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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证跨境远程文凭
feithhow · 1 y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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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 Telegram:@abc362,“国外学历学位认证-认证跨境远程文凭”,‘留学上网课、留服中心、留学南非硕士、留学生回国’ ;“报考公务员入职事业单位,美国境内转身份”;商务签证&旅游签证、移民局-留学签证[出生籍|出生国籍]Immigration Éducation à l'étranger et certification de diplôme Certification de diplôme à distance transfrontalière Cours en ligne pour étudier à l'étranger Centre de services Étudier en Afrique du Sud pour une maîtrise Étudiants internationaux retournant en Chine Demander des fonctionnaires et entrer dans des institutions publiques pour transférer leur statut aux États-Unis Visa d'affaires Visa touristique Bureau de l'immigration Visa d'études Nationalité de naissance Nationalité de naissa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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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nghuablog · 5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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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差阳错出国门(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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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君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她把手提包往桌上一扔,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虚脱无力。她闭目养神地呆坐了五分钟,然后把走累的双腿搁在一张靠背椅上,身子继续懒洋洋陷在沙发里,这是她喜欢的一种减压方式,对消除疲劳行之有效,可今天淑君却觉得不大对劲,身子安放好了,心绪却乱成一团,捉摸不定,像风一样变幻莫测,像云一样上下翻卷。
她干脆睁开眼睛,强打起精神,眼光却无意中落在了穿衣镜上。出门前自己还在镜子前开心的左顾右盼,可回来时却是一副惘然若失的样子,整个人就像玩过山车似得心绪难平,当然这些变化仅仅发酵于自己的内心,外表看起来并没有多大改变。现在摆在淑君面前的只有二条路,要么听任这些蠢蠢欲动的冲动自生自灭,要么准备迎接一场家庭风暴的来临。
家里安静的出奇,空荡荡的没一个人。冯子健带着儿子去他爸妈家里,这是他们父子俩每个星期的例行公事。每当这个时候,淑君总喜欢一个人呆在家里,享受难得的独处时光。
太阳从西边斜斜照了进屋内,霸占客厅的一角,明晃晃的十分刺眼。淑君走到窗前,拉上窗帘,屋内的光线顿时柔和了许多。当她转身想坐回到沙发上时,忽然墙上挂着的一张照片引起她的注意——这是淑君和冯子健两人的结婚照。淑君伸出右手,扶了扶墙上的相框,然后仔仔细细端详着自己的结婚照。岁月如流,感今怀昔,那天淑君笑的很灿烂,一身紫红色绸缎连衣长裙,一头秀发烫成长波浪卷发,瓜子脸,二道浅浅的柳叶眉下是一双美丽的眼睛,明眸皓齿,楚楚动人。冯子健穿一套藏青色毛料西装,一头齐整短发,五官端正,英俊潇洒。初看起来,俩人颇有夫妻之相。
自从五年前嫁给冯子健,淑君对人生的追求似乎走到了尽头。每天朝九晚五之后,剩下的尽是些单调乏味,千遍一律的时光,面对的是一成不变的人,一成不变的语言,一成不变的生活,还有一成不变的未来。淑君有时回想起自己结婚之前,那是一段多么快乐的岁月,天资聪颖,却又勤奋好学;朝气蓬勃,却又脚踏实地;无忧无虑,却又怀揣梦想。唉!夙心往志,都成了过往云烟的回忆。
现在的淑君谈不上快乐,也说不上不快乐,一切都是平平淡淡,一潭死水。没有梦想的生活了无生趣,再好的锦衣玉食都变得令人生厌。有时淑君也会扪心自问,冯子健到底在哪方面有吸引力?对于这个问题,她至今也答不上来。冯子健是个顾家的好男人,好男人等不等于好丈夫?人如饮水,冷暖自知,只有她自己方能领略。
别的不用评说,光说人的境界,冯子健简直跟弄堂里的大叔大妈同一个层次。每天早上,他从菜市场买菜回来,必定在弄堂里跟东家的大妈扯一通闲话,同西家的大叔聊一会儿家常。话题自然离不开菜市场上鱼有些什么品种,肉、蛋是什么价格,又有哪些新近上市的蔬果,俨然像是一个菜市场的小广播站。有的时候,他甚至还当起了"长舌男",东家长,西家短,飞短流长,惹出不少口舌。气得淑君只好把挂满衣服的竹杆往晾衣架上重重的一放,这里淑君生气的信号。所以冯子健只要看到自家的"彩旗"高挂窗前,就会立马悻悻然的赶紧回家,到了家里,他也闭口不谈刚才的事情,否则准会迎来淑君怒不可遏的眼光。
按理说有了儿子后,夫妻之间的话题会随着孩子的成长而变得多起来,但事实却相反,现在他们在生活上越是接近,心理上的距离反而越远。在外面,冯子健还是改不了爱吹嘘炫耀的毛病,结婚之前他喜欢说他的家史,他的职业。结婚后就改成谈论做医生的老婆。现在的话题则更多转移到自己的大胖儿子身上,逢人便讲,儿子的眼睛像奶奶,鼻子像爷爷,嘴巴长的像阿姨,皮肤细腻的更像他自己,儿子的整个人都成了他们冯家的复制品。回到家里,这位老兄只是把淑君当作一个高高在上的玩偶,连看妻子一眼都用他惯常的眼角余光,说话也是一副怕说错话的样子,平铺直叙,见解庸俗,尽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讲话内容空洞,乏善可陈,如同行人天桥一样的平淡无奇,没有一丁点儒雅气度可言。淑君有时后悔的想,我怎么就没找个稍微有点幽默风趣的男人?通向心灵之路总该有满树的繁花,此唱彼和的鸟鸣。
对于自己的丈夫,淑君还没想好该怎么向他开口,但不管以何种方式提出,自己心里总得先有个大致方向。
佳丽的提议,一开始让淑君吃惊不小,它犹如一声惊雷唤醒了淑君尘封已久的渴望,那种深藏于心,梦中萦绕的梦想一下子清晰展现在淑君面前,反而让她瞻前顾后,裹足不前。然而经过一番沉思默想后,淑君理顺了自己的思路,对于出国留学有了清晰的看法。
首先,如果不出国,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后的事情基本上都能猜出个十之八九。世上最能扼杀个人意志的莫过于这种雷打不动的稳定,大姐要是没回沪,她依然雷打不动的在江西插队务农,一辈子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如果没有恢复高考,自己雷打不动不知被分配到哪一个角落,靠着仅有的一丁点的眼界,一丁点的见识,浑浑噩噩虚过一生。而出国留学,人生的际遇会大大改变,存在着无限的可能,当然也会有理想与现实背离的事情发生,但是不走出去,你哪会知道你的人生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
其次,出国留学,不仅给自己一个从新开始的机会,也为下一代开启一扇机会之门,既然把自己的孩子带来这个尘世,就得尽自己所能为孩子谋个光明的前程,这是每个做父母的自然而然的责任。在国内不要说小孩竞争的起跑线不公平,终点线也不一样,有没有出息,大部分靠孩子的投胎造化。而出国就是为了让孩子在公平的环境中接受教育,参与竞争,至于是否出人投地,全凭孩子的努力。所以出国与其说为了自己,不如说更多的是为了孩子,而这种机会很多时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所谓的把握机会就是不放过任何一次机会。
最后,现如今出国留学行情看涨,在一片上"涨"的行情中,个人的人生目标更加容易达到,尤其是自己还年轻,有干劲,有学识,就是从头再来也能拼上三十年。自己已经虚掷了一半的大好时光,为什么不把另一半的年华留给外面的世界?至于说冯子健的态度,凭淑君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只要这笔学费不是从他腰包里掏出来的,应该问题不大,事情一旦牵扯到钱,那他准跟你掰扯出个子丑寅卯来。
冯子健的反应并没有太出乎淑君意料,他只丢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说:"我们家除了你以外,看不出还有第二个人有勇气跨出这一步。"他的这番话是褒奖,还是贬损?外人听来一定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然而淑君和冯子健生活这么多年,她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你这一步跨出去之后,一切后果自负。还好学费是从佳丽那里借来的,要不然这句话后面一定还跟着一大堆难听的话。
冯子健爱钱更甚于爱淑君。他生活上精打细算,买东西根本用不着淑君来操心,从不会吃亏上当。他关心淑君可以做到无微不至,但在言语上永远是那种不温不火,就像是隔夜保温杯里的温开水。淑君现在正需精神上的慰励,需要家里的慰安与温暖,不管是鼓励她勇敢的走出去,还是怜爱她留在家里,淑君都会感激不尽。要还是个男人就该拍拍自己肩膀说,这副担子应该由我一肩挑。淑君多么的想倚在他身边,多么的想伏在他肩头,多么的想得到他的摩抚,那怕是片刻的休憇,短暂的宁神,稍许的欢愉。而淑君面对的却是无情和冷漠,现在淑君真正体会到冷谟就像一把利刃,可以戳破她编织的任何美梦。
如今唯一令淑君不舍的是儿子宽宽,这孩子长的浓眉大眼,聪明伶俐,十分讨人喜欢。如果自己就这么一走了之,接下来便有一大堆后续的问题。早期教育倒不用太担心,反正孩子的爷爷奶奶都是退休教师,他们自有一套教育小孩的方法。剩下最大的问题是母爱对孩子心灵的成长有多大的影响?当然这决无可能去量化分析,但长期的影响肯定存在。怎么办?还能有什么好的办法吗?没有,完全没有!除非放弃这次出国机会。
淑君陷入了痛苦的内心挣扎,周围的人只关心出国对孩子成长的影响,可有谁来聆听自己的心声?那种冷漠冰冷的世俗目光,那种母子的离别之痛,只有事到临头的淑君才能真正的体会。当初《玩偶之家》里的娜拉若是有自己的孩子,她会不会还选择离家出走?或许她根本不会,连易卜生也屈服社会的压力而更改结局。三十年代娜拉曾影响过老一代上海女性,半个世纪过去了,上海女性追求自我觉醒的步伐依旧还是那般的热切,淑君身边许多结了婚的女性正毅然决然地投入出国的潮流之中,她们是新时代的娜拉。
淑君完全是一个自食其力,独立自主的现代女性,她有权拒绝道徳绑架,她更有权追求自己内心的呼唤,每个人都活这短短的一辈子,难道女人都得遵从男人的意愿,男人的安排。世界是那么的精彩纷呈,很多对与错的认知,"我得自己思考然后去了解"这是淑君的心声,更是新一代知识女性的追求,她们不仅要走出家庭,还要与男人平分秋色,甚至比男人走得更远。
淑君深感自己近年来变化很大,当年的雄心壮志早已消磨殆尽,意气奋发也不复存在,柔情蜜意更是灰飞烟灭。舒适的家庭,坚如磐石的稳定,淑君溺于其中而陶陶然,其实带给她的是消沉和迷茫。淑君快到了连自己都嫌弃自己的地步,"你以前并不是这样,你早早挑起家里的生活担子,能力和眼界都比我们同龄人高出许多。"佳丽的话又回响在耳边,或许还有佳丽最了解自己。真的要紧紧抓住这次改变命运,脱胎换骨的机会,或许这是自己人生最后的一次选择。
经过几天沉潜静思,权衡利弊,淑君终于下定决心,出国求学。她先去医院开个办理户照的证明,接着去办理各类的公证文件,然后委托佳丽熟识的留学代理,顺利拿到了澳洲学校的入学通知书。她把这些材料汇总后邮寄到澳大利亚驻北京大使馆,接着就满怀期待地等待签证。可天有不测风云,淑君的申请看似一切顺利,千里之行的北京却爆发一场浩浩荡荡的学生民主运动,接着西方驻华使馆纷纷撤离北京,淑君的学生签证申请也跟着一起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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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moflifeburst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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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比乌斯环》
*路斯里斯·瓦列利安x伊蒙德·坦格利安。10k短篇+R级。
*现代paro,年龄差调整为一岁。
“我们已经走到了尽头,但我们很安全。”——《下坡路》
伊蒙德·坦格利安带走了他所有的附属品,他原本在路斯里斯生活中留下的东西全部像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龙卷风吞噬了一般忽然消失,留下巨大的、灰色的空洞环绕着他。这是两年以来的第三次,但现下路斯里斯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慌。
他对此感到懊丧,却并不怎么后悔——再忍受下去对他来说也有些过于困难了。在大部分时候路斯里斯都会选择原谅对方,但这次很难。最可笑的其实是他甚至都想不起这场激烈的争吵究竟因何而起,他只记得伊蒙德走后的半小时他怀揣着称不上全然是郁闷的心情在阳台上烧掉了他们唯一的一张合照,接着第一次吸了薄荷醇香烟作为跨越这道坎坷的“奖励”。他感觉眼睛有些酸涩,于是说服自己那只是因为烟太呛了,而不是因为别的。他又想到伊蒙德总是在推卸责任,把生活中的所有不幸都归结到路斯里斯身上——不管是和阿莉森·海塔尔的纠纷还是他哥哥恶意的玩笑。你太神经质了,路斯里斯想告诉他,但他已经厌倦和伊蒙德交谈了。前两天晚上路斯里斯坚信再这样过下去他迟早会发疯的。不过一切都过去了。于是他郑重其事地去和他哥哥杰卡里斯出去喝了一晚上,直到凌晨,最后两个人都烂醉如泥。
“我不怎么相信你会真的愿意和他分开。”杰卡里斯说。
“或许他根本没爱过我,或许我也是一样。”路斯里斯平静地说,“我们没法继续在一起生活下去了。”
“谁知道呢?我认为这算得上是件好事。”他哥哥回答道。而路斯里斯对着他微笑了一下。结果那晚他喝得太多,在天亮之后一回到公寓里就趴在马桶边呕吐。借着生理性的眼泪,他终于有机会啜泣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哭,他只是觉得很苦闷,像是从一辆疾驰的马车上坠落到了一滩污泥里那样,而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跌落了。但是从前他总有力气从泥泞里起身再去追赶上伊蒙德,如今的情况大相径庭。
路斯里斯在一片混乱和朦胧中回想起他们曾经并肩站在厨房里研究新买的烤箱时,伊蒙德将他手指上沾染的奶油和砂糖尽数舔舐干净,然后他们长久地接吻;或者是在浴室的地板上做爱,他分开伊蒙德的双腿,而他捂住眼睛轻声咒骂路斯里斯,最后两个人的膝盖都留下了通红的淤伤;又有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抚摸伊蒙德,那时候他可以清楚地记住他身上每块骨骼的轮廓:比如他的小拇指修长又向内微微弯曲,弓起腰时脊柱和肩胛形状分明;伊蒙德在睡前会喝掺了柠檬汽水的威士忌,而路斯里斯永远不明白它们混合需要的比例是多少。至少在他们唇舌缠绵的时候,他能够品尝到这种味道。七月,暑假,他们就靠绵长的亲吻和无聊的爱情电影打发一天中的大部分时光。那一年路斯里斯越发渴求肌肤的接触,但假期结束后,他才能够毫无顾忌地搂住伊蒙德,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他喜欢保持那种姿势,然后吻他的喉结和下颔。
毕业之后他们就用剩下的夜晚和早晨来温存,即使伊蒙德常常表现出嫌恶的神色——有时候路斯里斯只是不太弄得明白伊蒙德究竟在想什么。他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一次又一次地在深夜里独自赤裸着上身站在露台上思考,身后传来伊蒙德在睡眠中疲倦的呼吸声。显然他们不缺钱,因此路斯里斯在第二年就入手了一辆野马,没有贷款、一次付清。他带着他驶上郊区湿润空气里的公路,音箱放着堪称幼稚的迪士尼动画电影插曲。在红灯下他松开方向盘,再握住伊蒙德的右手,指肚摩擦着他的指甲。伊蒙德转过头时,路斯里斯便用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和他接吻。那时候他想起《白雪公主》里的白鸽替一见钟情的男女传吻,但公园里的鸽子只会索要面包屑。他想要我爱他吗?路斯里斯试图在他紧闭的眼中找到答案,还是说他仅仅想要一个能够忍受他所有怪癖的伙伴、至少让他的生活不再单调得令人恼火?他热切地回吻他的时候,又会想到什么呢?
路斯里斯下意识地想给他打电话,但回想起来已经把伊蒙德从联系人里删除了,即使那一串数字现在依旧了然于心,他还是关闭了手机,重新坐回沙发上,打开电视开始对着屏幕发呆。直到下午雷妮娅打给她:“路斯里斯,我听说你们的事情了。”
“哦……”他说,“我现在很好,真的。”
“这周末是我们的生日聚会,如果你愿意来的话那当然很好。”雷妮娅说,“贝妮拉也觉得你可能需要一些新朋友。”
“我有朋友。”路斯里斯说,“我有我的兄弟们,还有你和贝妮拉。”
“贝妮拉希望你能来,你的兄弟也是一样。”
“好的,我会来。”他叹了口气,耐心地等待雷妮娅终止对话,然后开始数地毯的图案上有几朵白色的花,感觉依旧醉得不轻。
路斯里斯已经忘掉伊蒙德上一次溜走的时候究竟是几月了,但那好像是个春天,有会令乔佛里过敏的法国梧桐棉絮一样的花朵。他却还记得自己当时惊慌失措地二十四小时都守在电话边,甚至是毫无目的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最后路斯里斯下定决心要去找他,第一步就是在他家附近的公共电话亭里主动拨通了伊蒙德的号码。他紧张地不断用手指抠着打成卷的电话线。如果伊蒙德拒绝,或者是辱骂他,他应该回答什么?或许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打过去。
线路接通的时候伊蒙德甚至没有多余的寒暄,他只是说:“路斯里斯·瓦列利安。”
“我只是想问问,”路斯里斯说,“你没事吧?我很担心你。”
然后他惊奇地发现伊蒙德开口时声音显得有些沙哑。“没什么大问题。除了……噢,该死的,我被不长眼的司机撞到了。”他听起来不太愿意承认,“骨折而已。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我来见你。”路斯里斯说。还没等伊蒙德来得及拒绝就挂了电话。他气喘吁吁地拦下一辆出租车,一直坐到伊蒙德的母亲阿莉森·海塔尔家。那时候他还没有自己的车。路斯里斯在停车道上被一块凸起的地砖绊倒在地,膝盖上被刮出了两道伤痕。阿莉森出来开门的时候,路斯里斯发现自己还在发抖。她的下巴轮廓陡然缩紧,但还是侧过身体给他留出了通过的空间。
伊蒙德躺在他原来的卧室里,右腿上打了白色的石膏,手里拿着一包还未拆封的歌帝梵巧克力。路斯里斯跪倒在他身旁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满怀歉意地拼命亲吻他。伊蒙德用右手的食指用力顶开路斯里斯的下巴,然后捏了捏他的肩膀。
“你又不是我养的一条狗,”伊蒙德说,声音促狭又不悦“没必要时刻都跟着我。”
“回来。“路斯里斯无力地回答说,“回到我身边。”
伊蒙德·坦格利安离开的第四个星期,路斯里斯开始频繁地被约出去。大多数时候邀请他的都是贝妮拉在大学里的同学。他猜想事实上是杰卡里斯授意她们这么做的。不过路斯里斯没有拒绝。他不喜欢参加酒会,坐在咖啡馆的角落里更符合他的意愿。第六次被约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约会的时候也在不知不觉地走神。当他注视着她们金色、褐色,或者是黑色的头发时,他就会联想到伊蒙德的头发,银色的,还有他使用的那种像是混合着薄荷与生姜的气味古怪的洗发水。有时连路斯里斯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正在将他们互相比较,直到他发现自己开始不断回忆他们在大学复合时的那次做爱,并且为此感到羞赧又窘迫。
他当然记得很清楚。他们在冬季游泳池旁的更衣室里跌跌撞撞地热烈接吻,路斯里斯的背几次撞到了身后的金属衣钩。伊蒙德跨坐在他的身上,紧紧握住他的手指引导他进行扩张,一边为他戴上“特洛伊”牌子的安全套。显然他有备而来。即便他明白伊蒙德不会希望他在这种时候轻举妄动,他还是伸出了左手去按住对方的臀部,皮肤又湿又冷。伊蒙德战栗着将他的手指抽离后开始调整姿势,直到他猛地向下一沉时,路斯里斯的性器终于进入他的后穴。特洛伊的蓝色包装盒掉在一边。
“你想要我吗?”伊蒙德呻吟着逼问他,在他的下体深入时弓起了腰背。路斯里斯又摸到了他轮廓分明的脊椎,他发现自己为此一颤,转而局促地把手掌放在了伊蒙德的腰边,觉得伊蒙德像是一艘在海面上起起伏伏的帆船。他也已经开始兴奋地喘息。就算他知道伊蒙德并不喜欢他在做爱时盯着自己看,但他依旧没法忽略伊蒙德颧骨的线条、锁骨间的凹陷,还有他两腿之间炽热的温度——这些东西那时候都令路斯里斯感激不已。“我要你。”路斯里斯低声说。而伊蒙德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是加大了动作的力度,很快就找到了一个令双方都振奋不已的位置。他低下头狠狠吻他,最后在高潮时狠狠抓伤了路斯里斯的后背。路斯里斯听到他发出一声称不上是满意或是疲倦的叹息,但它听起来如释重负。好像他们之间的隔阂也同时随之凭空消失。伊蒙德短暂地将脸搁置在他的胸口。至少在那一刻,他觉得他们已经和解了。一直到毕业为止他们一直在一起,即便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如一开始那样理想了。路斯里斯每天晚上都需要喝一杯牛奶助睡——这个习惯从他十五岁后中断了六年。其实他也不确定究竟有没有效果。
“你又在走神了。”坐在他对面的女孩抱怨说。路斯里斯一时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名字。玛丽莲,还是玛丽安?他为忘掉这件事感到自责,又因为令人恼火的不断下降的记忆力闷闷不乐。路斯里斯努力丢开不愉快的回忆,却发现那些东西像是垃圾一样粘在他的脑海里。它们像是蒙太奇一样不断播放。
“你有过前任,是吗?”她追问说。接着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自顾自地开口,大谈她的前男友有多么糟糕多么令人无法忍受。他装作正在认真听,再把手机里九十九条未读的广告和验证短信全都删除,再是电子邮箱和社交软件的红点蓝点。他把它们默默清理干净,然后喝完桌上加了冰的杜松子酒。他之前从不喝酒。
在冗长的约会结束后路斯里斯开着那辆红色的野马去餐厅见他母亲。雷妮拉·坦格利安四十出头,她穿着一条低胸的黑裙子。他们的位置紧挨着窗户,路斯里斯不喜欢从外面透进来的霓虹灯光,因此他向后推了椅子。雷妮拉对此不满地眨眼。她总是那样用眼神来暗示自己的感受。路斯里斯低下头,就像他上小学时为了好玩在泥坑里蹦跳弄得浑身脏兮兮回家后那样。只不过现在他的鞋子上没有干涸结块的泥巴,而雷妮拉也不会命令他去洗完澡后再来吃晚饭。
“你不愿意看我,路斯里斯。”她说。
“我……我很抱歉。”路斯里斯回答。
“你应该从一开始就这么觉得,而不是到现在和我说抱歉。”雷妮拉说,“我之前就问过你了,你在想什么啊,小路?伊蒙德是你舅舅,也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而你们曾经都想要掐死对方。”
“我不确定。”他说,“因为后来我发现他也没我想象的那么坏。”
“他在报复你。他一直都在报复你。他想要摧毁你。”雷妮拉说,“他就和他母亲阿莉森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只想要你外公的遗产。”
“别那么说。”
“你还是在偏袒伊蒙德。但他从来都没有原谅你。我说过这都是他对你的报复。报复你弄瞎了他的右眼。”
“我不想聊这个,拜托。”路斯里斯回答说。
饭后甜点是布朗尼蛋糕。路斯里斯依旧为雷妮拉刚才说的话耿耿于怀,尽管她说的全是事实。伊蒙德嘲笑他和他的兄弟并非他们父亲的亲生儿子。一开始只有乔佛里在,因此他被伊蒙德推下了桥跌进码头的湖里。他确实是个混蛋。路斯里斯对此再清楚不过,甚至也并不后悔当时在还手时不小心刺伤了伊蒙德的眼睛。他不应该试图补偿他的。路斯里斯不满地想。他这辈子在伊蒙德身上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路斯里斯又开始怨恨起了外祖父,如果不是他坚持,他们不会那么频繁地见面,或许他就不会发现伊蒙德远远没有他想象的那样不可理喻,也不会不由自主地渴望他。
“你已经走出第一步了。这很好。”
路斯里斯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去。面对母亲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他一直没能对她坦白自己在十四岁在泳池里时就开始对伊蒙德产生欲望。几年后路斯里斯就学会了在夜里想着他自慰。他凭借夏季在泳池里的记忆拼命想象伊蒙德的模样来宣泄。清醒后他整个人都仿佛泡在游泳池里,身上粘着肮脏的树叶,还有混淆着汗液和消毒粉的冷水,感到沮丧又不甘。十八岁那年路斯里斯几乎是满怀恶意地将一只深蓝色的义眼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伊蒙德。结果两个月后他们就开始恋爱。直到两个人搬进公寓开始同居,路斯里斯才发现伊蒙德每周都会抽一支万宝路。他觉得他抽烟时的姿势出奇地慵懒又优雅。那也是他唯一勉强能够称得上“镇定”的时刻。“男人只因浪漫铭记爱情。¹”伊蒙德告诉他,“但我们没有浪漫或者爱情。我和你之间就只有性欲和乱伦。你享受这一切吗,小路·斯壮?”那时候他感觉伊蒙德像是被一根细绳拴着的风筝被关在玻璃罩下面。那根绳子好像随时会断掉。路斯里斯能做的只有默默听他暴跳如雷地诅咒阿莉森和他的兄弟,他抱怨他们千方百计地想把自己扯进为了财产毫无意义的斗争里。有时候伊蒙德则对着路斯里斯发火,之后又继续若无其事地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故意把腿放在路斯里斯身上。
路斯里斯再次见到伊蒙德是在他不辞而别的第十个星期后。他几乎每晚都在梦到他。真正令路斯里斯感到惊慌的是,他发现自己没法再清楚地回忆起伊蒙德身体的细节了。他想不起来伊蒙德肩膀的凹陷程度、想不起来他小拇指指尖的触感、想不起来他膝盖的形状,甚至没法准确地拼凑他的五官,即便他试图在自慰的快感中寻找它们也无济于事。路斯里斯绝望地蹲在盥洗室里,几乎想要哭泣。他感觉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东西像是在海上漂流一样急速地离他远去。他在剃掉嘴唇上新冒出来的胡茬时发现自己眼窝凹陷。他的失眠越来越严重了。
在花了点时间镇定下来之后他以尽可能客套的语气打电话给伊蒙德的弟弟戴伦。对方迟疑着表示伊蒙德根本没在他们家出现过。“他不应该一直和你在一起吗?”戴伦说,“最近妈妈一直在催促他和你分手。”路斯里斯声音颤抖地向他道谢。他不自觉地开始在阳台上抽烟,直到地上铺的瓷砖上多出了一堆烟蒂。就像伊蒙德头一次把万宝路塞进他嘴里的时候那样,路斯里斯觉得自己的肺部在灼烧,但这让他稍稍坚定了些。他跪在床边,将脸埋进毯子里,那上面已经没有伊蒙德的气息了。接着他又走到书架边,用指头划过书脊,将它们一本接一本地拨出书柜落在地上。直到最后一本,粉红的的封面赫然出现在他眼前。路斯里斯将《茶花女》小心翼翼地抽出,它自动打开到了某一页,他发现纸张上有指甲刮划的痕迹。“而我应该教会你怎样去生活。²”路斯里斯默念。他是对的,没有前半句也没有爱。他用背德的叛逆来激怒阿莉森,并且乐在其中。伊蒙德·坦格利安从来都是这样的人。
两个月以来他一直杳无音讯。路斯里斯只在圣诞节时收到了一张匿名的卡片,那是一张简朴的折叠过的绿色硬卡纸,用蓝色的油性圆珠笔潦草地写着“节日快乐”的字样。他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只是发现它静静地矗立在他的名片夹上。然而路斯里斯根据字母“M”和“h”末尾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弯钩辨认出它来自伊蒙德。那一整天他都在反复思考这件事。伊蒙德来过他的办公室吗?还是他只是拜托别人把它留在那上面?他是为了告诉路斯里斯他们之间还没有结束——还是已经把它当做了一次简洁的告别?
他整夜都没睡,反复地在打开电视、切换频道、关掉电视之间犹豫不决。他不会承认他其实在害怕过于安静的房间,因为它好像不断提醒着他被厌倦了的事实。第二天凌晨的时候路斯里斯听见门铃声。他去开门后发现伊蒙德站在门口。他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只是重新留长了头发又把它绑在脑后,身后还有他的行李箱。路斯里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我把天杀的钥匙弄丢了。”伊蒙德说。
“钥匙可以再配一把。”路斯里斯说,“没关系。”
“我又没和你道歉。”
“我知道。”
“你想和我上床了,是吗?”
“我爱你。”
“显而易见。”伊蒙德说。他开始脱掉衬衫。路斯里斯拦住他。“我不是为了这个。”
“把灯关上,我不想看见你。”
路斯里斯在黑暗中感受到他逐渐靠近的呼吸,试探着去亲吻伊蒙德的嘴唇,轻而易举地在脑海中重新描摹他身体的形状。舌头碰到牙齿,又碰到另一条舌头。他用指尖夹住伊蒙德的乳首,直到它们逐渐变硬,又抚摸过他的肋骨和腹部。就像他成年的那个晚上他们在潮湿的夜晚里头一次小心翼翼地互相触摸。他的舅舅握住他的手腕,缓缓舔舐他的每根手指。路斯里斯尝出了烟味和蓝莓口香糖的味道。他突然发觉房间里太冷了,但没有起身去打开暖气扇。寒冷和兴奋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清醒,而不是陷入了又一个淫荡的梦境。他正跪在从日本进口的拼布地毯上,以前所未有的坚定将伊蒙德压倒在身下,接着将右手的食指探入他的后穴开始不断进出。伊蒙德将头转到一边。路斯里斯感觉自己的手指被紧紧地吸附着向内推搡。他就像火一样滚烫。而人被灼烧时除了痛苦还会感到愉悦。路斯里斯小的时候曾经试着触摸生日蛋糕上点燃的蜡烛,但他立马就被烫得缩回了手。伊蒙德不一样,他想,我一直都在享受燃烧自己的感觉。
“你他妈的哭什么?”伊蒙德突然惊讶地问他。“被操的又不是你。你想和我做爱想疯了?”
于是他用手背抹过眼睛下方的部位,发现自己正在流泪。它们无可抑制地流淌着,然后掉在伊蒙德的身上。他开始啜泣。伊蒙德犹豫了一下,以路斯里斯从未感受过的温和动作伸出手碰了碰他的额头。他们身后的窗户透出了微弱的光芒,这让他能够看清伊蒙德的脸。路斯里斯观察着他眨眼时右眼僵硬的停顿。那只义眼戴在他脸上很漂亮,蓝色的。路斯里斯想起他们已经七十四天没有见面了。七十四天前他还信誓旦旦地以为没有伊蒙德自己就会过得更好。事实却证明失去了他一切只会变得更糟。他们某次发生争吵的时候路斯里斯称他为“令我神魂颠倒的混蛋伊蒙德·坦格利安”,伊蒙德只是鄙夷地微笑。“我他妈的当然清楚这一点。”他抓住路斯里斯的肩膀,“暴力狂小路·斯壮。”结果他们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最后路斯里斯将他抱在怀里,鼻尖碰着伊蒙德左边的脸颊。伊蒙德咕哝着捏了一把路斯里斯的肚子。“我应该走的。”他当时这么告诉路斯里斯,“我应该去费城,把你一个人丢在这要命的地方,看你像一条落水狗那样苦苦挣扎。”
路斯里斯在进入伊蒙德体内时决定闭上酸痛不已的双眼,至少那样会让他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但伊蒙德马上又要求他睁开眼睛。路斯里斯开始缓缓移动自己的腰身,伊蒙德闷哼一声,双腿夹得更紧。他握住了伊蒙德又湿又黏的手。伊蒙德很少出汗。至少在他的记忆里他的手从来没有像这样热过。他有的时候简直冷得像一条蛇,或者说他就是冷血动物。但是当路斯里斯凭借直觉找到他的制高点时他还是愉悦地呻吟出声。路斯里斯将伊蒙德的头发掀到一边,他抓紧他的手,好像那是是一艘暴风雨下的船上最后的一根缆绳。他们在高潮来临时再度热吻。然后在沉默中有些尴尬地分开。伊蒙德宣布他要去洗澡。路斯里斯找出了冰箱里的龙舌兰,又从碗橱里拿下两只玻璃杯。
“我不应该回来的。”伊蒙德把浴巾披在肩膀上。他啜了一口酒。
“我们可以一起去科罗拉多,只要你愿意。”路斯里斯说,“明天就可以出发。你也可以一个人走,但至少让我知道你还活着。”
“问题不在这里。”他恼火地拍了拍桌面。毛巾向下滑了一截。“我以为你知道我也爱你,路斯里斯,你可真他妈的奢侈,这还不够吗?”
“我从来都不知道。”路斯里斯也开始觉得不耐烦了。
“所以说你蠢得令我发疯。”伊蒙德一次性喝完龙舌兰,又倒满一杯,“我也想走。但很不幸,我发现我办不到。”
“我该说谢谢是吗?”路斯里斯想打他。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这么想过了。在他十七岁的时候他们还狠狠打过一架:伊蒙德对准他的鼻梁来了一拳,路斯里斯则狠狠用手肘撞了他的下巴,他们从前聊起这件事的时候还会哈哈大笑着互相指责,那种时候路斯里斯会觉得释然。现在他只对伊蒙德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他根本什么都不明白,路斯里斯想。伊蒙德从来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真见鬼,他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傻瓜。他早该认清事实。如果伊蒙德不是他的舅舅,并且是个女人的话这一切就会简单得多。说不定那样他们早就结婚了,又说不定那样他们根本就不会认识。现在他开始分不清哪种会是更好的情况了。
天亮了之后的两个小时他开始数数,一直到大致过了一个小时。路斯里斯起床后用冷牛奶冲了一碗快要过期的麦片——红色的纸盒上印着戴白色头巾的微笑女人,路斯里斯觉得她更适合出现在清洁剂的封面上。他又用肉桂、豆蔻、柑橘和迷迭香做了用来热红酒的香料。雷妮拉曾经建议过他在睡前喝一杯红酒助眠,现在他决定听取这个建议。伊蒙德坐在他对面,用汤勺反复戳着碗里的麦片。
“我们应该养一条狗。”路斯里斯说。
“我讨厌狗。”伊蒙德说,“吵闹又浪费钱。”
“你从来没觉得什么东西不值得花钱过。”
“我现在不一样了。”
“你什么都没变。”
“那是你无足轻重的判断。”
“我们需要一条狗。一条那种牧羊犬。”
“它毫无用处。”伊蒙德抿紧嘴唇,表示不想继续吵下去。
路斯里斯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和他争论下去。下午他们开着野马去了商场。去买明天的早餐,比如全麦吐司和橘子果酱。他提前列好了购物清单,出发之前还在最后一栏补充了咖啡豆。却发现那张纸不见了。伊蒙德嘲弄他的粗心大意,路斯里斯竭力克制自己的懊丧。过去他有时会觉得和伊蒙德一起生活令人神经紧绷,现在他已经开始感到疲惫了。雷妮拉在傍晚给他打来电话。那时候他和伊蒙德在审视牛排馆里的菜单,刚刚决定要一份龙虾浓汤。
“我看到你和伊蒙德在一起了。”雷妮拉的声音听起来担忧又伤心,“你上次怎么说来着,你信誓旦旦地说会放弃他的。路斯里斯,你选择了他,而不是你的家人。”
“伊蒙德也是我的家人。他是我舅舅。”
“那也只是'一半'的家人。”
“他昨天才回来。”
“杰卡里斯说得对。你已经没法离开他了。”雷妮拉叹了口气。路斯里斯用手摩擦着红色天鹅绒装饰的墙壁。我在腐烂,他想,伊蒙德就像是大麻,有毒又能够让人成瘾。他突然悲哀得几乎要窒息了,但说不上来为什么。在雷妮拉·坦格利安发现他们两个的关系之后路斯里斯也曾经和她大吵一架。其实他一直习惯扮演乖孩子的角色。那是路斯里斯第一次反抗她。他循规蹈矩地在雷妮拉的期望下读了她认为好的学校、参加了她认为好的社团、申请了她认为好的专业,却找了个令她最抓狂的男友。路斯里斯承认他当时从她的震惊和愤怒中得到了快乐,但那也没有持续太久。
“我要挂了。”他说。
“不管怎么说,你永远是我儿子,我也永远是你母亲。”她最后说。
“我知道。”紧接着他挂断了电话。
在纠结良久之后路斯里斯选了肋眼牛排,伊蒙德要了一样的。他知道伊蒙德憎恨菠菜,因此只点了鹅油土豆,尽管路斯里斯自己也并不喜欢。吃完饭后他们漫无目的地在商场里游荡。路斯里斯看到柜台里的戒指,做成了莫比乌斯环的形状,寓意着“无穷的爱”,他觉得那很滑稽可笑,却还是买了一对。
回去的路上他们遭遇了严重的堵车。伊蒙德不断用手按着唱片机的快进快退键。路斯里斯把他的手放在他的膝盖上。他抓着他的手。皮肉的感觉格外真实。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科罗拉多?”路斯里斯问伊蒙德。
“我没说过我要去他妈的科罗拉多。”
“不,你必须去。而且要我们一起。”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好像这些话都是自动从他胸腔里蹦出了喉咙开成的一大片花朵。你还不明白吗?路斯里斯想问他。他知道伊蒙德从来不会在乎他身边发生的一切,但没有想到他连他们关系里最浅显的本质都没法觉察出来。就连我们对彼此的爱所剩无几了。他数着座椅皮革上的纹路时想。尽管它曾经短暂地燃烧得那么旺盛。
“我们会回来的。我们会回到起点。”路斯里斯继续说。
伊蒙德狐疑地打量着他,好像是在确定这不是又一个恶意的玩笑。路斯里斯过去喜欢过他这种辛辣的眼神,但现在这只表现出了他的迷惑和愚昧。“回到什么?”
“回到这里,回到最初的地方。”路斯里斯突然想要放声大笑。他想要歇斯底里地嘲笑某样东西、某个人。在想到那或许是他自己时他的心脏颤抖了一下,但他马上又感到了清醒的愉悦。他曾经对着自己假装他和伊蒙德的关系一切正常,问题只是在于伊蒙德的任性顽固,包括他不愿意原谅路斯里斯这件事。根本的原因却从来不会在这里。他们早就注定如此,因为他们是坦格利安和瓦列利安。路斯里斯总是能从别的方面找到借口,但他也心知肚明这不管用。伊蒙德比他更傻,他甚至还没有一点意识——他那点可怜的眼光总是放在不到几里长的地方。现在路斯里斯下定决心要挑明真相,至少让他们两个都清楚他们的现状。
“我们会重蹈覆辙的,就像过去那样一遍又一遍不知不觉地重复,就像这该死的莫比乌斯环,换个方式又回到开端。”路斯里斯·瓦列利安对着面前的挡风玻璃大声说出了事实,他抬起手给伊蒙德看他刚刚套在左手中指上的戒指——一枚闪烁的银色金属圆环——伊蒙德手上也有一只——然后筋疲力竭地趴在方向盘上等待着由汽车排列而成的长队重新启动。
1.有说法品牌名称来自“Man Always Remember Love Because Of Romance Only“的缩写。
2.原文为,"Who are you, tell me how to love, and who am I tell you how to live.",译作“是你教会我怎样去爱,而我应该教会你怎样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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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nlikemeat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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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无题
知彗,1990 3月31日-2020 6月22日。 这块大理石的黝黑泛着云里的白月光,仅有的基本信息实在是乏味。 “真是个无趣的人..” 短发少年托着腮趴在黑色墓碑前,手里把玩着从土里抠出来的石子,“这块黑石头大概能卖不少钱吧?” 他瞧了瞧这块上好的大理石,又玩味的看了眼手里的小石子 “切! 该干正事啦!”
序章?
 ”疯子,呼哈...真的疯子!“ 短发少年在一栋废弃的楼宇里,气喘的怒吼,回升荡在灰色的水泥承重柱之间渐渐淡去。  “购物清单一:糖...这都是什么谜题!疯子!”  他靠在一扇防火门里,手里攥的纸条已经被汗浸透;他在等待心跳和呼吸慢慢冷静。 气氛刚刚安静下来,杂乱的脚步声又渐渐大了。“ 啪嗒啪嗒啪嗒...”
一个小时前,他还在熟悉的夜里徘徊。
夜晚是大多数人的噩梦,固定时间段巡逻的警队根本无法阻止中间三十分钟的真空时段发生的任何事。三分钟就可以让一个人窒息,把冷掉的尸体靠在墙边,做出一副依睡的样子。直到第二天警队赶人肃街的时候才能发现这具不知道几点几刻死去的可怜人。但他不一样,他有与生俱来的礼物。“哒...哒哒哒” 是停了一步,尔后急促的脚步。短发少年背后冷汗瞬间涌出,巷道里的风吹起好像要透过后背直穿到胸前来。抓紧扫视了前方的路, “先拉开距离” 念头已起,脚步也动起来。 “离弦之箭” 这个城市给他的名字,不知何时起的,大家就都这么称呼他。 短短三秒里他大步流星,跃起后借着一辆车做踏板,双手握住了混凝土里破败露出的钢筋,一个翻身便上了二层。 他抓紧回头确认那人的位置,最好还能看清楚模样。 可他呆住了,这家伙只是坐在下面的破车上,边抬头,边自顾自的惊叹,“好小子,跳这么高!” 也没丝毫的伪装,反而是整整齐齐的装扮,直挺的灰色西服。
“麻烦你下来咯?” 西服男微笑着。
“不如你上来。”  短发少年歪了歪头,眼前的人看上去不太聪明。
西服男站到车上,稍稍屈膝,跳起来抓住少年刚刚利用的钢筋。 然后双腿开始笨拙的甩起来。
这样的姿态怎么能符合他刚刚给少年留下的印象,这个整洁优雅的西服男现在像是挂在钩子上挣扎的肉猪。
 “快拉我!我抓不啊...”     “碰” 西服男重重的砸在车上,他也没有起来得打算,一副无力的样子躺在他砸出来的凹陷里,眉毛摆出无奈的样子 “你看到了,我不是运动系的,体谅一下吧?”
 “你这种体能和身手,” 少年纵身跃下来,落地时借着肩部做了一个翻滚,整个过程一点噪音也没发出,“怎么敢在夜晚出来?”
 “勇者敢于面对危险。”西服男依旧没有起来的打算,倒是右臂举起来,比了一个大拇指。
 “弱智。”少年笃定了眼前人真的没什么脑子。 这座城市里的勇者或成为城南巨大焚炉里的灰烬,又或最终在城市里颠沛流离,然后某一个夜晚人间蒸发。 他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一个人是有些��引力的“猎物”,两个人就是一顿丰盛的“大餐”。眼前的西服男,穿着得体,又弱小不堪,指不定在哪栋楼后的窗子里正有一双眼睛贪婪的打量他的价值。 少年撇了一眼四周,正要离开。
 “我给你提供安全的住处!”  西服男双手往背后一撑,坐起来,“还有每天的食物。” 他顺势打了一个响指 “哒”
 “绝对童叟无欺!”见少年没有回应,西服男又讲了一句多余的。
实在是多余。且不说这位陌生男人的信誉,从小在这城市里成长,如今十余年过来,少年凭本事得到足够的食物和一个住处,虽然时刻要警惕,已经不是困难的事。
 “走了。”少年迈开步子,连多说一个字都显得是对西服男的同情。
 “我加码!你还可以知道很多有意思的事情,蛹七..” 西服男手掌遮住嘴,一副不小心说漏嘴都样子。
  人间烟火不存在于表象,至少不存在于这座城市。没有熙熙攘攘的集市,没有霓虹闪烁的广告;餐馆是空的,早已是老鼠的据点;车辆肆意横在马路,内部已经氧化得报废。城郊外的野生动物,比如郊狼,大概是为了试图夺回祖先的领地,渐渐的把生存空间推进城市。 人呢?
   他们活在被名为“世界镜”的机器里。
  章一
(1)
如果说有什么能够阻止罪恶的毒品,降低城市的犯罪率,”幻想便是完成这个使命的英雄。 “知彗摆着极度自恋的姿势,大展双臂站在一块巨大的银幕前。  “幻想没有把你造就成英雄,你绝对不是,你看不到你毁灭了多少人吗?” 短发少年翻了翻身,一把将被子拉到头上盖住 ”你能不能关掉它,我又要睡沙发,还要被你早上打扰,你不想我长个了吗!“  知彗却是趁着少年讲话时走到沙发边,弯下腰来,隔着一层被子,轻轻说:“ 那我的规矩呢?你为什么不遵守? ” 知彗抓住了被子的一角,猛地掀起来 ” 夜晚是罪恶滋生最猖狂的时候,你但凡是有点脑子就不会在外面瞎逛!“
 ”滚啊!” 少年挥出了一拳。
 “蛹七啊,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裸睡的习惯” 知彗正拿着鸡蛋揉着自己红肿的脸颊 “你下手轻点好吗?” 知彗怯生生的问
蛹七换上了衣服,淡淡的几道土灰在白色衬衫有些不和气氛。”你对自己的作品,就没什么客观的评价吗?“ 他坐在沙发上蹬着裤腿试图穿上宽松的裤子,略长的裤脚甩来甩去甚是滑稽。 “ 我觉得这条裤子我改的不错,就是长了点” 知彗觉得他裤角甩起来的样子很好笑。 “少来,我在讲 ’世界镜‘ ” 蛹七左手将裤子扣住,右手手腕一转,凭空比画了一个圈,大银幕随着手势关机了。
一秒里,腐烂香蕉里滋生的果蝇扇动了100次翅膀。知彗却才缓缓张口:
  “哪怕不是我,也会有别人做出来,蛹七你何必纠结于我...”  
