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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扶林救護站
carmenkennylukeyip · 1 y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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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車 ⚕️ Ambulance ⚕️ [A154] [薄扶林救護站(上環消防局)] [POK FU LAM AMBULANCE DEPOT(SHEUNG WAN FIRE STATION)] 平治 Sprinter MB516BT Mercedes-Benz Sprinter MB516BT @mercedesbenz @mercedesbenzhk @baus_at #香港 #緊急車輛 #香港緊急車輛 #救護車 #香港救護車 #香港消防處 #平治 #平治SprinterMB516BT #A154 #薄扶林救護站 #上環消防局 #mercedesbenz #mercedesbenzhk #bausat #CarmenKennyLukeYip #HongKong #EmergencyVehicle #HongKongEmergencyVehicle #Ambulance #HongKongAmbulance #HongKongFireServicesDepartment #MercedesBenz #MercedesBenzSprinterMB516BT #A154 #POKFULAMAMBULANCEDEPOT #SHEUNGWANFIRESTATION #mercedesbenz #mercedesbenzhk #bausat #CarmenKennyLukeYip(在 上環消防局) https://www.instagram.com/p/CllEs9oSX4i/?igshid=NGJjMDIxMW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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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gemohamad37 · 1 y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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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許未來能將此套系統簡化後供一般家庭使用,使減碳變成一項全民運動。 本提案,我們期望促進全台灣勞工權益,包含外籍勞工,增進政府效率、整合政府線上線下服務,並透過提醒勞工繳費、職災糾紛公司警示、外籍移工法規教導等等服務,打造雙贏的政府人民之間的連結橋梁, 維護台灣勞工及外籍移工權益。 效益部分,根據勞動部2020年7月的統計,我國勞動力人數為1194萬人。 而2020年3月底在台外籍移工人數為71.9萬人。 因此本團隊期望,可以將此App的使用者推到100萬人左右,包含外籍勞工,協助他們辦理勞健保、維護工作安全、了解勞動法規,以免權利受損。 台灣社會已經越來越不安定,農業社會可以透過大家庭以及鄰里關係扶助失能及貧窮的個體。 但現代社會個體間的關係越加薄弱,造成貧窮、社會案件頻發、世代差異難以跨越等,互助的概念很難再透過家庭以及社區實現。 國小高年級:外在情緒展現 變得不明顯,但內在有許多 的發生和醞釀,學習獨立安 排個人排解情緒的方式,如: 自由書寫日記、運動、安排 一段談心的時間,皆有助於 排解情緒。 在服務過程中,跟著服務 對象一起上課學習,一起做、 一起成長,從音樂輔療、陶 藝、舞蹈、手工藝等課程,藉 由多元的學習,改善服務對象 的情緒障礙,維持反應的靈敏 度。 