的时候,王源看到有一个人远远地朝他们走了过来,王源心头一紧,虽然他还没看清来的人的样貌,但他不会忘记那个人走路的姿态。
嚣张而且带着几分令人干呕的做作。
等他离近了,王源整个人都僵硬地立在原地,他很想逃跑,但脚根本不听使唤,迈不开步伐。
笪尔没有注意到王源的僵直,因为他的目光也给来者吸引住了。个子挺高,长得马马虎虎过得去,素人中算是好看的五官,穿衣品位略微浮夸,主要是走路……
笪尔不认识这个人,也不好评论什么,只是默默在心里嘀咕好有个性。
“hello,你们好。“那人一脸轻松,大方地对笪尔和王源打了个招呼。
笪尔也非常有礼貌地回问:”你好,请问你是?“
“哦,瞧我这记性,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新眼界公司的董事长,曾磊阳,何淳导演的朋友,何淳说他今天没空过来,就由我过来给笪导道个喜,杀青愉快。”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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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杜昌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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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饥荒时代(图源:网络)
有一头怪兽一辈子都在追捕我,它的名字叫饥饿。
它逼迫我12岁时步行250里翻过大别山买粮食,它在最近十年撬掉了我十几颗牙齿。它啃噬我的肉体和灵魂,深度改变了我的世界,此刻,它正蹲在我身旁,驱使疾病围殴我。
01.饥饿随我爬出娘胎一直型塑我的童年
1963年4月,大饥荒让人们气息奄奄,我很不知趣地在此时降生人世。母亲46岁,高龄叠加营养不良,我的落生十分勉强。出生那天,大雨滂沱,父亲盘田抓到两条鱼,母亲很欢喜:老五有些名堂,自带伙食落生。
小名就叫雨生。有人喊“鱼生”,他们相信有两条鱼陪我来到人世。
饥饿跟我一起爬出娘胎。没有奶水,母亲每天抓几粒米,加一点菜叶和盐,放到蒜钵大的土罐里,煨在土灶中,用那米汤喂我。
学话和走路节奏都算正常,两岁多突然又不会走路了,只能坐在小木凳上。缺钙,小腿慢慢罗圈,饥饿开始型塑我的身体。几年后,饥饿又在我的上身鼓起一个不大的鸡胸。
饥饿还让我差点成为独眼龙。
三岁时的一天,家门口晒了一堆竹杂(竹枝竹节),黄昏时我抱竹杂到灶口。因为缺钙,走路不稳,过门槛时摔了一跤。眼前立即一黑,一根锋利的竹签插向左眼。母亲吓坏了,检查后出了一口气,竹签插中左眉,差一点就进了眼珠,让我成为一辈子的“杜具只眼”。母亲刮了些锅烟,敷到伤口止血。左眉这个断口,留到现在。
记事起,每年春荒父亲都要到安徽省太湖县去“挑芋头“(红薯、地瓜、红苕)。英山极左,虚报产量,都交了公粮,每年有几个月粒米难寻,只好到安徽买人家不要的烂地瓜充饥。那地瓜长满黑疹,苦气呛鼻子,有的整体腐烂,像死老鼠满身白毫。
那年头,从英山到邻近的安徽太湖、霍山、岳西、金寨几县,布满荆棘乱石的山道上,买芋头的英山人络绎于途。蓬头垢面,满脸菜色,他们有气无力,却不肯打开袋子吃一口,这是要拿回家救命的。
烂芋头和上野菜、谷糠做成“苦芋头粑”,蒸粑的苦气能飘出几百米。
1969年春天,比我小两岁的周栋到家做客,他捏着那冒苦气、黑得像牛粪饼的芋头粑来回翻看,不敢下嘴。我灵机一动,说“毛主席叫我们一不怕苦“,咬下一口。苦粑进嘴,眼泪都催出来了,苦味中还有腐烂的霉味,要吐。怕周栋不敢吃,我没敢嚼就吞了下去。周栋把芋头粑放到嘴边,犹犹豫豫,我赶紧补上一句:“毛主席还说二不怕死”,又大吃一口,周栋受到鼓舞,终于把芋头粑送进嘴里。芋头下去,眼泪出来。
我家墙上有个三脚架,上面放着一个毛主席石膏像,用来做“早请示晚汇报”,苦气直熏老人家。我建议挪挪桌子,挪不了,小屋无处可挪。
身体一天天长大,胃口需要越来越多的东西填充,我像狗一样满世界找吃的。房前屋后能吃的都吃遍了,有一种带刺的“猫儿刺”最好吃,甜甜的,酸酸的。茅草根也不错,淡淡的甜,像极稀薄的葡萄糖。
家里多老鼠。没有蚊帐,老鼠晚上从脸上跑过。三哥抓过几只煮了吃,我跟着吃,尽是碎骨头,味道像鸡肉,有点腥。
02.饥饿让我看到一个无法相认的父亲
父亲三代要饭,他对食物的态度让人恐惧。他不放过任何能下肚的东西。地上的饭粒,要捡起来吃掉。桌上不会剩下任何食物,我有时把那极苦的苦芋头疹子抠出来,父亲抢过来丢进嘴里,瞪我一眼:看我闹(毒)死冇(没有)?