  “别人关我什么事!“ 蛹七没好气的背过身去,拿起桌子上微硬的面包片狠狠咬下去。
知彗忍住上扬的嘴角,拿起杯子,却找不到砂糖包,��是转身走向窗边。
“蛹七,双刃剑永远存在的。 ”
街道上滚着一些塑料瓶子叮铃咣当,墙壁上的公告被风吹得刺啦响,一些不知名物体缠在电线之间,那都是导致停电的罪魁祸首。 只有每三十分钟一班的巡逻队,脚步声整齐而庄严。
知彗眼里闪过一丝情绪,便拉上窗帘,不愿再往外看去。” 蛹七,今天就算是我造出了不老药,也会是一样的结果。总会有人创造‘ 世界镜’,也总会有人用它做烂事。“
  “我还是不明白,除了你,也有人能创造出 ’世界镜‘ ?” 蛹七的语调有些上调,咬碎的面包屑呛在喉咙里,止不住的咳嗽。    
  “嗯,” 知彗抿下一口茶 ,眼神沉下来,像片静谧的湖。唯有茶水炙热的温度让他皱了眉。
  “又是这副表情啊,”蛹七喃喃道。  “行吧,该结束讨人厌的话题了。我一小时后要出一趟门,你要我带什么给你?” 虽然他很想知道更多,但这些年来他渐渐记住了哪些话题是知彗不会透露过多的。
  “大白兔,太妃糖,都没有的话就带包冰糖回来。”
  “行,等我。”
  城市里能够二十四小时持续工作的区域—A区,B区和D区—低吼着。 机器的轰鸣深沉而悠长,从未停下工作的机器向四周辐射着难以忍受的热量,高温中的水分子液化在冰冷冷的降温管上,形成水珠又抱在一起滴下,汇成一股水流流进排水口。  三个区域通过地下埋藏的线缆连接向城市正中央的巨物:中央脑。
 (2)
阳光可以在清晨薄薄的水气上印下轨迹,在到处都是潮湿的表面上反射来去,刺眼的很; 植株拧在墙缝边只能苟且到一丝的空间;
空气很清爽,冰凉凉的。
蛹七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得被刺激的打了个哆嗦。
    “嗒嗒,嗒嗒,嗒嗒,”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这是代表巡逻队的声音,但和夜晚不同,其中混杂着笑声,聊天和训斥声。白天带给来的安全感着实抚慰人,同时太阳能发电机再次供给电力让这座城市的一部分恢复运作,带来一种和平的错觉。 错觉麻醉了巡逻队绷紧一夜的神经,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天。
   “我儿子他会...”
   “你们看到...”
   “A区停电了,大哥他巡逻到那里时,已经是一切停止的1小时后了”
然后是来自前排领队的训斥
   “别一到天明儿就犯傻!注意力给我集中起来!”
A区停电了?路过的巡逻队给蛹七带来这个消息。 “那可不得了啊...A区...”  蛹七的声音显得有些颤抖。“知彗,今天糖可能没戏啦..”
 章二
   低温,输氧,深眠。人们处于这样段状态,像被精致装好的小礼品,安置于这些黑色盒子—维生舱。 他们的眼睑抖动的厉害,谁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样的梦呢?是勇敢的屠龙少年,还是满桌饕餮盛宴? 但我们知道他们在做自己最想做的梦。
  (1)
听得见风在树叶身边逗留的声音,带着几分挑逗吹响远方;蝉虫窸窣,飞鸟鸣。从今往后的A区就要恢复生机。没有往日机器那折磨人的震动声,即使在蛹七眼里是一样的观景,却陌生的可怕。
 蛹七还离着远,在他旁边的树梢上挂着一个虫蛹,悄悄地一动一动。蛹七想要再走近瞧瞧。正常的情况下,在巡逻队发现这样的事情并通报后,军队会来处理好尸体并运去城南焚化炉。 看着一些打开的维生舱里正空荡荡的,证明军队是来过了。
 蛹七还想走到更中心去。
 一步脚深,一步脚浅,蛹七的步伐有些不稳。他想让腿使起劲儿,也只能抖得更厉害。一直到 他几乎处于A区中央,身边尽是紧盖着的维生舱。他恍恍惚惚盯着这些黑匣子,这些黑色的壳子长出了触须,节肢从两侧延展出来,变成甲虫的模样,一群包裹一群,聚成一层浪扑过来。
“扑通” 蛹七彻底没力气了,腿一软坐在地上。眼前没有甲虫,黑色维生舱都乖乖的待在原地。他大概能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惊醒后错愕,漆黑里试探;逐渐被噎住喉咙的窒息感促使他们不顾一切敲打,扣弄眼前将他们困住的舱体,直到恢复以往的平静。 近乎同样的经历一定发生在A区的每一台舱内。
蛹七尽力压住自己不住抽搐的呼吸,才让眼前的眩晕稍微好转了些。 外面的世界已经泛着深紫,但时间的流逝对于蛹七已经没有意义,在他眼里夜晚可真是太温柔了,至少比起眼前是这样。
恢复了些气力,蛹七选择原路返回。 路上他不经意刮蹭到一枝树梢,一只挂在树上的虫蛹掉到地上,蛹已经空了。
 城南的巨大焚化炉打从这天起,烧了整一星期。四万五千的灰烬遮住了半边天。
 (2)
  生物的基因有着无法突破的长度限制,但机器没有。
   2010年2月,名为 “世界镜”的系统被广泛曝光于世。在神经连接早已风靡的城市里,这款系统与同一产业大致没有区别。不温不火的两年里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后,一位举足轻重的政治人物以虚拟的形象出现,他宣传着镜里世界的美妙。 然后是明星,大亨...“成为你想象过的一切,亦或体验平凡乐趣的人间烟火,在这里你无所不能。” 越来越多的人在屏幕里呈现着奇妙的模样在城市的银幕上宣扬着令人着迷的体验。  
张扬的宣传仅是一个开始。当这股浓滚滚的浪潮跨越了阶级和贫富,理智的锚已经被弃之不顾,自然没人预见蛰伏的下一浪潮 。
“幻觉神经有限公司” 在对外开售“世界镜”之后,反而与原本无干系的政客们往来频繁。财阀与政治地位颇高的从政客们连选举时都没拿出的热情投入到了未知的活动里。他们的笑容不同以往的虚假,那副表情不仅仅是一个嘴角上扬的弧度;他们眼里有光,紧抿着的嘴关不住喜悦。 金钱与权利,在浮浮沉沉世界的台阶上他们得到的一切在眼前都不再重要——-他们再也不需要为这个世界奉献飘渺的承诺和笑容了。
2010年8月, “世界镜” 的功能被彻底开放。政界战场的硝烟从那时停止,他们彻底消失在人们得视线里。也许是以往政客们的活动太频繁,他们带来的寂静一时让人们注意不到另些领域的变化。
股市空了,本该跳动变化的数字倔强得闪烁了最后两下,彻底定住。工厂停了,投资方相继撤资,留下不再“吭哧吭哧” 运作的机器。留下诧异的局外人在混乱中摸索真相,愤怒里暴乱。他们被迫成为时代更替的弃儿。
  (2)
 “我回来了。” 蛹七的声音穿过回廊。“知彗?” 声音寻遍了每一个房间,但得不到回应。蛹七没好气地将一包大白兔甩到沙发上,自己也顺势躺下去,“嘁,自己不也是乱跑。”
在这座城市里,蛹七见过不少失去灵魂的躯体,大多是城市里失去生存空间,连苟活也做不到的人。 满脸胡渣,蓬头垢面的男人;蜷缩着,指甲里都是泥土的女人。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空白躯壳们摆在城市里的任意角落。 他们毕竟是有着丰富的情绪,那些在黑暗里惶惶终日的每一个月夜紧紧包裹着微弱的蜡烛光。那倒不如熄灭了,享受最后的安心。
而那些躺在黑盒子里的人,
他们似乎就是天选的领路人。哪怕是时代更替前的他们也光鲜亮丽地让人无法把今夜的画面与他们拼起来。因为此刻,那些领路人正举着绝望的血淋淋的手正奋力敲打着舱盖,
“砰!”
知彗秉持着一贯的高调把门关得响亮。“我回..” 本想爽快得喊一句,知彗因看见沙发上已经入梦的蛹七而闭了声。 知彗身上的白色大褂有几处被浸透得看得见里面衬衫的颜色,他将大褂脱下来,略带嫌弃得用食指和拇指捏着衣领挂到衣架上。 鞋子不再随意从脚上甩下来,智彗久违的、安静的把鞋摆在门口。他轻轻地走到沙发边。而当知彗俯下身时,一滴刚凝聚在它发梢的水珠也停止滴落,定在知彗一动不动的眼眸前。 蛹七睁开了眼,半俯着的知彗正定格在他面上。
“不管经历多少次...”蛹七深吸了一口气,“实在是...真实得让我怀疑自己。” 眼前定格的知彗,他脸颊上轨迹分明的水痕,身上汗与雨水的味道刺痛着蛹七的每一个感官。
“该和你的朋友说再见了,蛹七。” 轻柔的声音混杂着温度在蛹七耳边传来,一个女人在蛹七身边轻轻地坐下,一边说着,一边帮蛹七摘下面部设备。
蛹七摸索着握住她的手,只是颤抖着抓紧。他眼前的面孔正分崩离析,每一处让他感受到真实的细节都越来越模糊。然后他的眼前只剩一片模糊的白色光晕,白炽灯的光芒透过蛹七眼上薄薄的泪层,被卷走,从眼角溜走了。
“明天,去陵园的时候也要穿的整齐些。他见你也放心。” 女人抹去蛹七耳上的泪,低头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你这自私的贪婪鬼,每天都有这样有趣的星空看。难怪能那么果断的离开我。”  蛹七双手垫着脑袋躺下,把脚搭在黑大理石墓碑上,“你那时候的世界,人类还在探索这片星空吧。离开地球引力,在那样深邃的静谧里探索,这还不够精彩吗?怎么现在都窝囊的躲在那个数字建起来的幻想里,太没志气了!” 蛹七坐起来,盯着墓碑上下打量,“我现在只剩一个地方没有找过,而对于像你这样胆小的人,也许是个不错的去处。如果找得到你,我要在你那像奶奶针织毛线球一样的头发上,揪下几撮毛来,等着我。”
2020 年 6月22日,知彗失踪于公寓内,蛹七自此开始寻找真相。
 他梦见了窈窕佳人,他与她在水一方;梦里更有葡萄美酒,他也饮得淋漓酣畅。然而南柯一梦,醒来后也都怅然若失,卷席着无助与寂寞。但幻想总来的比现实符合自己意愿,那不可预测,又反复玩弄人的现实总能让人患得患失。不如这梦境,直来直去,有求必应。
 知彗俯下身,沙发上蛹七明显是彻底的放松下来,正打着鼾挠着肚皮睡得昏天,还压着大包奶糖的一角。从蛹七的身下抽出那包奶糖,知彗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撕开这被温度融的有些软的,黏在糖纸上的大白兔。甜味在知彗的舌上妩媚,奶香气冲进鼻腔深处,知彗贪心地回味着,也许这将是他对现实的最后记忆。
“蛹七!请务必找到我!你这机灵的小猴子一定能明白我给你的信息!”   荧蓝色的光从并排的屏幕上钻进知彗颤抖的瞳孔里。知彗坐在一台胶囊状的银色舱体里,身后一条黝黑的橡胶管伸出它的九只触角吸附在知彗的后脑,而知彗半响没有任何行为,手指悬在小巧的方形红色按钮上。
“谁会不喜欢做梦呢?”知彗靠在椅子上哼嗤嗤笑道,“而我们也许能让他们美梦成真”  知彗食指甩着自己的工作牌转起来,“你想不想体验一把大摆锤的乐趣?”  “来!让我体验体验我们的小宝贝!”  男人取下脖子上的工作牌放在书桌上,“我可是为今天专门剪了短发!知彗,帮我连接!”   “记得做些在你所经历过的记忆里的事,我们的体感数据库目前可没那么多数据基来模拟额外的神经反馈。” 知彗将一条软管末端连接上芯片,“芯片贴上去的时候会有轻微刺痛感。”
“能接受,乐趣总是伴随着代价。”  
“你这算什么代价,小蛹七可比你难多了。那小屁孩儿才多大,一年才能见自己的父亲一次。“
 “…小兔崽子抓紧连接!”
知彗耸耸肩,手握一支塑胶镊子,夹着芯片,缓缓的把芯片贴上男人的后脑处。“旅途愉快!“
男人的身体在智慧按下方形按钮后,失去一切对肌肉的控制,同海绵一般瘫软下来,倒在智慧怀里。
 他的身边只剩一片白茫茫,一时间认不清自己的方位,只听见知彗正在哼哼使劲的声音,“你是真的重!”  一阵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后,他的身前平白闪出了一个荧幕,正显示着知彗的大脸,“喂?看得到我吗?” 男人招招手示意。“你可以开始构建模拟了!自由发挥吧!” 知彗激动地搓手说。
 知彗话音未落,男人这边已经有了变化。一滴水刚落在这片无垢之地,激起四溅的小水花,却眨眼间卷席成数十米高的巨浪,它们奔涌着,呼啸着,通透的躯体裹挟着无法抵挡的力量吞噬了一切纯白,原本的纯白无暇的世界已然变成了海面之下的世界,蓝色与黑色交织,又重新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你经历过这个?”  知彗不可置信道,并果断打开录像机。
幽蓝的远方传来悠长低沉的鲸吼声,夹杂有轻快高亢的声音。海底脉动的轰鸣,像是古神的低语,沉闷而不绝。男人就在这样的静谧中闭着眼缓缓的沉浮着,任由暗流推动。
他睁开眼,似乎动了新念头,一切又翻腾起来,急速收缩着,海底世界从远方开始褪色,几秒钟内便回到最初一滴水的模样,随后消失殆尽。世界又回到无垢的白茫茫了,但马上又弹出一个沙发,一个小男孩正坐在上面,两只小手举着一瓶汽水“咕咚咕咚“喝得开心。他看到男人,一下从沙发上跳下来,蹦蹦跳跳地跑向男人,然后被一把抱起。小男孩,温度和触感是他记忆里拥有的,是切切实实属于他自己的,所以真实的仿佛不参杂任何假象。
“海底那些是你的真实记忆?“ 知彗不是很会挑时间地打断了这个画面。
“那是我当初毕业时做的特效,我只是调用了那个画面,然后想象水下肌肤的触感,和浮力,后者便都是我的真实记忆了。”  
“好主意!“ 知彗转身对着录制镜头一脸正经道,”测试编号次n-330,测试人员编号224223,2011年2月15日测试结束“,便关掉了录像机  ” 想见蛹七了吧? 明天是我们研究所的休息日哦。”
“用你说!你去看看我的桌子柜子里放了什么 ?” 男人在屏幕里一脸得意。
知彗蹬着电脑椅滑到男人的办公桌旁,打开了唯一的锁柜 “哦哦!《启明星》豪华沉浸体验版!我都完全抢不到啊!” 知彗抱起眼前的大盒子,眼里充满了光,激动地在电脑椅上转起来,不小心撞翻了桌子上的咖啡杯。
咖啡的液体浸湿了几张文件,继续前进,淹没了男人放在桌子上的工作牌,只露出一个“蛹”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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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llguard-gate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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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クロリン】Friendship
Friendship
※(尽管发售期过了很久了还是要提示)含创轨全面剧透 ※作者玩的日文版,大部分名词为日文直译,可能与官中不符,还请见谅 ※特别鸣谢标题命名人:50米拉老师(见文末说明)
「七曜历1207年3月14日深夜,关押于埃尔波尼亚帝国克鲁琴州奥洛克斯堡垒监狱的卢法斯・阿尔巴雷亚在其旧部下“黑衣卫士”的协助下越狱。」 「3月15日14:00,卢法斯・阿尔巴雷亚率领旧部下闯入克洛斯贝尔自治州再独立的签署仪式,宣布克洛斯贝尔统一国成立并就任新总统,并对克洛斯贝尔全域进行军事镇压。」 「在克洛斯贝尔为帝国属州期间,担任总督的卢法斯・阿尔巴雷亚在未获得帝国政府许可的情形下,私自建造、藏匿了包括魔煌机兵在内的兵器,并在艾鲁姆湖秘密推进巨大军事基地的建设。再次占领克洛斯贝尔后,卢法斯・阿尔巴雷亚重新启动并加快该基地的建设与兵器制造。」 「3月22日,在托尔斯士官学院、游击士协会等组织成员的协助下,克洛斯贝尔警备队及警察重新解放了市区,尽数逮捕了占领克洛斯贝尔的黑衣卫士。新总统卢法斯・阿尔巴雷亚逃入其秘密制造的军事基地并启动其最终兵器“颠倒巴比伦”,毁灭了帝国西岸的朱诺海上要塞。同时,卢法斯・阿尔巴雷亚发出在当日17:00前摧毁卡尔瓦德共和国“巴拉提耶空军基地”的恐怖袭击预告,甚至扬言将对全塞姆利亚大陆进行无差别恐怖袭击。」 「3月22日17:00,“颠倒巴比伦”因不当操作而引爆,军事基地炸毁,卢法斯・阿尔巴雷亚于基地内死亡。」
罗伊德・班宁斯将记载了整个独立国骚动始末的报告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确认报告中所记载的案情与证据不存在矛盾之处。除了还要在附件附上需追加调查的证物外,只有文字部分还需要做些调整。 等这份报告上交之后,克洛斯贝尔和埃尔波尼亚帝国会以其为依据,对两地的国民,以及塞姆利亚大陆的其他国家进行官方说明。
说是以自己的报告为依据未免颠倒了因果,因为这份报告本身才是依据相关国家首脑确定的“真相”撰写出来的。 确认颠倒巴比伦消灭后,以奥利维尔特皇子和麦克道尔议长为首的首脑就独立国事件的处理方式进行了秘密会谈,并在次日得出了结果——彻底隐瞒“极乐世界”的存在,将一切归因于卢法斯・阿尔巴雷亚个人的暴走,而这个罪魁祸首也已命丧黄泉。
既然极乐世界已经被其管理者删除,就没有必要披露这项原超现代技术的偶然产物曾经存在,以避免今后的纠纷。 既然极乐世界不曾存在,那么完全复制了本人的复制体也就只好解释为本人。被复制的新总统和卢法斯公子在公众面前的所有言行都将被视为卢法斯・阿尔巴雷亚本人的言行,并直接通过他被全世界目击的伴随颠倒巴比伦消失的“死亡”为事件画下句号。
当然,真正的卢法斯公子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成功救出,目前以帝国方面伪造的假身份乌尔托拉医院接受治疗,虽然伤情严重但没有性命之忧。根据会谈的结果,无论他本人接受与否,他今后只能以伪造的新身份度过余生。
这样就好。 罗伊德想。 或许有人会指责他们让这个大战中的罪人苟且偷生,也或许有人会认为应当尊重他的意志,让他的生命在自我牺牲与赎罪中与颠倒巴比伦一同终结。无论从正反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应该多此一举地将卢法斯公子从颠倒巴比伦中救出。 但对于罗伊德而言,正如瓦吉所说,他只是特务支援科的一介搜查官,不是有能力满足所有市民期待的英雄。而作为搜查官,他有义务执行公务,阻止集越狱等罪名于一身的嫌疑人自尽,将其缉拿归案。 抛开职务,对罗伊德个人而言,他对执行这项任务也并不反感。自我牺牲这一选择无疑值得称赞,但他还是更愿意为了不失去任何一人的渺茫希望去抗争——无论那个人是支援科心爱的女儿琪雅,还是本应憎恨地仇敌卢法斯。
当然,这只是他个人的想法。参与会谈的首脑们可能考虑到更多因素才做出了认可现在这个“事实”的判断,也可能只是因为需要匆忙给出结论,会谈内大部分时间都用于讨论应付共和国的策略,“卢法斯公子的处置”这一次要矛盾就先被搁置了下来。
攻入颠倒巴比伦前,为了阻止共和国介入,克洛斯贝尔承诺不让帝国军入境。而事实上,虽然帝国军主力未入,士官学院的军校生和几位帝国名将等人还是参与了进攻。为了防止这边的文字游戏被共和国抓住话柄,包括帝国在内的其他势力在事件后均迅速撤离了克洛斯贝尔,首脑们在会谈结束后也在昨天晚上各自回国。
出于上述原因,目前只有一些有特殊情况的帝国人才留在克洛斯贝尔。 例如因重伤在医院治疗的卢法斯公子,又比如现在正和自己同乘一艘船的里恩・舒华泽和库洛・阿布斯特。
在目睹颠倒巴比伦因为自爆从大陆上消失后,被人搀扶着的里恩和库洛就像松了口气似的倒下了。 众人慌慌忙忙地查看情况,却发现两人并无外伤。 最后做出判断的是身材娇小的魔女之长,她推测已经消失在这片大陆上的骑神们是利用起动者们自身的魔力才能在适才的战斗中显形,所以事件结束后,消耗大量魔力的起动者们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和在战斗中负伤并因为颠倒巴比伦的热能而被大面积烧伤的卢法斯公子不同,里恩他们只是体力与魔力的消耗过大,静养几日就可以恢复过来。 突然出现的静养需求加上适才下达的援军撤离命令,使混乱的场面持续了一小会儿。帝国的来客们讨论了一番,最终决定让两人在克洛斯贝尔静养,由除了要参与首脑会谈的米尔蒂奴公女外的新七组的几名学生留下照顾昏迷的两人——相较其他在帝国有头有脸的名人,共和国也不便从伤员和包括克洛斯贝尔本地人在内的学生团体挑刺。 考虑到适才交战中有不少人受伤,城区内的旅馆大多配合接纳伤员,住处难觅,罗伊德他们便建议几人暂住在特务支援科的大楼内,等里恩和库洛恢复意识后再离开——根据过往的经验,接下来的几天里,支援科成员应该没什么回楼里过夜的机会。
然而今天早晨,在警局的罗伊德听说了警备队的最新消息——警备队执行在艾鲁姆湖打捞攻打颠倒巴比伦时毁损的机甲兵、魔煌机兵等的残骸的任务时遇到困难。残骸的数量比预想得要多,克洛斯贝尔本身的打捞设备的数量与功能有限,虽然想直接利用几次事件中缴获的机甲兵,但除了兰迪外,克洛斯贝尔的警备队成员都没有受过机甲兵操纵训练,难以赶上预定的进度。 按照会谈的方针,使用了不存在于现在这个世界的科技的魔煌机兵的部件应当迅速销毁,以免被用于军事目的。一旦打捞回收的周期变长,流入其他势力的可能性就越高。根据警备队报告的现状,需要判断是延长打捞周期,还是提前和其他国家商议请求援助——前者可能增加技术流出的风险,后者则可能变为共和国提出异议的素材,哪个都不是良策。 这时罗伊德想起了逗留在克洛斯贝尔的尤娜等人,听兰迪和尤娜说过,士官学校有机甲兵操纵的训练,如果新七组的成员愿意协助兰迪一起指导操纵方法,就可能最快地利用起这些铁块。 于是罗伊德询问了留在支援科内的新七组的四人,是否可以去米修拉姆的临时据点协助艾鲁姆湖的打捞,自己则替他们留在支援科照看两人。 收到同意的答复后,罗伊德就以交换的方式回到了支援科,正好昨晚被安排了撰写调查报告的书面任务,照看起两人也比较方便。
首先醒来的是库洛。 「没想到你恢复得这么快,罗赛丽亚小姐判断你们至少要昏睡四到五天。」罗伊德感叹道。刚和尤娜他们交接不久,还没等罗伊德打开卷宗,库洛就醒了。见库洛苏醒后行动起来似乎没有异样,罗伊德就将他领到餐厅递上了食物供其补充能量。 「哼哼,魔女也漏算了我死而复生的经验。昏迷而已,小菜一碟。」库洛一边三口两口解决掉桌上的食物,一边开着脱离常识的玩笑。 「里恩还在睡懒觉……那家伙,去之前就一直受到共鸣的影响,消耗一定比我严重。」说到睡在隔壁间的起动者时,库洛脸上褪去了适才的不正经,「看上去是恢复原样了,希望别留下什么后遗症才好……那家伙就算有什么问题也喜欢藏着掖着,问他也未必肯直说。」 库洛在醒来后先去查看了里恩的情况,但光看外表毕竟难以把握里恩的身体状况,因此在罗伊德将罗赛丽亚的判断告知他后,库洛仍显得不大放心。 对里恩性格多少有些了解的罗伊德也理解库洛的担心,和尤娜换班时新七组的人也提醒他「里恩教官是逞强的惯犯,如果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请一定不要放过他。」。 ……怎么说呢,里恩在这方面令人缺乏信任感正是了解与关爱的表现。
「你刚才说的“真相”我已经记住了,我不会让不同版本的故事出现的。」 罗伊德向库洛简单说明了他和里恩昏迷后的情况,以及首脑会谈的决定。聪明的听众立刻明白了统一说辞的目的。 「但是你能告诉我吗?你回到颠倒巴比伦后遇到的……另一个里恩的事。」
罗伊德如实回答了这个突然的提问。 救下拉碧丝的事、想告诉大家三年后可能发生什么的事、以及自己打断他告知“预知”的事。 「很抱歉,我没有让他说出三年后具体会发生什么……我认为拒绝了未来预知的我们应当自己跨越今后的难关,而非窥探未来。」 看对方若有所思的模样,罗伊德率先道歉。 「不,你误会了,我并不认为你的回答有什么问题。」库洛摇着手笑了笑,「只是可以再说得具体一点吗?你说了什么,他又以什么样的表情回答了什么……在你记得的范围就可以。」 罗伊德瞬间明白了对方真正想了解的内容。于是他努力回忆和那个里恩告别时的细节,并尽可能还原地描述了出来。
「这样啊……」听完罗伊德的描述,库洛说了这样一句话,静静地望着天花板。 他脸上的肌肉纹丝不动,没有尝试去做任何表情。正因为他平时活跃的模样令人印象深刻,此时的安静才显得格外反常。 周围的宁静似乎在代替他诉说些什么,但罗伊德并不那么了解他,足以判断的证据又太少,因此无法从可感受到的众多复杂又矛盾中提炼出最准确的词语。
「原来如此,被留下的感觉真不是滋味……我真够混蛋的。」库洛口中突然小声冒出了这句话。 罗伊德一时不明白他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向自己问话,小心地出言询问。库洛像是结束冥想的修行者一样,缓缓坐直了身子。
「我必须谢谢你。」他以罗伊德从未见过的正襟危坐的姿势开口道。 「如果是我的话……」库洛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在想象自己身处其中的场景,「我一定会对另一个世界的我感到愤怒,而忍不住向他道歉吧……尽管知道那个世界的我一定也努力了,但还是想没来由地迁怒于那个先他一步离开的我。那样的话,那家伙一定会很困扰,会放心不下这个世界的我……和我们……」 「你告诉他别担心,让他相信我们可以克服今后的难关。那家伙眼里你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那家伙才放下那些不安,安心地走。」 「谢谢你,让那家伙笑着离开。」
「不用向我道谢,我只是说了作为朋友应该说的话。再说,我所承诺的事需要包括你之内的大家一起努力才可以兑现。我还得反过来拜托你一起帮忙才对。」 对方反常的认真态度使罗伊德没有用简单的客套结束这个话题。出于尊重,他应当认真回应一个认真地向他道谢的人。而另一方面,既然库洛比起考虑他自己的感受更优先地考虑着另一个里恩的心境,那作为同样重视里恩・舒华泽的友人,自己也应当认真回答。
眼前的青年听完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小声嘀咕着「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说你在某方面的本事和里恩有得一拼,今天可算见识到了。」这种略显失礼的话。 「不过真遗憾,哥哥已经心有所属了。」库洛抬起头,声音里莫名带着股自豪。 「虽然没有比较过出生日期,但你比里恩大一届的话,应该和我是同年的吧?」对方的话让罗伊德一头雾水,但看起来,库洛又恢复了之前游刃有余的模样。
里恩恢复意识是在当天下午,比库洛只晚了两个多小时。 早他一步醒来的库洛自告奋勇地接过给里恩准备食物的任务,作为主人的罗伊德还没来得及阻止,库洛便抢先拿走了冰箱里所剩无几的食材。里恩也习惯了似的婉拒了罗伊德递过来的刀叉,洗好手坐到了餐桌前,等库洛制作的方便食品上桌。 见两人的状态都不错,罗伊德联络了在米修拉姆的新七组,告知两人苏醒的消息,并准备联络警局安排车辆,等新七组结束援助返回后送几人回帝国。 然而在向里恩解释这一安排时,刚听说克洛斯贝尔缺少会操纵机甲兵的经验者,里恩就坚称自己已完全恢复,可以协助指导警备队的打捞任务,库洛也在一旁帮腔,不但主动越过罗伊德联络了不知何时与他交换联络方式的塞尔盖科长,获得了罗伊德上级的许可,还确认了半小时后有临时用于向米修拉姆运送物资的游船将起航的信息。
以上就是现在罗伊德带着这两位热心人乘坐前往米修拉姆的游船的起因。
收好文件的罗伊德站起身来,小心地伸了个懒腰。这艘船原本是在克洛斯贝尔港湾区和米修拉姆间航行的载客游船,现如今一排排的座位过道上几乎都堆满了物资,稍不小心就可能弄倒一两个箱子。 非常时期,米修拉姆作为度假胜地的功能停止,禁止游客前往。这艘船上除了驾驶员外,只有他们三名乘客。到达米修拉姆后,在协助打捞任务前,只要顺便将清单和物资交接给米修拉姆的警备队成员就好。 尽管如此,罗伊德还有警局安排的撰写“报告”的任务在,为了不打扰他工作,另外两位客人自觉跑到客舱2楼的露天区域。因此,客舱内现在只剩下罗伊德一人。 多亏里恩他们为自己创造的不受干扰的环境和时间,罗伊德的报告完成了大半。3月的克洛斯贝尔还没有回暖,想到刚刚苏醒的两人还在2楼吹着冷风,罗伊德堪堪避过过道里的纸箱,走到了通往2楼的楼梯口前,准备把两人喊下来。
“到此为止了!” 刚走到楼梯的中段,罗伊德听到库洛的喝止声,下意识停住脚步。 “呵,你可能认为我的体力已经是风中残烛,攻击你就会遭到反击自灭……但是太天真了。召唤Fifenall,天属性的Fifenall第一回合就能行动,使用技能回复6点体力。现在我有7点体力,足够承受你的反击,我的master技能是一回合行动两次,第一次攻击你的前卫,第二次攻击你在后排的master……” “是库洛的胜利,我输了。”
从楼上的对话来看,两人是在玩最近的卡牌游戏《VM》。玩游戏时的对话却被误认为阻止自己上楼的话语,这让罗伊德哭笑不得。 看来两人自娱自乐玩得挺好,《VM》这种一对一的卡牌游戏加入第三人反倒麻烦,不如在抵达米修拉姆前继续让两人独处。
“又是我赢,你就不能认真点打吗?”头上传来库洛整理纸牌的声音。 “这话反过来还给你,库洛才是该认真点。我们可不是去米修拉姆玩的。”里恩的声音有些严肃,“这回我们已经给罗伊德他们添了这么多麻烦,得好好帮忙感谢人家才行。” 听到自己的名字,罗伊德不由停下了返回的脚步。 “话是没错,但从现在就开始进入工作状态是不是太早了点?神经绷得太紧可是会适得其反的。”库洛顿了一下,“还是说,其实你去米修拉姆是有别的目的?” “为什么这么说?”里恩的声音充满疑惑。 “因为你从刚刚开始就一脸很严肃的表情看着米修拉姆方向……而且你和支援科那位搜查官在突入颠倒巴比伦作战开始之前不是躲开大家鬼鬼祟祟说了些什么么?不免让人怀疑两者间有关。” “……你看到了啊?”从声音判断,说出这句话的里恩大概在苦笑。
罗伊德知道库洛所说的“鬼鬼祟祟”的事是什么。 从独立国的占领中解放了克洛斯贝尔后,罗伊德一行人在克洛斯贝尔全域做了简单的搜查。正在兰花塔中等待约定好的突入时间来临的时候,罗伊德曾把里恩单独叫出来,向他询问对本次事件的幕后黑手的看法。 「罗伊德觉得呢?」对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自己。但这反问并不带有攻击性,更像是在为他自己的答案寻找论据。 「在监狱中出现的和复制的本人产生微妙差别的『皇帝』,再结合我自己的亲身经历,我认为『极乐世界』在制造与某一时间点的本人完全相同的『复制体』以外,说不定也有构建『这个世界的另一个种可能性』的能力。」罗伊德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自己的推理。 「结合你们在米修拉姆对酷似里恩的幕后黑手以及骑神的目击情报,再加上米修拉姆发现的大战发生前就留下的数据痕迹,我认为这可能是以大战为分歧点而模拟的另一个『里恩』。拥有超越所有已知骑神力量的骑神……如果以此为依据推断的话,那模拟的应该是在『最终相克』中胜利,获得了拥有七个骑神力量的骑神的时间点 。那样的话……」
「是大地圣兽的力量没能起作用,保持着吸收了所有骑神,包括黑之伊修梅尔格在内的状态的我。」里恩接着罗伊德的推理说了下去,「原来如此,进行逻辑推理的话,能得到的也是这个结论啊。」 里恩仰起头,视线的那头本该是窗外的天空,现在却因为修补工程而被防水布遮盖,只能看到阻断光线的阴影。 「这只是根据现有线索推导出的一种可能性,盖棺定论还为时过早。」出于严谨考虑,也是因为从对方身上看到一层不希望看到的阴霾,罗伊德补充道。 「不,怎么说呢,我觉得这个推理应该是正确的。」出于对交谈对象的尊重,里恩重新看向自己,「遇到他时我所能感受到『共鸣』。这是其他人与复制体相遇时未曾出现的现象,这足以证明遇到的那个幕后黑手是复制体以外的东西。我认为……不,我可以断言那就是『我』。」 里恩低下头,看着左手手心。 「与他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不受控制地说出了那些话,眼泪也怎么都停不下来……第二次在米修拉姆相遇的时候,有什么涌进了脑海。一些重要的人离开我,另一些重要的人为我哭泣……明明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却像是亲身体会过一样,整个人因为悲伤快要无法呼吸 ……这种感觉,这种感情,只可能因为对方是『我』才能传达给我,因为是『我』才会有这种记忆。」
与另一个自己的感情共鸣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 罗伊德见过“另一种可能性”下的自己,但那只是作为客观事实呈现在面前的影像,他可以根据那个影像想象出那个自己无法守护克洛斯贝尔和同伴就死去时的绝望,但并非直接从那个自己那儿共享到那份绝望——那一定是比自己想象中更痛苦,更无力的感情。
「抱歉,话题被我扯远了。我想说的是,我个人的主观证言对罗伊德的推理的证明力并不怎么大,但我认为你的猜想就是这个事件的真相。」里恩抬起头来,重新看向对面的人。 「那么,如果这就是事件的真相的话,里恩打算怎么做?」罗伊德吸了口气,认真地观察着对方的每一个反应。可以说,他找里恩私下谈话的真正目的就是想问他这个问题。 「如果『那个我』会危害这片大陆的和平,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也不管会对你眼前的我产生怎样的影响,都应该阻止他。」里恩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回答。 一定要阻止另一个自己。罗伊德知道眼前的里恩一定会给出这个回答,而不是去为自己找任何可能的借口开脱。在他所知范围内,这片大陆上对里恩・舒华泽最严厉的人一定是他自己。 罗伊德所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这个影响……包括可能导致牺牲你的生命吗?」问出这个问题时,罗伊德盯着那双异色的眼睛。
里恩像是被问住了,没有立刻回答。 「如果是他消失我也会消失,且他不消失的话大陆会一直笼罩在逆转巴比伦的威胁下的这种极端情况的话,我愿意豁出性命去阻止他,但是……」里恩停顿了一下,他需要时间组织语言,「如果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的话,我不打算那么轻易地去送死。」 「如果是以前的我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和对方同归于尽吧。但现在的我却不这么想……」里恩说着,轻轻抚上左胸。 他闭上眼睛。吸气。呼气。像是在专心通过手掌把握心脏跳动的节奏。 「我想活下去。我想让这颗心脏更久地跳动下去。我想让已经到女神身边的人看到我如他们所期望的那般活着的模样。我想让身边的人幸福,至少让他们不要像我通过共鸣看到的记忆那样因为我而哭泣。」 「我身上承载了太多人的心意和希望。所以我想活下去……我有义务幸福地活下去。」 说完这番话的里恩重新睁开眼睛,眼中写满了平静。
「知道这些就足够了。谢谢你告诉我,里恩。」 知道幕后黑手与自己的关联时里恩会不会做出不在乎自己生命的冲动举动?罗伊德想事先确认的就是这一点。 作为受了里恩不少帮助,也充分了解里恩前科的友人,罗伊德想尽可能地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因此才事前单独找里恩确认了他的想法。 闭上眼睛时,里恩看到了什么,又在想些什么呢? 这不是可以凭借现有线索推知的事,也不应该是草率地去探听的事。 对现在的罗伊德而言,知道友人决心面对不合理的命运挣扎到最后就已经足够,而他也会尽全力帮助友人撑过可能面临的难关,就像一直以来克洛斯贝尔受里恩帮助的那样。
「硬是要多嘴一句对话,就是幸福并不是义务吧。」罗伊德小声补了一句。 里恩明显听到了。他眨着眼睛,露出不解的神色,不知道是因为不理解为何会针对这一点评论,还是因为不理解这句话所想传达的含义。
幸福是什么,罗伊德回答不上来。 幸福不该有固定的模式,也没有出现的信号,是因人而异的概念。在每个人发自内心地感到满足并认可其为幸福时,这个人独有的幸福才首次获得定义。 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幸福不是一种负担,是更加自由的,应当听从自己的心去追求的东西。而���务却是一种负担,因此这与幸福不符。
这番论述听起来只是抽象的大道理。而幸福这种哲学议题也非简单的逻辑推理就能讲清楚的问题。即使说明清楚了,如果里恩本人没能对此有切实体会,那这也不过是一个浮于纸上的概念。 希望里恩能自己去感受并发现答案的罗伊德并没有再说什么,两人迅速回到了同伴们身边。 在回去前,里恩拜托罗伊德暂时不要将这个推理告诉其他同伴,因为他担心同伴们在知道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后,会开始担忧他的身体和精神状况。 原本也做此打算的罗伊德爽快得答应了。不过罗伊德的出发点与里恩不同,他担心的是一旦“幕后黑手是另一个里恩”这个真相扩散开来,在行动前甚至问题解决后,都可能会有人对现在的里恩产生怀疑,从而导致一系列不好的后果——对罗伊德和其他了解里恩的人而言,自然不会怀疑眼前的里恩和另一个里恩间有联系,甚至不会怀疑另一个里恩出于主观恶意推动了整起事件,但对里恩的了解局限于纸面的人们就不好说了。
两人就暂时不公开推理这一判断达成一致,在和伊修梅尔格・里恩对峙之前也并未将这个推理告诉过其他人,但没想到当时单独交谈这事本身被人注意到了。
“我们当时谈的是关于整个事件幕后黑手的推理,都是些库洛现在知道了的东西。和我们这次去米修拉姆无关。”身处2楼的里恩向库洛如实解释,在楼梯处的罗伊德清楚地听到了他的声音,“不过库洛竟然会这么想……我刚刚看着米修拉姆的表情真的这么严肃吗?” 这也是罗伊德在意的地方。带两人上船时,里恩的状况并没有什么问题,甚至看不出昏睡几天导致的行动迟缓。 如果里恩的身体或是精神上遇到了什么问题,那么即使米修拉姆缺人手,罗伊德也不能勉强状态不佳的友人来帮忙。 考虑到里恩喜欢逞强的个性,即使现在的情况无论谁看起来都是在偷听,在弄清里恩发生了什么前,罗伊德还是不打算离开。
“没错,皱着眉头,超——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了你的钱躲在米修拉姆呢。”库洛用稍显轻松的口吻,企图缓和气氛,“你的大脑是经过怎样的操作,才把去度假胜地助人为乐的好事想成让人眉头一紧的事的啊?” “我想想……刚从1楼上来的时候,我在想我们还是第一次和一般游客一样从艾鲁姆湖摆渡去米修拉姆。” “是啊,之前不是从湿地走,就是乘着奥尔迪涅他们走的空路。” “然后就欣赏起了艾鲁姆湖的景色……” “不愧是克罗斯贝尔最大的内陆湖的美景!今天天气也好,阳光明媚,湖水都在闪闪发光呢。” “再接着就看到了湖面飘着的一些像是机甲兵和魔煌机兵部件的碎片。” “是呢, 我们就是为了帮忙打捞这些碎片才会去米修拉姆。” “然后我就想到前几天发生在湖面的战斗,想到独立国事件对全大陆造成的伤害,想到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被另一个我侵占了‘极乐世界’……”
“停一停。” 与里恩一唱一和的库洛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说你啊……黄昏的时候也好,这次也好,怎么总喜欢把事情揽到自己头上?”库洛的声音和对衣物的拍打声同时传来,大概是边说边拍着里恩的肩膀或背部,“听好了,这两件事都是因为黑之伊修梅尔格导致的。那是人类需要面临的天灾,而你不过是不幸地被卷入其中而已。” “但是有人因为我受伤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我必须面对这个事实才行。就算大家都忘记了这些,我也必须记住那些伤痛,记住那个另一个可能性下的我才行。” 里恩深吸了一口气。 “库洛,我只是比那个我稍微幸运了一点而已���如果没有大地圣兽的协助,没有这份幸运的话,除了会丢掉性命,我还可能像这样伤害大家。” “如果把过错一股脑地撇开,还不肯正视那份幸运,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那我在今后还有可能犯下同样的错误。” 罗伊德看不到里恩的表情,但是从语气中能听出他的决心。
“幸运吗……?或许真的只有这个差别也说不定。但是你也别忘记另一个事实。”库洛清了清嗓子,略微提高了声音。 “这个世界上幸运的并不止有你一个人。”
里恩发出了短促的声音表示疑问,库洛则是像是准备好为他解惑一样地说了下去。 “就像另一个可能性下的你一样,可能存在没能启动起动者和骑神间机制,在煌魔城就不幸死去的我;可能存在在第一相克中没能被你救下,就此不幸丧命的我;可能存在黄昏结束后和不幸地奥尔迪涅他们一起回到我本来该去的地方的我。” “不止是我,可能存在弗兰茨先生没能背着黑之工房的工房长留下备份身体,没能幸运地回到我们身边的米莉亚姆;在红色之翼的爆炸中没能幸运生还的皇子殿下和光之剑圣;在暗杀的枪击中没能被抢救过来的皇帝陛下;被黑之卫士暗杀在监狱中,没能成功逃狱的卢法斯老爷……在这几十年大大小小的所有战争、冲突、事故、疾病中捡回性命的人,没有被任何天灾人祸造访过的人,现在所有活在这世上的人,都是幸运的那一方。” “世界上存在无数人的无数种可能性,区别只在于你的另一种可能性被摊在你面前,而我们没有。” “幸运也好,不幸也好,这个世界是由每个人选定的那一个可能性堆积起来的,你只是其中之一。世界也好,其他人也好,并没有脆弱到需要你一个人不断反省才能支撑下去。” “你对世界并没有那么特别。”
可能是为了绕开湖面的碎片转弯过急,船舱忽得颠簸了一下。为了保持平衡,罗伊德伸手撑楼梯旁的墙壁,姿势的改变让他隐约能看到上头两人的影子。
作为见过另一种可能性下自己的罗伊德而言,他并不完全赞同库洛这番话。可能性的分歧确实与幸运与否有关,但也不能完全忽视推动可能性发展的人为努力。如果一切仅凭幸运与否来决定,全大陆最热闹的地方就该是克洛斯贝尔的欢乐街,人们也不再有努力的必要。 仔细一想,库洛也未必支持这个经不起推敲的说法,但略显荒谬的逻辑在说服里恩上却有奇效。 对自己过于苛责,而对身边的人又过于宽容,当用这套逻辑将里恩和身边的人划等号时,他就会因为不想攻击身边的人,而停止对他自己的攻击。
“并没有那么特别……吗?”里恩说完,轻声笑了,“真奇怪,听到这种否定说法,我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那就说明我刚才说的是真理。你该多放下点肩头扛着的担子,再多为自己活一点。”过于了解里恩的库洛引导着他一步步往前走。 “那库洛打算怎么做呢?……在寻找自己的旅途中找到答案后,库洛想过怎样的人生?……我想参考一下。” 可能是罗伊德的错觉,他觉得里恩在说这句话时有些紧张。
“具体的得等找到旅途的答案才知道,但是大方向已经有了。”库洛的影子跳动了一下,和里恩的影子分开了一段距离。 “说白了很简单,如果将幸运的可能性和不幸的可能性分为胜和负,那么作为抓住幸运的可能性的胜者,我要一直胜利下去,赢过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你。” 库洛的影子和护栏重叠,从影子的形状来看,他应该张开双臂,背靠护栏,摆出了一个他自以为帅气的姿势。 “那可就太好了。我也不想两次参加同一个人的葬礼。” “放心吧,我可已经想好要亲手在你的墓碑上刻上‘帝国第一守财奴’这个称号了。” 两人的对话中涉及生死,但却是调侃的语气。
结合前面的话来看,此处的胜负对应生死,这应该就是库洛式的“会努力活下去,并在活得比你长”的意思。 从里恩的语调来看,这句话对他似乎很受用。罗伊德脑海中回想起库洛在支援科餐桌旁的自言自语,好像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如果我也要和库洛争个输赢的话,那等分出胜负的时候,我也是个老爷爷了吧。” “是呢,说不定还需要我扶着你你才能颤颤巍巍地出席托尔斯毕业生聚会。” “是啊,不然库洛一个‘中途辍学’的人是没有资格参加毕业生聚会的。” “……你和托娃到底有多想让我回来念书啊?!” “那是为了库洛的将来着想。再说了,上了年纪之后,比起年轻时逞强用大型兵器的库洛,修习八叶一刀流的我的腿脚会更好才对。云老师就非常精神,身手矫健。” “那为了赢下去,我还真想向他讨教一下修行和养身的法子。” “下回我带库洛见一见云老师怎么样?虽然很久没联系了,但我想老师现在应该在共和国。” “可以啊,我正想去共和国呢。听说那边的电影很流行,我正想找个机会熟悉一下这个行业的做法,然后在其他地方推广电影。为了方便推广,第一部电影我想和米修拉姆合作,拍咪西三兄弟的故事。” “咪西、咪雪和咪修奈德吗?把舞台的故事搬到荧幕的话,我也很想看。” “不止既有的舞台,还可以衍生创作。这就是不用真人而让咪西做主角的好处了。最重要的是,我们还可以为那天在我们眼前离开的米修奈德创造新的故事。” “新的故事……是啊,没有和同胞生死相隔,这也是他的另一种可能性。我们可以创造他的不同的未来。” “不愧是里恩,理解得真快。”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展开了没什么营养的日常对话,里恩的声音也渐渐明朗了起来。 似乎没有什么担心的必要了。 明白了里恩的心结,也亲耳听到他解开心结,放心下来的罗伊德决定结束偷听这种不值得称赞的行为。
“啊,我知道了。”正当罗伊德轻轻往下走了一格楼梯时,里恩突然顿悟了什么似的说道。 “什、什么?”他身旁的库洛明显被他吓了一跳。 “我知道罗伊德说的‘幸福不是义务’是什么意思了……库洛!”他用比之前更大的声音喊出身边人的名字。 “在?”库洛显然还没弄明白里恩想明白了什么,但却被他的气势吓到,老实回应。
“我现在很幸福哦。”
话音刚落,里恩似乎小跑了起来,传来了一连串靴子踩到木板的清脆撞击声。 罗伊德回过头,受角度限制,他只能看到金色阳光映衬下重叠为一个的黑影。
他小心翼翼地回到1楼船舱,绕过成堆的纸箱,走到驾驶室旁,敲了敲玻璃。
“啊,不是。转弯过急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您别担心。”对着摇下窗,担忧地探出头的驾驶员,罗伊德说。 “是这样的,能不能请您稍微降低一些速度呢……不,并不是有人晕船。只是帝国的客人是第一次乘这艘游船去米修拉姆,想再好好看看艾鲁姆的风景。 ” 罗伊德笑着回头,朝通往2楼的楼梯方向看了一眼。
“他们还需要一些时间。”
Fin.