尤其 是社區活動,除了屢行職務, 也有機會走訪許多名勝景點, 從中受益,要感謝服務對象的 互相支持。 流感疫苗與其他任何藥品 一樣有可能造成副作用,包括 接種後可能會有注射部位疼 痛、紅腫,少數的人則會有全 身性的輕微反應,如:發燒、 頭痛、肌肉酸痛、噁心、皮膚 搔癢、蕁麻疹或紅疹等,ㄧ般 會在發生後 1-2 天內自然恢 復。 嚴重的副作用,如立即型 過敏反應,甚至過敏性休克等 不適情況(臨床表現包括呼吸 困難、聲音沙啞、氣喘、眼睛 或嘴唇腫脹、頭昏、心跳加速 等),發生機率非常低,若不 幸發生,通常於接種後幾分鐘 至幾小時內即出現症狀。 已知 對疫苗的成分有過敏者,及過 去注射曾經發生嚴重不良反應 者,不予接種。 發燒或正患有 急性中重疾病者,宜待病情穩 定後再接種。 行人在人行道和騎樓的用路權也應被重視,人行道和騎樓應是保障行人安全行走的絕對空間,但在台灣,攤販營業佔據人行道上、機車佔據騎樓、違法路霸的情形卻履見不鮮,著實影響了行人的用路安全。 其實,行人路權是需要被保障的,為了讓行人行走的更為便利、安全,任何佔用人行道及騎樓空間的行為該是被禁止的。 如何強化行人在人行道及騎樓路權的觀念,還給行人一個暢行無礙的空間,一直是交通安全上重要的課題。 宣布全國停課,學生沒有載具的、無法登錄平台的、找不到線上教室的,一時之間,所有學校幾乎是人人自危。 在眾多的紛亂中,台南市政府卻隨即在停課24小時後,快速推出公版直播課程。 餐會一開始,辛老師有感而發地提到,我們上了年紀之後,一定要秉持著「慢」的精神,絕對不要緊張、慌亂,因為一旦緊張、慌亂就無法把事情做好。 辛老師以自身為例說道,她習慣在臥室、客廳及背包中都放置一副眼鏡,因為自己上了年紀,記性不好,如果臨時找不到眼鏡會因為過於慌張,而導致許多本應做好的事情,無法做好,透過多方準備,可以讓自己更有條不紊的進行後續的事情。 上述這些技術並未新穎到難以想像,甚至部分已經進入生產階段,但仍未深入到你我的生活之中,許多項目也是新創企業成立的元素,這些企業也勢必在未來撼動到即存的公司與模式,並帶起更多上下游產業的變革。 Genome Project-write是一個成立於2016年的聯盟,定位是促進上述技術安全發展,該項目包括來自十多個國家的數百名科學家、工程師和倫理學家,他們開發技術、分享實踐、展開試點專案,並探索倫理、法律和社會影響。 美白針 。 到目前為止,基因組主要僅能接受輕度編輯,但是合成技術和軟體的進步,將可能列印更大範圍的遺傳物質和更廣泛地改變基因組。 當穿戴裝置所偵測到的生理資訊,在APP或雲端發現異常,或有異常趨勢時 , 都可透過即時得知該駕駛員所在位置, 位於哪個站牌之間,相鄰地標多遠, 所駕駛車輛的資訊,... 駕駛員的手持通訊裝置 都可由藍芽模組收集到當下所穿戴感測器所收集的生理訊號, 然後以數據網路回傳到雲端資料庫. 資料本身的準確性,穩定傳輸能力,與即時演算分析 才是技術發展的關鍵. 想要透過串聯一級產業(農林漁業等)及二級產業(食品加工)設立市民團膳中心來解決以下問題, 一、食物浪費:舉例米及水果,供過於求,可透過市府回收至團膳中心加工販售至當地居民。 二、飲食通膨:由於取得原料便宜,可以市價7成販售,減輕居民飲食費用負擔。 三、就業(中高齡、身障、弱勢):以工代賑聘請較弱勢族群加工原料成為便當售出,可提升就業能力並建立就業信心。 目前團隊已了解以下資料的瀏覽圖台或單筆查詢系統:國土利用調查地理圖層、都市計畫土地使用分區地理圖層、非都市計畫土地使用分區編定地理圖層、內政部「土地開發資訊系統(區段徵收、市地重劃、農村社區土地重劃)」圖台、都市更新範圍圖台、都市更新事業圖台、環評系統案件、採購網標案。 烏俄戰爭迄今已經許多個月,其中烏克蘭迄今仍然屹立不搖,在無人載具的應用上烏克蘭的確有一套! 本提案的成果其實不只可用在台灣,像是日本關東大地震、美國印地安那州的颶風侵襲、東南亞大海嘯等天災,都需要一套完善的系統能即時引領民眾逃生,我們開發的成果主要是智慧手機App,因而其他國家也會有相當的需要。 我們已掌握歷年來的資料,我們發展出對應的處理過程,最主要的核心是假設產生故障的因子,並不是直接觀察到的變數,而是以另一空間的隱藏變數取代之。 即或如此,再緊 密的防護也防不勝防,病毒會 千方百計找到破口進攻。 