我上老林冲小学时,学校多次请父亲去讲“革命家史”。讲完课要吃“忆苦餐”。大桶里,盛满泔水、米粒、苦菜、谷糠混合的稀汤,酸臭馊混合的味道传遍操场,很多人捂着鼻子。学生们预先都带了碗来,一人半碗,没人敢喝。父亲拿起一个土钵,连喝几钵,回家就不再吃饭了。
父亲精瘦,身上找不到一丝肥肉,没有多余的营养长肥肉。大概是1972年,父亲饿得全身浮肿,大队给了我家二斤黄豆给父亲治病。黄豆泡涨煮熟,一半是我吃了。
父亲的肚子是一个“无底洞”。有天父亲回家晚,家里留了半锅清水粥。我们睡在床上,看父亲一趟趟盛粥喝,我和四哥记数,父亲连喝了12碗粥,也就是喝了12碗米汤。
父亲从来不抱怨日子艰难,他只是怕吃“观音土”。那是岩石缝隙里的一种土,白面一般,父亲说吃下去拉不出来,要用手抠。我唯一的叔叔和婶婶死于大饥荒,他们可能吃过观音土,给父亲留下了噩梦。
父亲一生光明磊落,无数次叫我们“做人不要臭了”,饥饿却让他留下了一生最大的“污点”。
大概1973年,一天晚上,父亲到谷田里撸了几斤稻穗,让人撞见了。
夜里发生的事,我们都不知道。第二天生产队薅秧,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挖苦讽刺,说老革命也能偷东西。我不知道说谁,直到大家都瞄着我说,我猜到是说父亲。我全身稀软,像被人抽走了筋骨,站立不住,回家埋在被窝里大哭了一场。
那时,偷地里的庄稼是常见的事,我在放牛时饿极了,就去手铇生产队地瓜吃,从手指粗就开始铇。每个放牛伢都这么干。
只是这事不该出在父亲身上!他是老林冲资历最老的老革命,当过生产队长,他为了看护集体庄稼,晚上出来巡夜,有一次让蝮蛇咬了,大腿肿得像水桶,我到处扯草药为他消毒。
我家从来没人谈论这事,这件事的细节我不清楚,我甚至不敢肯定父亲是不是干过这事。但我知道,这件事简直是把父亲脱光了吊到村口。
原谅我,父亲,四十年来我从来没跟人谈这事,你躺在山坳里二十多年了,没人能伤害你了。村里知道这事的人差不多都不在了,那个挖苦父亲最恶毒的人也早就离开人世了。
多年后我看过雨果的《悲惨世界》,才敢正视这件事。
冉阿让在饥饿中偷了一块面包,得到了十几年牢狱之灾,还成了沙威穷其一生追捕的目标。
一个人有免于饥饿的权力,冉阿让偷面包和父亲撸几斤稻穗一样,这不是他们的耻辱,这是让人饥饿难耐的那种力量的耻辱。
03.12岁,我翻越大别山买粮食
终于,到安徽买粮食的苦事轮到12岁的我了。
70年代,农业学大寨、极左和饥饿同时达到顶点。
1975年,我12岁。四月,烂红薯早已吃完,发到手的口粮每人每月8斤稻子,脱成米5斤,只够三天饱饭。父亲不知从哪里借来8块钱,叫我翻过大别山,到安徽霍山县去买粮食。
为什么是12岁的我去?哥哥们都上了工地,军事化管理,不能请假;父亲是老党员,也没法在农忙时节外出。母亲此前跟随毛正英细奶(叔奶奶),到太湖要过饭,她是小脚,不能走远路,又不好意思开口,三天后空手而归。
一天清晨,天刚麻麻亮,我扛起扁担,将两个装化肥的塑料袋子绑在扁担头上,揣着母亲给我烙的两个菜饼子,和张窑匠出发了。50岁的窑匠大叔经常偷偷到安徽去做瓦挣钱,熟悉买粮的路子。那时私自外出当窑匠和当窑姐一样丢人,张大叔为这事挨过大队很多整。他这次还是偷偷出去做窑,我们趁大家还没起床早早就出了村。
过河就是公路,公路从县城往北,一直通往英山北界的红花镇,翻过红花就是霍山。红花离我家80里,长途汽车可以到,车票是8毛钱。我们舍不得花钱,只能走。