PS:
50米拉老师的命名理由:因为是船上的朋友,就friendship吧。
我:有道理(放弃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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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auke0509 · 4 years
Text
别称 4
虽然俄罗斯帝国的盟友神圣罗马帝国在和法兰西王国的交锋中处于劣势,可俄罗斯在军事和外交方面完全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故尽管签订维也纳和平条约时不需俄罗斯使者在场,俄罗斯和奥斯曼由于合约未谈拢故开始新一轮战争,安娜•伊万诺夫娜仍提议伊万代替使者前往维也纳,“您可以带奥利加同去,带她去散散心,”安娜•伊万诺夫娜靠着椅背懒散地说,“她总是瞧上去闷闷不乐,即便在您的请求下我准许她回基辅长期居住,上次见她时她依旧一副郁郁寡言的模样。”
“她的领土一直饱受战乱的侵扰,”伊万语气温和地说:“她并非有意摆脸色给您看,只是身体不适罢了。”
“要说战乱,我不认为您的负担比您的姐妹更少。”安娜•伊万诺夫娜转动着眼珠,伊万几乎认为她在翻白眼了,“在见到她以前,我本以为既然她的土地中生活着众多哥萨克人,那么她理应是个无拘无束、骁勇善战的姑娘,然而她令我很失望,”沙皇直白地抱怨说,“和娜塔莉亚相比,我时常怀疑她究竟是否和您有血缘关系,比起俄罗斯人,她更像是波兰人。”
“她受波兰统治了好几个世纪。”伊万已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用这个理由替奥利加辩解,有时他会想,没准儿正因为从沙皇到娜塔莉亚都对奥利加展现出的真实性格不满,奥利加才一直无法融入新环境,他暗自叹息,岔开话题问:“我能带娜塔莉亚同去吗?”安娜•伊万诺夫娜似乎没料到他欲娜塔莉亚随行,向他投来意外的眼神,伊万解释说:“我想带她见见别国的意识体,并练习些和同阶层的人交际的技巧,您知道,她性子有些莽撞,过去总混在仆从和农奴之中。”
“可别这样描述您的妹妹,她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安娜•伊万诺夫娜面露微笑,伊万眨眼了眨眼,没反驳沙皇句中“孩子”这词,因娜塔莉亚的外貌,宫廷内不少人至今依旧忽视娜塔莉亚的真实年龄而将她当作一名十岁左右的女童,“她很擅长聆听她人说话,用枪也用得好,我还想着趁天气温暖约她和我一起去近郊猎鸟呐。”伊万情不自禁挂起礼貌的微笑,以免自己的表情泄漏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或许喜爱听小道消息的沙皇在积累众多秘闻后需要一个守口如瓶的倾诉对象,然而每次被沙皇逮住闲聊后,回到家中的娜塔莉亚总忍不住冲伊万抱怨说她之所以能安静坐在沙发上听沙皇念叨全是看在她和沙皇是狩猎同好的份上,“不过她是您的姊妹,行程安排当然凭您做主。”安娜•伊万诺夫娜补充说。
 奥利加和娜塔莉亚并不为能结伴远行而欣喜,伊万瞅着面前两张眉尾快耷拉到眼角的脸——这时她俩倒看上去像一对姐妹了——忍不住抱着揶揄之心猜测她们到底是因劳累的旅程而不开心?还是因最终目的地以及将见的对象不开心?或者同行的旅伴才是破坏心情的主要原因?两年过去了,根植在伊万心底的、涉及奥利加与信任相关的问题的固有印象未能改善多少,但至少他学会过滤掉附着在那些想法上的负面情绪,转而用一种夹杂着无可奈何的戏谑去面对它们。
伊万先是对奥利加转述了安娜•伊万诺夫娜的话:“带你去散散心,顺便见见我们的盟友。”接着他努力让自己显得严肃且郑重其事地说:“至于你,娜塔莉亚,是时候检验你的外语、纹章学、贵族姓氏史以及社交技能水平如何了,”他对上娜塔莉亚的双眼,娜塔莉亚眼睑撑开成茶杯般的圆形,在烛光的照射下泛出水光的眼球表面印满了恳求,他同娜塔莉亚对峙数秒,终归放软语气说:“我知道你讨厌这些枯燥又弯弯绕绕的东西,可你现在偷懒,未来怎么管理你的领地呢?”
娜塔莉亚张嘴似欲说什么,还未出声前就像是想起什么般又闭上嘴,只消沉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她抱着尝试的心态问:“可是安娜•伊万诺夫娜约我这段时间去猎鸟,我若去维也纳,不就失约了吗?”
“她已经同意了你的新行程。”伊万言简意赅打破娜塔莉亚的希望。
娜塔莉亚匆匆吃完晚餐就回她的会客厅突击进修社交学——即死记硬背些能用于接话、感谢称赞、回避自己不愿回答的问题的万用语句——伊万摇着头喃喃了句“雷声不响不祷告。[1]”而奥利加注视着娜塔莉亚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她回头看向伊万,欲言又止,迟疑半晌才说:“我以为统治者们不会喜欢地区意识体变得过于独立。”
“去维也纳和地区意识体的独立性有何关系?”伊万像说一句玩笑似的说出此问,随即他捏着叉子插进盘中最后一小块列巴,划拉着叉子让列巴去吸周围的肉汁,“安娜•伊万诺夫娜只以为我是借此机会介绍娜塔莉亚进入意识体们的社交圈,她和诸位大臣不会想到我真正希望娜塔莉亚学习的是什么。”他垂眼盯着列巴,暗自期望娜塔莉亚能在这趟旅程中靠着耳��目染从奥利加身上习得几分敏锐,不是说他指望自己的妹妹突然变成个深思熟虑的人,但至少娜塔莉亚应看透他的真实目的,而不是和那些被他欺瞒的人们一样以为他计划着让她戴上针对人类女性的世俗道德枷锁。
“……你不害怕未来某日她挣脱你的控制吗?”奥利加的声音唤回伊万的神智,他因奥利加的用词、也因奥利加脸上复杂到无法用一词概括的神情而皱起眉,“不再如现在这样依恋你、信任你,为她的子民向你发起战争,削弱你的力量,甚至勾结其他意识体瓜分你的领土,你不害怕吗?”
伊万放下餐叉,吸饱了肉汁的列巴使他想起被泥浆泡烂的白桦树皮,当他还臣服于金帐汗时,他就是用这种方式处理那些他不欲寄给奥利加又来不及烧掉的信的,他推开瓷盘,维持平稳的语调问:“因为害怕,所以就要去驯服她、贬低她,使她畏惧我,自认为生来便低我一等,欠我许多恩债吗?”伊万用力闭了下双眼,“在您强大之时,您对待弱于您的敌国的意识体尚存几分顾忌,却一直认为自己有权凭此等手段去虐待一个懵懂的新生命吗?”
奥利加移眼避开伊万的视线,“我只是在阐述放任地区意识体成长后可能会面临的后果。”
“不!你是在奇怪我为何没成为第二个你!”伊万脱口而出,他没能成功压抑自己声音里的愤怒,他盯着奥利加,又觉得奥利加面上的无动于衷令他失望且厌恶,怒火像渔网一样自他心底深不可及之处网出些分不清是诅咒还是撒气式胡思乱想的念头,例如让奥利加遇见个和她志同道合的意识体并受对方统治,或假如他没接回奥利加,现在奥利加将仍会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一样活在卢卡谢维奇的管束之下,想到这儿,伊万难免觉得自己的好意不但不被珍惜,反倒被恩将仇报——尽管实事求是的说,奥利加来到俄罗斯帝国后还未主动做过什么伤害伊万与娜塔莉亚的事——伊万深深吸进一口气,“娜塔莉亚是我的妹妹,是我们的家人。况且,即便遵循您的规则,把自己领地内新出现的意识体当作必须去防范的威胁与可利用的仆奴——”伊万知道若他更冷静点儿,是绝不会把含在嘴里的话说出口,然而此刻沸腾着在他周身血管内流窜的情绪要求他别再管他的话是否会揭开奥利加的伤疤,“您与卢卡谢维奇在一起生活了四个世纪,您难道视他为您的主人,将他的国王当作您的国王,重视他的子民超过您自己的子民吗?”
奥利加沉默不语地垂眼看着自己的双手,瞧上去伊万的言辞并未对她造成多大伤害,这使伊万不知自己该感到遗憾还是该松一口气,他继续道:“无论是以我还是以您自己为例,都能证明您的措施无法成功,既然如此,何不尝试我的办法呢?”他再次深呼吸以平缓心情,补充说:“虽然我依旧希望您能对我和娜塔莉亚抱以善意的情感,同我们建立一种亲昵的、互相交付信赖的关系。”
奥利加没有接伊万的话,而是说:“我并不是在奇怪你为什么没用我对待你们——你的方式去对待娜塔莉亚,”她顿了顿,“我的意思是,我的确好奇你作出不同选择的动机,但并不期盼你成为我的继承者,我不会撒谎说我记得你小时候有多与众不同,不过我想两年来我们或多或少增进了对对方的了解。”奥利加微笑起来,而伊万只觉得她的笑容衬得方才的他像个耍脾气的小孩子,“坦白而言,我没预料到能坚持生存到现在的人是你,毕竟当年你最为年幼弱小。”
两年的同居的确对奥利加产生了影响,伊万敢肯定他刚接回奥利加时奥利加是绝不会对他说这些她认为有激怒“她的征服者”的可能性的话的,伊万略垂下双肩,他突然生出些泄气之感,原本在体内横冲直撞的怒火也悄悄消失不见了,于是他又像任何一个同亲人理念不合可因血缘而仍对对方怀有期待的人那样,不由自主在心里劝说自己他和奥利加之间的矛盾是可调谐的,有些问题只能依靠时间去解决,没准几个世纪以后奥利加会接纳‘家人’这一概念呢?
“我无法认同你对领地内地区意识体的认知,因为我无法对目前尚在潜伏的威胁视而不见,但……”或许是伊万的错觉,奥利加的微笑中多了某种柔软的东西,“我很庆幸、也很感激你视我为姐姐。”
伊万愣住了,他的眼眶和鼻腔违背他的意愿,擅自产生股酸涩感,他认为自己最好说点儿什么,又不愿奥利加从他发颤的语调中听出哭腔而放弃接话,最终只掩饰性得冲背对奥利加的方向微侧过脸并点了点头。
 头一次出远门的娜塔莉亚在离家前就换上了骑装,离开圣彼得堡后她就迫不及待跳出马车骑上匹两年前作为命名日礼物送给她的维亚特卡马[2]——尽管彼得一世下令规范宫廷及贵族们的服装,要求女性只能穿西式裙,在伊万的干涉以及意识体惯有的特权下,除某些极为庄重的场合外娜塔莉亚拥有选择穿斯拉夫旧式裙甚至各类裤装的自由,但那些目睹娜塔莉亚着装的贵族、庭臣和市民们的目光仍使娜塔莉亚减少了在城市中穿裤装的次数,现在借着那些扰人的视线消失的机会,显然娜塔莉亚决定好好享受裤装特有的轻便易行——不过大约一天以后,她就对重复的土路、缓坡和树丛之景感到腻烦,重新回到摇摇晃晃的马车内靠喝酒吃点心打发时间。
越是往西南方行进,气温越是暖和到伊万和娜塔莉亚错以为时节正倒转着自秋初步入夏末,对气候温暖的领土那种求而不得的渴望折磨得伊万骨骼发痒,他不得不努力找些能转移自己注意力的事做以避免自己开始专心致志在纸上作出《关于南下扩张计划详解》,旅行途中能做的事不多,思来想去,伊万决定把精力放在考校娜塔莉亚功课上,他使用荷兰语和德语同娜塔莉亚对话,提出某个公国的名字、贵族的姓氏要求娜塔莉亚阐述那个公国、贵族与周边势力的利益纠葛,以及这些争端会对波兰-立陶宛联邦和俄罗斯帝国产生怎样的影响,而这些影响又将导致娜塔莉亚领土内的局势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这番考校逼得娜塔莉亚躲去了备用马车上,伊万则被奥利加打趣的眼神盯得狼狈到连耳尖都胀红了,他为娜塔莉亚懈怠懒散的心态生气,然而只要娜塔莉亚仰头眼巴巴地瞅着他,他又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立刻心软下来,于是考校功课变成了由伊万主讲的、关于近几十年周边势力变动的闲谈。
抵达维也纳时,奥地利大公国同法兰西王国的谈判已接近尾声,这还是伊万第二次同奥地利的意识体见面——第一次见面是他随彼得出使欧洲各国之时——因波兰王位继承战争的战败与正在进行的同奥斯曼帝国的战争,罗德里赫的面色并不健康,坠在胸前的领巾上的重重蕾丝似要把他压垮了一般,深红色的短上衣[3]衬得他面颊没有一丝血色。“接到您要拜访维也纳的消息时我还以为传信的人弄错了,毕竟要让您离开您的国土可是件难事儿。”罗德里赫说,平静又夹杂几分虚弱的神态和语调让人分不清他是在讽刺亦或只是句玩笑。
娜塔莉亚疑惑得瞥了伊万一眼,伊万却知道罗德里赫在说他只出任过一次大使——且还隐瞒了身份——这事,上世纪初自卡斯蒂利亚兴起政权意识体出使各地的风潮——伊万推测最初或许是因卡斯蒂利亚有太多的海外殖民地,而它的统治者认为派遣自国的意识体巡查各处领土是个好主意,随着殖民地局势稳定下来、能自主平稳发展后,这类出行活动的重心自然回归欧洲——这风潮迅速席卷南欧和西欧,随后缓慢向北欧、东欧蔓延,当伊万耳闻此潮流时,他尚还弱小到没资格挤进那个瞧上去无法轻易接近、更别提融入的社交圈,当他实力强大到能站在边缘朝中心圈奋进之后,他的精力又全放在了娜塔莉亚身上。
伊万笑了笑,他没接罗德里赫的话,而是抚着娜塔莉亚的背示意她前迈一小步,并微侧身为奥利加让出些位置道:“这是奥利加,基辅地区的意识体,以及娜塔莉亚,她们是我的姐妹。”伊万隐去娜塔莉亚代表的地区不提,罗德里赫也没追问,只按照礼节同姐妹俩寒暄了几句,随后罗德里赫提起了两场战争,“今年的状况不太好。我们和法兰西的谈判差不多结束了,”他轻叹一声,“我们得把西西里地区和那不勒斯还给卡斯蒂利亚,法兰西也将取得洛林公国,他会踩着我再次登上欧洲最顶端的王座。”罗德里赫顿了顿,但在伊万想出既不显得过于亲昵又符合自己同盟立场的安慰之辞以前,他就继续说:“还有奥斯曼……”他皱起眉,“我的国家损失不小。据我所知,您倒是在和奥斯曼的对战中取得了几次胜利。”
“只是略占优势,瘟疫和撤退时奥斯曼军队的追击也让我的子民有不少伤亡。”伊万谦逊地说。
“看来这场战争——”罗德里赫说着,却在看见一名向他们走来的侍从时住了口,侍从靠近罗德里赫耳边低语后,罗德里赫带着浮于表面的歉意说:“恕我失陪,那群法国佬又在找茬。”他面不改色吐出略粗俗的词,又向伊万颔首道:“请三位自便吧。”
 出使它国对东斯拉夫三人而言皆是件新鲜事,不提从属于波兰-立陶宛联邦、从未离开过联邦领土的奥利加与只在圣彼得堡与莫斯科两个地区生活过的娜塔莉亚,伊万也对维也纳和俄罗斯相比迥然不同的风俗人情感到新奇,所有男性贵族们都不分年龄和职位或是戴着或是留着头披散下来的、打着小卷的长卷发,这既令伊万感到他们过于浮夸,又好奇当他们进食与书写时是否会受垂落的鬓发干扰,霍夫堡宫内才建成三年的帝国法院图书馆则让伊万流连忘返。至于饮食,奥利加和伊万皆对以蜗牛作为食材的菜肴敬谢不敏,因在东斯拉夫传统中蜗牛一直以来都被当作药材使用,他和奥利加还暂且不想扩宽自己的食谱,而娜塔莉亚对活的蜗牛更感兴趣,她命仆从自厨房寻来只还未下锅的罗曼蜗牛,又找来个木盒兴冲冲准备把蜗牛养在卧室里。伊万瞧着那只蜗牛以看似慢实则快的速度在娜塔莉亚裸露的手与上臂表面爬来爬去,留下道道蜿蜒的湿痕,忍了数次才将勒令娜塔莉亚扔掉蜗牛的念头随着鸡皮疙瘩一起忍下,并勉强在心中自我安慰道‘小孩子活泼且好奇心旺盛乃是常事。’
伊万向维也纳的书商订了不少最新出的人文科学书籍以扩充圣彼得堡科学院图书馆的库藏,由于他能流利读写德语——尽管神圣罗马帝国并不像他的国家那样统一规范语言,不同德语地区出版的书籍中同一个单词的拼写可能不同,使他只能联系上下文判断那些单词的含义——荷兰语和波兰语,也能连蒙带猜读一些英语、法语和土耳其语的著作,因此除去将奥利加和娜塔莉亚介绍给各贵族以及余下另一些必要的交际以外,伊万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帝国法院图书馆里。娜塔莉亚黏了伊万两三天后,因她不认识大部分德语生词而终归无聊得换上裤装在维也纳内四处闲逛,奥利加原本有些担心娜塔莉亚穿‘男人的服装’会给三人惹上麻烦,但娜塔莉亚的外貌尚未成长到旁人能透过衣服一眼看透她性别的程度,待确认无人认出娜塔莉亚的真实性别并以“女人做了不符合自己性别的事”这一罪名逮捕娜塔莉亚后,奥利加转而沉浸于同贵族和官员们的交际中,重回同自己身份地位相符的社交圈似乎给奥利加带来了极大的愉悦感。
变化出现在伊万翻看一本无名但插图精美的草药介绍合集时,这合集无序言也无结语,看上去像是某个好心的医药行内人士把零散的、在新大陆上发现的草药资料收集起来并装订在一起,可若说零散,那些插图的绘制风格又过于一致[4],伊万必须承认,比起某株在春秋之季开出明黄色花朵的植物在拉丁语、英语、法语等语言中分别是什么名称以及有何功效这样的信息,附带的彩色插图更能吸引他的兴趣,当他翻看完约三分之二合集,在某种较有压迫感的感应抬头扫视四周时却对上不远处一名陌生人的双眼。
那是个装扮与周围男士稍有区别的人,他没戴假发,虽留着头长度过肩的金发,却不像大多数贵族那样将头发烫出整齐的小波浪卷儿,而是让其���持自然状态并松松扎在脑���,他正倚着书架望向伊万的方向,以其姿势和神态分析,难以判断这名陌生人是否一直注视着伊万。见伊万看过来,陌生人对伊万笑了笑,伊万愣了一瞬,他一面朝陌生人颔首以示回礼,一面觉得这莫名其妙的一幕使他感到些微怪异,他低头将视线移回合集上,可陌生人的面庞尚还停留在脑中,那人瞧上去约二十多岁的模样,颧骨与下颌处的曲线还残留着三分十几岁少年独有的雌雄莫辩的柔滑感,那双眉尾微垂的眼眸应是蓝色的,但或许是光照折射的缘故,陌生人的虹膜又透出点暗紫。
伊万没将那名陌生人放在心上,几日后他受奥利加邀请去参加由一位姓帕奎尔[5]、在维也纳开设了整个欧洲第二座瓷器制造厂的人所举办的宴会,那座工厂据说运营良好,然而奥利加不知从哪儿听说了与之相反的传言,“他欠了债,”她一边给即将戴的假发挑选扑在上面的香粉一边说,“那家工厂的确运营良好,可这同他欠债不相矛盾。他举办宴会的目的就是为了多认识些能给他投资或给他工厂行些便利的人,听说他想从维也纳市政府那里借一笔钱,只是现在还没打通门路。”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消息?”伊万半是惊讶半是佩服地问,他未曾想过自己的姐姐有快速搜集当地时事隐秘的才能。
奥利加闻言顿住了,她转头同伊万对视,眼里含着股无法形容的怪异感,她没回答伊万,而是问:“你不需要知道这些吗?”见伊万一脸茫然,她若有所思得沉默片刻,随后自言自语道:“……是的,你没命令我去探查这些——”她抿唇,回过头继续挑选香粉,“我只是……过去同卢卡谢维奇生活在一起时,我总是被命令——”她又停顿下来,仿佛并不愿吐出含在嘴里的话,但她终归继续说了下去,“——被命令利用女人的优势获取那些留在华沙内的各国大使的外交目标,或同他们交好,以便在必要时候窃取他们本国的近况、劝诱他们做出有利于波兰的决定,”她加重语气说出“女人”一词,“我想我还没完全摆脱那种生活带来的惯性。”
伊万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直觉告诉他若他露出同情的神态只会让奥利加感到被冒犯,可同时他并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反应,面无表情吗?或许会让奥利加错以为他对她的痛苦无动于衷。安慰奥利加现在她不必再把性当作获取某物的代价吗?未免显得太过轻描淡写与居高临下,且没准儿奥利加会以为伊万在委婉提醒她她之所以能改善处境全凭伊万的功劳,最终伊万呐呐无言,只能假装自己被香粉盒子表面的雕花吸引了注意力。
因这一插曲,伊万提不起多少兴致去应付宴会中不知他是意识体、将他当作普通的士绅寒暄的人类,他避至大厅角落,远远瞧着奥利加的背影淹没在一朵朵像颜色艳丽的毒蘑菇般的裙子中,有一搭没一搭想着娜塔莉亚此时在何处玩耍,近来娜塔莉亚不知被何事何物引起兴趣,总是早出晚归,即使询问跟着她的仆从也只能得到她整日在市集闲逛这样听不出什么异常的回答,伊万欲追问得更详细些,又思及娜塔莉亚毕竟不是真的幼童,横加管教恐怕只会使她不耐烦。
“您看起来不是这里的人?”
最初伊万并未意识到这句话的交谈对象是他,数秒后他回过神,侧头看向声音响起的方向,出乎他意料,提问者是前几日在帝国法院图书馆内遇见的那名陌生人。
“抱歉?”
“您看起来不是这里的人,”陌生人重复道,他靠近伊万,又在一个微妙的、哪怕再一前进托奇卡[6]都会让伊万感到不适的距离停下,“您是从北方来的,或是从东方来的?”
伊万转身面朝陌生人,直白打听某人的国籍有违社交圈内默认的行事规则,然而也许是这个穿着以金银两线缝出刺绣和花边的宝蓝色短上衣[6]的、袖摆缀着重重蕾丝的陌生人配着他脸上的笑容太过像逼真且精致漂亮的瓷玩偶,被陌生人的容貌取悦了的伊万没感到不快,“您为何这样说?”他问。
“因为您的肤色、脸庞的轮廓、鼻梁的长度和高度,”陌生人回答到,他语气里含着股自己已在讲述正确答案的自信,“还有您的着装,据我所知,北方和东方的时尚同此地略有区别,”伊万明白陌生人使用的‘区别’是波兰、芬兰、俄罗斯等地现状的含蓄指代词,服装款式的实际情形是位于欧洲最外侧地区的国家竭力模仿法兰西、圣神罗马等地的服饰,但由于地理位置与时尚传播速度的关系而总是落后于欧洲中心区,“以及,”陌生人的微笑扩大了些,“您说奥地利德语的音调。您是从东方来的,对吗?波兰,还是俄罗斯?”
“……您嗅探这些细节的能力真是像猎犬的嗅觉一样敏锐呢。”
陌生人并未因伊万用狗比喻他而露出受辱的神情,相反,他仿佛觉得这比喻有趣般笑得双眼都微眯了起来,“不,我只是善于观察罢了,”他顿了顿,略拉长声调补充说:“尤其是针对美丽的事物。”
陌生人的话大胆又夹杂着几分轻佻,让伊万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应该义正辞严职责陌生人在羞辱自己,或至少怒冲冲地转身走开,可他的好奇心在肉体控制权争夺战中占据上风,故他站在原处,想知道面前这个表现和他的预想全然不同的家伙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克里斯托弗·德·巴赫尔[7]。”陌生人自我介绍道,他朝伊万微鞠躬,抬手从头上摘下不存在的三角帽花哨地比划了一下。陌生人报上的姓名让伊万情不自禁挑眉,他分不清对方是在捉弄他,还是在邀请他玩儿一个心照不宣的角色扮演游戏,他想了想,开口说:“我姓米哈伊诺夫[8],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米哈伊诺夫。”
德·巴赫尔闻言直勾勾瞅着伊万,伊万投以疑问的眼神,德·巴赫尔便说:“您的姓氏听上去有些耳熟。”
“我家族中曾有人——”伊万未说完就忍不住自己的笑意,他无视德·巴赫尔神色中的疑惑,自顾自继续说:“嗯,曾有位远亲有幸领命出使各国,您可能曾听说过此消息。”
考虑到当年彼得一世匿名出使欧洲时未曾前往法国,而二十年后彼得为扭转俄罗斯帝国被欧洲新秩序边缘化的趋势前往法国乃是正式访问,伊万自认为对德·巴赫尔给足了暗示,然而德·巴赫尔却没能串起伊万话中的蛛丝马迹,他应和着回答“或许吧”,任何一个稍懂察言观色的人都能听出他即不认识、也没想起来伊万口中的远亲是谁,只不过碍于情面,不好直白表现出自己没听说过从某个偏远落后之地来的泥腿子。两人站在角落望了会儿大厅中央跳舞的人们,德·巴赫尔突然说:“您对宴会不感兴趣?”
“我是陪我姐姐来赴宴的。”伊万说完,觉得这句话无头无尾,且依照人类的惯例而言,他这般年龄的男人——他外貌等同人类的十六、七岁,凭着超过大多数子民的身高以及着装,倒是能险险跨过少年的门槛沾上青年的边——但凡表露出一丝对女人的看重和尊重都会被人耻笑,更别提浪费自己的时间陪女人做她们想做的事,于是为了补全自己的身份设定,伊万又说:“我想在家乡开座瓷器工厂,听说帕奎尔先生的瓷器厂经营有道,故前来看看,只是我姐姐打听出帕奎尔先生欠了债,所以——”他耸了耸肩,用动作代替未尽之言,又问:“您呢?”
“受朋友之邀,来此打发时间。”德·巴赫尔随口说道,这答案简陋粗糙,不如伊万那般短短一句中不但给出赴宴的前因,还埋下些使人寻查有道的线索,故引得伊万双眼微微张大,不懂明明是德·巴赫尔开始这场游戏的,游戏尚在铺垫阶段,他却像腻烦了般胡乱应付,‘这类事儿,难道不是如击剑那样一来一往才有乐趣吗?’伊万想着,思绪刚发散开又被德·巴赫尔的声音拉了回去。
“既然我们都对宴会失去了兴趣,不如我们去花园里转转?”德·巴赫尔提议道,下一秒又一副自觉失言、怕伊万误会的模样说:“我的意思是,这里有些吵闹,不方便同人交谈,而你我虽是第一次见面,可您身上藏着的某种东西使我想进一步了解您。”
德·巴赫尔虽状似怕伊万误解,但他一边说,一边眨眼,长而翘的睫毛在烛光的照射范围和额发形成的阴影里来回扑扇,他目光粘在伊万脸上,在昏暗夜色的模糊下竟显出些含情脉脉之感。伊万被德·巴赫尔的做派惊得懵住了,他体内的血液莫名朝脸颊涌去,德·巴赫尔的视线也无端变得锋利刺目,导致他眼眸只能游移着瞥看它处,‘这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想做什么?’伊万在心里自言自语,他暗恨自己明明经历繁多,此刻却像个被阅人无数的姑娘撩拨的毛头小子般不知所措,又气恼这西欧人行事怪异,即便此时没如他以为的那样露出傲慢且自命不凡的一面,然而令人生厌这点完全符合他的预期,尽管这个‘厌’和他原本想的‘厌’略有区别。
 [1] Пока гром не грянет мужик не перекрестится. 就是“临时抱佛脚”的俄罗斯版本
[2] Вятская лошадь
[3] Justacorps 在17-18世纪流行于欧洲的一种男士外套
[4]《A Curious Herbal》一本1737-1739年出版的英语草药著作
[5] Claudius Innocentius du Paquier 1718年在维也纳建立欧洲第二座瓷器制造厂的人
[6] Точка 俄罗斯帝国最小的测量单位,等于0.254毫米。我直接音译了这个单词
[7] de Barral家族
[8] 米哈伊诺夫 Михайлов 当年彼得一世出使欧洲各国用的假名中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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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lingxi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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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我”
一个根据银之魂篇土方一句“杀了他”台词深夜和朋友一起脑洞出的延伸
刀子注意,有角色死亡,不喜勿进哦
一发完小短篇
正文:
“看着我。”
愛しい人よ
爱人啊
せめて私お殺る時は
至少在杀我的时候
瞳開けて 滅びゆく瞬間まで 看取って
睁开双眼看着我毁灭的瞬间
爱人啊。
*
从那之后过去了多久?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样无聊的江户,无聊的歌舞伎町,无聊的电视节目,无聊的工作。无聊的杀人,杀人,杀人。
杀人是我的工作,这把刀时至今日已经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当然还有我自己的血。工作是把双刃剑,总会在哪里给自己落下一道伤。我们这样的乡下武士都是一条贱命,是幕府的剑,指到哪处就抹杀哪处。剑坏了可以丢掉换掉,没有人回惋惜一把破剑。
我杀过很多人。
从乡下的天然理心流走出来,托了警察身份的福,在这个禁刀的年代把手中的木剑换了真刀。从那天起我的刀就没有停下来过,哪怕上司从幕府换成了天皇,大政奉还也没能剥夺我手中的剑。我仍然是那个斩杀人类的鬼。
是的,鬼。双手握柄,运气,横劈,鲜血迸出。一条人命,拜拜。
我不喜欢杀人,但我也不讨厌。和我工作的家伙都这么想。杀人是工作,天道说你该死,你就该死在我的剑下。只有一次例外,那次我们全员当了反贼,劫了狱离开了江户。
我记错了,是两次例外。
有时我会想,真的只有两次吗?对于那个人,有多少次是我本该杀他却没能下手的?我给自己找过那么多理由,一次一次的避免杀他,多到我都记不清了。如果天道要杀他,那我就杀了天道。我曾经是这么想的。
我也曾经很多次说,信不信我杀了你啊混蛋。这种话我说过太多次,几乎变成口头禅了。
早知道我说话这么准,当初就该天天预言蛋黄灵王国的降世,或者江户禁烟令取消这种东西。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说“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呢?
为什么呢,土方十四郎,你为什么要杀了他呢?
*
杀了他。
我说。
我被自己的话吓到,说出口后有片刻的沉默,一时甚至忘了是什么促使我说出这三个字的。
真的吗,杀了他?在克服了这么多阻碍,抹杀了不知多少的敌人之后,你要杀了他吗,土方十四郎?
他非死不可吗?我在脑内疯狂的盘算,坂田银时,即使已经到今天的地步,他仍然非死不可吗?
我在给他找一个不死的理由。
可我失败了,��一刻我清晰地意识到,眼下的这个坂田银时,我找不出任何理由给他开脱。
他非死不可。
“土方先生……”
对面的山崎怯怯地看着我,似乎是被我吓到了,他在等着我接下来的话。
我清了清嗓子,干涩的说了下去。
“这也是他拯救下来的真选组的使命。”
我还没有忘记我的使命。斩杀一切不和谐的、威胁到社会安全的不稳定因素。
为了这个我可以什么人都杀,不轨的臣子,居心叵测的君主,哪怕是天,我也会斩杀。
而现在,这个不稳定因素成了他。
我认识他多久了?其实我早知道他是个疯子,还是不要命的那种疯子。但我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作为鬼的我,要去斩杀作为夜叉的他。我想酒吞童子看到此等魔界自相残杀的局面也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把头安上大骂我们忘本儿。往近了说,就算是冲田那天天计划暗杀我的浑小子,听到我这话估计也会把眉毛挑到头发里。
我都能想象出来他的样子。睁着一双人畜无害的大眼睛,挑着眉毛看我:“土方先生……你要杀老板……?真的……吗?”
我真希望他现在就在这里,用这副欠打的表情和语气问我这话。这样至少我还能揪住他的领子,用我往常用惯了的遮掩情绪的方式吼他,说是啊!我就是要杀了他,怎么样?!你来拦我试试啊!
试试吧,说真的,谁来拦我一下也好啊。
但很不幸,冲田现在不在,我面前只有山崎一个人。他站在那里,整个身体都被机械改造过,只有脸还是以前的样子,他的怀中还揣着一本浸满血的警察证书。
你看,这就是我们从大战里幸存下来的模样,满身疮痍。
我也受了伤,说实话,自己都不知道还能再挥几年剑了。我快三十了,这些年打打杀杀下来,身上的大疤小疤数不清。也许过几年我就该上缴刀还个文职做了。未来的路怎么走,我还真的没有
想过。
我曾以为我会死在战争里,但我活下来了。我从未想过未来怎么办,也不曾想过我会说出刚刚那三个字。我突然理解了坂田银时这个男人,他曾经也一定像我一样,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的从战争中活下来了。
我们就是这样恼火的相像,曾经是爱好,现在连经历也开始相像了。难道我也要走你走过的路吗?真的吗,那可不是什么好路。
我习惯性的探手入怀摸烟,摸出来一个空盒。刚刚才买的,这么一会就抽完了。同时我灾难性的发现:我在流汗。
冷汗从掌心浸到烟盒外的玻璃纸上,滑腻腻的。缺少尼古丁让我开始烦躁,我拨拉着打火机开关,让山崎去给我买包美乃路回来。
但山崎没有动,他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我。“副长,您说要杀了老板,是真的吗?”
“让你去买烟哪那么多废话!”我吼他,“我说要杀就是要杀,有问题吗?要不要你先切个腹啊!买烟去!”
山崎擦擦汗,小步跑开了。
我靠在墙上,缓缓地将烟盒捏扁,揉成一团。坚硬的尖角硌着我的掌心,被冷汗浸透的衬衫是冰凉的,夹在墙面与我的脊背中间,湿湿的一片。
我开始在脑内细数不得不杀他的理由。
*
如果有人问我坂田银时在最后的时刻是怎样的,我可能无法回答。
从那以后,我曾无数次演练过如何应对这个问题,但最终还是没有一个满意的。没有答案能配得上他,他的死亡是幕府时代最后的落幕。对于这样的死亡,我匮乏的言语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描述出来的。
好在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应该说,能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已经不再有了。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现在大概有一个还不赖的答案。我不是很擅言语,这个答案,我想了很久很久。
那时我希望他能反抗,能挥动着那把剑挡下我的攻击,最好是杀了我。可他没有,他只是看着我。他就这样任凭事情发展下去了,直到最后,都一直看着我。
就这样看着。
坂田银时疯了。
在我与他相识的数年之前,他已经进化成了一个完美的疯子。杀夜王,挑衅春雨,与见回组对着干,大大小小炸了多少次江户,为了一个女人打到御所逼将军退位,又劫狱,劫持将军——他干的疯事数不胜数。
可这些事其实都算不上疯,和他现在所做的一切相比,之前的不过都是小打小闹。
他疯就疯在站在了我们昔日共同的敌人那一边。
他背离了我们——背离了我,向着一个最不可收拾的糟糕方向一去不回头的走远了。
要是说我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干,未必有些马后炮嫌疑。但我确实曾经从他的眼睛中看出过端倪。就在他第二次手刃恩师后,寒光下坐在地上的他的眼睛,即便在黑夜里也要比暗沉的天色还要更阴郁的,某种东西。
我那时就已经隐约猜到他会疯。
这是他的逆鳞,他一生的梦魇。他的生和死都与吉田松阳这个人牵扯不清,他生,他便生。当吉田松阳死了,他也就死了。这当然不是俗套的羁绊啊情感啊的牵系,而是最质朴的生命之源。没有人能替代吉田松阳在他心中的位置,正如没有人能替代我的长兄。可他偏偏亲眼目睹了两次。第一次,他亲手斩下他的头颅。第二次,他看着他跌入龙脉,巨大的飞船埋葬了他。
我曾经预言过,总有一天坂田银时会成为一个比高杉晋助还要可怕的恐怖分子。现在这一天来了,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它真的会来。
而我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我要杀了他。
我与坂田银时之间有种不可言明的默契。我们关系算不上融洽,硬要说的话还是死对头。但我们都清楚一件事,并且会义无反顾的去完成它。那就是,如果有一天我们其中一人一意孤行,那么另一个人就要肩负起抹杀对方的责任。
我想他也一定是明白的,不然那时,他为什么躲也不躲,只是一直看着我将剑送进他的胸膛呢。
我蹲在地上,一根一根的抽烟,像个人型自走尼古丁烟囱。山崎买来的烟早就抽完了,我威逼他立刻再去买一包回来。烟蒂一个个摞成小山,我抽了太多烟,尼古丁让我喉咙发苦,我开始干呕,趴在地上吐出一堆可怜的秽物。
坂田银时,我要杀了你,你在哪?
*
杀他是必然的,可是怎么杀?我的剑道师父告诉我,要人剑合一。剑道的最高境界就是你手中的剑拥有生命,它长出血管和神经,与你握剑的手紧紧相连。剑随心动,每一次挥剑都出自你的真心。我一直奉行师父的真言,从始至终,我每一次挥剑斩杀歹人都只随心动。
可我不想杀坂田银时。第一次,我的剑失效了。
我拎着那块沉重的废铁,妖刀村麻纱的刀尖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拖行,发出金属的哀鸣。责任与大义在背后推着我前进,心却拉着我向回走。有生以来第一次,我踏上一条如此不情愿的杀人之路。
我必须杀了你,我默念着,我必须杀了你。
如果不这样一直催眠自己,好像就会随时拔脚跑回家里似的。我反复的念着这句话,一遍遍的重复着杀他的理由,像一个出门前反复检查煤气开关的强迫症患者。有好几次,我甚至差点成功说服了自己,真的放弃杀他的念头了。
可坂田银时并没有消停,他总是不停的给我找理由。杀他的理由。
急报一张张递到我的房间,白纸黑字上都有着相同的名字。坂田银时。在我于原地踯躅时,他离开了所有人,带着那个怪物游历四方,走到哪里,便杀到哪里。每一天他都罪加一等,逼迫我不得不亲手拿起脚边的刀割开他的咽喉,彻底扼止他疯狂的脚步。
杀他是必然的,可你的心呢?土方十四郎,为什么你的心仍然不肯杀他啊。你拎着那金属的废物,拖拖拉拉的走着,挥不动剑的两条没用的臂膀。你在拖延什么?杀了他啊!
杀掉同伴有这么难下手吗?你这把肮脏的妖刀,死在它刃下的同伴还少吗?更何况坂田银时算什么同伴,从始至终,他都只是一个该斩杀的对手罢了。这一事实早已在相遇之前注定,他是白夜叉,我是真选组的鬼之副长。我与他之间,本来就只能活一个。
那么,杀了他吧。
我盯着面前厚厚的报告,将烟蒂狠狠熄灭在正中央。纸张燃烧的气味缓缓散开,我掏出打火机,将报告彻底点燃。
我曾经对他说过,欠你的,等回来再还。
我当然亏欠他,其实他也一样。我们都欠了对方太多人情,这条两两相欠的路走了太久,早已算不清这笔账那笔账。我以为我们的帐会在一杯老酒里一笔勾销,没想到最后是在鲜血里销的帐。他这个欠房租专业户,我早就该知道,他这个人会赖账的。
我在定食屋存的那瓶酒,其实他也没能来得及喝几杯。那之后他离开江户,再也没能回来。直到今天我仍然存着它,尽管定食屋的老板已经从婆婆换成了她的儿子。那瓶酒我喝的很慢,倒一点点,只够装满瓶底的一层,咂一口,是苦的。老酒像人,年轻的时候发涩,到了中年是醇香,老了之后,总是越咂越苦。无论怎么品,都苦的让人舌根发麻。
你欠我的帐,恐怕是再也还不上了。坂田银时啊,你真是个混蛋。说好的喝完这瓶酒等我们回来,你凭什么半路落跑?你凭什么让我杀了你?
最后这一笔,你从来都没打算还吧。打从一开始,你就做好了死不还债的觉悟,打定主意要我背着这笔债走到地狱,到三途川旁追着你讨债。
真是混蛋,坂田银时,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
我咂着老酒,碰到脚边的村麻纱。太久不出鞘,它已经积了太多灰,是真正的一把废剑了。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拿起过剑。
*
我独自踏上杀他的旅程,已经不知道找了多久。我总是能猜到他的足迹,总是在他后一步赶到。一直以来我们都该死的相似,就连休息日也总会令人恼火的频频偶遇。我知道他会去哪里,这种能力几乎刻进我的基因。可我总是拖延脚步,慢一点,再慢一点,我知道我会杀了他,可能不能再多一天?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了杀他的路上,想必也会安心的闭上眼。杀人,被杀,以杀止杀,灭因断果。欠的人情要还,还不上就用命去补。杀人的人未必能活,被杀的人也未必真的死了。凡事牵扯到人情债总是复杂,我与坂田银时便是这样乱麻般的关系。理不清,甚至无法用言语表达。但我懂,他也懂,谁也不会怨谁。
我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情磨磨蹭蹭、拖拖拉拉的走到了他的面前,我预估了他的每一处足迹,也预估到了他离开的时间,总是赶在他后面追到。可这种预估的能力却渐渐失效了,到了后来,我赶到的时间点越来越早,有时我坐在街边他刚刚吃过丸子的座位上,都能感受到座椅上他的余温。最后一次,当我赶到他下榻的客栈时,他的背影就在我身前五步慢悠悠的走着,吊儿郎当的,一只袖子吊在身侧晃悠,拎着把木刀。我与这个背影阔别太久,但它仍在分别多年后惊雷一般引炸我的颅腔,叫我一眼便认出来。
那时我久久站在原地,双脚仿佛被钢钉嵌死,浑身酸麻无法动弹。我没有想过会在此地遇见他,更不曾意识到我的预估会出错到这种地步。该杀的人就在眼前,可我的剑却无法出鞘。我看着他一步步走远,动也动不得,心里劝自己那是错觉,我没看到,认错了,那不是他。我该还的债不在今天,在明天,每一个即将到来的明天。
我最终一步没动的看着他离开。
那时我便突然了悟,他是在等我找到他。
我一直都知道他向死而生,很早之前,他就已经一心求死。但我不知道的是,他从那时起就打算好要死在我手里。从恩师坠入龙脉那一刻起,他就已开始策划自己的死亡。之后的每一步,都是为我量身定做,逼的我不得不走上这样一条路。
我多希望有人能来问我一句,我恨不恨坂田银时,这样我就可以说出答案。我不恨他,这是我该还的人情。我只是无法释怀。从那以后我无数次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浑身冰凉地一次一次的意识到,他是在逼我杀他,是他设计了被我杀死的这个结局。可是坂田银时,你为什么逼我杀你?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我很想冲到冥府,把这个混蛋揪出来痛打一顿,质问他凭什么逼我杀你?你凭什么要让我背着你的死亡活下去?你怕你死在别人手里我会复仇吗,不会啊,你这种恐怖分子死了我才舒心呢。坂田银时,你怎么这么自私?
但我总会原谅他——我知道他不容易,有难处,我也明白这是他最好的结局。用他的话说,他是死得其所。我明白这是最好的办法,只有我明白——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杀他的人只能是我。我忍了你这么久,肯定是会原谅你的。无论如何我都要妥协,谁让我杀了你啊,坂田银时,谁让我欠了你那么多人情,无论如何都要还上啊。
我太了解坂田银时了,了解到让我自己厌恶的地步。我常常会想,如果我不是如此了解他,也许就不会走上这条路。杀他的人不会是我,他也不会这样算计我。早从一开始我就该和他断绝一切牵扯,我还可以继续过我刀口舔血的生活,而他也会继续拖拖拉拉的活下去。闹到最后这步,我仍然不怨他,我只是隐秘的希望他能活着,哪怕从此以后他和我再无关系。
可世界上哪有如果。
我最终在那天找到了他,与我阔别多年的死对头面对面相遇。一路上他仿佛童话里掰面包的小女孩,走一路丢一路,引得我不得不找到他。那时夕阳西沉,他拎着木刀跨过肩头,冲我抬抬下巴,哟,税金小偷,慢死了,怎么,路上被蛋黄酱绊了一跤吗?