尤其 最近大量遊歐、美國人返國, 境外移入及本土確診病例有攀 高的趨勢;近日更傳出某家長 照機構的護理師不幸染疫的消 息,因此,我們需要更努力, 防止疫情擴大。 車行到信義區,下了公 車,天公大大作��,居然放 晴。 在陽光照耀下,高聳入雲 的 a hundred and one 大樓陡然豎立眼前,我 們的服務使用者抬頭仰望,驚 呼連連,說:「啊,好高唷!」 大家都迫不及待,跟著安侯建 業的工作人員快步走入 one hundred and one 大 樓。 愛市集活動當天,雨勢雖 然不小,但是,我們的服務使 用者高昂的興致一點都不受影 響。 在背上背包、穿上雨衣,整裝待發時,他們知道去 one hundred and one 大樓即將成真,都開心的不得 了,笑得合不攏嘴。 全體師生用紙箱做好龍舟 的結構後,接著,就進行裝 飾。 依據服務使用者的興趣,配合他們的手部功能,設計具個人 特色的手工創作,並且發展出一套流程,讓作品呈現結合多 人參與的成果。 不知不覺投入安置單位 咻 ~~ 也進入 10 個年頭了,朋 友們好奇問我為什麼我會全心 的一直投入這個工作呢? 音樂輔療的課程都經過老 師精心設計,每個活動都有其 目的,不是隨便玩玩遊戲而 已。 在活動過程中,服務使用 者必須注意跟上音樂節拍、老 師的動作和口語指示,所以, 專注力、耳力、眼力、眼手腳 協調,以及團隊互動和協調, 通通訓練到。 二、地區發展願景討論過程,由於開發改建資訊紛雜且未能整合,致使地區願景的勾勒中,經常遺漏終將改建與週期較長的開發行為,以至於錯失綜效整合的機會之窗。 三、開發行為前的公私有空間資源,仍能發揮公共效益與社會影響力,甚或更能導入臨時、彈性等使用機能。 例如面對災害應變情境,開發前用地、閒置空間資源都能夠作為救災用途,但前提則是需要全盤掌握地區內的空間資源。 公部門效益: 1.圖卡(公告、懶人包或資訊圖表)雖然能夠透過網頁化達到accessibility,但是與社群溝通講求效率,有時透過一張圖卡傳達政策勝過千言萬語。 我們知道公部門修改網頁很多環節,所以我們專注在提供一個工具以簡化圖表製作與管理,所有公部門體系都能使用具親和力的圖卡提高政策傳遞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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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sicalhiddlestoner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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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仁] Reflets dans l'eau (Combeferre/Enjolras)
這裡是撤離老墳頭的抖森的學妹
搬篇短篇試試水
[義仁] Reflets dans l'eau
 退役軍醫C/冬兵(???)E,應該算無差 戰損+哭唧唧的領袖好好搞
總之是個奇怪的盾冬(?味兒二戰AU,領袖真的很適合軍人設定,但是如果角色反轉了呢?
也繼續搞音樂家ABC
說是義仁其實也打了點ER雙C擦邊球,不適者請自行避雷
自殘畫面預警。本來是想要寫個BE的可是薏仁這麼冷就還是別了吧
照慣例可全文搭配拉威爾G大調鋼琴協奏曲第二樂章食用
也可以單獨收聽個別節點自帶的BGM
  1.
Sergei Rachmaninov- Elegy in E-Flat Minor, Op. 3 No. 1
  1946年5月8日。
 醫學生聚集在教授休息室聆聽無線電收音機轉播的審判結果。他們最關注的名字有三人被判決死刑,最後一人終身監禁。
「整整一年過去,」若李說,「我還不能完全相信我們又在巴黎,試圖重新讀進中級解剖學課本。領袖這兩天怎麼樣?」
「也許他很快就要想起格朗泰爾了。」公白飛說。
回國後若李被困在綿延不斷的憂傷。它不叫人在自己的房間痛苦地嚎啕,也不入侵夢境,卻徘徊在空氣裡消散不去。這低落的情緒趕也趕不走,被它纏住的患者只能學習與其和平共處。