中午我吃了一张菜饼子,在水田里捧了几口水喝。另外一张饼给了窑匠,我说吃饱了。张窑匠出名的暴躁,骂人时龇牙咧嘴,唾沫星子能射穿人的脸皮,献饼是讨好他,怕他把我扔在半路。其实,碗口大的饼子,五张我也吃得下。
夜幕降下,大别山浸泡在黑暗和静谧中。我们到了70里外草盘地肖家大屋,找到在那里修电站的大哥,歇了一晚。第二天上午到红花,下午到霍山太平畈,全程120里。太阳还有一丈高时,我们到了一个只有一户人家的山沟,窑匠说到了。
窑匠把我交给这家夫妇,说去找一个徒弟,看看哪里能买粮食。
我在这家门口转了转,他家屋西有一个架在矮凳上的胖大棺材,我吓得赶快进屋。
晚上,这对夫妇给我做了一碗米饭。半年来我都在吃烂红薯,偶尔能喝到一碗大米稀饭,米饭的味道已经很久远、很陌生了。
两口子点起一盏油灯,给我盛上米饭,还有一碗青菜。
看着这碗冒尖的米饭,那样白,那样香,香气从嘴里钻进去,走遍全身,有一种催麻的作用。这不是一碗米饭,这是来自另一世界生命的圣物,肠胃和肌肉都对这久违的米饭顶礼膜拜,我全身颤抖,身子在一寸寸发软。没有力气拿起筷子,看着米饭两眼发直。
我又担心,窑匠还没回,买不到粮食怎么办?
心底里漾起一种悲凉和恐惧,传遍全身,身子抖得更厉害,手在桌子上,根本抬不起来。豆大的灯火在灯盏里摇曳,整个屋子忽明忽暗,墙上有大团黑影在晃,好像有很多人在走动。眼泪在眼眶里转,终于越过眼眶,顺着鼻子流到嘴上。
我抽噎了几下,突然放声大哭,人瘫倒在板凳上。
主人两口子听到动静赶快跑过来,拍我的后背和胸脯,我只是哭,全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们慌了,连连说这可怎么办,来了个小客人,不吃饭,只会哭,又找不到医生,怎么办哪?
看他们那么着急,我强忍住哭声,全身仍在不断抽搐。两口子见我不再大哭,劝我吃饭,我嗓子全是硬的,也没了饿的感觉,还是一口没吃。见我平服了很多,他们卸下一块门板,找来一块破布,叫我睡下。
这一躺下,才知道像被人捆着痛打了一天一样全身酸痛,我12岁,从来没走过这么远的山路。
第二天一大早,张窑匠扛回了一袋稻子,50斤。那时稻子官价9.5元一百斤,这是黑市,价格高了近一倍。
吃过早饭,别过那家人,窑匠要留在这里做窑,我独自上路。我要再走120里,把这救命粮挑回去!
一袋粮分成两袋挑,山路很窄,两边是荆棘和灌木,扁担无法横在双肩上,只能单肩挑起,让两袋子东西和人在一条直线上。山路陡峭,我个子矮小,即使让扁担前高后低,前面的袋子仍然拖在地上。竹扁担溜滑,倾斜角度过大,在肩膀上根本摁不住,前面的袋子直往身上撞,后面的袋子把我往下扯。
我跟两个袋子较劲,一步一步往前挪。用得最多的左肩很快磨破了皮,我把破褂子脱下来,作了垫肩。赤裸的上身,被茅草和荆棘拉出一道道血口。
来时跟着窑匠,现在一个人走,每走一段就得想想路对不对。山中没有人家可问,只有见到路边还有一些印象的歪脖树和怪形怪状的石头,才敢相信走对了。
昨天来时脚上起了两个血泡,现在破了,薄薄的鞋底挡不住石头子硌,硌一下伤口像被钉子戳一下。
一步一挪,终于看见红花公路了!心里高兴,脚底踩空,跌下一处土坡。赶忙翻身看两袋子粮食,万幸,袋子没破!
爬了起来,右脚疼得钻心,踝骨上方一寸的地方撞在了一块石头上,破了一个半寸长的口子,往外流血。在破褂子上撕下一条衣服边,绑了绑,系好扁担,继续和两袋粮食一起往前挪。
终于,太阳下山前,走完了40里山道和公路,到了大哥的工地。
第二天早上,大哥把我和粮食带到公路边,拦了一辆工地到县城拉水泥的货车,让司机捎我到我家河对岸公路上。
下车时又傻了!不知是上游大雨还是水库放水,河水比出发时涨了几倍!