我握着剑的手在颤抖,我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在道场中养成的本能告诉我眼前的男人并没有杀气,可我的理智在催逼着我动手,松手!杀了他!把你的剑拿起来!土方十四郎,动手啊!
“真无聊,”坂田银时咂了咂嘴,“你搞快一点啊。”
他双手持木刀,向我冲来。
我拔剑抵挡,刃与刃相撞的瞬间手腕酸麻。掌控节奏的人是他,我知道他的剑术一直高于我。那时我甚至隐隐的期待,希望他能在战斗中杀了我。死亡是解脱,活下来的人注定要面对永恒的自我挣扎。剑锋每一次刺向我,又一次次的擦过我身侧刺进了空气。他的剑法处处是破绽,我却闭上眼不想去看。只要我看不到,就仍然存在输在他剑下的可能。杀了我吧,我想,坂田银时,我该死在你手中。
但他却适时轻笑一声,无比扎耳。
我睁开眼,看见他脸上挂着一如既往欠揍的贱笑。他举剑刺我胸前,我下意识抵挡,他将剑身一转,别着我的剑硬生生转向,义无反顾的刺向他胸膛。
村麻纱刺入血肉的瞬间,我再度闭上了眼。
这把剑对我来说实在太重,刀刃切开皮肉擦过肋骨时,我扭伤了手腕。热热的血喷在我脸上,我执拗的闭着眼。眼前人轰然倒下,连带着执剑的我也跪伏在地,剑未拔出,就这么刺进地面,将他也钉在了地上。
我跪在粗糙的泥地上,砂砾隔着制服硌在我的膝盖。我仍然闭着眼,听见面前的人在喘息,他的血淌过地面,温热的浸透了我的裤子,他在垂死,那一刀擦着他的心脏穿过去,他活不久了。
我终于杀死了坂田银时。
多年后我总是频频去回想这短短的几分钟,但总是记不清,想不起来。在那几分钟里世界发生了什么?太阳还挂在西方的地平线之上吗?人类仍然存在吗?我不知道,我只是久久闭着眼睛,在黑暗中缓慢的下坠,下坠。我闻不到他的血腥味,听不见他濒死的呼吸,碰不到他渐渐变凉的身体。我闭上了眼,所以眼前的一切都暂时不存在。世界是量子态的,只要我不去看,就不存在。
那时我听见他说,看着我。
“你睁开眼,”他说,看着我。”
我睁开了眼。
他在笑。
我没有看错——昏黄的夕阳下,倒地濒死的银发武士,被村麻纱钉在地上,口中仍然不断地涌出鲜血——可他仍然在笑着,仰面向上凝视着我,一直笑着。
在我闭上眼不去看的时候,他也仍然这样看着我,笑着。他说,喂,哭丧着脸干嘛?这样送一个人上路,对方可是不会成佛的啊。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
直到那时我仍然没有松开握在村麻纱上的双手,仿佛被钉在地上的人是他而不是我。我跪在那里双手已经因用力而痛了起来。我像一尊雕像一样跪在他面前,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要杀人的人说“请你活下去”吗?可我是真的希望你活着……银时……你相信吗?
坂田银时,这个男人,他真的要死了。
在我们还在战场上时,他曾半开玩笑地问过我,说如果他死了,我会不会为他流泪。那时我抽着烟,漫不经心地回答他也许吧,也许我能为你掉几滴微不足道的眼泪也说不定。
但是,对不起啊,银时,现在终于到了那一天,可我却眼眶干涩,流不出一滴眼泪来。你要死啦,我呢,却连一滴鳄鱼的眼泪也挤不出来。毕竟杀你的人是我啊,手上沾满鲜血的鬼,又怎么配去流人类的眼泪呢。
直到最后他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白烂话,每一句都伴随着涌出口的血沫。他笑着,说,喂,多串君,你倒是看我一眼啊。
看着我啊,看着我。
他说,没想到最后刻在我双眼睛里的,竟然是你这张脸。真是倒霉透了,喂,你能不能看我一眼,好歹让我记住你那双青光眼长啥样啊。
他笑着,流着血,说着话。直到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断断续续再也听不到声音。我都始终执拗的偏过头,不去看他一眼。
直到他断气,那两道灼灼的目光都始终聚焦在我面颊上。他一直看着我。
他说,谢谢你。
ありがとう。
夕阳下,坂田银时已经变冷的身躯躺在那里,睁着眼,仍然挂着微笑。
他死了。
暮色四射,空气开始变冷,而我扭伤的手腕开始疼痛。它提醒我仍然身而为人。他终于死在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傍晚,躺在没有人烟的地方。从哪里来,又回到哪里去。他死了,我似乎也已经死了。
我站起身,在他死后才终于与他双目相对,凝视许久。
对不起啊,只是,我这种人的脸,不配被你带到冥府里。
好好上路吧,坂田银时,在那个世界,也要备下老酒等我啊。等到我也下地狱的那天,再去找你把存下的酒喝光。嗯,说好了。
我转过身,很慢很慢的挪动脚步,烟盒在右胸凸出一块,我摸了一根烟出来,叼上。慢慢点燃,慢慢吸着。
他说,谢谢你。
我低头咂了许久,笑了笑,说,谢谢你。
回家了,银时。
太阳落山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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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kiraling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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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F】Counting Stars
反正《逆光》完售一年多了,放出来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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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古老的说法。
大海孕育人类的起源。
手塚看着头顶摇曳的蓝色波光,一点点从漫长的黑暗中醒过来。
他首先感到的是一阵沉重又疲惫的压力,像是一个新的梦境,让人分不清现实。大脑开始活动三五秒后神经系统才终于接上了轨,逐渐找回对身体各处的控制权。
浅蓝色的营养原液包裹着他的皮肤,带来妥帖的温度和舒适感。他试着握了握拳,肌肉鼓胀而酸涩,这种感觉他已经很熟悉了,每一次从长期假眠中醒过来都难以避免。手塚移动了一下手腕,点开身侧的控制屏。
营养液一下子被真空机抽走,温暖干燥的风从通气管道里释放出来,舱底微微抬起他的上半身,同时启动医疗系统,激光对他进行了一次从头到脚的扫描,确认身体体征基本正常。
舱顶的绿光亮起,半弧形的舱门从两侧打开,露出外面金属的白色房顶。
以及趴在舱边上的一颗圆圆的脑袋。
“早上好啊,tezuka先生。”半透明的虚拟人工智能亲切地对他挥了挥手,“按照标准恒星时刻现在是宇宙历1029年3月1日早上9点,你一共睡了377天16个小时21分钟,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好。”他言简意赅地回答,“我们到哪了?”
“按照你的设定,一直向着17星系的β星飞行。预定抵达时间是昨晚11点。不过前几天飞船的固定航线上遇到了陨石堆,不得不重新校准更改航线,所以我们要后天下午才能抵达了。”
手塚点了点头,试图用手撑起上半身坐起来。这对于一个刚醒过来的人实在是有点艰难,手塚感到自己的手臂肌肉在微微颤抖,他的人工智能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需要我改变重力设定吗?”
“不需要。”
“呃,可是你现在看上去不太好。”它歪着头,“规定应该先从恢复性训练做起的。”
“我没事。”手塚没有继续勉强挣扎,而是把舱床调整在一个高倾斜的角度方便自己靠上去,“请帮我把衣服递过来,谢谢。”
人工智能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微笑:“乐意为您效劳。”
三个小时后,手塚已经穿戴整齐,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用餐。
他看上去好了很多,最起码四肢不再像刚苏醒时那样毫无支撑力,金属刀叉和餐盘接触几乎没发出一点声响。
他的人工智能饶有兴趣地站在一边看着他进食。
在它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手塚问过原因。对方回答是因为觉得进食是一件美妙的事,作为人工智能自己是没办法享用美食了,那么看看也挺过瘾的。
被盯着看总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好在手塚并不在意这些细节,他安静地用完餐,把空盘放在家政机器人手上,然后从墙柜上取下光电脑开始工作。
“看来轻度肌无力也没法改变你的用餐速度啊。”人工智能趴在手塚的工作台上,用静电吸起一张纸在手心里玩儿,“我觉得你应该先休息休息。”
“我休息得足够久了。”手塚一边说一边打开眼镜戴上,“请把这几个月的飞行资料传过来。”
人工智能摇了摇头:“tezuka……你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他抬起手,走过去轻轻点了点电脑屏幕——那里出现了一个新邮件提醒。
手塚点开它,开始认真进入工作状态。
人工智能叹了口气,转身消失。
它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早在5年前手塚准备这次星际旅行的时候,他的朋友跡部就这么形容过。
“科技在发展,人类在进步。但极少数的人在倒退。”
他在Hyutei主星上的一家高级酒吧里,和几个老友一起给手塚践行。
“所以我们应该敬这位老古董,他不但向着古科学致敬,对宇宙保持着高度好奇心,还为此奉献一生,连女友都不要了。”
金黄色的酒液反射出他傲慢至极的微笑。
如跡部所说,自踏入宇宙那一刻开始,人类文明的发展就如同核爆炸一样不断膨胀扩张。
从第一次移居其他星球,宇宙时代开启,到人类适应并第二次疆域开发只用了十年。
然后就是不断地拉开了星际探索的旅程,找到下一个,下下个。
逐渐地,世界的范围不再以星球为单位计算。几大星系遍布人类的足迹,空间跳跃技术、重力控制技术,宇宙航行如同地面交通一样便利,几万光年的距离也不过转瞬即至。
领土的过度扩张甚至超过了人类繁衍的速度,到后发展时代,人们意识到这一点时,大家终于把脚步放慢了下来,开始做一些实际的事。
发展应用科学、刺激社会人口增长,科学家们把在宇宙中发现的一切都应用到了人的身上。星系社会蓬勃发展,手塚和跡部正是诞生于这个被称为“新纪元”的最为和平稳定的一个时代。
“大家都在忙着享受生活,只有你这种人才会闲得没事儿跑去无人区吃苦。”跡部举着酒杯靠在沙发里,“当然了,身为投资者的我还是希望你有所发现,最好带几个外星高等生物回来,要知道我们移居宇宙几百年,还没见过活的外星智慧生物,连电影的版本都不更新了。”
“谢谢。”手塚的回答永远清淡面无表情,像是没听懂话中的讽刺。
“要不是你父亲是我的导师,我简直要怀疑你是在哪个开发半完成星球上生下来,大脑里植入了人工智能,还是上世纪版本的只有几项功能。”
手塚看了他一眼:“生物电脑开发是非法的。”
“我当然知道是非法的,不然我也不会傻到给一台电脑投这么多研究资金。”
“飞船已经制造完毕了吗?”真田问。
“嗯。”手塚点点头,“明天试飞,十天后就可以正式起航。”
幸村也露出笑容:“手塚君是我们里面唯一一个在科学领域有如此高成就的,我很期待你的发现。”
“我尽力。”
跡部举起酒杯:“敬科学。”
正如跡部所说,他们是大学同学,跡部在飞行制造学上的导师是手塚的父亲,所以不知不觉大家的关系就走得近了。
跡部自己并不欣赏手塚这种人,他刻板、冷漠、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为科学现身在所不惜”的味道。
手塚在大学里主修的是星球环境学,毕业后直接升入中央大学地质研究所,常年往返于各个行星之间,对于星球地质勘探有相当丰富的实践经验。
原本再呆三五年,手塚就能够升职成为副教授当上研究室主任,或许混得好将来当个地质部长也不是痴人说梦,但令人没想到的是他突然开始申请研究宇宙探索项目。要知道在和平稳定共进的现在,建设星系之间的跳跃通道都比开拓更遥远的星球有价值,一时间有不少人以为他疯了。
手塚为此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在提交报告申请的时候说了一句:“科学发展不该止步于探索。”
据说跡部就是因为这句话才动心的。
“我只是单纯表达一下赞同。”他在办公室签完支票,用钢笔轻轻敲了敲桌面,“好的商人都该具备独到的目光和挑战精神,风险越高回报也就越丰富不是吗?”
事实证明他的确是一个眼光独到的投资家,这几年手塚每到一个新的星球,回传的资料和研究物质都优先在跡部的商业研究室备份后才进入中央研究所的数据库。除此之外他飞船进行空间跳跃的力点数据和航行数据都要单独传送给跡部。
所有人都在说跡部简直做了个一本万利的生意,凭借着手塚的研究和探索,跡部集团已经在星球物质开发一项完全傲视主星系的其他企业。
花费了将近一个下午的时间整理好飞船航行数据,手塚又在健身室简单做了一些简单的恢复性训练,到傍晚才从休息区走上舰桥。
“zero”号探索船是当时设备最好的科学探索船,它整体并不大,却搭载了一切长期宇宙航行必备的设备,包括休眠舱、宇宙物质探测器、防护服、食物和饮用水储藏处理设备等等。尽管如此它还是在刚面世的时候遭到了大金主的嫌弃——因为太朴素了。
“我给你那么一大笔钱,你就给我造出这玩意?”跡部指着zero号蓝白的舰身一脸嫌弃,“长得还不如我家厕所。”
“好用就可以。”实用主义科学家手塚这么说。
“你确定?”跡部看了他一眼,“这上面没有人工智能系统吧。”
对方默认了。
手塚对于人工智能的不感冒是全院皆知的事。倒不是他排斥,对于严谨的他而言,人工智能作为开发还未完美的系统搭载在成熟的系统上很有可能会成为隐患。
“关键时刻,我更信任自己的判断。”手塚还说过这样的话。
飞船是他的,整体设计连跡部都没有参与,所以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而此时zero号上舰桥部分的灯光全部没有点亮,只有操作盘上的蓝色指示灯发出了莹莹的暗光。宇宙是一层又一层沉重的黑色,压迫得驾驶座上那个半透明的虚拟人影更接近透明。
手塚沉默地走过去,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轻轻亮起,人工智能转过头:“hi,tezuka。”
看他打量了一圈四周,人工智能又笑了笑:“我关的灯……刚才就是想看一会儿星星。要过来坐吗?”
它从驾驶椅上轻盈地“飘开”,手塚点了点头,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你真是我见过最强韧的人类。”人工智能自己虚拟了一个转椅坐在手塚的身边,“一般从长期假眠状态醒来的人类恢复体力至少要3-5天不是吗,你连一天不到就能出来走了,还是正常重力的状态下。”
“我习惯了。”手塚说,“这并不难。”
“也就你会说这种话。”对方托着下巴,“其他人都不这么说。”
手塚看着他:“你见过多少人?”
“呃,光电脑里的算吗?”人工智能局促地笑了笑,“不算的话,你,fuji,yuta……嗯没了。”
手塚知道他说的“yuta”是谁。
那是他在一年前救过的人,在一艘抛锚于边缘行星的民间飞船上,“bear”就是当时那艘飞船上搭载的人工智能。
哦忘了说,“bear”也是现在坐在他身边的这位。
两年前手塚的飞船路过一颗位于联邦星系外围的荒星。这颗行星原本已经被探索过,以资源稀缺和环境不适应居住而被放弃。按照常理,他应该直接从它身边擦过往下一颗行星直飞的,但手塚是一名非常严谨的科学家,崇尚一切眼见为实,所以他选择了在这颗行星上降落;也幸好如此,他才有机会见到了bear,并拯救了它船上的那名青年。
手塚是在着陆点三千公里外发现那艘民用船的,声波探测器很容易地找到了它。船身并没有严重损毁,所以应该是燃料供给不足造成的迫降。
从外侧可以看见船头的挡风玻璃上被喷上了白色的雾气,写着大大的“SOS”。
手塚迅速登舰,在船舱深处找到了被放置入休眠舱的人类青年,以及在他旁边几乎快断电的人工智能虚拟像。
看现场大概是青年用泡沫灭火器在玻璃上喷了字后自己进入休眠舱保命,应急判断倒是很好。不过这艘民用船简陋得令人惊讶,看上去还被改装过,应该属于只能在星系内部短期跳跃的小型船只,不知道为何会飘到边缘星系来。
一切推测都不重要,当务之急是救人。手塚判断好情况,迅速将自己的飞船开过来,设置好联络信号后把青年连同休眠舱一起放入救生子舰发射回了主星。
为此他后来还被跡部臭骂了一顿。
“啊哈,我当初让你寄外星生物回来,你还真寄了个大包裹。”星系间的光通讯价格不菲,尤其是到边缘外星系,更是字字珍贵,“我记得你那船上就一个救生舱吧。本大爷姑且信任你,你最好祈祷在之后的过程中不会出任何意外,我可是不会来救你的。”
至于那个人工智能,手塚原本打算和太空船一并处理掉。只是在数据处理的时候不小心激活了电源。原本垂头坐在舰桥上的青年抬起头,用它虚虚实实的模拟画面对着手塚露出一个笑容。
“你好,我是bear。”
然后它就上了zero号。
当然,这肯定不是一次冲动的决定。
人工智能有时候在飞船上也担当黑匣子功能,出于数据保护的思考,手塚留下它是为了将来回到主星,需要针对此次事件解释的时候,可以将它作为证据。
转移人工智能并不是件简单的事,但bear的数据传输却非常快。手塚为此疑惑了一下,打开了它的主程序包,才发现它居然是假性拟人式的。
意思就是,AI本身并没有性格,只是一部传统的辅助系统,而虚拟人则是系统投射的一个播放程序。
换句话说,如果正常的人工智能是把人格写进运行系统,那么bear的成像则是系统保存再转放的人格。
打个比方,就是有人录制好了虚拟人像,放入了AI系统之中,让它看上去像一个“人工智能”。
这种手段手塚在大学时期的课程里见过,是早年人类刚开始开发此类程序的常用手法,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发明性格编写程序,录像是最便捷的方式。
研究AI史和编程的学科会留这样的作业,让大家把喜欢的偶像的影像片段收集起来,合成一个虚拟人像,利用对话编辑器简单编辑答复系统。
这玩意乍看起来和市面上的人工智能没什么区别,实际上它的反应能力和计算力都要低一些,因为系统分割了一部分储存空间用于记忆成像,有时候由于资料不完全,还会出现系统bug。
在性格编写程序日月精进的现代,这种旧系统显得越来越累赘,一个不小心还会侵犯到他人的肖像权,所以几乎没人会用。
手塚检查了bear的系统——是市面上最普通的家用辅助型AI,这种AI以方便经济风靡过主星一阵,占领了不少市场。
但是谁把它合成假性拟人人工智能的?是市场贩卖还是私人制作,这些手塚都不能判定,唯一可以判定的是,bear的原型绝不是什么星际偶像或者联邦英雄。
它看上去五官柔和,发色是偏浅的咖啡色。在这个种族融合的时代,还保留了一些古地球东方种族的外貌特点,皮肤白皙骨架偏小,除了眼睛是漂亮的海洋一般的蓝色。
他和手塚���助的那位青年长得有三分相像,他们很可能有血缘关系。
要么是那个“yuta”自己用自己的亲属编了这么一个程序;要么,也许是这张脸的主人自己制作的。
它经常提到另一个名字——“fuji”,而且每次提到的时候,都露出眼睛笑得弯弯的愉快表情。
连手塚都不禁感到好奇了。
但bear对于“fuji”了解甚少。它是录制程序,受原始资料限制,超负荷的东西一向无法回答。
除此之外bear都是一个很好的人工智能,它不做多余的事,不问多余的话,偶尔聊天也让人感到愉快,可见它的原型是一个风趣幽默性格不错的人。
zero号系统并没有留给AI空间,于是手塚删除了它一部分基础功能,只保留了数据储存和传递的功能,让他成为了系统里的一个飞行纪录员。
除此之外他还保留了它所有的虚拟成像程序。
手塚并不惧怕孤独,他天生沉默寡言,三年的宇宙探索生活把他这个性格特性扩大到极致。
跡部说他“性格孤僻天生是科学家的料”一点也没说错。
但这不意味着他拒绝交流。
而此刻,人工智能关掉了所有的灯,将舰桥上的观测窗开到最大。
“你睡觉的时候,我就经常坐在这里看星星。”bear说,“太空这么美,我可以理解为什么前人会如此为它着迷了,如果有一天我能到达宇宙的边缘,一定也要尝试一下这么被星星们包围的感受。”
“你已经在宇宙里了。”手塚说。
bear眨了眨眼,并没有回答。
手塚清楚是因为这段对话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信息量。制作它的人没有考虑过要给这句话添加反应程序,因为不需要。
“他”只是想这么说罢了。
很难想像录制它的人,在毫无作用的基础上塞了那么多“私人”的东西在里面。
几乎可以透过这个虚拟播放器,看见站在宇宙另一边那个真实存在的青年。
他开朗、爱笑、语言丰富幽默——有时还有点小浪漫、有一定的欣赏水平、对宇宙了如指掌但却从未真正进入过太空。
手塚不知道这段虚拟智能是在什么时候录制的,也许现在他已经触摸过繁星了。
他的母亲是一个星际连续剧爱好者。托她的福,手塚小时候看过不少类似跨越种族、性别、甚至人与AI的恋爱狗血剧。
幸好他父亲是个严谨的科学家,也造就了他这种严谨的性格。
但无论他的父亲还是母亲,或者是哪部剧集都没有告诉过他,通过一个AI投射而爱上它的原型时应该怎么办。
手塚站了起来。
窗外的繁星一瞬间暗了下去,舰桥的指示灯亮起,照亮了他们身后的一大片空间。
他看了看表。
“晚饭时间到了。”
恋爱能跨越星系,但不会影响科学。
zero号准时在第二天下午抵达了目的地。
17星系β行星是目前距离人类居住的星系核心最遥远的一颗可探测行星。不过长久以来因为交通问题,除了地面观测之外,从来没有人到达过这里。
它或许是某次超新星爆炸后抛出的遗留物,除了行星本身之外,四周还存在不少小行星带,如果真如科学家所推测的,或许还存在黑洞。
这也是为什么它人迹罕至的原因。
手塚在这里停留了两周,充分采集了样本,并一一做了处理。
bear就像看他吃饭那样乖巧的看着他处理这些。
采集和分析是AI纪录范围以外的活动,成像系统一旦接收到类似信号,就会投射出这种乖巧的立体像,一言不发,跟立体照片似地坐在一旁。
手塚光处理这些资料就花费了三天,好在的确有意料之外的新发现,所以长久以来的远距离航行和孤独探索都有了意义。
返行也被提上了日程。
这是他探索旅程最远的一处,也是他第一阶段旅行的最后一处。在简单处理好数据之后,他应该返回阔别五年的主星,针对这次航行获得的数据进行二次具体分析,也许还要准备下一次的出航。
“tezuka看上去不像会思乡的人呢。”bear一边看他在操作台上忙碌一边说,“和你共同旅行了这么久也没见你提过自己的母星。”
“不过也很正常,我们认识了才两年多,中间有一大半你还在睡觉。”
“tezuka的母星是哪里的呢?”
“seigaku。”
“咦,这么巧。”bear笑起来,“我们是老乡啊。”
手塚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也很久没回去了,不知道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bear在空中转了一圈,“还要和过来时同样进入休眠模式飞行吗?”
“不用。”手塚摇了摇头,“我已经在路线上定位过空间跳跃力点,只要穿过小陨石群,直接启动空间跳跃模式就可以了。”
“哦?”bear变得有兴趣起来,“我还没试过空间跳跃,是什么感受?”
“一会你就知道了。”
空间跳跃的确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但也不能一蹴而就。手塚坐在驾驶座上操作系统,bear站在他身边看着。
从船头的挡风玻璃可以看见外面闪亮排列有序的星星,然后只有眨眼那么快的一秒,漆黑的世界被扭转了一下,星星们重新排列。
bear仔细看了看外面:“是第三星系。”
“嗯。”手塚轻轻推动推进杆,“记录好飞行数据,检查船体状况,5分钟后抵达下一个跳跃点。”
“真神奇。”人工智能在他身后赞叹。
可是五分钟后它没有再次发出感叹。
意外总是不约而至。
手塚在确认了一切正常的情况下开启了第二次空间跳跃,这次是从第三星系到第一星系主行星的外围,本来是一段最为稳妥的路程,每天都有无数船只从这个段落往返。
他确实成功了,第一星系主星hyutei铅灰色的表体出现在视野。
但与之相反,zero号却陷入了沉默。
像是被拉了电闸,所有的灯光和系统都熄灭了,作为系统一部分的AI自然也消失在空气之中。
zero号自从离开主星后就没这么安静过,没人说话的时候也会有低沉的机械运作声沉在整个舰桥下面。
现在它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抛进宇宙,和繁星们融为一体。
重力控制系统也停止了,手塚轻轻一推,身体从驾驶座上浮起,借力向船区深处飘去。
突然遇到这种事,他也并没有慌张,确认一切都停止工作后才开始行动。他对整艘船了如指掌,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也能自由穿行。
动力室在船末尾处,手塚贴着走廊墙壁一路浮跃过去,手摸到紧闭的阀门,四肢并用地将它拧开。
作为整艘船最热闹的地方,动力室现在陷入了一片不详的寂静。这里是所有系统的总控制处,包括船体的生物循环系统。换句话说,如果机械室不工作了,这艘船上第一个会被消耗光的是氧气。
手塚设置的跳跃点在距离hyutei主星外围防护轨道的附近,如果漂浮时间太久,遇到守护卫星“kabaji”自主防卫反击,恐怕事情就更糟糕了。
控制室里是完全的黑暗,窒息般密不透风地网下来。手塚沿着墙边一点点摸索,终于在墙角找到了一个嵌入式的铁柜。
他用手拉开,一丝微弱的红光照亮了他的脸。
是紧急联络用信号箱。
手塚拉开面板,按了一串数字,等红色灯光转绿后摘下了扣在顶端的听筒,把微型麦克风别在领子上,慢慢旋开按钮。
一阵吵杂的电波杂音流过,接着一个清晰的女声从听筒里冒出来:“hyutei地面控制中心,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您好。”手塚言简意赅地说,“我的船在空间跳跃后丧失了动力,请求帮助。”
“请问您的船只上没有安装救生舱吗?”
“有,但已经用过了。”
对面传来一阵细小的杂音,像是电脑操作:“很抱歉今天宇宙港上由于突发的宇宙风暴导致了大面积设备故障和事故,我想您和您的船只很有可能是受此影响才发生意外的。目前地面上的救援船都赶去宇宙港了,我们暂时没有多余的船只能够派送。请问您船里现在的氧气状况如何?”
手塚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还能坚持四个小时。”
“那么您有驾驶基础,或者船上有其他驾驶员吗?”
“有。”
女声顿时变得轻快:“太好了,我们虽然不能在短时间内指派救生船过去,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可以联络机械专家帮您自救,请放心,绝对是联邦屈指可数的专业人才,照着专家指示操作或许可以让您的船自主恢复动力。”
“好的。”
“那么请稍等。”对方似乎按了几个按钮,手塚听见了一连串的连线声,然后再一次接通了。
“您好。”
这个声音……手塚微微愣了愣:“……你好。”
“听说您的飞船遇到了麻烦?”
“是的。”
“呃最近天气是不太妙。”对方说,“不过不用担心,风暴总是来得快去的快。”
“承你吉言。”
“不客气。”对方的声音很柔和,在杂流乱窜的电波声中显得格外安稳和熟悉,“请问您怎么称呼。”
“手塚。”
“tezuka先生吗,你好,我是fuji。”他说,“现在告诉我你所处的位置,和发动机的状况吧。”
那的确是非常熟悉的声音,和他船上的AI如出一辙。
fuji。
手塚冷静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位置,以及目前整个船体的状况。他说话一向逻辑明晰重点清楚,对方也迅速判断出了故障原因。
“还是风暴的错,它最近越来越调皮了,空间跳跃多多少少会产生影响。很明显你的主供电系统短路,备用电源系统又受到风暴冲击不能正常使用。幸好没有冲击到动力系统,否则你就真的要等到明天救援船来找你了。”
“可以修复吗?”
“没问题,照我说的做,我能帮助你手动启动备电系统。”
“好。”
fuji果然如地面控制中心的联络员所说,是非常专业的宇宙船机械工程师,手塚虽然对船体系统了如指掌,但对于它的硬件并不够完全熟悉。到底是跨学科的领域,隔行如隔山。但fuji根据他的发动机类型就推测出了机体的年龄,甚至判断出了备用电源的型号和操作手续。
“把推杆上面的接线头插入主控系统下面的红色接口就好了。我真诚建议您在这次着陆后换一台新的发动机和电源系统,五年前的东西放到现在可以算老机器了。”
“我会的。”手塚说。他按照fuji的步骤接上电源,发动机发出令人安心的轰鸣,灯光亮起来。手塚落到地面,“好了。”
“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控制台正常吗?”
手塚提着联络机走回舰桥,“一切正常。”
指示台的灯光闪动,人工智能系统重新启动,bear的虚拟画像投射在他面前。
“你好,我是bear,很高兴为你服务。”
通讯听筒里是同样的声音。
“恭喜,我也可以回去继续工作了,祝您安全着陆。”
它们几乎融为一体,却又清晰地彼此分离开。
“谢谢。”手塚听见自己说。
五天后,跡部在自己的公司为手塚举办了一个盛大的回归庆典。
“英雄科学家顺利回归母星——你知不知道现在报纸上都这么写你?”
他搭着手塚的肩膀把他带进宴会厅,他们刚在楼下成功召开了发表会:“好像我公开替你庆祝,就真成了无良奸商了。”
“这只是开始阶段。”手塚说,“初步的成功不值得炫耀。”
“怎么五年的返祖生活也没让你这副臭脾气改改?”跡部挑着眉看他,“重返人间也需要过程,你可以当作是一个重新适应现代人类社会的活动。”
他踩着楼梯走下去,优雅自如地和四周的人群打了招呼,然后像是又想起什么似地转头对手塚说:“对了,还有件事,我得跟你介绍一个人。”
他的视线环绕会场一圈,定在某个墙角:“你还记得两年前你快递给我过一个巨大包裹吗?”
“你是说X星上的那个?”
“是啊,你的救生舱。”跡部带着他向深处走,“后来调查那小子听说是离家出走。说来也巧,他哥哥就在中央大学的飞船机械工程系就读,还拿着我设置的奖学金。我看他的确是个人才,毕业就挖过来了,现在在飞船设计部上班。他一直想亲自见你一面表达感谢。”
他一直走到窗边,那里站着一个身材瘦削的青年,背对着他们,柔软的咖啡色头发盖住了衬衫领口。
“fuji。”手塚听见跡部这么叫他。
对方转过身来。
“我来介绍一下,不二周助——我们的首席飞船设计师;手塚国光——你弟弟的救命恩人。”跡部看着他们俩,“听说前几天电子风暴的时候你们彼此聊过?那就不需要我介绍了。”
的确是不用他介绍,不二完全是手塚熟悉的样子,咖啡色头发下深蓝色的瞳孔。或许是因为不再透明,那颜色也显得格外深邃和漂亮。
他对手塚伸出手:“原来您就是手塚先生,我一直很期待见到您。”
手塚看着他的眼睛,同样握住了他的手。
“我也是。”
不二下班的时候恰逢一阵大雨。
hyutei主星上一向有气象控制人造卫星旋转,风雨晴雪安排得严格有序,在不二看来多少有些失去自然即兴演奏的乐趣,所以他从不看天气预报。
既然是不看的,出门没带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这场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赶在不二下班的当口磅礴而至,天空阴沉沉得像是要掉下来,正值饭点,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他站在研究院的大门口,雨水从透明的玻璃房檐上滑下来,连成一片透明的水晶帘幕。
办公室好像还有备用雨伞,可是他懒得再坐电梯上去了。就这么靠着墙,呆呆地盯着这场人造雨洗刷世界。
最近工作有点忙,都没有时间东想西想。
不二努力放空着大脑,可惜天不随人愿,另一张脸从他意识里慢慢浮出水面。
手塚国光。
距手塚国光从遥远的星星堆回到地面也有三个月了。
三个月前,不二在欢迎宴上经跡部介绍认识了手塚。他是个伟大的科学家,这一点全星球都知道;除此之外他还是自己弟弟的救命恩人——知道这一点的人就比较少了。
至于他救过手塚的事,了解内情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不二觉得他和手塚挺有缘分的。他们同一所大学毕业,现在在同一家研究所打工。谁都知道手塚的科学探索船是跡部全额打造的。他还负担了手塚在星际探索的一切费用,所以手塚在返航后的一周之内迅速从中央研究所跳槽到了跡部这里。
手塚在无人的荒漠行星上救了裕太,他在人手不足的宇宙空港帮助他成功靠岸。
如果讲给别人听,大概会被编成什么好人有好报之类的感人事迹。
不二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嘴角抿着上扬。
他长了一张万分适合微笑的脸,不说话看着心情都好。
有同事说每当熬通宵做试验第二天早上看见他端着咖啡杯走进研究室,都有一种从地狱里被拯救的感觉。
说话的人有点夸张,但也获得了全室上下的认同。
倒是那个手塚和他相反,简直把不苟言笑四个字写到了脸上,据说一回来就扑进了实验室,五天五夜也没见出来。
不二在宴会之后遇到过他两次,都是在大楼里,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资料或试管,来去匆匆的样子。
但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别的什么,不二发现手塚每次与他擦身而过,对方都会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如果不二抬头看见他,也会有礼貌地点头示意。
这些都是见到认识的人和职场上正常的反应,但不二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以前听跡部提起过他几次,得到的都是:刻板、教条、固执、目中无人等一系列的贬义词。
但当他真正见到手塚,自然清楚那些不过是跡部夸张的一面之词。手塚就是那种最典型的科学家,逻辑清楚条理分明,探索实践经验丰富,而且对自己的事业充满热忱,几乎全身心都投入在上面。
所以……问题又回到最初的那个点。为什么是他?
因为是“过命的交情”?
不二摇了摇头,姑且不提裕太,飞船停电那件事说起来惊心动魄,其实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紧张。如果当天值班的不是不二,换做研究室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够解救他的飞船。
也许真的只有错觉才说的过去了,不二望着房檐上滴滴嗒嗒的雨帘出神地想。
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没见雨停,倒是有愈下愈烈的趋势。
不二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该回去拿个伞什么的,他虽然没有什么事需要急着赶回家,但忙了一整天,肚子还是有点饿了。
但又真的不想动。
天人交战的当口,一辆黑色的悬浮车停在研究所门口。
从不二的角��,可以看见驾驶座打开的门��露出一把长柄黑伞,然后是光洁的皮鞋,关上车门后沿着阶梯一路走上来。
脚步踏在雨水里发出清晰可闻的声音,在乱作一团的雨音合唱里格外有韵律。
不二眨了眨眼,看见走到顶端的人收起伞、站在他面前。
手塚?!
手塚看上去也很意外,对着不二点了点头。
“你好。”不二露出招牌的笑容。
“没带伞?”对方问。
“呃,是啊。”不二耸肩,“出门忘了看天气预报。”
手塚转过头看了一眼灰色的天:“我也很久没见过下雨了。”
“因为你都在呆在宇宙里嘛。”不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没办法体验每一颗星星的四季。”
研究室所在地是市中心,放眼望去高楼林立,但都被这场暮时的豪雨洗得灰蒙蒙,像一座忧郁的现代迷雾森林。
手塚把掌中的伞递过去,不二愣了一下,很快摆摆手。
“办公室里有伞,只是刚才突然懒得走,干脆听一会儿雨。”他笑眯眯地说,“倒是手塚君你,这么晚还穿着正装来研究室,有急事?”
“不,事情刚办完,我回来取东西。”手塚低头看了看他,“你下班了?”
“嗯,今天早一点。正好明天是周末,不用着急回家。”
“既然没事,请等我一会儿。”手塚推开大门走进去,“我请你吃饭。”
不二不确定别人有没有一句话把自己卖了的经验。
反正他现在是有了。
黑色的磁悬浮车,古典造型,实用大于舒适度,很标准的手塚选择。
他坐在副驾驶座上,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动安全带上锁,电子表盘启动,狂风带着雨水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平行的水痕。
事件的发展速度好像有点太快了。他又转头看了看驾驶座上的手塚,对方正在专心设定导航路程。
也许是因为离得太近,感觉那种“手塚式”的压迫力蔓延了他半个身体。指尖仿佛都沾上了一点气息——不属于任何牌子的古龙水,也没有香烟的气味,单纯是从另一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独特且唯一。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却也并不讨厌。
他想叹气,却又觉得心脏跳动得有点紧,忍不住轻轻绷紧了脊背。
到达预定餐厅的一段路长得不可思议。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说过话,但是沉默和安静并没有显得尴尬,手塚本身就不善言辞,不二没开口,他就专心开车。
不二侧头看着窗外飞舞的雨水和融化在其中的霓虹,意识到的时候,车子已经停了。
雨还在下,手塚撑开伞转到另一边给不二开门。
“呃,谢谢。”不二笑了笑,跟他并肩走进餐馆。
手塚定的不是什么高档场合,是一家以甜点出名的中餐馆,四周坐着许多穿便服的情侣,倒显得他自己过于正式了。
看着他毫不在意地把西装外套脱下放到一旁,不二还是笑了出来。
“怎么?”
他摇摇头:“不,就是想起第一次看见手塚君好像也是穿着西装,还挺适合的。”
“……谢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不二双手放在桌上,“要不是手塚,恐怕裕太到现在都找不到。”
“是他自己运气好。”手塚打开menu,“我只是做了该做的。”
“咦,真意外从你嘴里能听到运气两个字。”不二饶有兴趣地打量,“我以为科学家们都喜欢用概率什么的来形容。”
“幸运值虽然目前还没有科学论证有迹可循,但的确是存在的。你弟弟是,我也是。”
他指的是那次意外停电。
“你那种情况不算吧。”不二托着下巴,“我只是凑巧值班而已,换个人也一样。”
“但我遇到的是你。”他放下menu,认真看着不二。
他无疑是英俊的——在男多女少的研究所,姑娘们都喜欢凑到一起八卦。不二有幸听到过一两次,谈论的无非是天气衣服包包化妆品偶像,时不时还带着点评一下办公室里的男同事们。原本他以为不苟言笑的手塚在姑娘里应该颇受排挤,没想到他的得分居然意外地高。
“因为帅啊!”生物研究室的芝一边磨着她的指甲一边说,“如果说我们活在古地球侏罗纪时代,手塚就是上天派下来穿越时空拯救大众于水火超级英雄——用脸。”
“想到这么一张脸独自漂在宇宙里五年就觉得实在太浪费了。”
“没错没错,如果他还打算继续研究,我就去机械工程那边帮忙,给他的船上弄台视频联络器,以后天天让我做收信员都没意见。”
“那还不如直接在船上装摄像头来得直接。”
“这个注意好……”
后面的谈话就歪到八十星系去了,总而言之,女性们对于手塚的脸看重到可以完全忽略其性格的地步。用她们所说的,“特别适合一夜情不用负责的对象”。
现在这个对象正坐在桌子对面,没有经过视力修正手术的双眼藏在镜片之后,依然有一股凌厉的气势。搭配上他英挺俊朗的五官,不二算是了解一点那些女性们的想法了。
“那……就算我们有缘吧。”不二举起水杯,掩饰住了自己不正常的心跳,“下次有机会让我请客,我母亲还有裕太都很想谢谢你。”
“好。”
手塚用自己手里的杯子,轻轻碰了碰他的。
一顿饭虽然吃得各怀心思,但总体上来说仍然气氛愉快。
或许与食物有关——令不二惊讶的是手塚似乎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点的几个菜都是他喜欢吃的。不二自己也清楚自己味觉比一般人来得诡异,喜好也特别。但他很少表现出来,也不知道手塚从谁那里打听到这些。
离开餐厅的时候居然雨还没停,不过比来的时候小多了,但看样子也得下到半夜。
入夜的城市变得好看了一点,彩色的霓虹点亮了黑暗,像一团团稀释过的水彩垂在低矮的夜空。
因为下雨的缘故,天变得厚重拥挤,看不到一颗星星。
本来也看不到——城市太亮了,政府曾经尝试在晴天的夜晚虚拟繁星投影在头顶,但最终除了让家长指着星座教教小孩以外没有人会抬头看它。真正的爱好者只要用一台望远镜就能将这个把戏拆穿。
最后还不如乘旅游飞船到真正的宇宙里去看。
不二有些出神,直到手塚结完帐从里面走出来,撑开的伞沿闯入他的视线。
“我送你回去。”
刚想开口说我打车走吧的不二一下子被堵了回去。
他站在伞下,看着手塚被雨水打湿的半边肩膀,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这次恐怕真的不是错觉了。
的确不是他的错觉,自那次以后,他就在上班的地方和手塚相遇得勤了一点。
不二的部门是负责研究开发新型宇宙飞船的,手塚这次成功的科学考察注定了他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进入遥远宇宙的机会,到时候自然也需要新的探索船。而身为研发设计部首席的不二,最近已经开始和对方讨论起有关的问题了。
尽管这事儿还完全没有被提上日程。
科研人员们在忙碌工作之余也是十分八卦的,“归国著名科学家手塚国光和飞行部首席不二周助关系不错”的传言迅速在不大的研究大楼里不胫而走。
说起来大家八卦也都是善意,手塚这人是在太过刀枪不入了,所以突然出现了一个穿墙而过的人,群众们都很好奇。
“这样也不错,你们可以结成一个‘王子组合’来拯救普罗大众了。”隔壁的姑娘这么说。
“或者其实手塚是来拯救你的?”芝好奇地端着咖啡跟不二打听。
还有人更八卦地直接找上了门。
“我来看看那个能让恒星降落的人。”跡部大摇大摆地走进实验室,“你们开始交往了吗?”
不二把试管放上离心机,摘下护目镜一脸无奈地转过身:“我很好奇……好像我们俩都从早到晚各自呆在实验室里没怎么出门吧?你们到底是怎么看出来我们‘关系良好’的?”
“气氛不同。”跡部上下打量了一下不二,“看样子还没成,不然或许我现在就得把你调去地质部上班了。”
“谢谢,我对外星矿石一点兴趣也没有。”
“你感兴趣的是人。”跡部说。
“……”
不二觉得有点心累:“你干嘛那么期待我和他有点什么?”
“因为我确实感到他对你的不同”跡部站起来,“我认识那家伙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简直迫不及待等着看他的笑话。所以对我来说,你拒绝他是最好的选择。”
“……你们真的是朋友吗。”
跡部惊讶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说是了?”
送走跡部这尊大神,不二出门倒水的时候又遇见了手塚。
冤家路窄啊,他第一次发现人类即使遍布太空,世界有时候还是那么小。
手塚在用茶水间的壶泡茶,看见不二过来他点头打了招呼:“喝吗?”
“不,谢谢,我喝咖啡。”不二挤出一个微笑,迟疑了一秒钟,还是走了进去。
茶水间里只有他们俩,依旧是没人说话,但这次气氛怎么看都有点尴尬。
先开口的居然是手塚:“试验很忙?”
“呃?啊,还好……”不二顺了顺滑到耳边的碎发。他的头发留得有些长,平时在研究室都用卡子别住或者绑起来。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同事们却喜欢大呼小叫,还夸张地说什么看背影以为是个美女,转过身换了个性别,心都碎了。
同样是白大褂,手塚穿着怎么就挺阔有型,而且因为短了一截,还特别显得腿长。
造物主的确不公平。
手塚泡好茶却没有走,而是和不二一起等咖啡烧开。
“明天有空吗?”
“什么?”不二以为自己听错了。
“明天有空吗?”手塚又问了一遍,“下班后,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所以说,真的不能怪群众们八卦,不二自己就没有什么定力和立场。
再次答应手塚的邀约,不二有点沮丧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对着桌面的光动能机械臂出神。
就像跡部说的,他的确能感受到手塚对他的不同。凝视的目光、停驻的脚步,偶尔猜不出目的的试探。
不二不相信一见钟情,哪怕他信,手塚国光也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但自己又是在哪一天哪一个时间点让他心动的呢?
不二想不通,手塚甚至对他有一种微妙的熟悉,了解他的口味、他的兴趣和喜好,像狩猎的人,一步一步放下诱饵,令他走进陷阱。
更可怕的是自己好像同样心甘情愿。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到第二天的下午下班,同事们都走光了,不二才慢吞吞地脱下白大褂,往地质部那边蹭。
整栋大楼里静悄悄的,只有几盏灯开着。路过其他部门门口,依稀能看见还有留下来值班工作的研究员。
到了地质门口,才发现里面居然一个人也没走。
大家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人一架显微镜,手塚站在靠窗的位置,拉了一块巨大的光电板,用触控笔在上面算着什么。
看上去好像不该打扰的样子,不二犹豫着敲了敲门,对面的人转过头来。
“抱歉,你等我一会。”手塚把他领到自己座位上坐下,又继续投入了跟算式的搏斗。
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开始他还好奇地在手塚的桌上东摸摸西看看。桌面和他想像的一样整洁,都是一些数据盘和资料。唯一一点不同的是他在电脑旁养了一株仙人掌。
那是古地球遗留下来的植物,生命力顽强,但种植条件有限,所以无比珍贵,几乎可以列为活化石。
不二很喜欢这种植物,他在家里养了一盆,没想到在手塚这也能看见。
小小的仙人掌顶了一颗圆滚滚的毛刺脑袋,控温花盆虚拟了一颗小太阳挂在它头顶上。
这种东西出现在手塚的地盘实在有些过于违和,简直是太过可爱了。
他轻手轻脚地把它放了回去,顺手打开电脑玩起了游戏。
直到手塚过来打招呼,不二抬起头,发现四周的人都走光了。
“抱歉让你久等了。”手塚换好衣服带着他向外走,“我们先去吃饭。”
还是那家餐厅,这次人又多了一点,外面已经排起了等位的队伍。手塚提前定了桌,直接进去就餐。
即便如此还是晚了点,出来的时候天早就黑透了,不二看了看表,和上次差不多。
“所以,你要给我看的东西呢?”他笑着问。
手塚看了他一眼:“只要你不着急回家。”
他把不二带去了港口。
凡是大型公司都在宇宙港附近包了仓库,为了方便放置飞船。跡部财团也不例外,手塚开回来的zero号就停在这里。
他取了钥匙打开门,声控感应灯自觉亮起,打在它蓝白的机身上。
“真漂亮。”不二昂着头赞叹,“我一直想来亲眼看看,可惜没能抽出时间。”
“想上去吗?”手塚问他。
“当然!”