「我確信這也是一種戰後的心理疾病。」若李又說,「最好注意下領袖,公白飛,我擔心他在找回自己的途中也患上這個討厭的毛病。」
「回你住處去,若李,」公白飛則說,「回去試著多睡會,你蒼白的像患貧血。」
這是個依然有效的恐嚇,即便若李自己與公白飛同樣清楚他不過是花了過多時間在解剖室悶頭研究而缺乏適量的陽光照射。回巴黎後若李換了個新住處,他回去的路上總會經過拉雪茲神父公墓,他也總會付幾個硬幣給賣花女,把花束等量分配後擺在幾座尚且光亮的墓碑前。
公白飛找出他身上的幾個硬幣交給若李,「幫我給大伙兒問好。」
「也幫我給安灼拉問好。」若李說。
 回巴黎後公白飛被招回醫學院給一年級新生講課,他想在醫院繼續實習的計畫暫時被擱置了。起先公白飛上課經常上的提心吊膽,但是安灼拉回到巴黎後的表現很平靜,除了那幾次他才進門便看見滿桌滿牆腥紅的污跡,而安灼拉拽著手腕,或肩膀,或小腿,刮鬍刀片或什麼尖利的物品掉在他手邊的血塘子。戰爭結束一年了,安灼拉還在戰場。公白飛感覺有股從戰俘營帶回來的陰霾正在與陰霾底下奮力掙扎的安灼拉相互消耗。他怨恨、疼痛、怒不可遏、孤獨,畏懼,甚至恐慌,這是戰爭對安灼拉做的,是戰爭對他們所有人做的。不論原因有多正當,不論發動戰爭有多必要,戰爭本身即是罪惡[1]。戰爭帶走鮮活燦爛的生命,留下來的即使活著也大多在苟且偷生裡學習憎恨。
公白飛在巴黎的住處幸運地被沒有被轟炸摧毀。巴黎在重建,她是座堅強的城市,她見證歷史、見證人類救贖自己,也見證奇蹟。巴黎是他們的家鄉。
安灼拉捧著相框仔細端詳相片裡的青年們。公白飛掛好外套,找了個地方放書,循著物品被移動的聲響來到書房,安灼拉就在這裡;看見公白飛讓他露出片刻的迷惘,接著很快認出他。這是個進展。公白飛也沒有時間學習憎恨,他有各種意義上都更重要的任務得完成。
他用手指尖輕敲相框,說,「這是你。這是我。這是格朗泰爾。」
安灼拉找到另一個他瞧得出是誰的面孔,相片裡青年都才剛領到新制服,在攝像機前勾肩搭背。他瞧著那張臉上明亮的大笑,遲疑著拼湊出那個名字。
「這是古費拉克?」他問。
公白飛忍受著又一次滾進他喉嚨的火球,說,「是的。這是古費拉克。」
下一秒安灼拉粗魯地把相框摜回書架,背過身走向窗戶。書桌上早就沒有任何物品,抽屜也都上了鎖,自從幾週前安灼拉又在抽屜裡尋到削筆刀,公白飛找來鎖匠,給他這間屋子所有的抽屜配上鎖匙。安灼拉稍微清醒後同意他的決定,所以昨天公白飛回家時看見的是安灼拉坐在浴室,臉上又給刮出新傷,血絲和著還沒有乾的淚痕,他的手指關節全是瘀青和血,玻璃鏡的渣子如雪片撒在磁磚地面。
書房的窗子是這間屋裡最大的,他們離開巴黎前也經常聚集在這裡談論整個世界。窗簾長期拉開,陽光經常把公白飛的木頭書桌曬的暖烘烘的,陽光也照在安灼拉有些蓬亂的頭髮,他沐浴在晚春潔淨的陽光,卻仍舊被困在黑暗。普通醫院會把這個狀態判定為極度不穩定,在公白飛看來已經是夠好的了。某個程度上安灼拉已經戰勝陰霾-他不讓那些被強加給他的怨恨傷害旁人,因此只能傷害自己。
「您這是在浪費時間,」他說。
「你。」公白飛說。
「我連我自己都認不出來。」安灼拉回頭來看公白飛,他的眼神熱烈的像火,曾經那把火是他們對未來的希望,是他們對祖國的熱忱。公白飛望著他,安灼拉眼睛裡的火焰被痛苦取代。他恨上了世界,也恨他自己。
「你認得古費拉克了。」公白飛說,「他會很高興的。」
安灼拉反唇相譏,怨恨且惡毒,「不,他死了。他什麼都感覺不到。」
「你卻還感覺的到,」公白飛說,「我也還感覺的到。你怎麼不來攻擊我呢?」
在特定情況,公白飛甚至會適度允許安灼拉拿他自己去撞什麼東西,但是今天不行。他逮住安灼拉的手腕,他最好的朋友沒有屈服,至少他放下拳頭。兩秒鐘前他又要拿他自己的手去打水泥牆。
「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安灼拉說,「你認識的那個人也早就死了。你最好在我決定攻擊甚至打死你之前離開。」
公白飛冷靜地問,「為什麼不?」
沒有遲疑的安灼拉說,「因為你也是我的[2]-」
那個f音起始的字沒有被順利說出來。公白飛在安灼拉身上看見治療失憶症的問答法的可行性:安灼拉滯在當場,他劇烈地顫抖,像是他腦海裡的兩個聲音正在殊死決鬥。上前線前,他們穿著制服,在謬尚激動地談論這些問題。那是最後一次朋友們所有人都在謬尚。同胞就是他們的兄弟,部分罕見的友誼或許比兄弟的血緣更能信賴。當兄弟被迫站上與他們對立的另一條線,他們又應當採取什麼態度?