水深齐腰,两个袋子被水流冲击,根本不受控制。我紧紧抓住扁担,只要一松手,两袋救命粮食就不知道要漂哪去了。
河水越来越深,都到胸口了,我和两个米袋子都在水面上漂着。我不会水,那种失重的感觉让人恐惧。扯着两袋子粮食,拼命往河东走,很多时候脚根本踩不到河床,只能像鸭子划水一样往前划。好在河西岸施家湖的杀水摆(坝)把水流杀向河东,只要不沉到水底,肯定能够冲到对岸。
终于,我抓到了河东岸一根伸到水里的柳树枝,我和我的粮食总算被水流冲到了河东岸。回头一看,我大概斜漂了两里路!
暮春四月,杜鹃花开,灿烂如霞。在12岁生日临近时,我正值花季的生命差点葬身东河。
右脚踝骨上的伤口,得不到消毒治疗,一直溃烂到第二年,都能见到骨头,发出一股腐臭味。后来是借钱到杨柳医院打了几针青霉素,才慢慢愈合。
35年过去,每当看到右腿上那个酒盅口大的伤疤,我就能想起那次买粮的每一个细节。那年我才12岁。
04.饥饿改变我一生我的世界与你不同
饥饿留下的更深刻伤疤,埋藏在我命运中,没人看得见。
饥饿这头怪兽,一直在悄悄消耗我的生命,有些时候,它还会跳出来,逼迫我的人生改道。
高中两年,冬天吃烂地瓜,夏天米饭很少能吃饱,除了烂咸菜,没吃过其他的菜。因为营养不良,高考前一个多月,我病了。发烧头昏,全身无力。三哥、四哥轮流背我二十多里外的考场,高考两天几乎没吃东西,历史课晚进场十多分钟。高考成绩不如预期,再多5分,我会报考武汉大学。
1984年大学毕业,空军司令部到兰大招生,选中了我。体检结束,招生军官告诉我:很遗憾,你不能去空军了,你有肝病。我一点都不知道,穷困在我身子里埋下了这样一颗定时炸弹,在决定命运的时刻爆响了。潘世秀老师安慰我说,那是写论文累的,让我到家里喝牛奶。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喝牛奶。当时没有症状,我想那牛奶也许能治好我的病。到北京后,刚工作两个月,肝病爆发,同事都躲着我,一个刚刚走入社会的人被疾病隔离,这让本就内向的我更加孤独。
饥饿是我家看不见的统治者。二哥小名叫百粮,1954年出生时家里卖过一百斤粮食,带来了难忘的欢欣。三哥小名余粮,寄托了1958年饥荒中对粮食的期盼。四哥叫熟儿,六十年代初饥荒和四哥同时到来,全家都渴望庄稼迅速成熟。吃饭是一件不能承受的负担,能对付就对付,二哥尤其能忍饥挨饿。长期营养不良,全家几个人肝病,当时我们都不知道身体中潜伏着这夺命杀手。二哥直到肝硬化后才发现有肝病,最后死于肝癌。二哥去世,我家顶梁柱折了,屋顶落到我头上,这也是饥饿给我最沉重的一击。
饥饿像沙威追捕冉阿让一样,这警犬改头换面过,但从没放过我。它改变了我的一生,未老先衰,唇摇齿落,让我今天写作的精力都难以筹措。我苦中作乐,写过两篇治牙记录:《杜昌华:三个女人要了我八颗牙》《杜昌华:美女有约》,让惊讶不已的医生知道病牙和饥饿的关系。
饥饿在灵魂深处留下恐惧,几十年温饱也没能消除它。
饥饿让我一辈子吃饭都没有多少乐趣,吃饭只是为了免除饥饿,有吃的就行,不懂美食和挑食。最爱吃的是烤地瓜,好像小时候没有吃过上万斤烂地瓜似的。有人请饭,我点的饭菜往往最便宜,加工方式最直接,那些花样吃食我理解不了,驾驭不了,不敢点。到食堂和饭馆吃饭,食谱几乎从来不变,很多人嫌跟我一起吃饭没意思。有段时间,单位食堂的小姑娘见我来了,不用点菜,自动就把老三样饭菜端了上来。有人千里迢迢请我吃饭,我说来一碗鸡蛋西红柿面吧。
我在写五集纪录片《中国人的饭碗》和四篇《疫情和饭碗》时,饥饿都在把捉着我的手。前几天,有人问我为什么写下《疫情和饭碗》这样“黑暗”的东西?我笑了笑没回答。它并不黑暗,只是那些文字背后有一双饥饿的眼睛,很多人无法看到这饥饿的“杜具只眼”。
人和人的交流是一个宇宙和另一个宇宙的相遇,我的宇宙被饥饿深度改造过,已经变型,他人的宇宙难以穿行。我在这饥饿统治的世界里浪游,挣扎,这是我的宿命。生命无分高低贵贱,只要庄严地活过,就可以坦然面对最后的审判。
(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立场和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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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杜具只眼
原文链接:饥饿怪兽追捕我一生(图) - 新闻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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