虽然有一阵子无人问津,zero号保养得还是相当好。
不二职业病发作,在舰桥上东摸摸西看看,还跑去了机械动力室转了一圈。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呢。”他笑着说,“最经典的系统——虽然现在已经过时了,不过保存下来一定能作为纪念款拿去展览。”
他直起身转头看向手塚:“就是有点可惜,动力装置和操作系统还可以运作几年的。”
“会有机会。”手塚点头,“可以用于短途星系内科考。”
“也是。”不二走到驾驶座前,抬手摸上操控盘看着手塚,“可以吗?”
手塚也走过去,轻轻在上面按了几下。
操控盘亮起来,系统运行的声音在不二听来简直是最为美妙的乐章:“设计这个系统的人品味真不错,当初是谁决定的?”
“我。”
“……”
看着不二露出难得惊讶的表情,手塚又补了一句:“但具体搭建是由其他人来做的,我只是提出了基本要求。”
“那也……很不错了。”不二笑起来,“这么说是有些手塚你的风格。”
“什么?”
“就是实用主义,没有任何多余的累赘,难怪它能够平稳运行这么久……”不二又触动几个键,“咦,你还搭载了AI?”
“嗯。”
“这个稍稍有些多余。”不二说,“本身系统已经很完美了……还是大众款的,语音系统坏掉了吗?”
“是我拆了。”手塚说,“它原本不属于这艘船。”
“那它是……”
“我遇到了一艘宇宙飞船。”手塚看着不二的眼睛,“它搁浅在边境行星上,里面只有一个人,和一套改造人工智能系统。”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随身投影仪:“我救了那个人,然后把那套AI带上了船。”
他打开投影系统,一个虚拟人投射在不二面前,柔软的咖啡色头发和蓝色的眼睛,微笑起来弯成两道月亮湖泊。
“您好,我是bear,很高兴为您服务。”
不二愣在那里。
“这是……”
“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它的来历。”
不二盯着那个虚拟人看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没错,它是我做的。”
他低头笑了笑:“更确切点说,是我录的,我用录制成像系统和对话编辑器制作了伪虚拟人,然后把他植入了AI系统。”
手塚安静地看着他。
“其实只是大学课上留的作业,我一时兴起拿自己的影像录了,最后送给了裕太。”他叹了口气,“裕太把他放到了自己旅游船上,没想到后来我们吵架,他一时冲动就……我不知道他连它也一起带出去了。”
“你们兄弟感情很好。”手塚说。
“现在看起来是这样。”不二眨了眨眼,“至少我们把那个问题解决了。”
他用手指戳了戳bear透明的脸:“这么看真奇妙,我当时还在上大学,现在看起来那会儿的头发还要短一点,而且年轻好多。”
“差别不大。”手塚也看了看,评价道。
不二觉得自己的耳朵肯定已经红了,还好有头发挡着:“所以你要给我看的,就这个?”
他指了指bear。
“不,还有别的。”手塚思考了片刻,走过来握住他的手,“准备好了。”
他在控制台上按了两下,世界突然暗了下来。
黑色是最厚实的幕布,盖住了眼睛、耳朵和呼吸。
不二安静地站在一片黑暗的中央,他的确是被吓了一跳,但并没有害怕,因为手塚始终握着他的手。
然后黑夜被一点点点亮。
“这是……”他看着眼前无数的星星,落在凝水一般的黑暗里,明明暗暗地散发着微光。
先开始有些模糊,接着越来越清晰,每一颗星星都栩栩如生,杂乱又有序地排列在空间里。
不二发现它们甚至还在游动。
不,不是星星在动,是不二自己。他的身体浮起来,像是重力松开了它的手,逐渐脱离了地面。无力可施的窘境让他紧张不已,攀着手塚的手不由自主地靠近。
“一开始不习惯很正常。”手塚牵着他,慢慢浮到舰桥正中央,“放松。”
“你开了重力控制?”不二试着按照他的话说的做,“为什么……”
“被繁星包围的感受。”手塚说,“虽然没有完全接近真实。”
“……”不二看了看还站在下面的bear,“它说的?”
“你说的。”手塚看着他。
不二想了想,居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好吧,的确是我……我那个时候还年轻嘛,本来就是私底下做着玩的……”
“所以。”手塚问他,“你后来上过太空吗?”
不二摇了摇头:“没有,因为太忙了。说起来也好笑,明明���制造宇宙飞船的,居然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星球一次。小时候没有条件,等长大有条件,又离不开了。”
“而且……”他用手轻轻拨弄了一下眼前的蓝色行星,“有一点我一直没告诉过别人,我能设计制造飞行器和飞船,却不能驾驭它们。也许是天生没那个细胞。你看,我连驾照都没有。”
“但你仍然是这个专业里最好的。”手塚说,“所有人都会为你的成绩骄傲。”
“包括我。”
“……”不二咬了咬下唇,“手塚。”
“我一直想问你,你是不是因为它?”
“?”
他们在黑暗里互相对望,明明离得很近,却因为昏暗的星光而看不太清彼此脸上的表情。从刚才起手塚就一直握着他的手,直到不二习惯了失重也没有放开。
好像今天一整晚都在被人牵着鼻子走。不二的胸口涌起一阵不服之气,他突然笑起来,拉了手塚一下。
“呐,手塚……”
无重力让他轻而易举地把手塚拉到眼前,不二的另一只手捧起他的下巴,贴着他的嘴唇吻了过去。
星星之火很快燃烧了整个船舱。
他从未试过这么奇妙的吻,像是被一下子抛进了宇宙,在繁星间穿梭,彼此口中是他们仅有的氧气,在唇舌之间交换着,越来越少,直到将近窒息。
不二把头抵在手塚的肩膀上,身体控制不住地抖动,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开心。
“它还告诉过你什么?”
“很多。”手塚抱着他,轻轻抚摸着不二的后背,“足够我去了解你。”
“我那时真是年少无知,才把自己都卖光了。”不二用下巴戳了戳他,“所以你就被这些‘录像带’弄得喜欢上我了吗?”
“宇宙是个很大的空间。”手塚说,“我并不惧怕孤独,但是仍然庆幸遇到了你。”
那是穿越了时空的不二,陪着他一起渡过苍茫的黑暗。
手塚把储存器放入不二的手里:“现在可以物归原主了。”
不二握着那块小小的磁卡:“干嘛不自己留着?”
手塚低头看他:“你在这里,不需要。”
“我看错你了。”不二深深叹了一口气,“不苟言笑?手塚先生上过情话培训班吗?你怎么不把它留在船上?”
“因为没时间,而且跡部看到会很麻烦。”
“我觉得他以后会更麻烦。”
手塚揽着他,嘴唇滑过他的下巴,鼻尖,和他耳鬓厮磨。
“不用理他。”
“还有其他人。”不二蹭着他的嘴唇笑,“说起来,我得重新考虑一下了。”
“什么?”
“吃饭啊。"不二抬起头,星光映着他的眼睛是深蓝色,像深邃的海洋。
“我母亲一直想见见你,但是现在看来我得给你换个头衔了。”
他拉着手塚的领子,让他再次靠近自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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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丁堡纳皮尔大学文凭购买,爱丁堡纳皮尔大学毕业证购买,英国爱丁堡纳皮尔大学成绩单定制,爱大文凭购买,伦敦使馆认证,留信网认证尽在精英国际文凭俱乐部。英国爱丁堡纳皮尔大学是一个公立大学在苏格兰爱丁堡。纳皮尔技术学院这所大学的前身建于1964年,以16世纪苏格兰数学家和哲学家的名字命名约翰·耐普尔。该技术学院于1992年由道格拉斯·汉密尔顿勋爵,成为纳皮尔大学。2009年,该大学更名爱 丁堡纳皮尔大学。 这所大学以爱丁堡的三个主要校园为基础:默克组蛋白,Craiglockhart和视觉山。它有19,500多名学生,包括在苏格兰校园内的学生和其他在国外和网上学习跨国课程的学生。 2018年,这包括来自全球140多个国家的近9500名国际和欧盟学生。特别中国留学生数量最多,对于那些远离他乡留学,又不能毕业的同胞,精英国际文凭俱乐部推出:爱丁堡纳皮尔大学文凭购买,爱丁堡纳皮尔大学毕业证购买,英国爱丁堡纳皮尔大学成绩单定制,爱大文凭购买,伦敦使馆认证,留信网认证真实全套服务。 爱丁堡纳皮尔大学是世界上排名前5%的大学世界大学排名2016年。在教学、国际化和就业能力方面,它也被QS明星国际大学排名评为五星级。 在卫报大学指南2017年,该大学在为学生增加价值方面在英国排名第一。这个分数是通过跟踪学生从入学到毕业的情况来计算的,并在入学时将他们的最终学位授予与他们的资格进行比较。 爱丁堡纳皮尔被授予女王周年纪念奖两次。它最近一次获奖是在2015年,当时它因在木材工程、可持续建筑和木材科学方面的工作而获得认可。爱丁堡纳皮尔此前曾于2009年获得女王周年纪念奖,当时该奖项授予“有利于环境和生活质量的创新住宅建设”。这承认了该大学建筑性能中心对改善附属住宅之间隔音的贡献。 爱丁堡纳皮尔大学毕业生就业率高达92%以上。大学地处工商业发达的首都,和工商界联系密切,更为就业提供了便利条件。这也是代表着爱丁堡纳皮尔大学在这个社会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它的实用性和声望也就不用解释了,这也是更加体现了爱丁堡纳皮尔大学毕不了业爱丁堡纳皮尔大学文凭购买,爱丁堡纳皮尔大学毕业证购买,英国爱丁堡纳皮尔大学成绩单定制,爱大文凭购买,伦敦使馆认证,留信网认证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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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当代最惨溃坝事故,当年媒体无只字报道 | 短史记
作者:谌旭彬
注:本文原载于2012年7月27日,河南“75.8”特大洪水35周年。
导读:被遗忘的河南七五·八溃坝事故,没有媒体报道,没有伤亡数据的准确统计;它是天灾,也是人祸。
这是一场堪比唐山大地震、却被历史遗忘了的巨大灾难。
1975年8月,在河南驻马店地区及周围共26个县市1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近60个大中小水库相继垮坝溃决,近500万人被包围在汹涌的洪水之中,1000余万人受灾,106万余人瞬间一无所有。
离奇的是,面对如此巨大的灾难,1975年,偌大的中国,竟无任何一家媒体有过只言片语的公开报道。以至于时至今日,这场灾难的死亡人数,仍然是个不解之谜。
突如其来的罕见特大暴雨
洪水,是在热火朝天的抗旱运动中突如其来的。
时任驻马店地区防汛抗旱指挥部副指挥长的孔繁斌日后回忆道:“1975年7月份降雨量偏少、河南全省较旱,驻马店地区7月下旬旱情发展严重,大中小水库河道,大都底水较低,有的河道和部分小水库断流。全区党政军民齐动员,地、县委抽调大批干部组织领导群众全力抗旱保苗,为每人完成保收半亩秋作物而奋斗。全区每天出动男女劳力200万人。”
8月5日,来自太平洋的03号台风抵达苦旱已有两月有余的驻马店地区。
但带来的不是久旱后的甘霖,而是连续4天的特大暴雨。暴雨强度罕见得大,据水文工作者们测量的数据,从8月4日至8月8日,暴雨中心最大过程雨量达1631毫米,3天(8月5日至7日)最大降雨量为1605毫米。超过400毫米的降雨面积达19410平方公里。大于1000毫米的降水区集中在京广铁路以西板桥水库、石漫滩水库到方城一带。在暴雨中心 —— 位于板桥水库的林庄,最大6小时雨量为830毫米,超过了当时世界最高纪录(美国宾州密士港的782毫米);最大24小时雨量为1060毫米,创造了我国同类指标的最高纪录。
幸存民众的许多回忆能够帮助后人直观地了解那场暴雨究竟有多大:“8月5日至7日连降暴雨,雷声滚滚,在半天空中打转,天,像蒙上了一层黑布,暴雨倾盆而下,犹如翻江倒海,天地间灰蒙蒙一片,几步之外看不见人影,说话听不到声音”;“暴雨像从盆里倒下来一样,房檐上的雨水流不及积有4指深,拿洗脸盆接雨水,从屋里往外一伸手缩回来就是满盆,山坡径流有脚脖子深。天色很暗,几步远看不见人。大雨前飞鸟满山坡,大雨后鸟虫绝迹,小孩子从树林里拣死鸟烧熟吃”;“雨像盆里的水倒下来一样,对面3尺不见人”;“在林庄降雨前鸟雀遍山坡,雨后鸟虫绝迹,死雀遍地”;“像这样连续几天几夜的特大暴雨,几辈子都没有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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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8洪水淹没范围图)
防汛仓库里只有几根木棍和几只木柄手榴弹
8月5日晚第一场暴雨到来后不久,驻马店市西三十余公里处的板桥水库就已接近最高蓄水位了。
板桥水库内外已经遍地洪水,库外水深已高达一米以上,水库管理局被冲,房倒屋塌,电话线被冲断,总机被砸毁,电站被砸坏,到处一片漆黑,水库与外界联系中断。板桥街上积水二尺有余,供销社、银行被大水冲倒。街上大部分民房倒塌,居民左冲右突,仓皇失措。
板桥水库是驻马店地区最大的四座水库之一,作为50年代的明星工程,在河南官民心目中一直享有“铁壳坝”的盛誉。
即便下游的遂平县已经发出了汝河可能溃坝的警告,也没有人认为板桥水库会垮掉。水库管理员8月6日传达给驻马店地委的灾情报告,不过是“板桥镇遭淹”,“群众生活发生困难”而已。驻马店地革委生产指挥部指挥长刘培诚当天前往板桥视察,曾召集水库管理局、板桥公社和驻军负责人联席会议,部署抗洪抢险:
“会议室里,一身泥一身水的人们或席地而坐,或靠墙而立,把刘培诚围在中间,个个言辞铿锵、语调热烈。有的主张加高大堤,有的主张炸开副坝泄洪,减轻对大坝的压力。各种意见相持不下,会议延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最后,人们才突然发现有关抗洪抢险的一切方案都无法实施。水库革委会副主任尴尬地告诉大家:防汛仓库里没有铁锹、草袋,更没有一两炸药,只有几根小木棍和几只民兵训练用的木柄手榴弹。”(于为民,《75.8浩劫内幕纪实》)
刘培诚无奈宣布散会,慰问了一遍灾民,又上坝看了看水情,然后坐车离开了板桥。地革委生产指挥部副指挥长陈彬,为了搜集好人好事以供宣传之用,当晚留在了板桥。
8月6日23时,板桥水库的水位已经高达122.91米,而设计规定的最高蓄水位只有110.88米,主溢洪道闸门抬高出水面,输水道也于7日凌晨1时全部打开泄洪。但水位仍在急剧上涨。
7日中午,留在水库督阵的地革委副指挥长阵彬宣布水库处于紧急状态,派人火速到驻马店去,催促地委、地革委立即与驻军联系,派部队到水库抢险,抢修通讯线路,运送草袋、发电机和其它防汛器材。并要求水库管理局和板桥公社组织力量上坝顶,等防汛器材运到后立即投入防汛抢险。
但结果是:地区防汛指挥部用电话询问水利局是否准备有麻袋和草袋,回答是没有;又询问供销社、粮食局等部门,回答同样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没有麻袋,没有炸药,没有铅丝,没有木材…… 什么都没有。
1975年的驻马店,深陷在文革的浩劫之中,山头林立,各派力量忙于内斗,防汛事务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20多个小时之内,驻马店地区二十六座大中型水库相继垮坝
没有任何防汛设备和物资,采取不了任何措施,人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库的水位迅速上升,但没有人想得到坝会崩溃,8月7日,还有人向板桥水库管理局副局长赵文范汇报坝里的鱼都从溢洪道跑掉了,应该派人去拦一拦。
但溃坝的一刻终于到来了,目睹了溃坝的全过程的地革委副指挥长陈彬回忆道:
“电话不通,报话机不通,从坝南到坝北,只好派人来回传递消息了。水位离坝顶还有几寸,看样子很快就会平坝顶,南坝头引桥豁口到处漏水,大家七手八脚去堵,哪里能堵得住?雷贴着坝顶炸,闪电贼亮贼亮,照着满世界大雨,头上是水,身上是水,脚下踩的还是水。很多人躲到坝上的—座小凉亭里,免得雨水浇身。不知道谁搬了张椅子让我坐下歇一歇,恍恍惚惚到了0点左右,只觉得眼前刺眼地亮了一下,接着是天崩地陷般一声巨响,坝基一个趔趄象翻了个个儿,脚下水声震耳,我下意识地想到水库出事了。这时候,洪水已经翻过防浪墙,剥去沙土层,从大坝跨越汝河身的地段推开了缺口。缺口处水浪翻滚,象烧开了锅,眨眼问,缺口越冲越宽,在坝南和坝北的人被隔在两岸,没法过去,也没法联系,水库革委会主任张群生很紧张,用眼直楞愣地望着我说个没完:‘这可咋办?这可咋办?’”
当时在板桥水库担任技术员,负责管理灌渠的胡德风,如此回忆管理层在水库溃坝前的“不作为”:
“5号那天,……无法听到天气预报,按照操作规程应该放水,但接不到上级指示,谁敢做主?7号上午,天又下大雨,溢洪道放水,声音如雷灌耳,水浪跳出很高,这叫远驱水跃。其实这故障1972年就出现过,一直也没解决。地区水利局陆工程师去看情况,同意开闸放水,是全开还是压一点,没有明确意见。闸门压了一下,声音小多了,安全泻量每秒四百五十立方米,结果只放了三百立方米。中午,副溢洪道也开始放水,雨势有增无减,……水库进的多吐的少,这样下去不得了。按规定,超过设计水位时溢洪道闸门要全开,不少人都感到了这一点,认为闸门必须全开,但没一个人明确表示。闸门全开时可超过700个流量。……当时,我建议能不能扒个口子放水?1963年防汛时也提出过扒口子的方案。事关重大,领导不肯表态,我也就不敢再坚持了。”
驻马店地区水利工程师王云亭也认为:“遗憾的是当时领导反应迟钝,一方面束手无策,一方面又侥幸地认为不会垮坝。”
当时在板桥水库水产队当工人的陈志家,溃坝前夕被派去设网拦截从副溢洪道跑出去的鱼,他回忆说:
“水库革委会副主任纪严说过:要是完不成任务,不坚守岗位,我枪毙了你们。这号人,对人家是马列主义,对自己是自由主义,我后来听说,他怕呆在水库出危险,自己找个借口先跑了。”
8月8日0点,板桥水库溃坝,汹涌的洪水呼啸着扑向下游。但是,没有人向驻马店地委预告过板桥水库的险情,下游的数百万百姓也同样对险情一无所知,没有采取任何撤离和转移措施。
而与此同时,洪河上游的另一座大型水库石漫滩水库也已溃决,洪水突破洪河防线,横冲直撞,到处漫流。
从8月7日4时到8口1时40分,20多个小时之内,驻马店地区二十六座大中型水库相继垮坝,千里平原,瞬间变成千里洪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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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溃坝后的石漫滩水库)
村上的人完了!家里的老老少少完了!
水库溃坝前,下游许多地区的老百姓已经开始抗涝,如遂平县文城公社魏湾大队的群众正在被组织转往附近的几个高地。
但这些“高地”在溃坝形成的数米高的大浪面前显然毫无意义。该大队党支部书记吴富堂如此回忆自己的死里逃生:
“8月8日零点,远处传来闷雷般的巨响,仔细一听不像打雷,谁也说不清会发生什么事,只觉得整个大地在微微颤抖,人们一口气还没松过来,洪水已经逼到胸前,洪峰铺天盖地翻滚而来,成排的房子扑通扑通倒入水中,被巨浪吞没,一丈多高的大粪堆被打散,大小树木被齐刷刷地推倒。房顶上的人,筏上的人,树上的人,所有的人都被无情的恶浪所吞没。夜深深,水茫茫,除了一起一伏的呼救声夹杂着风浪冲击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了。……一个恶浪打来,房上的人一齐被卷进水中,我喝了一口水,又浮了上来,慌乱中抓住了一领箔,刚骑上去,身子碰住一个人,我赶忙抓住他的手拉到箔上。原来是赵庄治保主任赵保全。我们骑在箔上半浮半沉,腾云驾雾似地向东冲去,一切听天由命了。出村不久,我又抓住了一棵小树,赶紧把箔让给他。我紧抓小树,凭借小树微弱的浮力随波逐流,冲到阳丰公社东南角先庄,被一棵大柳树给挡住了。洪水中我还救出了在水中呼喊救命的文城公社的妇联主任王大妮。天亮后,我才发现自己满身伤痕。举目四望,一片汪洋大海,看不到一个村庄或一所房屋,只见水面上漂着很多死牛、死马和人的尸体,浑身光光,从我们身边漂过。我的心碎了,村上的人完了!家里的老老少少完了!哭,已经哭不出来了,叫也叫不出声来了。……上午10点钟左右,水慢慢地下去了。没等水退完,我就淌着没膝的水,踏着淤泥,往家里摸。路上见不到村庄和树木,满目一片白茫茫,只看到水坑里,田梗边。桥洞中随处可见死尸横七竖八,惨不忍睹。……第三天上午,我强打精神,拄着木棍,一步三摇地摸到了一片废墟的‘家’。全大队2000多间房屋连房基一起被冲走了,大部分耕地被冲毁,地皮也被刮走一层,10万株大小树木,连根拔起被卷走,全大队仅幸存了一株老槐树。50多部动力机械和所有农具被一扫而光,东方红拖拉机被大水从大队院内冲出160多米,翻到深沟中,碾盘、石磙、水泥结构的渠闸被推出500米之外,其中一个石磙后来在东边2公里多地的东营大队林场里才找到。我们大队原有375户人家,1976口人,这次被洪水淹死了929口人。23户人家全家遇难,17个孩子变成了孤儿,156人失去了妻子或丈夫。”
魏湾大队村民魏长河,全家6口人中有4人丧生。
他回忆:喂饱牛时(约下��4时),雨已下得很大,天黑时,全队人都往地势较高的大队部躲。三个妮儿,俺家里的抱一个,我抱俩,手里还拉着一个12岁的小子,刚进院子,眼看着大水就从高高的墙头扑进来,像盖被子似的把满院子人都闷在里面。
当时50岁的吴桂兰说:我和我11岁的妮子被水闷住后,倒塌的墙就砸在我娘俩身上,险些被砸死,幸亏一个大浪把俺们托起,掀了出去,妮子眨眼间就不见了,我只觉着昏天黑地,抓住一张林桔箔就随水漂走了。
全家6口人中死去2人的魏世兴说:水来前,我正在找绳子,准备拉老父母上树上房子。父亲刚把绳子系到屋檐上,大水就进了屋,就看见那么结实的绳子跟一根线似的断了,再看,老父母已经随水冲远。
村民魏东山回忆:我把老奶奶放进拖拉机的门楼子里,大水下来时,水头将奶奶和拖拉机一起卷走了。……(引自钱刚《世界最大的水库垮坝惨案 —— 1975年驻马店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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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图:被困水中的求生者;右图:洪水中遇难者的尸体)
官方数据:受灾人口1015.5万人,死亡2.6万人
“在这次特大洪水袭击下,河南省的驻马店、许昌、周口、南阳和舞阳工区5个地区的30个县市受灾。受灾人口1015.5万人,受灾面积1780.3万亩,倒塌房屋524. 8万间,死亡2.6万人,冲毁京广铁路102公里,中断交通16天,影响南北正常行车46天,河道堤防漫决810多公里,决口2100余处(长348公里),失事水库62座,水利工程损坏严重,直接经济损失近百亿元。特别是板桥、石漫滩水库溃坝洪水经过的地方遭到了毁灭性的灾害,不少村庄荡然无存。”—— 这是2005年,在这场灾难被遗忘30年之际,河南省水利厅编著的《河南“75.8”特大洪水灾害》一书给出的官方数据。
“这次洪水灾难中,全县共淹死18968人,其中文城公社9600人,诸市公社2176人,褚堂公社2403人,车站公社1803人,石寨铺公社103人,张台公社126人,阳丰公社2107人,玉山公社21人,沈寨公社15人,和兴公社127人,张店公社36人,常庄公社177人,城关公社181人。淹死国家干部、职工、教师共93人。在死亡人数中,儿童、妇女比例最大。水后病死103人。水库倒坝后首当其冲的文城公社,死绝929户,该公社魏湾大队原有1976人,死亡929人。前湖大队原有2200人,死亡1397人,小许寺生产队原有117人,仅剩24人幸存。”—— 这是《遂平县志》所记载的的数据;遂平在这场洪灾中受灾最重。
“全区9县1镇1162.6万亩耕地,淹没1062万亩,洪水过后一片黄沙;有些地方被水挖掘三四尺,完全看不到原来村庄的痕迹。泌阳县的沙河店公社大路陈大队,只留下两棵树;遂平县文城公社前湖大队,共有496户,2608人,洪水过后,只剩下1290多人,59户死绝,全大队土地被冲走1米深,各种财产一扫而光。据统计,全区在这次洪水灾害中死亡32070人;死亡牲口32.3万头,倒塌房屋329.3万间,损失粮食12.6亿斤,824万亩秋作物一无所有。水利设施几乎全遭破坏,公路、桥涵大部分被冲垮,输电线路和通讯线路大部分中断,冲毁大中小型水库27座,洪、汝河及其支流37条河道决口,决口共550处,水毁堤防700公里,桥梁198座。损坏各种财产价值达34.8亿元。”—— 这是中共党史出版社1999年出版的《驻马店五十年》一书所给出的伤亡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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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洪水摧毁的京广铁路遂平段)
事实上,官方从来就没有统计出过确切的伤亡数据
长期以来,上述官方数据一直备受质疑。譬如美国Discovery频道制作的“10 top technological catastrophe in the world”专题片即认为:溃坝造成的直接死亡,加上后续因缺粮、感染、传染引起的死亡,人数共计24万多人。
无论是2.6万,还是3.2万,或者是24万,事实上,官方自己从来也都没有过准确的伤亡数据。
因为根本就没有在灾后进行过精确的调查。新华社记者张广友曾随中央慰问团第一时间深入灾区采访,据他披露:
“这次河南水灾究竟死了多少人?具体数字到现在还搞不很清楚。但原来报的85000人的数字显然是多了,估计约3万多人,最多不会超过4万人。水灾发生时,人们对死亡人数估计得很多。原因是当时看到京广路以西的遂平、西平等县大部分被洪水洗劫一空,看不到人烟;京广路以东的10几个县在洪水包围之中,电讯中断。所以有人估计要死几十万,甚至上百万。8月12日,遂平县委书记李天寅在向中央慰问团汇报时说:全县46万7千人,初步统计死16万人。8月20日,省委有个初步统计数字,说全省死亡85600多人,连同外地在灾区死亡的人数在内,最多不超过10万人。当时省委说,这个数字比较准确。所以中央慰问团在给毛主席、党中央写的关于河南、安徽灾情报告中,用了这个数字。这次记者在河南、安徽灾区访问中,又对人口死亡数字作了进一步了解。对这次水灾总的死亡人口数字,尽管说法不一,有的说3万,有的说4万,有的说5万,但总的看来,说死亡8万多的数字是多了。原因是有些群众被洪水冲走了,有的冲得很远得救了。得救后因洪水没有下去,就地暂时安置了一下。洪水下去后,交通恢复了,基本都回来了。……记者了解,这次洪水死人最多的是驻马店地区。其他几个地区因洪水来时干部和群众思想上已有所准备,加上抢救得及时,所以死人不多。周口地区死了500多人,许昌地区死了314人。驻马店地区上游的板桥、石漫滩两个大型水库垮坝,洪水来势猛,群众思想没有准备,所以死人较多。其中,板桥水库下游的遂平县的死人最多,占死人总数的90%以上;其次是石漫滩水库下边舞阳工区的两个公社。因此,把遂平县死人的数字搞清楚了,整个灾区死人数字也就基本上清楚了。而遂平县死人又都是集中在文城、阳丰、诸市等六七个公社。现在,遂平县各社队上报给县里的数字是死亡2.2万多人;舞阳工区两个公社死亡2000多人。据我们典型调查和遂平县委的分析,遂平县死亡人口不止22000人,可能是2.5万到3万人。加上其他地区,这次水灾中总共死亡估计可能是3万多人,最多也不会超过4万人。……为什么遂平县上报的死人���字又少了呢?主要原因是:(一)由于前段救灾工作中照顾重点不够,救灾的口粮和一些生活物资一律按人头发放,一些重灾社队干部感到生活难以安排,因而就尽量少报死亡人数,以便领取较多的物资和口粮。例如,前胡大队小徐寺生产队,原有人口117人,死了93人,现有24人,但他们上报的是37人。文城公社实际死亡超过1万人,但他们统计上报的是8000人。诸市公社党委书记说:据我了解,我们公社死了4000多人,但下面报上来的数字只有2000多人。(二)一些外地来灾区探亲的在火车站等车的人被淹死,无法统计。……驻马店地委负责人分析,这次洪水死人可能是3到4万人。但他们不主张现在再逐个核实。原因是现在群众情绪刚刚安定下来,一去核实死亡人口,又会勾起群众思念亲人的情绪。”(《1975年淮河大水灾亲历记》,《中共党史资料第84辑》 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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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淹没的公路和村庄)
灾后染病而死的人数,也没有任何官方数据
上述官方数据,除了《遂平县志》提及“水后病死103人”外,均未提及灾后染病而死的灾民数量,而从张广友披露的官方数据的来源来看,这些数据本就未曾包含灾后染病死亡数据。
迄今为止,关于七五·八溃坝事故灾后疫病而死的人数,尚无任何官方数据。
但所幸的是,虽然当日没有留下任何新闻报道,但一位曾亲自参与救灾的医务工作者留下了这样一段文字,使后人不难窥见当日疫病之凶猛:
“郑州到驻马店,原来坐火车只要四小时的路程,我们先飞机后汽车走了整整两天。火车是无法通行了。闪着黝黝蓝光的钢轨被拧成几公里长的麻花,火车颠覆在铁轨两百米之外,像是一堆破铜烂铁在风雨中躺了一个世纪。公路上塞满装着救灾物资、抢险部队的车,路况不好又没有指挥,喇叭声人声响成一片,几小时几小时地无法向前挪动一米,直到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打着手势、把哨子吹得山响的军人。这便是我们一行人的目的地。医疗队被安置在一片大水中漫后的原野上。已经找不到一间房屋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河南农民的房子全是泥垒的,见水就酥,方圆几百里,竟没有一间砖房。哪里有一堆烂泥,哪里就曾是一个家;哪里有一片烂泥,哪里就曾是一个村庄。我们在田野上打洞、立木桩,搭起了一个仅能避雨、连风都挡不住的平顶大棚。就在这个大棚里,我们度过了八月到九月豫中原野上燠热而艰苦的四十六天。我们的任务是救护,而我们的问题是生存。来时带的那点粮食只够吃几天的,接下来的食品全靠空投。三伏的酷暑里,除了罐头,几乎所有天上掉下来的吃的都变了质。我记得有好几次打开一包包烙好的大饼,饼烙得是真好,小圆桌那么大,一张张揭开,里面长满了绿毛。那就是我们的主食。没有副食。没有水。尸体污染了所有的井水。我们在田野上现打了一口井,不深,那点水仅够我们每天做饭和烧水用,连洗脸都成为一种奢侈。因此在一九七五年那个酷热夏季的整整四十六天里我们没有洗过一回澡,没有洗过一回衣服。当然也就没有男女之分。十几个人同住在一个大棚里,只在中间用几块草席隔了一道‘墙’,每天晚上,女兵在墙西,男兵在墙东,一边聊着天一边就呼呼睡了。但严格执行哨兵制度,因为我们的大棚完全是开放式的,四周无墙,如果有谁想袭击我们的话,那真是太方便了。不是为防坏人 —— 说实话,那种大灾的日子里,连坏人也都没有了袭击的能力 —— 主要是为防狗。水灾过后,无数条无家可归的狗变成了野狗,靠吃尸体度日,吃着吃着难免吃错,吃到睡着不动的活人头上,已经发生多起睡着的人被狗咬断胳膊和腿的事情了。你无法向地方政府去反映狗的问题,政府够忙的了,你所能做的就是保证自己在睡着的时候不被它卸下一块来,因此站哨是必须的。我们的任务是,在指定的区域内扫描般地一遍遍巡诊,救治外伤伤员和其他病员。任务很重,平均下来一天要走六十里。需要救治的灾民很多,水灾中死去的人就死去了,活下来的人大多都有外伤,砸伤、挤伤、撕裂伤都有。由于天热,大多数伤口已经开始发炎和腐烂,有些外伤非常严重,而医院太少,根本容纳不了如此多伤员,剩下的活儿自然全是我们的。几乎每天都有人死去。除外伤之外,由于灾后人们无处栖身,加上尸横遍野,与苍蝇蚊子大量繁殖伴随而来的是肠炎和疟疾的暴发流行。……我们每天在炽热的阳光下走着,没有一棵树可以遮荫,也没有一棵草,它们全被洪水带走了。千里平野了无生机,大地被扒光了衣服那样赤裸着,只是这里那里到处可以看见腐烂了的尸体 —— 已经比刚下来的时候少多了。最初几天,专门调来掩埋尸体戴着防毒面具的工兵部队一个团一天只能往前推进半公里。这会儿,没来得及掩埋的尸体在八月的阳光下已经开始溶化,组织液奶油那样融入周围的土地。从这些变了形的尸体上你仍然能辨认出他们是男是女。许多人保持着生命终结那一刻的最后姿势:有人握着一块木板,有人抱着一捆麦秸,年轻的母亲把婴儿死死搂在胸前,面容狰狞可怖 —— 同样是死,她们的挣扎和痛苦是别人的几倍,大水到来,所有的手争抢着去抓救生物的时候,她们的手只知道牢牢抱紧自己的婴儿,结果当然只有一个,就是两条生命的同时毁灭。我恐惧地想起了几天前我的祈祷。常常会看到被狗咬得支离破碎的尸体。有一次我们看见一个无头尸体,走出去几百米之后看到了他的头。隔百千米就能闻到腐尸的恶臭,毫无疑问那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气味,而我们没有任何一件防毒面具。化验员小葛是个小兵,十三岁就参军了,军龄已有四年,所以也是老兵了。老兵归老兵,毕竟没见过这阵势,她对腐尸的反应最强烈。每遇到一具尸体,她都要大叫一声,几乎呕吐,然后远远地绕开。而在绕道的时候总会遇到更多的尸体,结果惊叫不止,常常是她的惊叫比尸体本身弄得大伙更紧张。几天之后她就不再绕道了,再后来她不吐了,再后来她干脆连叫都不叫了。”(项小米,《记忆洪荒》)
时任驻马店地区防汛抗旱指挥部副指挥长的孔繁斌的回忆同样凄惨:“洪水过后‘远看白茫茫,近看空荡荡,进村没有路,全村没有一棵树,做饭没锅,睡觉没有窝’。一切面目全非,树庄地头,废墟旁,坑塘内,遇难人的尸体,男女老幼赤身裸体,横七竖八,惨不忍睹。被冲到宿鸭湖内庄台废堤边的猪羊牛马的尸体和人的尸体叠擦在一起,掩埋时苍蝇满天飞。从宿鸭湖西岸到遂平县部分地区,因人畜尸体和杂物、霉变粮食等滋生苍蝇、蚊虫,严重污染环境,行人经过时苍蝇打脸,人工捕打不及,省委派飞机喷洒药物,共起飞248架次,喷洒‘六六六’粉248吨,复盖面积60多平方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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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平县被洪水淹没的村庄)
从一份份逐日灾情的原始记录里,可见灾后瘟疫之严重
学者钱钢在调查七五八河南溃坝事件时,从驻马店地区的档案资料中查到一部分残缺不全的电话记录、情况通报,这一份份逐日灾情的原始记录,披露了驻马店各县群众在板桥、石漫滩水库垮坝后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真实的悲惨景况。
其中关于灾后疫情的部分尤其触目惊心。现转引如下:
8月13日 —— 新蔡、平舆东部水仍上涨,1小时2厘米,全区200万人在水中。汝南:10万人被淹(指尚漂浮在水中),已救4万,还有6万人困在树上,要求急救;全县20万人脸肿腿肿,拉肚子,无药。新蔡:30万人尚在堤上、房土、筏上,20个公社全被水围住,许多群众5昼夜没有饭吃。上蔡:60万人尚被水包围。华陂公社刘连玉大队4000人已把树叶吃光;黄铺公社张桥大队水闸上有300人6天7夜没有吃饭,仍在吃死猪死畜。宿鸭湖水库:大坝上5万人四五天没吃东西了。平舆:还有40万人在水里,肠炎、脑炎流行。医疗队下去了,但没药物,很多地方出现了灾民有病哭,医生看了病没药也哭的情况。
8月14日 —— 全地区尚有一百多万人泡在水里。其中上蔡64万,新蔡45万,汝南25万,平舆40万。汝南提出口号,保证每人1天1斤红薯干。
8月15日 —— 全地区尚有150余万人浸泡在水中,其中上蔡55万,新蔡40万,汝南25万,平舆30万。
8月16日 —— 全地区近120万人还在水里,其中上蔡52万,新蔡20万,汝南24万,平舆23万。平舆县射桥大队有3个老头因没吃又无救而上吊自杀。
8月17日 —— 全地区泡在水中的人尚有101万。上蔡50万,党店公社堤上7000人,公路上4500人,树上、筏上31000人,又有一社员因高烧无药而死。老百姓缺衣,吴宋大队会计宋三意(已死)剩下妻子和6个孩子,3个孩子光身,3个只有裤头。新蔡:用大锅煮红芋片救济群众。汝南:确保1人1天3两面,7两红芋干。全地区发病率迅速上升,据不完全统计,共有病人113.3万,其中汝南8万;平舆25万,其中王冢公社42000人,发病17000人,医务人员尽最大力量,一天仅治800人,死7人;西平病人11万;遂平15万;上蔡25万。
8月18日 —— 平舆、上蔡、新蔡尚有88万人被水围。汝南:50万人发病32万。其中痢疾3.3万,伤寒892人,肝炎223人,感冒2.4万,疟疾3072人,肠炎8.1万,高烧1.8万,外伤5.5万,中毒160人,红眼病7.5万,其它2.7万。上蔡:群众生活极困难,华陂公社56000人仍有21600人泡在水里。刘连玉村8户围1只破锅做饭,用南瓜挖空作碗,树枝当筷。有的地方仍在堤上吃小虫吃树叶。已病死21人。刘庄大队11岁的刘小群患乙脑连盐水都没,11日死。和店王妮13岁生病无药,17日死。全社脑炎死3人。
8月19日 —— 全地区尚在水中的人数44.8万。上蔡:水中仍有40万,病死15人。新蔡:水中仍有4万,病死20人,要求多送熟食和燃料。平舆:截止昨天,已病死113人。遂平:县里粮食吃完了。各县纷纷要求速送治疗脑炎的安宫牛黄丸。
8月20日 —— 全地区尚有42万人在水中,病死者274人。其中确山病死16人(乙脑10人),汝南病死5人,遂平病死50人,西平病死135人,上蔡病死28人,新蔡病死20人。
8月21日 —— 全地区尚有37万人泡在水中。汝南:得病32万人,190人病死,药品不足,用土丹验方。新蔡:发病人数22.8万,占41%,20人死亡。上蔡:73人病死。平舆:和店公社14个大队187个生产队4.3万人已在水中12天,水深处2米,浅处1米,老人和孩子都绑在树上。熟食不足,灾民11天没吃盐。孟庄大队东洼生产队,捞一死驴,灾民乱割食。公社党委书记问县委:几万人生命危险,你们还要不要我们?飞机空投食品50-60%落在水里,大李大队灾民见水中漂的烂南瓜,乱抢食,37人中毒。……
新蔡县卫生局1982年编纂的《河南省新蔡县卫生志》如此记载当日的疫情:“一九七五年八月,洪汝河流域连降特大暴雨,新蔡县发生了历史罕见的洪水灾害,致使全县二十个公社中有十八个受重灾,房屋倒塌,庄田淹没。由于洪水停留时间较长,水井被淹浸,饮用水源污染严重,蚊蝇密度大,致使几种传染病发生流行。全县从八月十七日至九月十五日,一个月内,据疫情报告,累计发生疫病六十三万三千四百四十一人次,发病率为总人口的百分之八十七点九,其中传染病二十五万六千零六十八人次,占总发病人次数的百分之四十点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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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洪水洗劫一空的沙河店镇)
为什么当日的新闻、广播对如此巨大的灾难不发一言
如此巨大的灾难,当年的新闻媒体却没有半个字的报道。多年之后,新华社记者张广友披露了其中的部分内幕:
“慰问团长、国务院副总理纪登奎,我们过去就认识。他平易近人,很关心记者,关心宣传报道。在慰问团到达灾区之后,他曾经几次同我交谈。他说:‘这次中央慰问团既是慰问团,又是‘工作团’。在做好慰问工作的同时,要尽可能地协助地方政府做些工作,解决抗洪抢险和救灾工作中的一些实际问题。’我问纪登奎:这次水灾如何报道?
他说:‘中央领导已经决定这次水灾不作公开报道,不发消息,特别是灾情不仅不作公开报道,而且还要保密。’
我对此不理解,当即反问:为什么?这么大范围的大水灾能保住密吗?
他说:‘这是中央领导的决定,已经告诉你们总社领导了,但这不是说你们就没有什么事儿了。你们的任务,不仅是同慰问团一道去灾区现场进行慰问;而且还要搞些内参,宣传抗洪抢救中的先进人物、先进事迹,如:舍己为人,舍小家顾大家,一方遇灾,八方支援的共产主义风格等;特别是要抓住一些重要问题深人实际,做些调查研究。’
……80年代初,纪登奎从中央领导岗位下来之后,到国务院农村发展研究中心工作,我们经常见面。有一次在闲谈中我们说起那次水灾不让公开报道和那份调查报告的事儿,
他说:不叫公开报道是怕产生副作用,影响稳定;那个时候正是毛主席和周总理重病期间,不让公开报道,也是怕他们受刺激,内部报道也只能选择极少量给他们看,这种内部报道不会给他们看的;至于那份调查报告我看到了,是一份很有说服力的好材料,但是,已经顾不上了……”(张广友,《目睹1975年淮河大水灾》,载《炎黄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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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南县灾民向高处转移)
水库垮坝的真实原因是人祸
突如其来的暴雨当然是七五·八灾难的一个重要原因。事实上,自灾难发生以来,这一点就已经被当局再三强调了。
但更关键的原因,其实是人祸。
其一:“以蓄为主”建坝的后患
1950年夏的淮河水灾促成了同年10月国家作出的《关于治理淮河的决定》。这个决定确定了“蓄泄兼筹”的治淮方针,具体制定了“上游应筹建水库,普遍推行水土保持,以拦蓄洪水、发展水利为长远目标”和“低洼地区举办临时蓄洪工程,整理洪汝河河道”的战略部署。“治淮大战”由此拉开序幕。“治淮大战”期间,洪河上游修建了石漫滩水库,汝河上游修建了板桥水库。
水利专家陈惺后来反思道:当时水文资料很少,设计洪水及工程标准很低。因为板桥水库很快就发现了输水洞洞身裂缝和土坝纵横向裂缝,1955~1956年,按照苏联水工建筑物国家标准,分别对板桥、石漫滩两水库进行了设计和工程扩建。但即便如此,当时由于物资、技术条件所限,这个最高库容达4.92亿立方米的大型,水库基本上是个用人工修建的土坝。
更严重的问题接踵而至。在大跃进期间,中原地区遍地大筑水坝。仅1957-1959年,驻马店地区就修建了水库100多座。仅仅如此还不够,50年代初“蓄泄兼筹”的治淮方针,到大跃进时期,已经被彻底抛弃,改成了“以蓄为主,以小型为主,以社队自办为主”。
水利专家陈惺曾经提出过异议,认为在平原地区以蓄为主,重蓄轻排,将会对水域环境造成严重破坏 —— 地表积水过多,会造成涝灾;地下积水过多,易成渍灾;地下水位被人为地维持过高,则利于盐分聚积,易成碱灾。涝、渍、碱三灾并生结果不堪设想。
但这样的忠告无人理会,“以蓄为主”迅速成了水利建设之“纲”;越重视“蓄”,就代表着越“革命”,所以,陈惺设计的驻马店境内的大型水库宿鸭湖水库,也被省水利厅一位副厅长认为原设计过于保守,擅自作了几处关键的改动。
例如:他认为“闸门设计太大”,便将原设计的12孔排水闸门砍去7门,仅剩5门;再如淮河豫皖交界处的班台分洪闸,本来是按800秒立方米排水量设计,共为9孔,但由于“以蓄为主”的思想指导,水文数据被人为减小,只建造7孔;1959年水闸建成后,在1961年又人为堵闭2孔。
在垮坝前夕,驻马店地委曾雨前电报通知各大型水库:“可能出现伏旱,不要轻易放水。”也是这种“以蓄为主”思路指导的后果。
其二,大跃进大炼钢铁导致水库上游植被破坏严重
张广友在随中央慰问团在灾区采访时,“有位专家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这次降雨量大,集中是在驻马店地区的泌阳和舞阳、确山三个县。这三个相毗邻的县境内,共有四座大型水库(即:板桥、东风、薄山、石漫滩),同是50年代修建的。其中泌阳县境内就有两个。一个是板桥水库,另一个是东风水库。这四个大型水库这次垮坝的有两个:一个是板桥水库,另一个是石漫滩水库。而同在泌阳县境内的板桥和东风水库,一个垮了,一个没垮。那么,差不多是同一时间修建的,同一地区相距不过200里的这四座大型水库,降雨量差不多,为什么两个垮了,两个没垮?”