公白飛伸出手等著,安灼拉扶著灰色的牆猶豫半晌,最終露出做出重大決定的表情。他給出他的信任。
公白飛握住他的手。若李曾經因為這個舉動被誤傷,他沒有防備地去碰安灼拉,被他反手一搡掀翻,護士也被若李撞倒,她托盤上的藥瓶挨個跌碎。那時所有人都認為安灼拉不再有希望,公白飛沒死心。也是在那天,他想起那個其他軍醫沒有想到的詞,這個詞成了他們的安全關鍵字。它擁有某種有絕對的力量將安灼拉從混沌喚醒,那些極短暫的時間裡,他又是他本來的模樣。公白飛把這個發現告訴若李,他們證明了安灼拉不僅有希望,並且是充滿希望-他想要回家。
他們只需要時間。
公白飛握住安灼拉的手,他低著頭,抖得厲害。安灼拉身上佈滿已經很難褪除的痕跡,可今天清早公白飛分明聽見他溜出臥室摸進書房來彈鋼琴,單手單音彈出那支最早喚醒他的旋律。公白飛試著再往前一步,安灼拉還是沒有屈服。他被困在混亂的思緒裡掙扎不休,清洗不乾淨的記憶正在與那些使安灼拉仍舊是安灼拉的記憶相互抵制。與此同時,他接受了這個不成形的擁抱。他全身灼燙。
「公民,」公白飛用極輕也極堅定的聲音問他,「告訴我,你感覺到什麼?」
 2.
Ludwig van Beethovan- Sonata for Violin and Piano No.5 in F major, op.24:2. Adagio Molto Espress
  戰爭後的重建工作也揭發不少真相。自命是科學家的納粹軍官在紐倫堡審判上說明實情,人民也就原諒了安灼拉。至少大部分的人民都原諒他。盟軍將領收到數量驚人的信件,被他幫助過的士兵來信拼湊出更多事實卻也不無誇大的成份。取得寄件者同意的信函被公布在報上,若李拿那些報紙墊實驗室的桌腳。公白飛自己也有信要寫,他定期寫信給安灼拉居住在南方的父母報告他的情況;他們寄來幾張新的唱片,公白飛拿起其中一張放上唱機,安灼拉端著相框試圖認出相片裡頭有誰,唱機裡的小提琴就著鋼琴演奏流動如河水的行板,這段音樂使安灼拉從公白飛手上奪過唱片盒,期待著什麼似地盯住紙盒上印刷的德文標示。
「我在哪裡聽過這支曲子。」安灼拉說。
公白飛知道他就要再想起一件往事了。
「是的。」他微���著回答。
 “ABC的朋友們”曾經是同盟國軍隊裡名聲最響亮的工作分隊,十字軍行動(Operation Crusader)成功有他們的一份功勞。他們紀律嚴明,配合度好的異常,原因無他,他們原先就是朋友,��著時間推進也逐漸成為真正的兄弟。從1942年下半葉開始,盟軍把ABC的朋友們定位為特殊部隊,專門執行奇襲、援救、破壞埋伏等工作,他們也執行過幾樁暗殺敵軍地區主將的任務。他們為盟軍執行過十八件敵營偵查,三十二件救援戰俘的行動。安灼拉是他們的隊長,這是種遵循慣例的模式,還在巴黎的時節,安灼拉就是領袖。公白飛以醫官的身分擔任副隊長,格訪泰爾負責駕駛汗馬車或坦克載他們衝進敵陣,古費拉克負責偵測爆裂物。其他人各有所長,例如巴阿雷很能近身格鬥、馬呂斯破譯部隊竊聽來的情報,弗以伊甚至能假扮成納粹兵潛入德軍竊取第一手消息。在某個ABC紮營於森林,依靠斜坡的陰影作掩護的黑夜,熱安在細心維持著小且不滅的柴火旁談論起近代歷史,話題很快地蔓延開,安灼拉不得不數次厲聲讓朋友們放低音量。格朗泰爾用火上烤熱的瑞士刀切開僅剩的黃油,讓每個人挖一塊去給他們的豆子罐頭添添味道。