但专家们不敢公开表达自己的意见,因为说了就会被扣上“质疑毛主席、质疑文化大革命”的帽子,所以,他们只能私下对张广友说:
“治理江河应当是先治本,后治标,或者是标本兼治。我们这些年来实际上是只治标,不治本,或者说忽视治本。这是中国水利建设中普遍存在的问题,也可以说是一种倾向。中国是个少林国家,森林覆盖率本来就很低,农业集体化中的“杀猪砍树”,“大跃进”中的大炼钢铁,以及后来学大寨中的开荒修梯田,使国土的森林和植被覆盖率大大减少,水土流失愈趋严重,结果是“吃了祖宗饭,造了子孙孽。……上游山区森林植被率低,这是这次造成两座大型和50多座中小型水库垮坝的根本原因。”
灾后不久,由河南省林业局组织有关单位专家学者,到上述四大水库地区,进行了为期一个多月的专题调查,并写出了一份《关于森林、树木对蓄水保土抗洪救灾作用的调查报告》,希望通过张广友转交给高层领导。这份报告认为:
“水库垮坝与上游的森林植被率有着密切关系。板桥、石漫滩两个垮坝的水库,共同点是:上游流域和库区周围,树木很少,植被率很低,覆盖率仅占20%左右。除很少部分是新造的国有林外,所有的山地多是荒山秃岭,加之开荒、放牧、铲草皮,水土流失十分严重,每遇暴雨,山洪倾泻,泥沙俱下,造成水库淤积,库水混浊。年淤积厚度增高13-20cm。1972年雨水偏大,淤积竟达35cm。因此库容不断减少。这次特大暴雨洪水猛下,水位暴涨,泄洪不及,致使大坝决口崩溃。……薄山和东风两大水库的情况,与板桥、石漫滩水库情况截然不同。这两个水库上游流域和库区周围的森林植被率达90%以上。群山苍翠,满山遍野像铺上一层大绿毯,蓄水保土能力强,年淤积仅1.5cm左右。每遇暴雨,森林和植被以及落叶和腐植土层,拦截了雨水,涵养了水源,减少地表逸流,延缓了雨水流进水库的时间,对保障大坝安全起了重要作用。如薄山水库流域…… 有5.4亿立方米水要进人库内,而这个水库的最大库容为4.3亿立方米,如果全部雨水在短时间内一齐倾人水库,势必造成大坝决口。但由于森林植被的吸收和缓冲,土壤的渗透涵养,减缓了地表逸流,延缓了雨水入库时间,因而没有发生漫溢决口。这说明有1.1亿立方米雨水被森林植被截留在山上,从而保障了水库安全。……东风和板桥两座大型水库同在泌阳县境内,一个垮了(板桥水库),一个没垮(东风水库),这两座大型水库上游同样都修建了许多塘、堰、坝等小型水利工程,这次降雨是同样差不多,但结果却大不相同:东风水库上游大部分是国营林场,森林植被覆盖率情况好,起到了水土保持作用,上游共有90个塘、堰、坝,被冲毁的只有三个,占3.3%。板桥水库则大不一样了。由于上游多是荒山秃岭,植被覆盖率很低,水土流失严重。这次暴雨中上游304个塘、堰、坝,被冲毁了129个,占42.1%。可见森林植被覆盖率的重要作用。”
1976年夏天,“那儿的麦子都长疯了”。
许多年后,幸存者们指着那片被洪水肆虐过,埋葬了无数生灵的土地,如此告诉前来采访的记者钱钢。
(题图:溃坝后的板桥水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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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留在文字里的记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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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常听人称上海为"大上海",这个"大"字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地方大,而是指人多,车多,高楼多,店铺多,商品多,戏院多,洋房多……特别是人多,这是上海的一大标志。走在四通八达的马路上,看到的尽是摩肩接蹱的人流,上海南京路更是市廛熙攘,热闹非凡,在这里的人潮或许有个早晚之分,但绝对没有平日和假日的分别,永远给人有种风中扬起的尘埃无法落地的感觉。
人多首先体现在公共交通上,电车、汽车、渡轮每天都是拥挤不堪,尤其是上、下班时间,搭上一辆公交车并非易事,有时你必须使出浑身的力气,还得有人在你背后推上一把才行。挤上了车不是说万事大吉,车厢里空气混浊,乘客都像罐头里的沙丁鱼挤在一起,让人动弹不得,碰上车子刹车,拐弯,全车人都要东倒西歪,叫苦不迭,骂骂咧咧之声不绝于耳。车子行驶一段之后,刚上车的人都想往里面稍有空隙的地方挪动,到站下车的乘客则向车门边移动,车内又是一阵骚动,有被压的喘不过气来的,有被踩痛脚的,有被挤痛背的,有被扯乱秀发的(女士),有被拉得衣衫不整的,有势单力薄的姑娘被挤得花容失色的,更有人在闹哄哄的车内,老神在在地想着心事,当车子到达车站,售票员打开车门,扯着嗓子喊下车,他老兄方才如梦初醒,使出吃奶的劲不顾一切拚命往门外挤,声势力竭的喊:"等一下,我要下车",顿时又让稍些平静的车内乱作一团,像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波乘客下了车,又蜂拥而上另一波新人,车子缓缓地开向下一站,车厢内的乘客又开始重复刚才热闹的一幕,直到你自己下车,这出戏才算真正落幕。
来往浦西和浦东的渡轮却是另一番光景,因为船上的空间大,很少见到前胸贴后胸的拥挤状况,但也不尽然,乘坐渡轮的至少一大半是骑自行车的上班族,拉黄鱼车运货的壮汉,担着新鲜肥美的菜蔬、鸡鸭鱼肉进城推销的农民(八十年代),还有来浦西求医治病的病人,渡轮的大部分空间都是被他们带上船的东西所占有,反而人活动的空间变得很有限。大家都紧挨着站在渡轮上,神情茫然的望着黄浦江上的景致。浓浓的雾霾笼罩天地,眼前尽是灰蒙蒙的一片,鳞次栉比,风格各异的外滩高楼大厦像是披上一层巨大的灰色纱巾,如同一个个黯然神伤的巨人默默无语的站立在江边。混沌的黄浦江,浪花中尽是丢弃的生活垃圾,引来阵阵的腐臭味。来往的大小船只喷吐着刺鼻的黑色煤烟,在天空中随风尽情飞舞。还有渡轮上到处散发着农贸市场的气味。渡轮过一趟江,除了自己的眼睛和鼻子受累,轻松美好的心情也会蒙上一层阴影。所以,当渡轮一靠上延安东路外滩的渡口,船上的铁栅栏一经打开,便听闻自行车铃声大作,黑压压的乘客推着车沿着码头浮桥鱼贯而出,像一副虎凹出柙的架势,浩浩荡荡汇入外滩的人潮和车流之中,汽车喇叭声,自行车铃声,人们的喧闹声,组成了一曲城市交响乐章。
相较于道路上的车水马龙,室内也非安静的绿州,甚至比外面更加喧闹,尤其是饭店,如果你想在热闹场所找一家清静雅致的吃饭场所,简直是件困难的事情。很多时候,当你带着一家老小饥肠辘辘地走进一家饭店,看到一张张饭桌旁围着一排排男男女女,连一个插足的地方都没有,你肯定会萌生退意,想再找一家饭店看看,其实情况大致都相差无几。如果你选定了一家饭店,那么在店内找个座位除了运气还得有些基本功,脸皮厚,手脚快,还得贴身紧盯,发现稍有空隙就得抢先一步,背包、手袋、衣服都可拿来作占位的工具,一旦建立自己的"根据地",便可慢慢地蚕食,直到坐拥整张桌子。还有更厉害的人,他们仅凭自己的一副眼神,足以达到赶跑正在就餐的食客,这些人摆出三天没吃饭的样子盯着吃饭的食客,还不时的用舌头舔一下干裂的嘴唇,好像是在说:"能否匀一些给我吃",看的低头吃饭的人心里直发毛,越吃越口不择食,狼吞虎咽,匆匆收场,拍屁股走人。
那时候,三角地菜场是上海最大的菜市场,天色没亮,菜市场便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售货员迷着惺忪的睡眼,拖着沉重的脚步,无精打采地来到自己的岗位,此时摊前已排满了一大群买菜的老老少少,这些排队的人一个个精神抖擞,人附人的排成一长溜队伍,有些人甚至半夜便来到这里排队,购买紧俏的鸡、鸭、鱼、肉、蛋,虽然很多东西都得凭票供应,但很多人都愿意牺牲那么一点点宝贵睡眠,为家里人的一日三餐"冲锋陷阵"。其实,提早排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最大的考验还是开张售卖的时候,每当这时,排队的人像打了鸡血似的异常亢奋,神情紧张,眼睛四处乱转,还不停地提醒前后左右队伍里的人,严防被人插队。越是排在前面的人,越是被挤的喘不过气来,就算你如愿买到所要的东西,一天的精气神差不多也已消耗殆尽。如果碰上排队的人有事走开一会,再要回到原来的位子,得费好大一番口舌,还要拉上几个证人,尽管人们严防死守,插队的现象还是层出不穷。爱占小便宜(插队)是人的天性,但上海人却痛恨这种不守规矩的行为。
菜市场只是上海商业的一个小小的缩影,南京路的热闹才真是名扬天下,走在路上尽是一波波人群,很多商店被人潮挤得水泄不通,有时把整个柜台都团团围住,时新商品一出现在柜台,立刻会引来人群的疯抢,像是不要钱似的,声嘶力竭,手舞足蹈,生怕与自己心爱之物擦肩而过,根本轮不到你東挑西拣,当拿着属于自己的东西奋力挤出人群时,那种美滋滋的喜悦全写在了脸上。当然,游南京路的大多数都是外地来的游客,很多上海人认为性价比不高或者过时的东西,在他们眼里几乎都成了宝贝,围巾、童装、布料、皮鞋,时新的羊毛衫,色彩鲜艳的外套,这些商品带到外地,都是炙手可热的东西,自用,送人,倒卖都是不错的选择。有些人出差来上海还兼有釆购的任务,甚至有些人专干投机倒把的营生。大件昂贵商品大都凭票供应,因为一票难求,所以看的人多,买的人少,家俱、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到后来的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录音机都属紧俏商品,不光要有票,还得连夜大排长龙,上海人赶时髦的精神着实可嘉。最令我难忘的是恢复高考所带来的全民购书热潮,数理化自学丛书、辞海、英语900句、新概念英语、许国璋英语都是年轻人争相购买的书籍。我在这方面花的时间也不少,河南中路,福州路上的上海科技书店,福州路的外文书店、古籍书店、旧书店,南京东路,山东路口的新华书店都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有时为了买一本自己喜爱的书籍,便早早的来到书店,等门一开,随着人潮蜂拥而入,在浩瀚的书海里急切地淘书。更夸张的是购买高考自学丛书。记得那是个晨光熹微的清晨,我早早的来到了上海科技书店,只见书店门口已经人山人海,盛况空前,购书的队伍沿着河南中路一直排到广东路,队伍里有男有女,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上挂满了无尽的渴望,人人都想把这套丛书当作实现"高考梦"的敲门砖以遂凌云之志,当我拿到了这套丛书,那种无上的快乐油然而生,像是半只脚已经跨入大学的校门。这种感觉至今回忆起来还很幸福。
华灯初上,夜幕低垂,外滩便开始热闹了起来,下了班的男男女女,个个打扮的漂漂亮亮,精神抖擞的汇聚这里。外滩热闹繁华,交通四通八达,是约会恋人,介绍对象,结伴夜游,饭后散步理想的地方。那时我和太太都在外滩上班,下班之后,我们俩在堤岸上彳亍而行,喁喁而语,度过无数欢唔的时光。当然,成双成对热恋中的情侣不只我们俩,外滩公园、外滩步道到处都是人来人往,摩肩如云,男的一个个穿着整洁得体,显得彬彬有礼;女的盛装打扮,衣着时新,尽显迷人魅力。上海人外出总会花一点心思在梳妆打扮上,以免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尤其是情侣约会这样的大事,姑娘们更是要多加修饰,盘桓在穿衣镜前左顾右盼,容不得有半点马虎。就这样,夜幕降临,身着五彩的服饰的青年男女把外滩几百米长的灰色防洪墙遮蔽的严严实实,连衽成帷,蔚为壮观。一对对热恋中的情侣,轻偎低傍,两两相依,有小伙子搂着女朋友腰肢的,有姑娘挽着男朋友手臂的,有双方彼此勾肩搭背的,有男女相拥在一起的,也有刚认识不久,男方彬彬有礼,女方腼腆害羞,双方连手都不敢碰一下。在这里,无数对恋人临风对月,喁喁私语,卿卿我我,柔情蜜意,度过无数美好的时光,上海人便把这一幕戏称为"外滩情人墙"。五十年代出生的上海人,在他们红红火火的恋爱日子里,谁不曾在这里留下过甜甜美美的记忆?当然,站在"外滩情人墙"的感受并非全是美妙的体验,冬天寒风刺骨,夏天蚊子咬人,漆黑一片的对岸(浦东),混浊不堪的江水,如果没有佳丽相伴,恐怕很多人早已逃之夭夭。有时你还会遇到小小的尴尬,身旁突然来了一对情侣,男的特别能说会道,谈鸿鹄之志,吹自我身价,吐肉麻情话如锯木屑,霏霏不绝,相形见绌之下,你却显得平庸,寒酸和木讷,此时还是赶紧换个地方为妙。更可恼的是一对对情侣中插进一个男人,左顾右盼,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周围情况他都看在眼里,了如指掌,此人若是个小偷,那么醉心于谈情说爱的情侣便会有失财的危险,这种事情在夜幕下的外滩屡见不鲜,颇让人头痛。
如果说在外滩月下夜游以上海人居多,那么南来北往的上海火车北站,十六铺码头,公平路码头则沦为外地人的天下,出差,经商,探亲,就医,旅游,上海就像一块巨大"吸铁石"引来天下无数的人潮。这些地方和周边地区从早到晚都是杂乱无序,人满为患,有气喘吁吁赶时间的,汗流浃背扛着行李的,有手拿大包小包急急忙忙离站的,还有在空气污浊的售票大厅里焦急等待的旅客。送走了一批,又来更大的一批,没完没了,永无止境。很多时候进出上海简直到了一票难求的地步,面对人山人海的购票者,买一张票,少则得花上半天,多则要耗上几天的时间。有时我早上路过金陵东路外滩的十六铺售票处,骑楼下到处是带着铺盖席地而睡的购票者,犹如一群逃难的难民。平时情况还好,最多多费点时间排队购票,如果遇上凄风苦雨的日子,那可真是叫苦连天,虽然骑楼廊道能遮风避雨,但躲不过来来往往路人雨伞飞溅而来的雨滴,一排排的购票者有的踞坐在潮湿的地面上,有的斜靠在墙边,目光无神,疲惫不堪。每当看到这样的情景,我就把外出旅行视为危途。记得七十年代初,我表哥路过上海,带我去南通姨妈家过年,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开上海。那是个夜黑风高的夜晚,轮船从十六铺码头启程,黑压压的人群挤满了底部的船仓,地面上铺满了干草,大家都是合衣而睡,轮船上下颠簸的很厉害,船仓内空气混浊不堪,周围打呼噜的声音此起彼伏,躺在地铺上心里的兴奋劲一下子凉了半截。还好,当表哥带着我登上南通狼山山顶的时候,正值金色的阳光洒满了大地,滚滚长江像一条巨龙横卧在绿色的田野上,蜿蜒曲折地从山脚下缓缓地流过,汇入浩瀚的大海,气势磅礴,壮丽无比。游罢回沪,虽然这次新年过的很开心,但是旅途中的阴影还是挥之不去。
上海人多,但结构年轻;环境嘈杂,却崇尚规则;精明圆滑,仍脚踏实地;喜爱物质,又不缺情调;社会多元,爱追求小我,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对于人心有潜移默化之功,使人即使生活在穷街陋巷中,仍然孜孜不倦地追求自我��值,自我实现,努力把美和浪漫的元素注入平凡的生活,让自己的生命活得多姿多彩。但也有人对此颇不屑一顾,统统都视之为自私自利的小资情调,与那种胸怀天下,心系苍生的大志向格格不入,所以上海人都不是一身系天下安危的人材,难免给人留下格局不够大的印象。现在鲜有人在上海的前面加上一个"大"字,是否与这有关,不大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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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bnews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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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ngyuicejade:带着外国口音的,长得像外国人的中国人在中共政府办的学校里免费学习绘画,烹调,音乐,舞蹈……羡慕之情油然而生。这些都是我想学的!而且可以戒网!专心学习。幸福啊幸福!羡慕啊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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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5月17日,成都双流体育中心,U19中国队与匈牙利队。第14分,叶尔凡•叶孜木江(Ërpan Hëzimjan)一记倒挂金钩扳平比分,技惊四座。两个月后,他加入苏宁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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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尔凡•叶孜木江出生于1999-01-14,今天是他的生日。梅西是他的偶像。2018年4月,他从国外训练回国探望父母,被关押在新疆塔城一所再教育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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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为宣传造假一贯不遗余力】中共的历史就是造假的历史,罪恶的历史!人造吹雪机,宣传交警爱民!土共所有的文字、视频新闻,连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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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OONHMEmTtmuKGP:楼下保安员说:百度的无耻,滴滴的冷血,京东的放纵,阿里的换帅,快手的低俗,抖音的无聊,微信的互吹,快播的破产,乐视的没落,新浪的删帖,腾讯的自恋,淘宝的假货,拼多多的次品,P2P的忽悠,区域网的防火墙。构勒出我国互联网经济所谓的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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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ngjianli001:被波兰逮捕的华为高管王伟晶就这样被弃之如履——华为说他是因为个人原因做间谍,解除雇佣关系。前有金无���,今有王伟晶,做啥也不能做中共特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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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3月15日,大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谢伦伯格案进行了公开审理。2018年11月20日宣告一审判决,谢伦伯格因走私毒品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没收个人财产人民币十五万元、驱逐出境。当时宣判后,谢伦伯格提出上诉。据《联合早报》报道,检方指谢伦伯格受人指派,意图将放在租赁货仓里的222.035公斤冰毒,分装到轮胎里通过海运从大连走私到澳大利亚。被告律师张冬硕在庭上提出,一审判决认定事实不清、证据不充分,并指谢伦伯格并未着手实施走私毒品,要求法官改判驱逐出境。1月14日,大连中级人民法院再次对谢伦伯格走私毒品案进行一审公开审理。法院当庭宣判,以走私毒品罪判处被告人谢伦伯格死刑,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即便他不上诉,也会被改判,中共的法律党说了算。因为恰逢孟晚舟被抓,中共想拿这个来换孟晚舟。//李方:中共政治做死加拿大“毒贩”:谢伦伯格案2016年3月开庭,2018年11月20日判处15年,一审拖了两三年。12月1日,孟晚舟被捕。29日,辽宁高院火速开审谢伦伯格上诉案,检察院果然当庭抗诉,高院果然赞成,发回重审。半个月后,判决出来:死刑!若非政治导演,哪有如此神速!现在习等加还价待赦。中共刑诉法有一条原则:上诉不加刑。所以谢伦伯格才敢放心上诉。但发回重审案可以加刑。中共玩弄自己的法律,那是内政,你不服气只能干生气。它要为孟晚舟杀一个加拿大人,血祭华为。//@lifetimeuscn:中共因孟晚舟案对加拿大的报复又投下最新的赌注:将2016年已判刑15年的加拿大人罗伯特改判为死刑。中共企图以此对没有死刑的加拿大舆论发出最严厉的恐吓。罗伯特是否被执行死刑,取决于孟晚舟是否被引渡到美国。如果美国不尽早完成引渡孟晚舟,中共就还会想办法折磨加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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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oFalin: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了无数次!这个社会是疯了,还是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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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宝勒:上月的一个晚上,王爱忠在看书时,手机忽然响起,是推特发来的消息,其中包含他账户的备用密码。一小时后,他说,他的3000条推文已被删除。他将其归咎于政府支持的黑客,尽管哪些人对此负责、他们用了什么方法,都无法单方面被证实。(纽约时报:网络审查再升级:中国推特用户遭政府盘查或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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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etimeuscn:中国各省相继公布2018年度财政收入数据,一个普遍现象:上半年大部分地区财政收入低增长或负增长,下半年税收大幅增长。官方分析原因,主要是下半年房地产销售改善以及房地产密切相关的工业价格回升。“困难”时候,还是房地产保党救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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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宣传被啪啪打脸】良知传媒:歼-20是中共新型战斗机的代表,北京宣称歼-20能靠隐形能力和中远程作战能力取得“制空权”。但英国智库专家指,歼-20性能落后,连美军老式的F-15都比不上,更不要说欧美最先进战斗机。日前,《商业内幕》(Business Insider)披露了负责制造和宣传歼-20的中国航空工业集团的宣传手册,其中描述歼-20为“重型隐形”战斗机,具备中远程空战能力,也有对空对地、空对海的战斗力。手册还说,歼-20的作战任务为夺取制空权,以及中远程的快速截击与护航,并声称歼-20拥有“制空的优势”。对此,英国智库“皇家联合研究所”的空战专家布朗克(Justin Bronk)直言,歼-20在推力重量比、操作机动性和高空性能方面,都不太可能匹敌欧美的空优战斗机。限制歼-20战斗力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发动机(引擎),因为歼-20需要燃料效率低的后燃器来产生额外推力,因此其高空性能受到限制。而且,中方目前还在使用旧型的俄罗斯AL-31,或是中国自制W-10B发动机,在效能上不如美国第五代F-35或F-22战机,甚至都无法和服役几十年的F-15以及欧洲的台风战机相提并论。中共要跨越这道门槛,还需要好多年。歼-20的雷达截面积和性能也比不上F-15和台风,其对空导弹也不太可能比得上美国最新导弹和欧洲最新的流星导弹(Meteor)。——英智库曝中共歼20致命缺点连老式F15都比不上,中共拿什么收复钓鱼岛、有凭什么去“解放”台湾?不过是自吹自擂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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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nnmuling:我在外面住酒店,我就特别注意紧急疏散出口,瞧好逃跑的地方。因为天朝很多大楼消防栓,喷淋设备是摆设。可以说,大部分都没水,因为费钱,楼顶得修水塔,其次还有蓄水也费钱,谁出钱呀?所以,也就过过消防就可以了。实际用的时候,好多都是没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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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兲朝不仅有跪族,如今还有爬族了】今天下午5点左右,在山东滕州市真爱批发市场附近,出现这样一幕,几名女员工跪在地上,爬着走,裤子都磨破了;一名男子举着红旗在前面带路。据了解,此次惊世骇俗的行为疑似传销洗脑营销的结果。经热心市民报警,110随后赶到现场,及时制止了荒唐的行为。——还有人说是企业惩罚业绩没有完成的员工。非得用这样侮辱的方式吗?自己都不拿自己当人,还有什么脸指责别人辱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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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云起:澳洲面积世界第六,相当于两百多个台湾,但两地人口差不多。Birdsville镇只有一百多人,管辖范围达24万平方公里。警察Stephan Pursell,独自管辖这大约七个台湾那么大的地区,开车四天才能横穿。他主要工作是确保人们行程安全、汽车抛锚、医疗,有时需直升机帮助。很多人来警局和他聊天,从不觉得孤单。
来源:阿波罗网江一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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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债到期!中共地方政府年内超百亿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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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tastar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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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瓦布家族价值观
真正的克劳斯·施瓦布究竟是一位善良的老伯伯,希望为人类造福,还是他真的是一个使用奴隶劳动并帮助纳粹获得第一颗原子弹的纳粹合作者的儿子?约翰尼·维德莫尔展开调查。
作者:Johnny Vedmore
2001 年 9 月 11 日上午,克劳斯·施瓦布 (Klaus Schwab)与世界犹太人大会前副主席、布朗夫曼和劳德家族的亲密伙伴拉比·亚瑟·施奈尔 (Arthur Schneier)坐在纽约市东公园犹太教堂共进早餐。当飞机撞击世贸中心大楼时,两人一起观看了接下来二十年最具影响力的事件之一。现在,二十年后,克劳斯·施瓦布再次坐在现代人类历史上一个决定世代的前排座位上。当悲剧临近时,施瓦布似乎总是坐在前排,他接近改变世界的事件可能是因为他是地球上人脉最广的人之一。作为“公私合作国际组织”世界经济论坛背后的推动力量,施瓦布在达沃斯论坛上吸引了国家元首、主要企业高管以及学术界和科学界的精英超过 50 年。最近,由于他最近担任大重置的主唱,他还引起了许多人的愤怒,大重置是为了世界经济论坛精英及其盟友的明确利益而在全球范围内重塑文明的全面努力。施瓦布在 2021 年 1 月的论坛年会上强调,建立信任是“大重置”成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标志着该倡议已经大规模的公共关系活动随后将进一步扩大。尽管施瓦布呼吁通过未指明的“进展”建立信任,但信任通常是通过透明度来促进的。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人拒绝相信施瓦布先生和他的动机的原因,因为在 1970 年代初他创立世界经济论坛之前,人们对他的历史和背景知之甚少。与许多精英赞助议程的知名主唱一样,施瓦布的在线记录已经过彻底清理,因此很难找到有关他早期历史和家庭信息的信息。然而,由于 1938 年出生于德国拉文斯堡,近几个月来,许多人猜测施瓦布的家人可能与轴心国的战争努力有某种联系,这种联系如果暴露,可能会威胁到世界经济论坛的声誉并带来不必要的审查其公开的使命和动机。在这个无限环聊中调查中,克劳斯·施瓦布努力隐瞒的过去被详细探究,揭示施瓦布家族的参与,不仅涉及纳粹寻求原子弹,而且种族隔离南非的非法核计划。克劳斯的父亲尤金·施瓦布 (Eugen Schwab) 的历史尤其具有启发性,他带领一家受纳粹支持的瑞士工程公司德国分公司作为著名的军事承包商参战。埃舍尔-威斯公司将使用奴隶劳动来生产对纳粹战争努力以及纳粹为其核计划生产重水的努力至关重要的机器。多年后,在同一家公司,年轻的克劳斯·施瓦布 (Klaus Schwab) 在董事会做出决定,为南非种族隔离种族主义政权提供必要的设备,以进一步寻求成为核大国。由于世界经济论坛现在是核不扩散和“清洁”核能的主要倡导者,克劳斯施瓦布的过去使他成为他公开的现在和未来议程的糟糕代言人。然而,更深入地挖掘他的活动,很明显施瓦布的真正角色长期以来一直是“塑造当前的全球、区域和行业议程”,以确保更大、更古老的议程的连续性,这些议程在世界大战之后声名狼藉。第二次世界大战,不仅是核技术,还有受优生学影响的人口控制政策。施瓦本故事
1870 年 7 月 10 日,克劳斯·施瓦布的祖父雅各布·威廉·戈特弗里德·施瓦布(后来简称为戈特弗里德)出生在与法国邻国交战的德国。卡尔斯鲁厄,戈特弗里德施瓦布出生的小镇,位于巴登大公国,由 43 岁的巴登大公弗雷德里克一世于 1870 年统治。德意志帝国在凡尔赛宫的镜厅举行。他是现任皇帝威廉一世唯一的女婿,作为腓特烈一世,他是德国的在位君主之一。到戈特弗里德·施瓦布 (Gottfried Schwab) 18 岁时,德国将看到威廉二世在其父亲腓特烈三世去世后登上王位。1893 年,23 岁的戈特弗里德·施瓦布(Gottfried Schwab)正式离开德国,放弃德国公民身份,离开卡尔斯鲁厄,移居瑞士。当时,人们注意到他的职业是一个简单的面包师。在这里,戈特弗里德会见了来自瑞士伯尔尼附近基希贝格的玛丽·拉珀特,她比他小 5 岁。他们于 1898 年 5 月 27 日在伯尔尼的罗格维尔结婚,次年,即 1899 年 4 月 27 日,他们的孩子尤金·施瓦布出生。戈特弗里德·施瓦布 (Gottfried Schwab) 在他出生时已经在世界上崭露头角,成为一名机器工程师。当 Eugen 大约一岁时,Gottfried 和 Marie Schwab 决定返回卡尔斯鲁厄居住,Gottfried 再次申请德国公民身份。Eugen Schwab 将追随父亲的脚步,成为一名机械工程师,在未来的几年里,他会建议他的孩子也这样做。Eugen Schwab 最终开始在德国南部上施瓦本镇的一家工厂工作,该镇是巴登-符腾堡州拉文斯堡区的首府。他职业生涯的工厂是一家名为 Escher Wyss 的瑞士公司的德国分公司。瑞士有许多长期存在的经济关系的拉芬斯堡区域,与瑞士贸易商在前期19个世纪引进纱和机织产品。在同一时期,拉文斯堡将谷物运送到罗夏直到 1870 年,同时还在瑞士阿尔卑斯山深处饲养动物和各种奶酪。1809 年至 1837 年间,有 375 名瑞士人居住在拉文斯堡,但到 1910 年瑞士人口已降至 133 人。在 1830 年代,技术娴熟的瑞士工人建立了一家棉花工厂,并拥有 Erpf 兄弟拥有和维护的漂白和整理工厂。拉文斯堡马匹市场创建于 1840 年左右,也吸引了许多来自瑞士的人,尤其是在 1847 年从拉文斯堡到腓特烈港的铁路线开通之后,腓特烈港位于瑞士和德国边境附近的康斯坦茨湖上。罗萨赫谷物贸易商会定期造访 Ravensburger Kornhaus,最终这种跨境合作和贸易也促成了苏黎世机械厂 Escher-Wyss & Cie 在该市开设的分公司。1850 年至 1853 年间,一条连接瑞士与德国路线网络的火车线路建成后,这一壮举就显得可信了。该工厂由Walter Zuppinger于 1856 年至 1859 年间建立,并于 1860 年开始生产。1861 年,我们可以在拉文斯堡看到制造商Escher-Wyss的第一个官方专利“用于织带的机械织机的特殊设施”。此时,Escher Wyss 的 Ravensburg 分公司将由 Walter Zuppinger 领导,他将在这里开发切向涡轮机并获得多项额外专利。1870 年,祖平格和其他人还在拉文斯堡附近的拜恩富特建立了一家造纸厂。他于 1875 年退休,并将全部精力用于涡轮机的进一步发展。📷Escher-Wyss Ravensburg 工厂的成立文件,日期为 1860 年。在新世纪之交,埃舍尔韦斯已经把织带一边,开始将力量集中于生产大型工业涡轮机,并在1907年更大的项目,他们寻求的“审批和让步过程”的1925 年在巴塞尔小册子中报道了莱茵河畔多尔恩附近的水电站建设。到 1920 年,埃舍尔-威斯发现自己陷入了严重的财务困境。一战后,凡尔赛条约限制了德国的军事和经济增长,瑞士公司发现周边国家土木工程项目的低迷不堪重负。Escher-Wyss 的母公司位于苏黎世,其历史可以追溯到 1805 年,该公司仍然受益于良好的声誉和一个多世纪的历史,被认为太重要了,不能失去。1920 年 12 月进行重组,将股本从 1,155 万法郎减记至 401.5 万法郎,随后又增至 551.5 万瑞士法郎。到 1931 财政年度结束时,埃舍尔-威斯仍在亏损。然而,这家勇敢的公司在整个 1920 年代继续交付大规模的土木工程合同,正如1924 年乌拉赫王子威廉三世写给埃舍尔-威斯公司和乌拉赫之家的资产经理、会计师朱利叶斯的官方信函所指出的那样。海勒。本文件讨论了“德国水轮机制造商协会关于为水力发电厂提供机器和其他设备的一般条款和条件”。1923 年 3 月 20 日,埃舍尔-威斯 (Escher-Wyss) 的广告手册中印制了一本关于“德国水轮机制造商协会在德意志帝国内安装涡轮机和机器零件的条件”的小册子,这也证实了这一点。油压调节器。在 1930 年代初的大萧条摧毁了全球经济之后,Escher-Wyss 宣布,“随着与货币贬值相关的经济形势的灾难性发展;该公司 [Escher-Wyss] 暂时无法继续其在各个客户国家的流动负债。” 该公司还透露,他们将申请法院延期到瑞士报纸抵达Neue苏黎世新闻报,其中r扩展端口版1 1931年12月“Escher-Wyss 公司已获准破产至 1932 年 3 月底,并已任命一家信托公司作为瑞士的馆长。” 文章乐观地表示,“应该有继续经营的前景”。1931 年,Escher-Wyss 雇佣了大约 1,300 名非合同工和 550 名受薪雇员。到 1930 年代中期,埃舍尔-威斯再次陷入财务困境。这一次为了拯救公司,一个财团被带上船来拯救这家陷入困境的工程公司。该财团部分由瑞士联邦银行(恰好由 Max Schwab 领导,他与 Klaus Schwab 没有任何关系)组成,并进行了进一步的重组。1938 年,公司的一名工程师 Jacob Schmidheiny 上校宣布将成为 Escher-Wyss 的新董事会主席。1939 年战争爆发后不久,Schmidheiny被引述有句话说:“战争的爆发并不一定意味着中立国的机械工业失业,相反。” Escher-Wyss 及其新管理层显然期待从战争中获利,为他们转变为主要的纳粹军事承包商铺平道路。拉文斯堡犹太人迫害简史
阿道夫·希特勒上台后,德国发生了许多变化,拉文斯堡犹太人口在那个时代的故事令人悲伤。然而,反犹太主义在该地区抬头并不是第一次被记录下来。在中世纪,一座早在 1345 年就被提及的犹太教堂位于拉文斯堡的中心,服务于一个可以追溯到 1330 年至 1429 年的小型犹太社区。在 1429 年底到 1430 年,拉文斯堡的犹太人是有针对性的,随后发生了可怕的屠杀。在附近的林道、乌伯林根、布赫霍恩(后来更名为腓特烈港)、梅尔斯堡和康斯坦茨定居点,大规模逮捕了犹太居民。林道的犹太人在 1429/1430 年拉文斯堡血腥诽谤中被活活烧死,其中犹太社区的成员被指控在仪式上牺牲婴儿。1430 年 8 月,在 Überlingen,犹太人社区被迫皈依,其中 11 人这样做,12 人拒绝皈依。在林道、于伯林根和拉文斯堡发生的大屠杀是在执政的西格蒙德国王的直接批准下发生的,任何剩余的犹太人很快就被驱逐出该地区。拉文斯堡皇帝费迪南德一世于 1559 年确认了这项禁令,例如,在 1804 年为城市守卫发布的指示中得到了支持,其中写道:“由于不允许犹太人在这里从事任何贸易或业务,因此没有人其他人可以通过邮寄或运输方式进入城市,但是,其余的,如果他们没有从警察局获得更长或更短的逗留许可,则由警察局将其驱逐出城。”直到 19 世纪,犹太人才能够再次合法地在拉文斯堡定居,即使到那时,他们的人数仍然很少,以至于没有重建犹太教堂。1858 年,拉文斯堡只有 3 名犹太人,1895 年,这一数字达到顶峰。 从世纪之交到 1933 年,居住在拉文斯堡的犹太人数量一直在稳步下降,直到该社区仅由 23 人组成。人们。到 1930 年代初,拉文斯堡有七个主要的犹太家庭,包括阿德勒、厄兰格、哈伯格、赫尔曼、兰道尔、罗斯和桑德曼家族。国家社会主义者夺取政权后,一些拉文斯堡犹太人最初被迫移民,而其他人后来在纳粹集中营被谋杀。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拉文斯堡及其周边地区有许多公开表达对犹太人小社区的仇恨。早在 1933 年 3 月 13 日,大约在德国全国范围内纳粹抵制所有犹太商店的前三周,南澳警卫就在拉文斯堡的五家犹太商店中的两家前站岗,并试图阻止潜在买家进入,并张贴告示在一家商店说“Wohlwert 关闭直到 Aryanization”。Wohlwert's 很快就会“雅利安化”,并且将成为唯一一家在纳粹大屠杀中幸存下来的犹太人拥有的商店。拉文斯堡四家大型犹太百货公司的其他老板;诺夫;默库尔;Landauer 和 Wallersteiner 都被迫在 1935 年至 1938 年之间将他们的财产出售给非犹太商人。在此期间,许多拉文斯堡犹太人能够在国家社会主义最严重的迫害开始之前逃往国外。虽然至少有八人死于暴力,但据报道,住在拉文斯堡的三名犹太公民因为他们的“雅利安”配偶而幸存下来。可怕的纳粹反人类罪行发生在拉文斯堡。1934 年 1 月 1 日,纳粹德国生效的《遗传性疾病预防法》,意味着患有痴呆症、精神分裂症、癫痫症、遗传性耳聋和其他各种精神障碍等疾病的人可以依法强制绝育。在今天称为 Heilig-Geist 医院的拉文斯堡市医院,强制绝育从 1934 年 4 月开始进行。到 1936 年,绝育是市立医院执行最多的医疗程序。在 1930 年代导致德国吞并波兰的战前年代,现在由克劳斯·施瓦布的父亲欧根·施瓦布直接管理的拉文斯堡的埃舍尔-威斯工厂仍然是拉文斯堡最大的雇主。这家工厂不仅是该镇的主要雇主,而且在施瓦布掌舵期间,希特勒自己的纳粹党还授予埃舍尔-威斯拉文斯堡分公司“国家社会主义模范公司”的称号。纳粹有可能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争取这家瑞士公司的合作,他们的进步最终得到了回报。埃舍尔-威斯拉文斯堡与战争
拉文斯堡是战时德国的一个异常现象,因为它从未成为任何盟军空袭的目标。红十字会的存在,以及与包括埃舍尔-威斯在内的多家公司达成的传闻协议,使盟军公开同意不以德国南部城镇为目标。在整个战争期间,它没有被列为重要的军事目标,因此,该镇仍然保留了许多原始特征。然而,战争一开始,拉文斯堡就发生了更黑暗的事情。Eugen Schwab 继续为 Escher-Wyss 管理“国家社会主义模范公司”,这家瑞士公司将帮助纳粹 Wermacht 生产重要的战争武器以及更基本的军备。Escher-Wyss 公司是水电大坝和发电厂大型涡轮机技术的领导者,但他们也为德国战斗机制造零件。他们还密切参与了幕后发生的更险恶的项目,如果这些项目完成,可能会改变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果。📷1938 年拉文斯堡市政厅前的纳粹官员,资料来源:Haus der Stadtgeschichte Ravensburg
西方军事情报部门已经意识到埃舍尔-威斯与纳粹的同谋和合作。当时有西方军事情报部门提供的记录,特别是战略服务办公室 (OSS) 汇编的数据中的记录组 226 (RG 226),这表明盟军知道埃舍尔-威斯的一些业务与纳粹打交道。在 RG 226 中,有三个具体提到埃舍尔-威斯,包括:文件编号 47178,内容为:瑞士的 Escher-Wyss 正在为德国处理一个大订单。火焰喷射器以 Brennstoffbehaelter 的名义从瑞士运出。日期为 1944 年 9 月。
文件编号 41589显示,瑞士人允许德国的出口产品储存在他们的国家,一个二战期间据称是中立的国家。条目内容为:Empresa Nacional Calvo Sotelo (ENCASO)、Escher Wyss 和 Mineral Celbau Gesellschaft 之间的业务关系。1页。1944 年 7 月;另见 L 42627 关于西班牙 Empresa Nacional Calvo Sotelo 和德国莱茵金属 Borsig 之间关于储存在瑞士的德国出口产品的合作报告。1页。1944 年 8 月。
档案号72654声称: 匈牙利的铝土矿原先运往德国和瑞士精炼。然后一个政府财团在匈牙利边境的杜纳尔马斯建造了一家铝厂。提供电力;匈牙利贡献了煤矿,设备是从瑞士公司 Escher-Wyss 订购的。1941 年开始生产。2 页。1944 年 5 月。
然而,Escher-Wyss 是一个蓬勃发展的领域的领导者,尤其是新涡轮技术的创造。该公司为位于挪威 Rjukan 附近的 Vemork的Norsk Hydro 工业设施的具有战略意义的水力发电厂设计了 14,500 HP 涡轮机。Norsk Hydro 工厂部分由 Escher Wyss 提供动力,是纳粹控制下唯一能够生产重水的工业工厂,重水是为纳粹原子弹计划制造钚所必需的成分。德国人已将所有可能的资源用于生产重水,但盟军意识到日益绝望的纳粹可能会改变游戏规则的技术进步。在 1942 年和 1943 年期间,尽管重水生产仍在继续,但该水电站是英国突击队和挪威抵抗运动取得部分成功的目标。盟军将向该工厂投下 400 多枚炸弹,几乎没有影响到庞大设施的运营。1944 年,德国船只试图将重水运回德国,但挪威抵抗运动击沉了载有有效载荷的船只。在埃舍尔-威斯的帮助下,纳粹几乎能够改变战局并带来轴心国的胜利。回到拉文斯堡的埃舍尔-威斯工厂,尤金·施瓦布一直忙于让强迫劳动者在他的模范纳粹公司工作。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近3,600 名强迫劳动者在拉文斯堡工作,包括在埃舍尔·威斯 (Escher Wyss)。据拉文斯堡市档案管理员Andrea Schmuder 称,拉文斯堡的 Escher-Wyss 机械厂在战争期间雇佣了 198 至 203 名公务员和战俘。当地林道历史学家卡尔·施魏泽尔 (Karl Schweizer)表示,埃舍尔-威斯 (Escher-Wyss) 在工厂内为强迫劳动者设立了一个小型特殊营地。由于在拉文斯堡使用了大量强迫劳动者,因此有必要在Ziegelstrasse 16的一个前木匠的车间里建立有记录的最大的纳粹强迫劳动营之一。有一次,这个营地收容了 125 名法国战俘,这些战俘后来在 1942 年被重新分配到其他营地。 法国工人被 150 名俄罗斯战俘所取代,据传,他们在所有战俘中受到的待遇最差. 其中一名囚犯是Zina Jakuschewa,她的工作卡和工作簿由美国大屠杀纪念博物馆保存。这些文件表明她是 1943 年和 1944 年被分配到德国拉文斯堡的非犹太强迫劳工。Eugen Schwab 在战争年代会尽职尽责地维持现状。毕竟,年轻的克劳斯·马丁·施瓦布 (Klaus Martin Schwab) 出生于 1938 年,几年后他的兄弟乌尔斯·赖纳·施瓦布 (Urs Reiner Schwab) 出生,欧根本希望让他的孩子远离伤害。克劳斯·马丁·施瓦布——国际神秘人
克劳斯·施瓦布于 1938 年 3 月 30 日出生于德国拉文斯堡,是一个普通核心家庭中的长子。1945 年至 1947 年间,克劳斯在德国 Au上小学。克劳斯·施瓦布在2006 年接受《爱尔兰时报》采访时回忆说:“战后,我担任法德地区青年协会主席。我的偶像是阿登纳、德加斯佩里和戴高乐。”克劳斯·施瓦布 (Klaus Schwab) 和他的弟弟乌尔斯·赖纳·施瓦布 (Urs Reiner Schwab) 都将追随祖父戈特弗里德 (Gottfried) 和父亲欧根 (Eugen) 的脚步,最初都接受机械工程师培训。克劳斯的父亲告诉年轻的施瓦布,如果他想对世界产生影响,那么他应该接受机械工程师的培训。这只是施瓦布大学证书的开始。1949 年至 1957 年间,克劳斯开始在拉文斯堡 Spohn-Gymnasium 学习他的众多学位,最终从拉文斯堡人文学院毕业。与1958年和1962年,克劳斯开始与各工程公司工作,并在1962年,克劳斯完成了他的机械工程研究在技术的瑞士联邦理工学院(ETH)在苏黎世与工程文凭。次年,他还在瑞士弗里堡大学完成了经济学课程。从 1963 年到 1966 年,克劳斯担任法兰克福德国机械制造协会 (VDMA) 总干事助理。1965 年,克劳斯还在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攻读博士学位,撰写了关于“长期出口信贷作为机械工程中的商业问题”的论文。1966 年,他在苏黎世的瑞士联邦理工学院 (ETH) 获得工程学博士学位。此时,克劳斯的父亲尤金·施瓦布正在游比以前游过的更大的圈子。After being a well known personality in Ravensburg as the Managing Director of the Escher-Wyss factory from before the war, Eugen would eventually be elected as President of the Ravensburg Chamber of Commerce. 1966 年,在 Splügen 铁路隧道德国委员会成立期间,Eugen Schwab定义了成立 德国委员会作为一个项目“在我们日益融合的欧洲为广大圈子创造更好更快的联系,从而为文化、经济和社会发展提供新的机会”。1967年,克劳斯·施瓦布在瑞士弗里堡大学获得经济学博士学位,并在美国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获得公共管理硕士学位。在哈佛期间,施瓦布是由教授亨利·基辛格,谁他后来说,是谁曾经最影响了他在他的整个生命过程中的思维上3-4数字中。📷亨利·基辛格和他以前的学生克劳斯·施瓦布在 1980 年世界经济论坛年会上欢迎前英国首相泰德·希思。资料来源:世界经济论坛在前面提到的爱尔兰时报2006 年的文章中,克劳斯谈到那个时期对于他现在的思想思想的形成非常重要,他说:“多年后,当我在哈佛学习后从美国回来时,有两个对我有决定性触发事件的事件。第一个是让-雅克·塞尔万-施赖伯 (Jean-Jacques Servan-Schreiber) 的著作《美国挑战》——该书称,由于欧洲的管理方法低劣,欧洲将输给美国。另一个事件是——这与爱尔兰有关——六国的欧洲变成了九国的欧洲。” 这两个事件将有助于将克劳斯·施瓦布塑造成一个想要改变人们开展业务方式的人。同年,Klaus 的弟弟 Urs Reiner Schwab从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毕业,担任机械工程师,Klaus Schwab 前往父亲的老公司 Escher-Wyss 工作,很快成为苏黎世苏尔寿 Escher-Wyss AG 的助理董事长协助合并公司的重组。这将我们引向克劳斯的核连接。技术官僚的崛起
苏尔寿是一家起源于 1834 年的瑞士公司,在 1906 年开始制造压缩机后首次声名鹊起。到 1914 年,这家家族企业已成为“三大股份公司”的一部分,其中之一是官方控股公司。在 1930 年代,苏尔寿的利润在大萧条期间受到影响,并且与当时的许多企业一样,面临工人的破坏和罢工行动。二战对瑞士的影响可能不如其邻国,但随之而来的经济繁荣导致苏尔寿的实力和市场主导地位不断增强。1966 年,就在克劳斯·施瓦布 (Klaus Schwab) 抵达埃舍尔-威斯 (Escher-Wyss) 之前,瑞士涡轮机制造商在温特图尔 (Winterthur) 与苏尔寿 (Sulzer) 兄弟签署了合作协议。苏尔寿和 Escher-Wyss 于 1966 年开始合并,当时苏尔寿购买了公司 53% 的股份。Escher-Wyss 于 1969 年正式成为 Sulzer Escher-Wyss AG,​​当时苏尔寿兄弟收购了最后一批股份。合并开始后,Escher-Wyss 将开始重组,两名现有董事会成员将首先发现他们对 Escher-Wyss 的服务即将结束。H. Schindler 博士和 W. Stoffel 博士将从现在由 Georg Sulzer 和 Alfred Schaffner 领导的董事会辞职。Schindler 博士担任 Escher-Wyss 董事会成员已有 28 年之久,并在其大部分服务期间与 Eugen Schwab 一起工作。Peter Schmidheiny 后来接任 Escher-Wyss 董事会主席一职,延续 Schmidheiny 家族对公司高管的统治。在重组过程中,Escher-Wyss 和 Sulzer 决定专注于机械工程的不同领域,Escher-Wyss 工厂主要从事水力发电厂建设,包括涡轮机、蓄能泵、换向机、关闭装置和管道,以及用于造纸和纸浆行业的蒸汽轮机、涡轮压缩机、蒸发系统、离心机和机器。苏尔寿将专注于制冷行业以及蒸汽锅炉建设和燃气轮机。1968 年 1 月 1 日,新重组的 Sulzer Escher-Wyss AG 公开推出,公司变得精简,由于几项大型收购,此举被认为是必要的。这包括与 Brown Boveri的密切合作,Brown Boveri 是一组也曾为纳粹工作的瑞士电气工程公司,为德国人提供二战期间使用的一些 U 艇技术。Brown Boveri 也被描述为“与国防相关的电气承包商”,他们会发现冷战军备竞赛的条件对他们的业务有利。这些瑞士机械工程巨头的合并和重组使他们的合作以独特的方式获得了回报。1968 年格勒诺布尔冬季奥运会期间,苏尔寿和埃舍尔-威斯使用 8 台制冷压缩机制造了数吨人造冰。在1969年,两家公司合并,在一个名为“汉堡”的新客船建设的帮助,世界第一艘是全空调感谢苏尔寿埃舍尔维斯组合。1967年,克劳斯·施瓦布正式走红瑞士商界,率先完成了苏尔寿与埃舍尔-威斯的合并,并与布朗博韦里等人结成了有利可图的联盟。1967 年 12 月,克劳斯将在苏黎世的一次活动上向瑞士顶级机械工程组织发表演讲;瑞士机械和金属制造商雇主协会和瑞士机械制造商协会。在他的演讲中,他正确地预测了将计算机融入现代瑞士机器工程的重要性,并指出:“在 1971 年,甚至今天市场上都没有的产品可能占销售额的四分之一。这要求公司系统地研究可能的发展并找出市场差距。今天,我们机械行业最大的 20 家公司中有 18 家拥有负责此类任务的规划部门。当然,每个人都必须利用最新的技术进步,计算机就是其中之一。我们机器行业的很多中小企业走的是合作的道路,或者是使用专门的数据处理服务商的服务。”Schwab 表示,计算机和数据显然被视为对未来很重要,这在合并期间 Sulzer Escher-Wyss 的重组中得到了进一步预测。苏尔寿的现代网站反映了这一方向上的显着变化,并在 1968 年指出:“材料技术活动[由苏尔寿]加强,并形成了医疗技术产品的基础。从机器制造公司到技术公司的根本转变开始变得明显。”克劳斯施瓦布正在帮助苏尔寿埃舍尔威斯公司转变为不仅仅是一家机器制造巨头,他正在将他们转变为一家高速驾驶进入高科技未来的科技公司。还应该指出的是,苏尔寿 Escher-Wyss 改变了他们的另一个业务重点,以帮助他们“形成医疗技术产品的基础”,这是之前苏尔寿和/或 Escher-Wyss 没有提到的目标行业。但技术进步并不是 Klaus Schwab 想要在 Sulzer Escher-Wyss 引入的唯一升级,他还想改变公司对其业务管理风格的看法。施瓦布和他的亲密伙伴正在推动一种全新的商业理念,该理念将允许“所有员工接受激励的必要性,并确保在家中具有灵活性和机动性。”正是在 1960 年代后期,我们看到克劳斯开始成为公众人物。此时,Sulzer Escher-Wyss 公司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愿意与媒体互动。1969年1月,瑞士巨头们设立了一个名为“机械工业新闻日”的公共咨询会议,主要关注公司管理问题。在活动期间,施瓦布会表示,采用专制式企业管理方式的公司“无法完全激活‘人力资本’”,他在 1960 年代后期的许多不同场合都使用了这一论点。钚和比勒陀利亚
Escher-Wyss 是一些最重要的发电技术的先驱。正如美国能源部在他们关于超临界 CO2 布雷顿循环开发 (CBC)(一种用于水力发电厂和核电厂的设备)的论文中指出的那样,“Escher-Wyss 是已知的第一家为 CBC 系统开发涡轮机械的公司,从 1939 年开始。” 继续说明已经建造了 24 个系统,“Escher-Wyss 设计了功率转换循环并为除 3 之外的所有系统建造了涡轮机械”。到 1966 年就在 Schwab 进入 Escher-Wyss 和苏尔寿合并开始之前,Escher-Wyss 氦气压缩机是为 La Fleur 公司设计的,并延续了布雷顿循环开发的发展。到 1986 年,这项技术对军火工业仍然很重要,核动力无人机配备了氦冷布雷顿循环核反应堆。埃舍尔韦斯介入了与制造和至少早安装核技术在1962年,如由本专利为“用于核电站热交换设备”和该专利在1966年为“核反应堆燃气轮机设备紧急冷却”。在施瓦布离开苏尔寿埃舍尔-威斯之后,苏尔寿还将帮助开发用于铀浓缩的特殊涡轮压缩机,以生产反应堆燃料。当克劳斯·施瓦布于 1967 年加入苏尔寿埃舍尔-威斯并开始将公司重组为一家技术公司时,苏尔寿·埃舍尔-威斯在全球核军备竞赛的阴暗面中的参与立即变得更加明显。在 Klaus 参与之前,Escher-Wyss 经常专注于帮助设计和制造民用核技术部件,例如核能发电。然而,随着渴望的施瓦布先生的到来,该公司也参与了核武器技术的非法扩散。到 1969 年,Escher Wyss 并入苏尔寿的工作已完全完成,他们将更名为苏尔寿公司,并从其名称中删除了历史名称 Escher-Wyss。由于瑞士当局和一位名叫 Peter Hug 的人进行的审查和报告,最终发现 Sulzer Escher-Wyss 在 1960 年代开始秘密采购和制造核武器的关键部件。在施瓦布担任董事会成员的同时,该公司也开始在种族隔离政权最黑暗的时期在南非非法核武器计划的发展中发挥关键作用。克劳斯·施瓦布 (Klaus Schwab) 是创立公司文化的领军人物,该文化帮助比勒陀利亚制造了六件核武器并部分组装了第七件。在报告中, Peter Hug 概述了 Sulzer Escher Wyss AG(合并后简称 Sulzer AG)如何为南非政府提供重要组成部分,并发现了德国在支持种族主义政权方面的作用的证据,同时还透露瑞士政府“知道非法交易,但'默默容忍',同时积极支持其中一些或只是半心半意地批评他们”。Hug 的报告最终在题为“瑞士和南非 1948-1994 – 瑞士联邦委员会委托的 NFP 42+ 的最终报告”的作品中定稿,该报告由 Georg Kreis 编写并于 2007 年出版。到 1967 年,作为生产钚计划的一部分,南非建造了一座反应堆,即位于佩林达巴的 SAFARI-2。SAFARI-2 是开发重水慢化反应堆项目的一部分,该反应堆将以天然铀为燃料,并使用钠进行冷却。这种与开发重水以制造铀的联系,纳粹在埃舍尔-威斯的帮助下也使用了同样的技术,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南非人最初让埃舍尔-威斯参与其中。但是到了 1969 年,南非放弃了佩林达巴的重水反应堆项目,因为它正在耗尽其 1967 年首次开始的铀浓缩计划的资源。📷储存中的南非核武器1970年,埃舍尔,韦斯被肯定深深卷入核技术,在记录看到在可用Landesarchivs巴登-符腾堡州。该记录显示了公共采购过程的详细信息,并包含有关与参与核技术和材料采购的特定公司进行奖励谈判的信息。引用的公司包括: NUKEM;乌德; 克兰茨;普鲁士;埃舍尔-威斯;西门子; 莱茵; 莱宝;鲁吉; 和臭名昭著的Transnuklear。瑞士人和南非人在这段历史中有着密切的关系,当时残暴的南非政权很难找到亲密的盟友。到 1977 年 11 月 4 日,联合国安理会通过了第 418 号决议,对南非实施强制性武器禁运,这一禁运要到 1994 年才能完全解除。Georg Kreis 在他对 Hug 报告的详细评估中指出了以下几点:“即使在 1978 年 5 月之后,当局仍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这一事实在 1978 年 10 月/12 月反种族隔离运动与 DFMA 之间的换文中脱颖而出。正如 Hug 的研究所阐明的那样,反种族隔离运动瑞士种族隔离运动指出,根据德国的报道,苏尔寿埃舍尔-威斯和一家名为 BBC 的公司为南非铀浓缩厂提供了零件,并多次向 ESCOM 提供信贷,其中还包括瑞士银行的大量捐款。这些断言引发了一个问题,即鉴于对联合国禁运的根本支持,联邦委员会是否不应该促使国家银行在未来停止为 ESCOM 授权信贷。”瑞士银行将帮助资助南非的核武器竞赛,到1986 年,苏尔寿埃舍尔-威斯成功地生产了用于铀浓缩的特殊压缩机。世界经济论坛的成立
1970 年,年轻的新贵克劳斯·施瓦布 (Klaus Schwab) 写信给欧盟委员会,请求帮助建立“欧洲商业领袖的非商业智囊团”。欧盟委员会也将赞助该活动,派遣法国政治家雷蒙德·巴雷担任论坛的“知识导师”。当时担任欧洲经济和金融事务专员的雷蒙德·巴雷 (Raymond Barre) 后来成为法国总理,并被指控在任期间发表反犹太言论。因此,在 1970 年,施瓦布离开埃舍尔·威斯(Escher Wyss)去组织一次为期两周的企业管理会议。1971 年,世界经济论坛的第一次会议——当时称为欧洲管理研讨会——在瑞士达沃斯召开。来自 31 个国家的约 450 名参与者将参加施瓦布的第一届欧洲管理研讨会,主要由来自不同欧洲公司的经理、政治家和美国学者组成。该项目被记录为由克劳斯·施瓦布和他的秘书希尔德·斯托尔组织的,后者将在同年晚些时候成为克劳斯·施瓦布的妻子。克劳斯的欧洲研讨会并不是一个原创的想法。作为作家恒河JEY Aratnam状态d相当连贯地在2018年:“克劳斯·施瓦布的“达沃斯精神”也是“哈佛精神”。商学院不仅提倡召开座谈会的想法。著名的哈佛经济学家约翰·肯尼斯·加尔布雷思 (John Kenneth Galbraith) 拥护富裕社会、资本主义的规划需求以及东西方的和解。”诚然,正如阿拉特南所指出的,这并不是达沃斯第一次举办此类活动。1928 年至 1931 年间,达沃斯大学会议在贝尔维代尔酒店举行,该活动由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共同创立,但因大萧条和迫在眉睫的战争威胁而停止。在罗马俱乐部和WEF
促成克劳斯·施瓦布 (Klaus Schwab) 研讨会成立的最有影响力的团体是罗马俱乐部,这是一个有影响力的科学和金钱精英智囊团,在许多方面反映了世界经济论坛,包括推动由技术精英。该俱乐部于 1968 年由意大利实业家 Aurelio Peccei 和苏格兰化学家 Alexander King 在意大利贝拉吉奥的洛克菲勒家族拥有的住宅举行的一次私人会议上创立。它的首批成就之一是 1972 年出版的一本题为“增长的极限”的书,该书主要关注全球人口过剩,警告说“如果世界的消费模式和人口增长速度继续保持同样的高速度,��球将在一个世纪。” 在1973 年世界经济论坛第三次会议上,佩切伊发表了对该书的总结发言,世界经济论坛网站认为这是这次历史性会议的重要事件。同年,罗马俱乐部将发布一份报告,详细介绍全球治理的“适应性”模型,该模型将把世界划分为十个相互关联的经济/政治区域。长期以来,罗马俱乐部因其对减少全球人口及其许多早期政策的痴迷而备受争议,批评者称其受到优生学和新马尔萨斯主义的影响。然而,在俱乐部 1991 年臭名昭著的书《第一次全球革命》中,有人认为,如果群众能够将这些政策与针对共同敌人的生存斗争联系起来,则此类政策可以获得民众支持。为此,第一次全球革命包含一段题为“人类共同的敌人是人类”的段落,其中陈述如下:“在寻找我们可以团结起来对抗的共同敌人时,我们想到了污染、全球变暖的威胁、水资源短缺、饥荒等符合要求的想法。就它们的整体和相互作用而言,这些现象确实构成了一个共同的威胁,每个人都必须共同面对。但是,将这些危险视为敌人,我们就落入了我们已经警告过读者的陷阱,即将症状误认为原因。所有这些危险都是由人类对自然过程的干预造成的,只有通过改变态度和行为才能克服这些危险。真正的敌人是人类本身。”此后的几年里,罗马俱乐部和世界经济论坛的精英们经常争辩说,人口控制方法对于保护环境至关重要。因此,世界经济论坛将类似地利用气候和环境问题作为必要时推销其他不受欢迎的政策(例如大重置的政策)也就不足为奇了。过去是序幕
自世界经济论坛成立以来,克劳斯·施瓦布已成为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他的大重置使审视这位坐在全球主义宝座上的人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重要。鉴于克劳斯·施瓦布在改变现有秩序各个方面的深远努力中发挥的突出作用,很难研究克劳斯·施瓦布的历史。当您开始深入了解像施瓦布这样的人的历史时,他坐在其他阴暗的精英推动者和摇摆者之上,您很快就会发现许多信息已被隐藏或删除。克劳斯是一个想隐藏在社会阴暗角落的人,他只会让普通人看到他们所选择的角色的完美呈现。真正的克劳斯·施瓦布究竟是一位善良的老伯伯,希望为人类造福,还是他真的是纳粹合作者的儿子,他使用奴隶劳动帮助纳粹获得第一颗原子弹?克劳斯是我们应该信任的诚实的业务经理,我们应该信任他为普通人创造一个更公平的社会和工作场所,还是他帮助推动苏尔寿埃舍尔-威斯进入技术革命,导致其在非法制造核武器中的作用南非的种族隔离制度?我所查看的证据并不表明他是一个善良的人,而是一个富有、人脉广泛的家庭的成员,该家庭有帮助为侵略性的种族主义政府制造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历史。正如克劳斯·施瓦布 (Klaus Schwab)在 2006 年所说, “知识很快就会无处不在——我称之为全球化的‘谷歌化’。不再是你知道什么,而是你如何使用它。你必须成为一个引领者。” Klaus Schwab 认为自己是一名领跑者和顶级牌手,不得不说他的资历和经验令人印象深刻。然而,当谈到实践你所宣扬的东西时,克劳斯被发现了。世界经济论坛优先事项清单上的三大挑战之一是不扩散核武器,但克劳斯·施瓦布和他的父亲欧根在经商时都没有遵守同样的原则。恰恰相反。今年 1 月,克劳斯·施瓦布 (Klaus Schwab) 宣布,2021 年是世界经济论坛及其盟友必须与群众“重建信任”的一年。然而,如果施瓦布继续隐瞒他的历史以及他父亲与 1930 年代和 1940 年代埃舍尔-威斯的“国家社会主义模范公司”的关系,那么人们将有充分的理由不相信他越权、不民主的潜在动机。伟大的重置议程。在 Schwab 的案例中,证据并不仅仅指向糟糕的商业行为或某种误解。相反,施瓦布家族的故事揭示了为了利润和权力的基本动机与种族灭绝独裁者合作的习惯。纳粹和南非种族隔离政权是现代政治中领导力最糟糕的两个例子,但施瓦布家族当时显然看不到或不会看到这一点。就克劳斯·施瓦布本人而言,他似乎帮助清洗了纳粹时代的遗物,即其核野心和人口控制野心,以确保更深层次议程的连续性。在 Sulzer Escher Wyss 担任领导职务期间,该公司寻求帮助南非政权(当时是世界上与纳粹关系最密切的政府)的核野心,保护 Escher Wyss 自己的纳粹时代遗产。然后,通过世界经济论坛,施瓦布帮助恢复了二战后受优生学影响的人口控制政策,当时纳粹暴行的曝光迅速使伪科学声名狼藉。有什么理由相信克劳斯·施瓦布,他今天的存在,反正已经改变了吗?或者,他仍然是为确保一个非常古老的议程继续存在而进行的长达数十年的努力的公众形象?关于施瓦布先生行为背后的真正动机,应该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可能是对人类未来最重要的问题:克劳斯·施瓦布是在试图创造第四次工业革命,还是在试图创造第四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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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ust1688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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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市操作 10個境界
股市如武林江湖,有莽撞的初生牛犊,有会点三脚猫功夫就狂妄自大的毛贼,有闻鸡起舞的进取者,有的功夫高强却作恶多端,也有的侠肝义胆仗义行善,更有为国为民悲天悯人的大侠客。第八、九、十级境界,心向往之!看到自己的层次,多反思自己,与君共勉。
股市众生,千姿百态,千差万别。炒股很简单,简单到只要认识几个数字就可以,炒股很难,难到有些人摸了十几年也不知道怎样从股市中赚钱。尽管没有权威部门给股民进行职称评定,但股民的操作水平确实存在着高低等级,不然的话,为什么有的人能赚的盆盈钵满,多数人却输得一塌糊涂?从横冲直撞、盲目跟风、在“追高套牢、等待解套、换股再套”的轮回中不能自拔的不知不觉者,到气定神闲、潇洒自如、视股市如提款机的先知先觉者,期间的艰辛和差异,恐怕只有身在股市中的人才能深有体会。
此前看过很多不同的给投资者划分级别的版本,感觉都不太确切,原因在于等级划分者本人的水平和境界高低值得推敲,在此基础上作出的等级标准除了能够窥探划分者个人的水平之外,不具多少权威性。和其他行业完全不同,股市是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地方,不论是股票的走势还是投资者水平的划分,其实都是一家之言而已。这种情况和佛、道之中的修炼十分类似,千古以来,修炼者如麻如黍,但什么是真正的悟道当然只有真正的悟道者才会明白,而真正的悟道者是屈指可数的。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句话首先说明的是道的可贵甚于生命,其次是悟道要经过毕生的努力,悟道之难可见一斑。
佛教的经书浩如烟海,谈佛论道的书汗牛充栋,谈的最多就一个“空”字,《老子》中讲“为学日益,为道日损。”和“无为无不为”,经过长期的观察和亲身的体验,简易现在根据佛法中的“空”和《老子》的“损”和“无”的精神,将投资者按操作水平、境界高低也划分为10 个级别。当然,鉴于简易的水平和理解能力有限,这个划分标准也一定留有简易的主观印记,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真正悟道者的共同检验。
第一级:初战告捷,豪气冲天
新股民,有了一点闲钱,不屑于银行的低利率,想在股市里“钱生钱”,于是像模像样的开了户,此时对股票交易规则、股市运行规律、股市术语、技术指标等知之甚少或完全不知,这个时候的买卖很随意,仅凭感觉,盈亏全靠运气。
这个时候的表现更多的是好奇、兴奋,也比较虚心,能够虚心像周围的人请教,准备在股市上大干一场。这个时候运气往往不错,大多会赚一些小钱,很多人会因此感叹原来在股市赚钱这么容易。赚钱的主要原因恰恰是心态比较单纯,就像刚出生的婴儿。
第二级:迷信专家,上当受骗
轻松赚到小钱之后,开始加大投入股市的资金,炒股的知识也比以前懂的多了,知道一些证券基本常识和简单的技术指标,幻想在股市发大财,殊不知这个时候厄运却悄悄来临。在度过初入股市的一段兴奋期后,但懂的多了,却不赚钱了,此时才发觉在股市投资赢利并非想象中的容易。
发现炒股还真的不简单之后,往往变成自己拿不定主意却喜欢盲目跟风操作的投资者。往往会轻信老股民,尤其迷信各类股评、“专家”和知名博客,成为其忠实的追随者,并且爱打听所谓的内幕消息。经常关注各类媒体的股评文章或电视广播里的股评节目,也是各类股评报告会的常客。天真的期盼股评人士为自己的股票投资出谋划策,但最终结果多是失望大于希望。
这个时候的操作毫无主见,别人怎么说就怎么做,像无头的苍蝇那样乱撞。喜欢跟热点,盲目跟风并短线操作,以为这样才安全。操作上带有很大的盲目性和随意性,自然成为庄家拉高出货,打压吸筹的牺牲品。亏钱很容易,赚钱很难。
第三级:价值分析,镜中花水里月
太多次的轻信、受骗之后,不敢再盲目相信别人了,求人不如求己,但这个时候往往对技术分析知之甚少,一般会开始热衷研究上市公司基本面、政策面,也就是所谓的基本面和价值分析。但公司基本面受管理者水平、上下游行业景气度、国内、国际政治、经济形势,甚至是股市大市环境影响巨大,一般投资者很难探寻究竟,而公司财务数据作假严重,不可轻信。
大盘顶部,基本面所有的消息都是好的,还有人给你描画美好蓝图,相信基本面只会让你在高位站岗;大盘底部,基本面所有的消息都是坏的,还有人给你自残的理由,相信相信基本面只会增强你认赔卖出的勇气;在股市的大底部和大顶部,你只能反着做,否则你将死的很惨,但反着做的理由别人给不了你,基本面给不了你,只有通过自己的研究,在技术面中寻找蛛丝马迹。
迷恋基本面和价值分析,其实也是外道。虽然这方面最让人激动的榜样就是“股神”巴菲特,让一大批人趋之若鹜。其实,价值投资不是不好,而是投资价值需要专业的投资价值分析和细致完善的实地考察、市场调查手段,这方面机构、大资金更有优势,另外,巴菲特并非简单的价值投资,其盈利模式更适合机构、大资金而不是散户,相对于技术分析的直观、高效,散户根本不具备有效价值分析的能力,在此基础上大谈价值投资无异于天方夜谭。
在基本面和价值分析的结果和市场真实走势出现巨大的反差甚至恰好相反的问题时,常常不知所措,价值分析成为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及。而在基本面分析方法不灵时,又只得求助于技术分析方法。
第四级:苦练技术,屡战屡败
在价值分析上碰壁之后,意识到只有不断的提高自己的技能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于是开始刻苦用功,努力学习各种知识和操作技巧。开始迷恋研究技术指标或某种技术分析方法,但一知半解,对股市渐渐有了自己的认识,但不清晰,也不太准确。
由于股票的技术包罗万象,太多、太活。有些人在刚弄懂几个技术分析指标、形态或方法(一知半解),就认为翅膀已硬,自以为懂了很多,好为人师,喜欢评论股票,想当然的成分居多,所以成功率并不高。仍然亏钱,主要原因---- 知道一点比不知道还糟。
这个时候,有些人很容易被一些玄虚的理论误导,堕入外道:比如江恩理论、波浪理论,或者迷信某个神秘的技术指标,包括什么LEVEL数据,其结果仍然是在股市中屡屡碰壁,以至于最后连自己都怀疑股票技术分析方法是否还有效。
这个时候的操作,有时短线、有时长线,试过各种方法,有时赚,有时亏,经常坐过山车,到头来都是纸上富贵。懂得越来越多,资金越来越少,信心越来越小。失败的原因在于技术指标只是概率,而且永远滞后于行情,试图用某一个技术指标或某一种技术分析方法预测行情,根本就是一个伪命题。如果你希望把这个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变成现实,现实当然总是白费力气。
这个阶段的结果,要么走入死胡同,陷入外道,要么彻底对技术绝望,沦为技术无用论。
第五级:迷惘轮回,股海无边。多数散户的最终归宿
学习了��种知识,经历过各种行情,经过了大涨大跌,试过各种各样的方法,但处处碰壁,吃过各种苦头,怎么努力都不见提高,钱赚了又赔掉,或者越来越少,即使赚,也不太多,而且很辛苦,陷入非常迷惘的状态,好像是处在一个陷阱或者重重迷雾之中,看不见进步,也看不到希望,也不知道何时能够走出。
这个时候,股市好像总是跟自己作对,信基本面基本面也是假的,信技术时技术无用,不信技术时技术反而管用。别人不可信,自己没自信,技术不可信,价值不可信,看什么都不对,怎么做都是错的。更可气的是这个时候发现原来网络、电视、媒体上的专家、都是大忽悠,周围“高手”的情况其实也和自己差不了多少,信心低落到了极点。
现在,股市在你眼里已经不再是刚开始时“遍地是黄金”的感觉,反而发现是遍地都是陷阱。股市是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地方,只要想说,谁都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听起来也都象那么回事,所以,股票市场里充满了一知半解和盲人摸象式的评论。同时,股市又是一个金钱的角斗场,一些心怀叵测的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股市里也就充满了谎言和欺骗。
许多人会困惑,为什么刚开始炒股时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还能赚到钱?真的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吗?显然不是。真正的原因恰恰是把简单的问题搞复杂了。所以,一般人很容易被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大部分人都会先后进入这个阶段,而且遗憾的是,超过80% 的人一直会停留在这个层次中,永远也不会走出,有的会重新回到第二、三、四级的阶段去,堕入苦海轮回,不能解脱。有些人也许会因为彻底失望而退出股市。
这个过程,别人帮不了你,你只有自己帮助自己。(以上 5 类投资者不属于高手级投资者,时间久了投资者将会发生裂变,一部分人可能走火入魔,变成神经病患者、成为废人,还有少数人容易转变成股评家,贩卖自己一知半解的技术,或变成职业骗子,从炒股赚钱变成赚股民的钱。为了保持级别的连贯性,这些人都列入等外级,放在文章的最后。只有极少数(整体不到 10%)有悟性、对技术孜孜以求、勇于战胜自己的人才能晋升到更高层次。会不会转变和需要多长时间要看你的悟性和努力。)
第六级:技高一筹,风光无限。常见高手的最高境界
有少部分悟性较高的投资者,一般是有较长股龄、经验丰富的老股民,在实战积累的基础上融合各种理论形成了一套独特的、完整的、适合自己风格的交易系统或操作体系,并且能够把它们运用得得心应手。也有一些人,能够熟练的应用某一项技术,赚钱概率较高,或者有的掌握了某种绝招,也能做到亏少赢多,进入一般人难以企及的高手行列。
由于股票技术没有权威的标准,只要想说,任何人都可以发表自己的看法,这个阶段的人尤其喜欢说话,期望获得别人的承认,喜欢预测和向别人推荐股票。有道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事实上是越不懂的人越喜欢说,所以,市场里的声音更多是“半瓶醋”贩卖的盲人摸象、自以为是的言论,让人眼花缭乱。
很多人的自我感觉相当不错,但表面上风光无限的背后,他们应该知道钱赚的并不轻松,赚钱的概率并不如想象的那样高,盈利幅度也不是很高,正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种状况会持续很长的时间,技术也很难再有突破和提高。仍然会经常止损,而且感到痛苦,具体多长取决于你的悟性和努力。原因就在于此时并没有找到投资的真理,理念和技术上都还有缺陷,所以仍然会遇到许多不能解决的问题。
这一级是一般高手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能够到达这一级的人不会很多,比例不会大于10%,一般常见的高手绝大部分属于这个级别,这里面当然也有层次高低的区别,限于篇幅,不再细分。同样遗憾的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一般也会终生停留在这个层次,
这种的局面比上一级更难打破,除非有悟性、真正谦虚的人,某一天恍然醒悟,开始重新审视股市和自己,能够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并下决心战胜自己,回归简单、轻装上阵的时候,你才能象更高的目标进发。
第七级:为道日损,有舍有得。向更高目标迈进的必经之路
佛教的经书浩如烟海,谈佛论道的书汗牛充栋,谈的最多就一个“空”字,只有万缘放下,最后连那个“空”��空掉的时候,才有可能得道证果。《老子》中也讲“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於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常说的舍得,有舍才有得,正是最简单的道理。有道是,三教同源,万法归一,股法当然也不例外。所有的这一切法门都是放弃,放弃,才能返本归源。
炒股是个系统工程,理念、技术、心态,短了哪一个都不能成功。技术和心态相辅相成,离开任何一个,都是妄谈、扯淡!这就是许多人努力了很多也不能成功的主要原因。理念尤其重要,因为理念是方向,勤奋是必要的,但如果方向不对,就成了南辕北辙,到头来自然白费力气。
这一级要做的就是确立正确的方向,就是化繁为简的过程。只有少数人能意识到是理念出了问题,也就是走错了努力的方向,开始探寻正确的理念,有针对性的潜心研究技术,开始学会放弃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再听股评,不再听消息、也不再听假高手意淫的鼓噪;不再和市场去拼命,也不再奢谈战胜庄家,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再盲目自大,知道首要要战胜的是自己;放弃短线,择选中线波段,学着看大盘做个股。不再理会什么玄虚的波浪理论、江恩理论或其他乱七八糟的所谓的理论,也不再迷信某个神秘的技术指标,包括所谓的LEVEL数据。当然,这不等于你不再关注基本面的一些数据,而是仅仅需要公开的免费数据就可以了,其实所谓的高价数据本来就是以骗钱为目的的,本身不具备公开宣称的那样的价值。
这个阶段结束的标志是理念的成熟和技术的化繁为简。最接近于“道”的理念应该是:以技术分析为主、基本面分析为辅,中线波段为主、适长则长适短则短,看大盘炒个股。牛市满仓赚钱,熊市空仓赚股。技术呢,是在道琼斯理论指导下,以均线为主,以趋势线、形态分析为辅,并参考成交量、KDJ、MACD、BIAS等几个最常用的辅助指标。
我并不否认有人喜欢做短线,也有人适合做短线。但是,我要说,如果拿武术上的术语来说的话,做短线的人,好比是战场上砍来杀去的“刀客”,哪一个不受伤乃至伤痕累累?惟独一年操作一到四次、做大行情的人,好比是一般不出手,一出手便“一剑封喉”的“大侠”,才能气定神闲。所以,我们要做就做大侠,不做刀客。多做大侠,少做刀客。
此时,你已知道预测是不对的,但你还是喜欢预测,虽然你的预测得到验证的概率越来越高,但有时难免会犯一些小错误。在旧的技术体系打破之后,新的技术体系还没有建立之前,有些人往往会出现因为偶然失误导致大幅亏损甚至是赔光了的惨痛经历,这就是“体验风险阶段”。不要怕,这也许是你大成之前的最后考验,也许是必须的,请千万不要放弃。
这一级是基础,只有过了这一级,你才有可能向更高的目标迈进。后面的级别和前面的级别的不同,前面的级别,因为个性和悟性的不同,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通过方式,各个级别或有跨越,或有反复,而后面的级别,必须一级一级的过,而且更加漫长。
悟道很难,如果你始终不能觉悟,但还想进步,还想继续提高自己赚钱的能力,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变通的方法:你做不到化繁为简,但你可以做到相信简,你如果还没做到,或者对以上说法还有疑问,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还没有通过这一级。
第八级:浴火重生,脱胎换骨。化繁为简之后的再超越
需要顿悟,也需要渐修。找到正确的投资理念和最简单有效的技术,还只是新的起点,后面的路还很长。从下决心这样做,到真的很自然的这样做,再到自己摸索出适合自己风格的交易系统或操作体系,其间都会有一个艰苦磨练的过程。才能把自己总结出的技术融会贯通、熟能生巧,技术和心态才都趋于成熟。
在大势上升的时候,个股操作的成功率提高很多,只是存在赚多赚少的问题,你会发现自己已经很长时间不再赔钱了。在大势不好的时候,会及时撤出休息,虽然这时有些无所事事,感到寂寞,仍有再次冲进去的冲动,但已知道空仓是必要的,也能管住自己的手了。顺势而为更加得心应手,对买入卖出点的把握更加精确,但仍有些偏差,需要依靠超乎常人的忍耐避免技术上的不足,困惑已不多,但仍感觉到痛苦。
此时使用的技术不再象从前那么多,但也因此避免了因使用多种技术而结论不一致导致无所适从的尴尬,可靠性反而增强了很多,头脑更清晰了,自信心更足了,根据技术面的结果,结合政策面、个股基本面、资金面、投资者心理等多方面的分析,综合分析之后,虽然不再预测,但对行情却越来越有感觉,对股市的整体走势判断越来越准确。
理念定型之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找到了最关键的技术,进步很快并取得突破。这个时候,你的身心都已经发生巨大的转变,虽然你的理念和技术已经今非昔比,赚钱越来越容易了,但你却甘于寂寞,不再喜欢卖弄了。你已经清醒的知道,炒股只是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赚钱是副产品,是一种奖励,是你本来就应该得到的。
技术分析的三大假设之一是市场行为包容消化一切信息。此时,完全依靠技术就可以获利,你更相信技术了,此前我们常听到的一句口头禅是:“技术分析不是万能的,但是不学技术是万万不能的。”现在这个时候你会明白,这句话是多么的浅薄,这只是没学好技术时的一句自我安慰的话,以前技术失效的主要原因在于用错了技术或者技术不到家,这不是技术的错,而是当时技术分析的能力不足。现在你做到了仅仅凭借高超技术就可以稳定的赚钱,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技术的确是万能的。
这一级最大的特征是开始放弃预测,而是知道趋势才是最重要的,知道顺势而为的重要性,也理解了有所为有所不为。不再预测,更重视规则,然后在规则的指导下对过去和现在的走势做相对客观的评估,并分析未来可能的走势同时做好应变的计划。炒作股票看重成功的概率,没有把握绝不轻易出手,忍受着寂寞,时机一到,出手不凡,则必定做到“稳、准、狠”。
成功标志:从此再不愿评股,更知道每一战都异常艰辛,胜负的关键更多在细微之处。如果有人问你明天如何?你会很认真的说:“明天股市肯定波动!”
第九级:人股合一,道法自然
技术的最高境界。均线舞者,趋势之王。“无招胜有招,摘叶当飞镖!”
技术分析的三大假设之二是价格呈趋势变动,这是进行技术分析最根本、最核心的因素。而最直观和最有效的反映趋势的指标就是均线和趋势线,经过国外股市200 年左右的积淀,趋势线已经是一种成熟的技术,但是均线只是在微型计算机大规模应用和普及之后才出现的,在此之前由于计算的繁复,使之成为不可能的事情,更不用谈能有什么完善的均线理论了。只有随着电脑的普及和均线的普遍运用,均线理论的创新和超越才成为可能。
现在,我们可以坚信,真正的技术上的突破一定是在均线使用方式、方法上的突破。均线理论才是最接近于道、最能反映顺势而为理念的理论。可惜的是,迄今为止,均线的普遍应用最多不超过30 年的时间,所以,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目前都还没有公开的成熟的均线理论。但这也使我们得以站在和西方发达国家同一个起跑线上,有志于此的朋友们,我们应该自觉的肩负起均线理论的创新和超越的重任!