熱安又說,「剛才,我有個瞬間的錯覺,我們這不是在同德國打仗,是在六月革命的街壘下等待天亮。」
「嚮導,」古費拉克說,「給我們說些有意思的故事吧。」
「小聲些。」安灼拉提醒他們,他的目光也充滿期待地定格在公白飛身上。那個深夜,他們熄滅柴火,頂著寒冷的夜露,在黑暗裡清楚看見彼此。公白飛給朋友們說起維吉爾、中世紀的宗教音樂、農事詩,詩歌的話題取代革命延續到下半夜,直到安灼拉不得不出聲提醒他們爭取時間休息。
「古費拉克,你跟我一起看哨。」他說。
古費拉克就著月光挪動他扔在地上當坐墊的外套,換了個視野更好的位置,面向森林。
「我知道現在提他會給你們斃了,不過-」格朗泰爾笑著說道,「如果你們現在都在腦子裡給自己奏安眠曲,我祝這些音符長翅膀,帶你們在夢裡飛過恆河邊上,去到世上最美的地方[3],對我來說,那裡必定有喝不完的白蘭地。」
「大R,海涅是猶太人。」熱安說。
格朗泰爾諷刺兮兮,「一個德國的猶太人。如果他現在給關押在集中營,恐怕我們倆得申請個特別任務去炸掉奧斯威辛。」
「住口,格朗泰爾,」安灼拉說,「睡覺。現在。」
古費拉克在竊笑。他就坐在公白飛左邊,公白飛也半坐著,警覺以及他正在盤算的細節讓他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那是場救援盟軍戰俘的行動,弗以伊偵查過後帶回來的地理信息比他們原有的更複雜,計畫全盤改變,他們幾個身上帶的地圖都已經給塗畫的看不出原型。
「至少想辦法睡著。」古費拉克湊在公白飛耳邊說。
「我在試呢。」公白飛回答。安灼拉在離他們不遠的草地,伸手將不怎麼安分的格朗泰爾打平在草地。
古費拉克在安灼拉轉過來低聲訓斥他的前一秒,飛快地吻在公白飛的鬢角。這是古費拉克表達他的感情的方式,整個ABC都給他吻過,安灼拉也沒有倖免。那時他們剛結束十字軍行動,從北非回到法國北部戰線。巴黎就在一趟火車之外的遠處,幾乎等於他們回家了。
不過他們沒有回巴黎,而是留在軍隊。ABC的名聲隨著十字軍行動的成功傳播,女酒保拿出她們收藏起來當救急藥品的伏特加。酒吧裡還有其他盟軍成員,目睹這樁事的人幾乎瘋狂,安灼拉揉揉他給古費拉克逮著啃的臉頰,躲到公白飛背後,對於他自己揚起的嘴角出賣他的事實並不理睬。格朗泰爾見狀抬腿去踹古費拉克,熱安當場做出頌詩紀錄這歷史性的瞬間。公白飛試著拉開還要去追安灼拉的古費拉克,他一回頭猝不及防也啃了把公白飛的顴骨。軍隊的酒吧有鋼琴,音色糟透了卻是當時他們能得到的最好的。古費拉克就像在謬尚那樣,喝上兩杯過過癮,然後把酒杯擱在鋼琴的角,坐下來開始彈奏德彪西。
格朗泰爾兩手各摟著若李和博須埃,安灼拉趁他沒注意偷走伏特加酒瓶塞回女酒保手裡。公白飛在隨身攜帶的地圖背面用鉛筆憑記憶畫蠶蛾,古費拉克彈琴時,巴黎就被他的音符潑灑在軍隊酒吧了,鬧哄哄的酒吧安靜下來聽那支《水中倒影》。塞納河面的巴黎鐵塔倒影是銅銀色,午後的公園經常有穿戴漂亮的少女陪伴她父親出門散步;馬呂斯在公園認識了他的珂賽特。大學課室敞開的木板門釘著考試公告,維吉尼花園開滿了睡蓮,圓形的葉片連同生著芽蟲的花緊貼水面,乍看也彷彿逆著方向生長到水下。謬尚咖啡館的玻璃窗總是被擦的發亮,光芒在咖啡杯或酒杯裡朝ABC的朋友們眨眼睛。星期天的下午三點整,巴黎聖母院的鐘聲經常打斷熱烈的爭辯。