武术的最高境界是:“无招胜有招,摘叶当飞镖!”说得是到了无招的境界,随便拿什么都可以当武器。其实,做股票何尝不是如此?我们需要的应该是类似李小龙“截拳道”那样最有效、最直接的盈利模式。均线是最普通、最常见的、任何一个哪怕是最简单的免费软件都有的指标,但在你眼里均线已经不是常人眼里的模样,不需要在参数上纠缠,不需要过多的修饰,只要均线在你眼前,你很清楚趋势在什么状态,正常不正常。不仅如此,即使你不用均线,用最普通的KDJ和MACD,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但你的用法和其他人截然不同,你不再关注是否金叉死叉,也不在关心红柱绿柱的长短,但却更加可靠有效,其他任何一个指标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此时,你对股市的波动运行方向的把握相当准确,高屋建瓴笑看风云,如行云流水一般的洒脱。遵守规则时不再痛苦,而成为自觉的行动、自然的反应,真正能做到“手中有股,心中无股;”“不以涨喜,不以跌悲”,顺势而为,知行合一,自然而然,随心所欲,到达“无招胜有招摘叶当飞镖”的境界。
趋势越来越清晰,现在看股市,你会突然发现自己有了洞若观火的感觉,仿佛戴了一个透视眼镜,每在关键时刻,你都可以看见主力机构或庄家的身影,以前认为他们是刻意为之,现在看来他们也许是不得已。看股市众生,也越来越明白。你能看出高手的缺陷和所处的状态,知道大多数斩钉截铁的评论不过是盲人摸象的胡话而已,因为你自己经历过那时的状态;你能知道政策的真实意图,因为你曾经站在管理层的角度思考过同样的问题。你知道什么样的话是真话,什么样的是假话,什么样的话是无可奈何的,什么样的话是身不由己的。
炒股不再是技术,而是一种艺术。在你眼里,股市的一切都是自然现象,违背自然规律必然就会受到它的惩罚。股市开始具有生命力,好股票的走势具有天然的美感,股价的起伏就像在均线之间跳舞,而你感觉自己的舞姿越来越越优美了。
到达这一级非常不容易,很早就看到一篇文章,说炒股如修行,知道应该是这样,但当时没有多少真切的感受,经过十多年的磨练才知道,这句话一点都不假;修行真的不容易,智慧如释迦牟尼佛者,在菩提树下“悟道”之前,也经过了12 年的外道修行,其实,佛祖在这 12 年当中只做了一件事,就是“知非即舍”,意思就是知道不是道就舍弃了。所以,我等肉眼凡胎,在炒股中吃点苦头,真的不算什么。
大家都知道爱迪生成功发明电灯之前经历了了 7000 多次失败,这一点,我深有感触。我在黑暗中摸索的时候,常常对朋友感慨:我不是在炒股,而是象做学问一样研究股票,这个过程和爱迪生发明电灯一样的艰难。股票的技术很多,从什么都学习研究,到最后几乎全部放弃,均线的技术很活,从认准均线到悟到神奇的均线理论,期间的艰辛绝不亚于爱迪生发明电灯的过程。
第十级:超然股外,功德圆满。技术和人性的双重圆满
已称得上世外高人,无为无不为。
技术出神入化,心态宠辱不惊,无为无不为,纵情山水,超然物外。股如人生,人生亦股,人性和股性都到达圆满的境界,从此看透股市,参悟人生,接近于“股神”的境地。
尽管你每次战斗都谨小慎微,但你的实际成功率确是非常的高。股市就像一个你非常熟悉的朋友或情人,你可以感到它的呼吸,它的心跳。每天看盘,它都会对你窃窃私语,这是一种灵魂上的沟通,以至于你无法用清晰的语言来向别人说明,如果你尽力说,人们就会认为你是精神病,实际大家的看法也没错,股市本来就是精神病。熟悉你的人认为你很神奇,你的每次操作对他们来说有种惊天动地的感受,而对你来说,什么也不是,你非常平静,你只是认为应该这样做,甚至在操作时,你什么也没想,只是灵机一动就做了,但却经常胜利。这时你会有机会操作大资金,如果作庄,你控筹相对少,但盘面却控制的更理想,拉升时也是用的资金少,高度却很高,出完了货,股价还要升一段,业内人看来不可思议,皆叹你有惊天动地之能。只有你自己知道,你不过是一粒尘土,何德何能?不过是顺天应人,偷天功为己有罢了。修练成功的标志,操作能做到天人合一,随心所欲,成功率却高于许多高手。
这个时候,在你的眼中,股市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模样了,人生也已不再是过去的人生。你把它看成是人的一生,人类的历史,经济的起浮,万事的兴衰。此时你不仅知道股市会如何,你更知道人生会如何,社会会如何,对世间万物,你有种半仙的感觉,你可以看到自己的未来。因此,你会更敏感花开花落,云飞雾起,你会更感叹世态的炎凉,人间的劳苦。你会感受只有大自然才是最完美与和谐的,只有在山水间才能体会到生命的意义,才能得到心灵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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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yfan7896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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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进步的认知牢笼:“机器换人”与社会奇点
技术创新会不会导致大规模的结构性失业?如果未来生产不再需要人类参与,那么人类将何以为生?在以人工智能为核心的新一轮技术革命中,“机器换人”问题再次引发各界的强烈关注。
从历史经验来看,结构性失业是技术革命中经常发生的事情,但这种危机不会持续太久,新就业岗位会随着经济恢复很快涌现出来,失业率也随之大幅下降。这是因为,新技术在消灭旧工作岗位的同时也在不断创造新职业。不断革新的技术提高了生产力水平和生活水平,是人类社会走向更加繁荣的前提。
在马丁·福特看来,上述观点没有看到人工智能与以往技术的根本性区别,有些过于乐观了。在2015年出版的《机器人时代:技术、工作与经济的未来》中,福特提出,“智能机器能否有一天侵蚀一般人的工作,揽去经济运行的大部分工作,这个问题不能从历史中学到,而是要由未来的技术本质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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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工智能的技术本质
人工智能,顾名思义,是一种特定意义上的能思考的机器。随着三维视觉、自然语言、深度学习与逻辑推理等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计算机已经具备了有限智能。或者说,计算机已经能够在非常有限的意义上做出决定和解决问题。这意味着,智能化机器不再是机械的、“盲目的”生产工具,而是逐步发育成完备的生产者,具有了全面替代人类劳动的可能性。
按照技术哲学的观点,劳动是工具、动力与智慧的结合。同时具备三种元素的人类是天然的、完备的劳动主体。在没有发明工具之前,人类以自身肢体为工具,以生物能为动力,在大脑指挥下完成劳作。后来,工具的发明和技术的发展,不过是人体器官的延长或投影,是上述三种元素的拓展。比如,在学会制造石器和铁器后,这些工具性技术替代和延展了人类肢体的能力,但它们不提供动力和智慧。进入蒸汽和电力时代后,动力性技术获得突破性发展,机器逐步成为生产的动力来源,但劳动的指挥、协调和控制权力仍然为人类独有。(黄欣荣,《人工智能对人类劳动的挑战及其应对》,《理论探索》:2018年第5期)最近几十年来,人工智能技术飞速发展,使得人类劳动最后和最重要的元素——智慧,逐步被其替代。产生一定智慧后,智能化机器就集齐了劳动三元素,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独立地劳动,并有可能成为像人类一样完备的劳动主体。这是人工智能与之前技术的本质性区别。它使得人与机器的关系发生了根本性转变:原本机器只是帮助人类提高生产力的工具,智能化机器却把人类挤出了工作领域。
当然,上述观点仅限于理想的或未来的人工智能。从历史和现实经验来看,人工智能显然没有达到如此高的水平。并且,有人严重质疑,机器能否发展出足以媲美人类的智慧?对此,福特的回答是,机器没有必要达到与人平齐的智慧水平,仅仅凭借有限的智力,就可以在绝大多数工作岗位上超越并替代人类。这一判断基于以下三个理由:首先,智能化机器不需要跟最优秀的人类竞争,也不需要具备人类的全部才能。它只要在某一项能力上(如速度、力量和精准度等)比大多数普通人类强,就能造成人类的大规模失业。其次,信息技术的可复制性强。如果一台机器达到了一定水平,它的能力就可以轻易地复制到千万台机器上,使低于这一水平的人类劳动者失去竞争力。再次,信息技术是一种真正的通用性技术,其触角延伸到经济社会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在以往的技术革命中,在某个部门被机器替代的人类可以转移到其他部门,但是人工智能可以应用于几乎所有部门,人类将无处可逃。从某种意义上来看,理想的人工智能对人类劳动的替代是全面而彻底的。
福特进一步指出,虽然当前人工智能的智慧水平不值一提,但不要忘了,其能力(数据和算力)的增长速度是指数级的。在过去几十年,人们就曾因为忽视这种增长速度而做出一些错误判断。
在上世纪中叶,计算机技术刚刚起步的时候,已有学者敏锐地洞察到这种技术的负面性。如1964年的“三重革命”报告指出,以电脑化为核心的技术革命,会使一个经济体“通过机器实现无限输出,而整个过程无须人类参与”,其造成的结果将是大量失业,贫富差距急剧扩大,最终消费者购买力越来越低,对商品和服务的需求下降,无法继续推动经济的增长。诺伯特·维纳——信息技术的早期开拓者之一——则在1949年(第一台真正的通用电子计算机研制成功后三年)撰文讨论计算机和自动化技术的未来。维纳认为,“如果我们能简单明了地做成一件事,那这件事都可以用机器来完成”。这最终可能导致“一场十分残酷的工业革命”,即机器能“使从事日常工作的人们的经济价值降低到雇主们花任何低价都不愿意雇佣的程度”。
讽刺的是,这些观点没有得到当时数据的支持,因此很快就被人们遗忘。的确,二战后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迎来了一段长达30年的黄金时期,不仅失业率低,而且工资稳步提高。此时,计算机和自动化技术是提高生产力和促进经济繁荣的主要动力,其影响主要是正面的。
但经过几十年的指数级增长和力量积蓄后,以七十年代为拐点,信息技术对劳动和就业的破坏性影响越来越明显了,福特归纳为七个方面:(1)工资停滞,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与工资的增长不再同步,甚至很多工人的工资还有所下降;(2)劳动收入占国民收入的比重下降,而企业利润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不断攀升;(3)劳动力参与率不断下降,消极的失业者退出劳动力市场;(4)就业机会减少,无就业复苏成为常态,长期失业飙升;(5)贫富差距急剧扩大;(6)应届毕业生收入减少和就业不足;(7)不少中产阶级职位消失,就业市场越来越两极分化,兼职工作越来越多。这七个方面都是美国社会面临的严重问题。
遗憾的是,人们倾向于将上述问题归因于全球化、工会衰退和民主政治等因素,技术因素在重要性排名中很难挤进前三。更进一步地说,人们对这一观点——“技术进步对人类社会具有负面影响”,还缺乏充分的认识,远没有意识到“机器换人”的深远后果。
二、“机器换人”的后果
人们总是深信技术创新的积极意义,总是把它与收入增长、生活水平提高和经济繁荣联系在一起。基于前文的分析,我们已经看到,信息技术的发展带来相当多的社会问题。如果人工智能的发展重点是最终取代人类劳动,那么它所产生的经济与社会后果是极为严重的。简单来说,当越来越多人失去工作(以及好工作越来越少),人们的收入水平会不断下降,社会的总购买力也随之下降,社会总体的消费需求增长乏力,最终经济增长无法持续。
对此,有一个故事经常被人们提起。公司老板与工会主席共同参观工厂,老板指着一条流水线对工会主席挖苦道:“你怎么让这些机器交工会会费?”工会主席则不假思索地回应道:“你要怎么让它们买你的车?”这个段子提醒人们,劳动者同时也是消费者,并且依赖工资收入购买商品和服务,而劳动者没有收入就没有消费。与人类不同,机器不要求老板支付工资,但它也没有消费能力。当“机器换人”的规模达到一个临界点,当足够多的人类因为失去工作而失去消费能力,整个社会的消费支出就会萎缩。这时候,少数最富有的人还保有很强的消费能力,但其规模太小,不足以改变总体消费萎缩的趋势。机器人不止不会消费,还不会纳税。没有了税收,政府就无法作为。个人与政府是创造最终消费的主要实体。如果这两者都没有能力消费,那么经济就无法运行下去。也就是说,“机器换人”不止消灭人类的工作机会,还摧毁整体的消费需求,进而成为阻碍经济增长的巨大障碍。
这一说法不是危言耸听,“机器换人”的影响远超人们的想象,覆盖面极大。依照传统的观点,只有那些重复性、常规性和可预测性的劳动才容易被机器替代。因此,“机器换人”首当其冲的受害者是低学历和低技能的体力劳动者。那些拥有高学历和高技能的知识性人才,大可以高枕无忧。福特击碎了这一幻想。他指出,人工智能对工作机会的威胁,已经超出了传统意义上的常规工作范围,几乎所有工作都将逐步被拉入常规和可预测的范围。就在当下,新闻记者、律师、医生、会计师、教师和银行职员等知识性职业,已经越来越无力抵挡人工智能和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比较而言,高学历和高技能人才对新技术的适应能力更强一些,可转换的职业空间也大得多;对于低学历和低技能的劳动者来说,一旦被机器替代,就很难向上流动了。
事实上,人工智能对就业的影响,首先作用在中等技术水平的职业上,并随着智能水平的提高和应用范围的扩大,逐步向高技术水平和低技术水平两个方向同时蔓延。打个比方,人工智能就像一把从职业系统中间打入的楔子,在不断敲击和深入的过程中,向上下两个方向同时挤压,破口越来越大,上下之间的鸿沟也越来越深。其结果是,低技术水平的劳动者不断积压,留给他们的工作岗位越来越少、越来越差,其跨越鸿沟向上流动的可能性越来越小;而高技术水平的工作也被不断侵蚀,高技能职业不断受到冲击,其从业者逐步跌入鸿沟、坠向底部。人工智能技术在加速发展,楔子切入的速度也在加快,机器吞噬工作岗位的速度也在加快。
那么,本轮技术进步能够创造足够多的新职业么?直觉、创造能力、非理性的联想能力,以及同理心和关系运营等能力,都被视为人类独有的天赋,属于人类相对于人工智能的比较优势所在。这些天赋能力可否转化为大量的新职业、供人类栖身呢?首先,从目前的状况来看,绝大多数人类在上述天赋上表现普通。其次,人工智能现有的发展水平已经呈现出一定的创造性和推理能力。比如,近几年,人工智能在围棋项目中战胜了所有人类棋手,并被认为具备了远超人���的棋力;康奈尔大学的学者发明了一种软件程序,可以独立地进行物理观察,还“发现”了物理定律;还有一些软件程序创作了艺术水平很高的音乐和美术作品,等等。再次,情感和关系的商业化因为有悖于伦理而饱受批评,也难以转换为新的职业。显然,新职业的创造效果难以令人乐观。
在福特看来,人类必须打破传统认知的牢笼,放下盲目的幻想,认清人工智能的技术本质,并在此基础上探讨政治和社会的应对措施。如果任由人工智能技术不加限制的发展,那么预言中的糟糕未来就会成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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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对策与奇点
事实上,不存在毫无节制的技术增长。一般来说,制约技术增长的因素主要有三个:技术本身、资本动机和社会政策。从长时段来看,人类的技术水平保持总体增长的趋势,但其发展过程并非一帆风顺。技术发展过程中总会出现一些瓶颈期和低谷期。不过,福特对信息技术维持高增长抱有很强的信心。幸好技术不是孤立的存在,它“附属于资本、嵌入于社会”,因此资本动机与社会政策成为限制技术无节制增长的主要因素。
在人们讨论技术革命的影响时,经常将技术视为能动的行为主体,忘记了技术被人掌握和操控的事实。当今世界,数字技术的知识产权大多属于私人资本和少数大公司。在资本主义社会,技术在很大程度上依附于资本,是资本增值的手段。按照资本的逻辑,当技术创新有利于其增值时,就不留余力地推动技术发展;但当资本意识到技术创新有害于或无益于其增值时,就会压制或减缓技术发展的速度。从目前的实证研究来看,资本在推动“机器换人”时会在成本方面做出权衡。中等技术水平的工作岗位首先被机器替代,就是基于替代成本和技术成熟的考量。可以说,资本动机是影响“机器换人”进程的最重要的因素。
福特对于技术附属于资本的状况颇有微词。他认为,一小撮精英能否拥有社会积累的技术资本,是一个基本的道德问题。科技知识理应属于全人类所有,技术发展的红利应当由全人类共享。数字技术发展到今天,离不开几百年来无数个人和组织的努力。尤其是,当代信息技术的成就既是数千年来人类文明的结晶,也是近几十年来公共资源不计成本投入的结果。人们愿意将国家财政投入信息技术的基础研究,是期待这些研究成果能够最终造福人类,让他们的子孙能够拥有更加繁荣的未来,而不是让极少数企业和个人独享其利。
“技术嵌入于社会”的观点认为,技术发展是社会选择和资源投入的结果,技术的价值由社会定义,而其发展方向和收益分配受社会政策的调控。“机器换人”导致国家税基缩小和大规模失业等严重的经济社会问题,必然引起社会的反向运动和国家的政策干预。
目前来看,国家干预“机器换人”的社会政策主要有两类。第一类属于传统做法,如提高全社会的教育水平,普及高等教育;加大技能培训和再就业帮扶的力度,提高人们的技能水平,以适应新岗位更高的技术要求;增加失业人口的帮扶政策等。这类政策为人熟知,比较成熟,实施难度不大。但是它们只能暂时延缓“机器换人”的负面影响,无法从根子上解决问题。
第二类政策比较激进,以“机器人税”和“基本收入计划”为代表。所谓“机器人税”是指,通过向机器人收税的方式增加智能化机器应用的成本,以减缓“机器换人”的速度,缓解大规模失业的冲击,并大幅补充国家财政收入,提高国家公共支出能力和社会总体保障水平。即便不向机器人直接收税,也要设法削减机器人应用的优惠政策(如减少税收优惠),变相削弱企业投资机器人的意愿,使其雇佣更多的人类劳动者。这一设想虽然获得比尔·盖茨等名人的支持,但也存在一些争议。反对的一方认为,机器人不是纳税人,不能作为课税主体,否则就是将机器人等同于人类,混淆了机器人“物”的属性。支持的一方认为,虽然不能向机器人直接收税,但如果在机器人的制造、销售、购置和产出等使用环节收税,将收税对象转移到机器人的所有者和使用者身上,在法理上就能说的通。
“基本收入”是国家向所有公民发放的一种普适性的津贴,每一个公民都可以无条件获得。这一想法简单而朴素,将生存权真正建构为公民的基本权利,直接挑战了“不劳动不得食”的固有观念。虽然“基本收入计划”不是新观点,在一些欧洲国家被视为解决贫穷和失业等社会痼疾的良药。但只有进入“无需劳动,即可创造财富”的人工智能时代,“基本收入计划”才变得彻底、可行与完整。
如果说“机器换人”是一个对未来的预言,那么“机器人税”和“基本收入计划”就是面向未来的应对措施。向机器人收税以保证财政收入,然后向全民发放基本收入金,这两种措施相互补充才是解决“机器换人”问题的长远之计。但是,围绕这两种政策的争议并不少,执行阻力很大。比如,通过减税或补贴的方式支持人工智能和机器人产业的发展,在很多国家属于鼓励性的战略政策,很难在短时间内完成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而在一些自由主义盛行的国家中,“基本收入计划”常常被斥责为疯狂的、没有可行性的、违反经济规律的政策,在公共讨论中落于下风。
就当下的政治环境而言,这两种政策确实超前,可谓社会制度的颠覆性变革。福特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认为,加速发展的技术已经将我们的整个体制颠覆到某个程度,以至于必须进行某种根本性的结构重组,才能维系未来的繁荣。当生产不再需要劳动,与之相应的生产关系、社会关系和人类组织方式就需要做出颠覆性的调整。技术(生产力)与体制(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之间的关系不协调,社会稳定与经济繁荣就不可持续。简言之,技术(生产力水平)发展到一定程度,就要求社会制度(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进行相应的调整。
换个角度,人工智能的技术红利,也是体制变革的前提条件和物质基础。人工智能的革命性意义在于,它极大地提高了生产力水平,使物质财富的生产不再需要人类的劳动参与,将人类从劳动负担中解放出来,使千百年来人类对理想社会的构思真正具有了可行性。在此之前的历史中,劳动于人类和社会而言具有特别的意义,如劳动是推动人类形成和进化的基本动力,劳动是人类社会得以延续和发展的基础,劳动是人类生存与生活的内在要求和主要方式,等等。在人工智能时代,这些命题被赋予全新的意义。人类劳动的必要性从“不劳动就无法生产物质财富,人类就无法持续”,转换为“劳动是人的全面发展的条件”。
事实上,人们对于“机器换人”的担忧,建立在“不劳动不得食”的假设上。如果劳动不再是谋生手段和生存前提,而是自我实现与全面发展的条件,那么“机器换人”带来的就不是噩耗而是福音了。这就需要改变少数人垄断技术和资本,从而挤压大多数人利益的社会制度。退一步讲,即便做不到使每个人平等地分享社会财富,至少可以使每个人不再为生存而担忧。这也是“基本收入计划”的思想来源,让技术创新真正服务于人类整体,而不是资本或少数人。在美国,有人批评“基本收入计划”是社会主义思想的产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论断是正确的。正是在“机器换人”的阴影中,人们看到了社会主义的可能性。
当人工智能技术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多人失去工作,社会危机和阶级矛盾愈演愈烈,政治干预的呼声越来越大,人类社会将逐步走进一个Y字路口:要么让少数人继续垄断技术,以更有效地控制大多数无用之人;要么让全人类共享技术红利,使社会变得更加平等。这一时刻被福特称为“社会奇点”。不管哪个方向,对人类社会而言都可谓“千年未有之大变革”。未来的人类走到社会奇点后如何选择,当下的我们无法判断。但是我们在当下的历史进程中留下的痕迹,必然影响到将来人类的选择。
在社会奇点外,福特还提到了技术奇点。它通常指人工智能技术发展的一个突变时刻,即比任何人类都聪明的“强人工智能”的出现。“强人工智能”有可能毁灭人类文明,反客为主地统治和奴役人类。这一情节在科幻作品中多有呈现,很能吸引人们的注意。对此,福特提醒我们,与“机器奴役人类”相比,“人类如何奴役自己的同胞”更有讨论价值。马丁·福特的敏锐洞察、详尽分析和深入思考,对于我们理解技术的社会影响,探索解决问题之道,无疑是个重要的启迪。
四、余论:“机器换人”在中国
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和应用,在我国也是各界关注的核心议题。尤其在“中国制造2025”规划出台后,从中央到地方都积极出台相关政策,鼓励和引导智能化生产的发展。人工智能与智能制造已经成为当前科技与产业发展的热点方向。这个趋势与我国发展模式的转换有关,是提高经济发展质量、解决制造业“大而不强”问题的必然选择。在过去两百多年里,中国国运衰落的源头常被归因为科技落后,这一历史教训使得国人对技术发展普遍持有欢迎和乐观的态度。社会舆论对技术的评价以正面为主,很少涉及技术负面性的讨论。
福特的书提醒我们,在主流舆论一边倒地为技术狂欢的时候,我们需要理性客观地审视技术的多面性。近年来,随着国家实力的强大,我国在科技整体水平上逐渐追上西方,并在很多科技领域超越了西方。在与其他强国一起走在科技发展前沿的时候,我们有必要更加妥善地应对技术带来的挑战,使技术进步真正成为全人类的福祉。
虽然我国的智能产业发展速度很快,但由于创新能力、技术积累和应用范围等方面的差距,中国的“机器换人”进程还落后于美国等西方国家。福特指出,中国与美国进入智能时代的起点不同。美国是在进入后工业社会后,在大部分就业人口已经转移到服务业的基础上,开启智能化进程的。而中国要在工业化进程中,在大部分民众尚未富裕之前就面对挑战。因此,中国“机器换人”的进程及其影响更加严峻复杂。
一些实证研究发现:很多生产和服务领域,自动化机器替代了大部分人工,但没有发生大规模失业的情况,局部的劳动力供需基本平衡,甚至存在一定的用工缺口。自动化机器侵占中等技术水平的工作岗位,挤压效应造成严重的“劳动降级”和权益受损问题。另外,劳动力供需的结构性问题越来越显著:低技术水平的劳动力供需两旺,但是匹配机制不灵,短工化、零工化问题比较严重;高技术水平的劳动力需求很大、但是供给不足,技能形成体系效率不高,很难培养市场需要的人才。这些现象反映出“机器换人”的复杂影响,也提醒我们“机器换人”的进程不是直线的。
如果说西方国家面对“机器换人”的未来挑战,需要从根本上改造其社会制度,那么作为社会主义国家的我们,在社会制度上具有独到的先天优势。我们相信,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最终有利于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但在当下的复杂历史进程中,我们必须从国情出发,积极主动地寻求应对措施,降低“机器换人”的危害。一方面,技术革新与产业升级是国家富强的必由之路,我们不可能因为技术的潜在负面性而放弃发展技术,放弃技术红利;另一方面,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技术的负面性,意识到“机器换人”对劳动就业和经济社会造成的严重影响。因此,我们必须密切关注技术对就业的冲击,控制好技术升级的节奏,同时做好社会保障,进一步完善技能形成体系和再教育再培训体系,稳步而有序地推动技术升级、产业转型和社会主义建设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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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auke0509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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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称 15
之后的两年里,尽管俄罗斯和奥地利的联军曾一度攻占下柏林,但因战场对俄罗斯而言太过深入中欧,本国无法提供有力的后勤,盟国奥地利也无力支撑两国军队的补给,故他们除去经过近两年漫长而艰难的数次围攻以占据科沃布热格要塞、使翌年俄罗斯能直接往科沃布热格要塞的港口输送军队以便进攻柏林外未能取得其它进展。同时这场战争不但极大的消耗了军队里的有生力量,还导致本就状况不佳的俄罗斯财政雪上加霜,为了筹备军费,伊丽莎白•彼得诺夫娜要求人们为盐与酒交税并将她的一半衣服卖掉,连番征兵与物价上涨也使境内各地发生农奴动乱。
不过由于他们和奥利地盟军已形成了对柏林的围困,且普鲁士的兵力也仅剩数万人,看上去他们只需撑到普鲁士战败崩溃就好,伊万甚至开始思考他们该用什么样的手段逐渐增加东普鲁士内的子民对俄罗斯的认同度,并统计新获得的土地能为他提供多少新的特产资源、税收与劳动力。然而一个月以前就曾癫痫发作的伊丽莎白•彼得诺夫娜再次病倒了,她不停咳嗽,无法获得哪怕一晚上不受打搅的睡眠,偶尔会从喉咙或体内更深处呕出鲜血来,三名皇室医生尝试通过放血来减轻她的痛苦和减缓她的症状,可那毫无用处。
在持续咳出一整天血后,无论是伊丽莎白•彼得诺夫娜还是宫廷内的其它人都认为她这次无法再谢绝主的恩召,她召来牧师进行临终祷告,将除了伊万以外的人都赶出卧室,伊万本以为伊丽莎白•彼得诺夫娜想告诉他一些密诏,但伊丽莎白•彼得诺夫娜仅带着复杂的神情——根据伊万旁观那么多任统治者的临终时期的经验来看,那其中肯定有对意识体漫长生命的嫉妒——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嘟囔了些什么后又陷入昏沉之中,下一次清醒时她将尼基塔·尤里耶维奇·特鲁贝茨考伊亲王召进卧室,下令宽恕监狱里一些债务总额不超过五百卢布的欠债不还者,此后直到她离世都未再清醒过。
如果忽视彼得·费奥多罗维奇将葬礼的筹办全扔给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只顾着庆祝圣诞节、忙于下令让他的情妇成为他的荣誉女仆并搬迁到冬宫内居住,以及在伊丽莎白•彼得诺夫娜逝世当日就撤销了一名饱受人民称赞和认同的总检察长的职位的话,那么无论是宣布彼得·费奥多罗维奇为下一任沙皇还是举行伊丽莎白•彼得诺夫娜的葬礼都进行得非常顺利,伊万庆幸自己终于迎来了又一次、或者说是近一个世纪以来的首次没有政变和暴力的权力交替,然而这样的好心情没能维持超过一周。翌年年初,伊万在参加彼得·费奥多罗维奇举行的又一次宴会时,宴中时任牧首丹尼尔·安德烈耶维奇·谢切诺夫忽然带着两名随行者不请自来,站在角落里的伊万——根据彼得·费奥多罗维奇虽发出邀请但在所有宴会中既不同自己打招呼、也不同自己交谈的表现来看,伊万怀疑要么彼得·费奥多罗维奇试图通过这种冷落来羞辱他,要么就是新任的、还未加冕的沙皇本打算彻底无视他,假装俄罗斯从未有过意识体,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最终没那么做——一看见牧首心中就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彼得·费奥多罗维奇显然对这名未受邀请的客人的到来极为不悦,他皱着眉等待牧首上前,伊万看见牧首望了自己一眼,而彼得·费奥多罗维奇的表情则随着他与牧首交谈而变得愈发不耐,某一时刻他怒气冲冲的朝牧首高声叫嚷着“不!”,不过随即站在他身旁同他关系亲密的近臣们低声说了什么后,彼得·费奥多罗维奇恼怒地喷息着点点头,他站在原地,侧头望向伊万像唤一名仆人似的对伊万说:“母国,跟我来,牧首有些事想与我们谈谈。”
这般不礼貌的举动让四周的人们带着不赞同的神色开始互相凑近贴着旁人的耳朵窃窃私语,无意就这种程度的无礼同自己的统治者发生争执的伊万穿过人群跟随彼得·费奥多罗维奇离开舞厅来到隔壁房间中,待三人在桌旁坐下、牧首的随行者站在远处后,彼得·费奥多罗维奇用食指敲着桌面问:“您想谈什么?”
“陛下,”牧首一手握着权杖,一手按在桌面上微颔首道:“俄罗斯自尚还是莫斯科公国时期就存在着一种古老的、神圣的传统仪式————”伊万睁大眼,他突然意识到了牧首此行的目的,他暗自咒骂自己为何会忘记这个仪式——某一部分的他在脑中辩解道这不能怪他,毕竟最近一次为男性沙皇举办加冕已是近四十年前的事了,且还因为彼得二世加冕时尚不能勃起与射精故跳过了那一环节,而上一次举行完整的仪式还是费奥多尔三世加冕之时,距今已差不多隔了近一个世纪——他匆忙开口插话道:“丹尼尔·安德烈耶维奇,我想这事有待——”
“母国,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习俗。”牧首严肃地说,他瞥了彼得·费奥多罗维奇一眼,问伊万道:“难道您不认可彼得·费奥多罗维奇为您的统治者吗?”
闻言彼得·费奥多罗维奇双眉快挑高进发迹线后,他面露一种混着惊讶和迷茫的愤怒,双手撑在桌子上仿佛下一瞬就要从座椅上跳起来般。
“我完全认可彼得·费奥多罗维奇继承沙皇之位,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在陛下的加冕中得重拾已断绝近一个世纪的习俗。”伊万的余光中,彼得·费奥多罗维奇的姿态放松些许,这名脸上残留着天花痊愈后的疮疤的中年男子像条正努力试图听懂主人命令的狗一样来回转头看着伊万和牧首,“我们都知道,包括彼得二世在内,我的前几任统治者们即位时皆未曾举行过‘神圣婚姻’。”
“那是由于她们都是女人,而彼得二世加冕时生理还未发育到允许举行仪式的程度。”牧首叹息一声,他摩挲着权杖光滑的、金属制的杖身说:“您说的没错,这习俗已断绝近一个世纪,而每一任牧首都将完整的仪式步骤、祷词、仪式中所穿的服装以及哪些身份的人有资格旁观仪式等内容详细的传授给下一任牧首以静待再次重现罗斯风俗的那一日——”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彼得·费奥多罗维奇犹疑地瞧着伊万和牧首打断道。
牧首同伊万对视数秒,‘您打算向他介绍神圣婚姻吗?从彼得·费奥多罗维奇来到俄罗斯后的表现来看,您难道无法预测他听见这个旧俗后会有什么反应?就凭他对我、对俄罗斯帝国的厌恶,您真的认为他肯触碰我,更遑论将自己的一截器官插入我体内?’伊万无声询问牧首,他想告诉牧首仅仅是让彼得·费奥多罗维奇得知俄罗斯的加冕仪式中有着这么个环节就已经非常不明智了,而期望彼得·费奥多罗维奇能平静的接受并完成这一环节更是个不切实际的妄想。遗憾的是牧首与伊万之间不具备进行眼神沟通的默契,而即便伊万制止牧首,牧首的话也已经引起了彼得·费奥多罗维奇的疑问和兴趣。
伊万挫败地移开眼,牧首看向彼得·费奥多罗维奇说:“一个从罗斯公国时期延续至今的习俗。如您所知,与中欧以及西欧那些国家不同的是,我们将土地的化身视为不受肉体性别束缚的圣灵,而当一个人类想要统御这片土地时,他必须同圣灵结合、即同圣灵‘结婚’,圣灵会通过这种方式来赋予他统治这片土地以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羊群的权力,这个仪式被称为‘神圣婚姻’。”
“‘婚姻’一词听上去已经足够糟糕了。”彼得·费奥多罗维奇评判道,“所以呢?具体要我做什么?不可能真让这个男人成为我的妻子吧。”他瞥了伊万一眼。
“您不应用不尊敬的态度对待您的母国!”牧首严厉地斥责了彼得·费奥多罗维奇一句,不待彼得·费奥多罗维奇反驳,牧首就继续说:“而且我已告诉过您圣灵不受肉体性别的束缚,祂不是一个男人或一个女人。”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您不需做什么特别的事,‘神圣婚姻’是加冕仪式中的一个环节,在您亲吻圣象、接受坚振圣事后,您、母国、您的妻子、我与我的助手以及其余有资格参与‘神圣婚姻’的人们会进入内室,之后您将在圣台上与母国交合,直至母国与您都射精为————”
“等等!什么?”彼得·费奥多罗维奇震惊地瞪着牧首,上半身几乎伏在桌面上,“交合?!”他的声音拔高到听上去有些扭曲,“你说了‘交合’吗?我,和他?”他猛然抬手指向伊万,而伊万吞下一道呻吟后用右手捂住自己的额角轻揉那块皮肤,“鸡奸在俄罗斯不是犯法的吗?”他双手用力砸在桌面上,尖叫着跳起身。
“这不是鸡奸!”牧首高声说,他攥着权杖,显然彼得·费奥多罗维奇使用的对伊万不尊敬的用词以及反应使他很愤怒,“这是神圣的、传统的仪式,而且是加冕的一部分!”
“不,它不是!你们说过已经近一个世纪未举行过‘神圣婚姻’,而我看不出省略它对沙皇统治俄罗斯有何影响!”彼得·费奥多罗维奇踢开椅子,“我不会在俄罗斯举行加冕,你听清楚了吗,我不会在这个恶心的国家里戴上王冠,我会去丹麦,在那里举行我的加冕仪式!”话音未落彼得·费奥多罗维奇就转身冲出了房间,留下目瞪口呆望着他的背影的牧首及其随行者与依旧揉着自己额角的伊万。
“您为何作出这般惊讶的模样呢,丹尼尔·安德烈耶维奇,您难道对我们的沙皇抱有别的期待吗?”伊万叹息着说,他望了眼敞开的、从内泄出音乐声的门,情不自禁思索在那舞曲之下隐藏着多少隐约听见方才争执的人们的议论声,“您应该事先同我或至少同那些与沙皇交好的大臣,诸如格列波夫和沃龙佐夫等人商议一下。您知道彼得·费奥多罗维奇十四岁才来到俄罗斯,在俄罗斯生活的这二十年里他也不曾主动了解过我们独有的那些古老的习俗,那孩子是在男同性恋们会被绑在火刑架上烧死的环境中长大的,他怎么可能毫不反感得接受‘神圣婚姻’呢?”见牧首张口,伊万抬手止住牧首的话,“对你们而言我是圣灵,可对彼得·费奥多罗维奇来说,一个有着男人的长相、男人的声音、穿着男人穿的衣服、有着男性生殖器的人还能是什么呢?”
牧首沉默数秒后说:“仅是从对您的称呼中,陛下也应了解到您不能被单纯归纳进性别范畴中的男性分支里。”
“是啊,‘母国’……”伊万盯着桌沿的雕花轻声念出那个阴性词,“遗憾的是,我们都知道时至今日,比起俄语陛下依旧更倾向于说德语。”伊万抬眼看向牧首,“我希望您别执着于一定得举行‘神圣婚姻’,现在是十八世纪而非十三世纪,更不是罗斯公国时期。在俄罗斯已迈上国际舞台的现在,其它国家极有可能视‘神圣婚姻’为俄罗斯野蛮落后的象征。我不知您的前任们是否记载下一个历史事实,若他们记录过又是否传授给您,即彼得一世在获得全俄皇帝头衔后曾计划修改整个加冕仪式,其中最大的改动就是他打算删除‘神圣婚姻’环节。”
“……彼得大帝未曾就此颁布明确的诏令。”
“那是因为他一直忙于战争,且没预料到自己会在几年内就受主恩召而去,而当时的牧首和大臣们又因其继任者阿列克谢耶芙是女性而向她隐瞒了‘神圣婚姻’的存在,因此对加冕流程的改良才无期限中止。请您好好考虑一下,俄罗斯现在已经有够多的麻烦了,不需要为了个象征性的仪式同沙皇角力。”说罢,伊万站起身向舞厅走去。
不幸的是,与伊万的期望相反,牧首并未听取他的建议,这个留着俄罗斯式的、蓬松且浓密的络腮胡的五十多岁的老人数次向彼得·费奥多罗维奇施压企图让沙皇同意依照旧制举行加冕,彼得·费奥多罗维奇的抵抗情绪也愈发强烈。不需多久似乎人人都知道了教会与沙皇之间存在着巨大的矛盾,至于这矛盾具体是什么,由于第一次争吵发生的地点以及彼得·费奥多罗维奇使用的词,人们分别结合自己听闻的小道消息产生了岁各不相同但皆略带下流色情感的猜想。
伊万以为彼得·费奥多罗维奇会像撤销雅科夫·彼得罗维奇·沙霍夫斯科伊的总检察长职位那样为自己的私欲撤销丹尼尔·安德烈耶维奇的牧首之职,让他惊讶的是彼得·费奥多罗维奇没那么做。可三月末时,彼得·费奥多罗维奇签署了《教堂土地世俗化宣言》,从提高国家财政收入、增加受国家管控的耕地以及人口方面来说,伊万完全支持这项改革��但这项宣言出现的时机使伊万不得不怀疑彼得·费奥多罗维奇签署的动机中或许也有着报复俄罗斯东正教教会的成分。且彼得·费奥多罗维奇太过急切了,他掌控这个国家才三个月,就已经发布了包括废除秘密特勤局、宣布对外自由贸易、免除贵族服役义务等在内的命令,而根据伊万的经验,在修改某项牵涉人数众多或施行时间久到国民对此习以为常的政策时最好使用缓慢柔和的手段并留出逐渐过渡的空间,毫无铺垫的、粗暴直接的改变从未导向良好的结果。
相比牧首同沙皇的矛盾,伊万更在意的是彼得·费奥多罗维奇一意孤行决定停止正对普鲁士王国进行的敌对行动,仅是在快要赢得此战胜利的当下意欲避开盟友和普鲁士王国结缔单独和平[1]就已经让伊万万分不解了,彼得·费奥多罗维打算无条件把俄罗斯已统治四年的东普鲁士返还给普鲁士王国的决定则使伊万产生‘现在坐在俄罗斯王座上的到底是俄罗斯的沙皇还是腓特烈二世的侄子’的疑惑。
“我们为这场已持续了四年的战争付出了那么多,有近十四万俄罗斯士兵丧命,而您却想把战利品拱手让人吗?您突然撤除那么多修道院,生活在那些修道院里的退伍军人又该去哪儿?不需普鲁士王国支付赎回东普鲁士的赔款,那维持救济寡妇、孤儿和退伍军人的机构的资金从哪儿来?”伊万想将这些质问摔在彼得·费奥多罗维的脸上。然而彼得·费奥多罗维奇即位没多久就取消了他可不经邀请与通报进入冬宫的权限,非但如此,在签订和普鲁士的和平条约前夕伊万还被赶出了圣彼得堡,或者按彼得·费奥多罗维奇面向公众的说辞是“体谅母国因战争遭受的痛苦故让母国前往乡下别庄休养身体”,伊万不知这是彼得·费奥多罗维奇身旁亲近之人中谁想出来的,毕竟依照彼得·费奥多罗维奇的性格他不可能想出这般委婉的、顾全双方脸面又能达成自己目的的办法。
伊万还是首次被他自己的统治者赶离权力中心,远离圣彼得堡使他不再能快速接收到局势的每一分变化。即便如此,伊万仍时不时听见些不好的传闻,例如不少大臣认为首都的人民有暴动的可能性,在某场晚宴中彼得·费奥多罗维奇当着无数外国使者与贵族的面用侮辱性的词称呼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彼得·费奥多罗维奇计划对俄罗斯的长期盟友丹麦王国开战等。对此伊万感到非常焦虑,他不想在刚结束一次漫长且昂贵的战争后又立刻开始下一场征战,也不明白攻打丹麦对俄罗斯有什么益处,他绞尽脑汁唯一能勉强想出来的是若俄罗斯胜利,或许他们能迫使丹麦将波罗的海通往北海中的某座岛屿、如萨尔特岛等割让给俄罗斯从而获得一个看似稳定的、得以前往挪威海与北大西洋的航线通道。但考虑到俄罗斯与丹麦的地理距离,伊万不认为获得一块位于交通要道且远离国土的飞地是个明智的选择,因保护飞地的成本高到会使他们在面对周边国家时陷入被动地位,在这场俄罗斯已退出而俄罗斯曾经的盟友和敌人仍在继续的战争中,伊万瞧见了两任不列颠国王为了保护远在中欧的汉诺威耗费了多少心血。
不管伊万有多焦虑,他都无力做任何能改变自身处境——‘自身’意味着他这一人格以及俄罗斯帝国这个国家——的事,他强迫自己每日天亮不久就外出狩猎或野游,直至黄昏时才回到庄园里,他指望长时间运动导致的疲惫能让他在夜里放弃胡思乱想直接入睡,难说这个方法是否有效,他的确能更快睡着,可睡着后他又老是做些光怪陆离的、醒后会迅速遗忘但在他心中留下模糊的烦躁不安感的梦境。伊万的状态让娜塔莉亚担忧不已,奥利加也时不时朝他投来一个充满理解和些许同病相怜的眼神,她们没什么能帮助他的,只耐心陪伴在他身边,当他满腿泥星、袖口沾着血迹回家时也保持沉默,不大惊小怪也不肆意评判他的行为,为此伊万既感到庆幸又对她们生出感激之情。
不过未来总是充满了未知的变数,正当伊万以为他必须在接下来的几十年内忍受一个把自身喜好与荷尔斯泰因-戈托普公国置于俄罗斯帝国利益之上的统治者时,圣彼得堡处就传来了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推翻了其丈夫的统治并成为新的沙皇的消息,不等伊万派人前往圣彼得堡收集更为详细准确的相关信息,迎接伊万回圣彼得堡的宫廷使者就已抵达了这座位于偏远乡村旁的庄园。
在伊万回到圣彼得堡的几日后,从罗普沙宫处传来了彼得•费奥多罗维奇已逝世的报告。前任沙皇如此快速且无预兆的死亡显然引发众人对彼得•费奥多罗维奇死因的怀疑,为了消除自己身负的谋杀嫌疑,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下令对彼得•费奥多罗维奇的遗体进行尸检。比起一个已经死掉的、不受人们欢迎的统治者,伊万更关注俄罗斯的现状。也许是回报伊万曾对自己的帮助,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彼得•费奥多罗维奇政治理念的继承者,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表现得极为重视与信任伊万,她邀请伊万住在冬宫内——伊万婉拒了她的提议——把伊万带在身边参加各种或大或小的会议,在处理政务时请伊万等在书房内或与书房相邻的房间内以便她能随时向伊万提问或就某事征求伊万的意见,也因此,伊万了解到经过彼得•费奥多罗维奇半年的统治后,本就各显乱象的俄罗斯的境况变糟糕到了哪种程度。
国库空虚、没有强大的海洋防守力量、军事部门负债且已有三个月没发军饷、教会对教会领土世俗化的不满、司法系统遍布腐败并依贿赂金额审判案件等。同时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无意修改或终止已签订的《圣彼得堡合约》,且由于较为了解彼得•费奥多罗维奇同教会之间的矛盾内容,她曾同伊万、牧首和近臣商讨她是否该在加冕仪式中添上‘神圣婚姻’环节,大约是想靠着延续这一古老的传统增加自己成为俄罗斯沙皇的合理性。牧首和近臣皆露出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表情古怪得面面相觑后,牧首含蓄地告诉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恐怕她不具备举行这一仪式的客观条件。“我想这不是问题,”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平静地说,“只需使用人造阳具或交换体位。”
这次商讨中牧首不止一次给伊万递眼神希望伊万能开口制止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这异想天开的打算,伊万假装没留意到牧首的神色,他不欲为此事打破自己‘不以俄罗斯的身份对某件政事表态’的规则。不过当牧首和近臣们离开后,伊万对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说:“您不必去做男性沙皇会做的事来证明自己成为我的统治者的合理性,且‘神圣婚姻’中之所以要求沙皇与我交媾,除去象征着神授王权外最主要的目的是沙皇向教会以及贵族展现自己的性器官发育良好、有能力使自己的配偶怀孕,而您已经生下了保罗·彼得诺维奇了。”
“可是我想举行完整的加冕仪式,母国。”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望着伊万,她的语气尤为认真,“既然每一任男性沙皇都有权这样做,为何我不行呢?”
“……如果这是您的意愿的话。”伊万沉默一瞬,接着说:“或许您知道象征着基辅地区的、我的姐姐奥利加曾是罗斯公国的政权化身,而罗斯公国曾出现过女性大公,我会询问奥利加女性大公的‘神圣婚姻’仪式流程。”
 不知出于什么动机,腓特烈二世派出包含普鲁士意识体在内的使团参加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的加冕,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显然对那名曾向伊万戳破自己背叛行为的意识体抱着种带有一些迁怒的好奇。而伊万则做好了受普鲁士意识体当面嘲笑的心理准备,他抱着自嘲的心态猜测贝什米特会用什么话题讥讽他,是关于两次勃兰登堡宫奇迹还是迷恋腓特烈二世的彼得•费奥多罗维奇曾写信向腓特烈坦白自己宁愿成为一名普鲁士将军也不愿成为俄罗斯的沙皇?
出乎伊万意料的是,对比自己记忆里那个傲慢吵闹的印象,这次贝什米特表现得相当友善,他不但礼貌的恭贺了新任沙皇即位——尽管伊万明白成为公国后曾身为条顿骑士团的贝什米特必然得学会如何外交,可意识到贝什米特不再如当年那样举着长剑大声嚷嚷着“杀掉异教徒”依旧让伊万感到有些惊讶——还真诚的称赞说伊万拥有强大的军队和优秀的将领,“你的男孩儿们打了不少漂亮的胜仗,虽然俄罗斯和普鲁士没进行最后的对决,但我们都清楚若战争持续下去你和你的盟友会取得胜利。”基尔伯特点着头肯定自己的话,随后裂开嘴微笑着说:“这次你赢得堂堂正正,我很高兴你放弃使用卑鄙的手段。”
贝什米特的话使伊万情不自禁挑眉,“卑鄙的手段?”
“别告诉我你忘了。”贝什米特不耐烦地挥挥手,“在你还是莫斯科公国时的那次?佩皮斯湖之战?”
“……我想您说的是楚德湖战役?”伊万问,“以及,恐怕我不明白您说的‘卑鄙的手段’指的是什么。”
“你们利用了结冰的湖,”贝什米特微抬起下巴,“我必须承认当时的指挥官安德烈亚斯·冯·韦尔文也犯了没有仔细侦查战地地势的错,但你们仍不够光明磊落。”
“我想我们只是对自然环境进行了合理的利用,况且,鉴于我救过您的命,用卑鄙来污蔑我和我的军队显得您有些忘恩负义。”
伊万的话让贝什米特眯了眯眼,他默不作声地盯着伊万,撑在自己胯骨上的右手不自觉摸索着掌下的布料,伊万能看出贝什米特像只在森林里与人对上视线的、认为自己受到了挑衅的狼一样衡量着是否该扑上来撕咬挑衅者的喉咙,不过十多秒后,贝什米特的神情忽然放松下来,他喷息着开口道:“随你怎么说。总之,祝贺你获得一位美丽的统治者。”
 举行完加冕仪式后,伊万一直忙于教导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该如何处理内政、如何挑选可靠的官员以及若一个官员虽能极好的履行他的职责但他贪财受贿的话该如何处理他,在他终于把乱得如杂糅成一团的棉线般的内政稍微理顺能分出精力留意欧洲局势近况时,他发现那场俄罗斯帝国提早退出的战争已经结束了,而法兰西王国如弗朗西斯早先预料的那样把位于北美的殖民地全割让给了大不列颠王国,非但如此,除去少数贸易站得以保留以外,法兰西王国几乎失去了全部海外殖民地。仅凭这些信息,伊万就能推测出法兰西王国的海军遭受重创、失去殖民地导致财政收入减少等,他差不多能断定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层面弗朗西斯都一定处于极为糟糕的状态中,他想写信安慰弗朗西斯——某一瞬间他脑中出现了邀请弗朗西斯去某个远离城镇和人烟的庄园里住上几个月以让他俩能逃离现实世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的念头,只是因这想法太过异想天开故下一瞬就被他抛在了脑后——可他们已许久不曾通信,上一次联络还是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夫娜加冕不久后弗朗西斯寄信表达对他短期内再次更替政权的关心。
伊万思索良久,决定在给弗朗西斯写信前先去验证一件事,他耐心等待夜晚降临——不是出于任何施展巫术的必要,单纯是为了避免日光下那些看得够远的、观察力够仔细的子民会发现有个高速移动的模糊影子从自己的视野里一闪而过——他自圣彼得堡出发,房屋和灯火混作各色不一的暗灰色块与洒落在其中的暖橘色小点包裹住他,随后森林、平原与山峦化作起伏的线从他身周掠过,他来到堪察加半岛上,在东部沿海的某处高地停下向远处眺望,和圣彼得堡处的晴夜不同,此处云低夜黑,风不停从海面上卷起半人高的浪花拍碎在高地和海洋交界处的岩石上。
伊万深深吸进一口气,他过去从未尝试过跨越海洋,他能感知到零星分布在面前这片海洋中的群岛式的领土,以及由群岛链接的后方面积更大的领土,理论上,跨越海洋和跨越陆地不会有任何区别,但一直呆在陆地上的伊万仍对海洋、或者说是未知怀有一丝恐惧,毕竟意识体是土地上诞生的人类文明的象征,若海洋同他没有如土地同他之间的那种紧密的联系呢?若他摔进两片领土间的海洋内、下沉至不知有多深的海底呢?‘早知道在我和英格兰还是盟国时,应写信询问他他在前往海外殖民地时能否使用意识体特有的移动方式的。’伊万想着,低头打量一下自己的穿着,‘好吧,至少我不像贝什米特在楚德湖战役中那样穿着全套盔甲,在被溺死后我的尸体会浮出海面,接着只需等我再次活过来即可。’
伊万又做了个深呼吸,他抬脚向前跨出一步,尽管前方是悬崖,他却没摔落到崖底的礁石上,而是像踩在一块看不见的台阶上那般平稳停在空中,他呼出长且颤抖的一息,垂首望着下方翻腾的浪潮眨眨眼后,抬头跨出第二步,他紧绷着神经接着前进,或大或小的岛屿自他右侧一闪而过,一重盖过一重的黑色海浪也逐渐变成反射着如渔网般的粼粼银白光芒的平面。在他跨出第八步或第九步后,借着月光他看见前方出现了像埃曼塔奶酪一样遍布灌满了湖水的洞孔的陆地,他一刻不停继续向东、或按照新大陆本地的方位来说是向西走去,在他抵达自己在新大陆上的殖民地的边界后,他停了下来,闭上眼一动不动站在原处。几秒后伊万的身体突然摆脱自身重力的桎梏向上浮起,他睁开眼,先是垂直飘浮到超过树梢的高度后,又略往前倾斜着向西方飞去,他的速度比身在自己国土内时要缓慢不少,之前未造成阻碍的冷冽的风也开始使他感到寒冷,他张嘴冲拢举在嘴前的双手呵气,又把覆有残温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和耳朵上,他飞跃过两个较大的形状奇怪的湖泊后减慢速度并降低高度,最终降落在一条浅且窄的河边。
以人类——或许还得加上如弗朗西斯一样对此不太敏感的意识体——的视角来看,此处不过是一片静谧的、没有人烟的、由黑色的泥土山岩和白色的雪与冰组成的荒野,然而在伊万的感知中,面前竖立着一面下不知有多深、上不知有多高的薄膜,这层薄膜后就是大不列颠的殖民地鲁珀特地,而根据弗朗西斯对新法兰西领土的描述,马修·威廉姆斯所在的领土应位于鲁珀特地之后沿一个据说名为圣劳伦斯湾的海湾的狭长地带,伊���不知新法兰西被割让给大不列颠后,马修的领土是与鲁珀特地融合在一起增加了所属范围还是维持原样,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得先测试自己是否能在不惊动柯克兰的前提下进入对方的殖民地。
伊万靠近薄膜,他抬起右手缓缓贴近薄膜却停在一个将触未触的距离,他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右手上,感觉自己的手仿佛穿过一丛肉眼看不见的、柔软的树枝——不,那不是静止不动的、没有自主意识的枝条,而是传说中藏在深海里袭击路过船只的海怪,那些粘腻的、冰冷的触手主动向伊万的右手缠卷而来,不过这并非攻击行为,只是海怪在发觉同类后的确认性嗅闻罢了。
然而,触手温柔的蹭磨不能抵消伊万的不适感,他盯着自己的右手,皱着眉忍耐这股与娜塔莉亚、奥利加甚至维那莫依宁带给他的截然不同的、犹如液体般且浸润着股咸涩味的触感,仔细分辨着在他掌心和指缝间滑动着与他相融后辐射过来的、藏在能量之中透露其主人特性的东西。‘我果然不喜欢亚瑟•柯克兰。’他想着,右手谨慎且缓慢地朝前按压,他如按进一团发酵好的面团里,也像是把手伸入蜂蜜罐中,每前进一头发直径的距离都能感到阻力在增加,可这阻力完全不能阻挡他,挡在他掌前的无形的束缚虽不能用蛛网来形容其脆弱程度,但顶多也只能被称作需要拿着斧头敲断的冰凌。‘我本以为会更加困难的,’伊万在心中自言自语道,‘这种阻拦的力度,简直就仿佛————’他屏住呼吸,右手用力一推就穿过了薄膜。
伊万凝神观察四周的动静,片刻后他转头四下张望,仍没看见某个眉毛极具存在感的意识体或是怒气冲冲或是带着混合着不屑与居高临下的质问出现在他面前,被他穿透的薄膜也只伸出软榻榻的触肢无力地缠绕在他的手背上,他长吁一声,紧绷的双肩松懈下来,他抬起另一只手贴着自己的右手插进薄膜中并作出撕开的动作,随后迈步进入薄膜后的领地中,他回首望了眼薄膜,‘柯克兰的巫术力量果真比我弱。’
伊万向新大陆更西部飞去,逐渐他能感知到来自同族的微弱的气息,他循着气息来到一座被一条河一分为二的城市——或根据其规模以及建筑样式,更准确的形容是繁华的乡镇——外,他定定望着距河不远处的山坡上的一处被石墙同周围建筑隔开的小庄园看了数秒,在他的感知系统肯定地告诉他其内有着他的同族后,他转身向来路飞去。
[1]单独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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