戰爭時盟軍不成文禁止演奏或聆聽德語區作品。這項規則在ABC內部不適用,弗以伊率先提出音樂不應該被政治意識影響,格朗泰爾直接無視這陣風氣,針對海因里希‧海涅和菲力克斯‧門德爾松的民族認同問題發表大篇宣言,如果有人拿紙筆記錄下他講的話,恐怕可以寫成整三大頁。
「猶太人可說是地球上最了不起的民族,法蘭西人發明共和國,可猶太人發明了雅歌和上帝!」格朗泰爾在大庭廣眾下嚷嚷,「海涅!啊!海涅,他的妙筆能使莫斯科的凍土開出鮮花,啊,那是甜美的罌粟,朋友們,我們來品嘗愛情與寧靜,安灼拉,給我們一支曲子的時間做個神聖的好夢!」
「R,你太醉了。」巴阿雷說。
熱安狂熱樂迷似地給安灼拉鼓掌,馬呂斯很快加入催促安灼拉的行列。格朗泰爾醉的走不穩路,給他起了外號的軍隊的女酒保同樣為格朗泰爾保管他的小提琴,酒吧里的士兵意識到他們即將聽見的是什麼,跟著古費拉克製造出震耳欲聾的喝采。
「燴兔肉,別告訴我,您把我的寶貝拿去當柴燒啦。」格朗泰爾對女酒保喊道,他杯里的伏特加撒了自己整身。
「去啊。」公白飛對安灼拉說。
安灼拉輕蹙雙眉,「我們不大應該這麼做。」
「這只是音樂,」公白飛笑著說,「而且,至少別讓格朗泰爾失望。」
格朗泰爾端著酒杯去拿他的琴,玻璃杯因此被他放開,旁邊的美國人眼明手快救下杯子卻救不了裡頭的伏特加,整間酒吧全是笑聲。熱安巧妙地用法語為大伙兒全篇朗誦那篇浪漫詩,格朗泰爾湊過來,大半個人壓在安灼拉腦袋上醉醺醺地懇求或者逼迫他。博須埃笑到手指上夾著的香菸都掉了,把他的耐磨長褲燙出一個洞。
最後安灼拉撥開黏在他身上的格朗泰爾,宣布,「行吧。」
古費拉克拍拍桌子,酒吧裡的士兵用同一種語言的同一個詞歡呼,”Bravo!”
那場突發的小演奏會是整個戰爭裡色調最柔和的一筆,戰爭過後也在不經意間幫他們喚醒安灼拉。也許格朗泰爾在看不見的地方幫了忙。格朗泰爾醉的時候反而能鋸出他能給的最好的音色,安灼拉給他彈琴,被月光渲染的恆河就讓他們帶進軍隊酒吧了,紫羅蘭的耳語,玫瑰的傾訴,河水潺潺的流動打碎煙硝,把他們帶回夢境裡的故鄉。後來安灼拉主動又給酒吧裡的同袍演奏另一支曲子,公白飛與古費拉克並肩坐定,熱安率先唱起來,他們都記得那支曲子裡的祈禱詞。
公白飛不相信朗誦經文的形式能夠獲得甚麼禱告效果,他的幾次祈禱獻給他的朋友們,他越過聖經,直接呼請上帝為他的朋友敞開祂的花園,請求祂帶安灼拉回家。
 安灼拉不穩定的情況持續到他們返回巴黎。他也有絕對清醒且試圖重新認識巴黎的時刻,納粹殘留在他腦海裡的聲響就像無線電收音機的雜音,當1942年以前的回憶逐漸占上風,這些雜音就對他發動偷襲。公白飛不記得他上回一睡到天明是什麼時候。安灼拉睡在他住處的客房,公白飛面對他自己的惡夢,更經常在夜裡拿鑰匙開客房的門,從捲成蛹的被單拯救出安灼拉。他的夢境也是無休止的鬥爭。公白飛在囈語裡聽見那些熟悉的名字,他們的朋友的名字;這是希望的象徵,公白飛讓他放棄接受國家計劃性的記憶治療,安灼拉只能靠他自己。夏天來了,氣溫突然增高的夜晚叫巴黎無所適從,公白飛也睡不著。他躺在床上數天花板的裂縫直到凌晨,最後決定起床找書看。離開巴黎前,ABC共同的話題停留在自由主義的新定義,公白飛向安灼拉借來讀的英語書籍還沒有還給他。
安灼拉在噩夢裡嘶聲力竭,公白飛抓起客房鑰匙過去開他的門,跪在地上與安灼拉著實搏鬥了好一陣子。安灼拉被訓練出睡前鎖門的習慣,即使他的敵人擁有無數不靠鑰匙開門的手段。他被夢魘糾纏卻從不對陰霾求饒,半夢半醒之間掙扎的力量大的幾乎迫使公白飛鬆開他。他在夢裡,也許又在對格朗泰爾大喊大叫,那是他們相處融洽之道,安灼拉希望格朗泰爾別信仰他。在夢裡,”自由”和”祖國”最常被高聲提起。公白飛按照標準醫療流程紀錄他聽見的夢囈,只同若李談論這些心理病況,前些天他們推測著或許真正的安灼拉就要回來了。
公白飛費了點勁頭把安灼拉搖醒,把他拖出遍布煙硝的混亂夢境,那場技術上完美成功的救援行動結束於德軍扛著火炮追出戰俘營,通電的柵門警鈴嗡嗡大做,ABC救出百十個盟軍戰俘,安灼拉挨了子彈,他沒法跑的快,留在鐵柵門後頭,把最後離開的同袍推出去,對他們下令,「快走!」
「醒醒。」公白飛說,「安灼拉,你得醒過來。」
他們像剛結束格鬥訓練般渾身是汗,公白飛搖醒他,安灼拉陡然睜眼,夢境裡來不及流的淚水被帶回清醒的世界,他揪著公白飛,雙膝跪地大口喘息,才結點薄痂的手指又給他磨破,衣服上的血痕斑斑點點。
「公白飛,」安灼拉說,「其他人在哪裡?」
那是他的聲音。安灼拉自己的聲音,他急切地詢問戰略問題,公白飛甚至還沒有聽明白他在問的是ABC執行的第一場還是最後一場救援行動。
「傷兵都送走沒有?」安灼拉問,「納粹發現我們了。飛兒,帶上若李快走,格朗泰爾在哪裡?」
「安琪。」公白飛說。
安灼拉的眼神又是他自己了。他的眼睛裡燃燒著熱忱,熾烈的像星火,清澈的像陽光晒化了的雪融入山泉。他不會仇恨,他只愛人民與自由,那就是他的信仰,如詩如歌,如溫柔的天鵝也如展翼的雄鷹,是恆河彼岸不凋的紫羅蘭也是塞納河畔灼灼盛放的玫瑰。
他回來了。
「安琪,」公白飛重複。安灼拉比前幾秒更加困惑,公白飛得向他解釋很多。他與他最好的朋友緊緊相擁,安灼拉不明所以,只管展臂也擁抱他。公白飛希望他們的朋友都看見了。他只給安灼拉說明最重要的一件事,
「戰爭結束了。」
  3.
Franz Schubert- Der Lindenbaum arr. Piano and Cello
「我做了什麼?」安灼拉問。
「你什麼都沒有做。」公白飛說。
安灼拉放下塗鴉著人物肖像的地圖,無眠的夜晚過後他們迎來真正的朝陽,公飛下樓問公寓管理員要來兩杯剛燒好的咖啡。安灼拉回來了,他的戰爭正式結束,剩下要做的是審判與和解。公白飛上樓時聽見他的鋼琴被奏響,安灼拉展開格朗泰爾留給公白飛的地圖,擱在鋼琴譜架,圖紙背面給他畫著ABC的朋友們的半身肖像。
「我殺過多少我們自己的同胞?」他問道。
「那不是你,」公白飛溫和的強調,「當你被奪走你自己的心智而做出對不住人民的事,那樣事就不是你所為。那是納粹德國所做的,你也是受害的一方。[4]安琪,你不需要承擔這些。」
安灼拉沐浴在初夏早晨的陽光,金色的頭髮在陽光下接近白色,側影線條分明,公白飛把咖啡杯放在鋼琴上頂蓋,過去坐在安灼拉身邊。在那個彷彿上輩子的無憂無愁的大學生涯,他們在謬尚,也是緊挨狹窄的咖啡廳角落相偕而坐。安灼拉抬起頭時臉上是濕的,他在做他自己的法官,從德拉古法典尋找佐證的法律。
「你沒有做過任何危害法蘭西人民的事。」公白飛用雙手按在他的肩膀,又說,「沒有人會責怪你。為了我們的朋友,你也必須停止審判你自己。」
「但是我記得那些。」安灼拉說著,眼淚順著他雕像般的臉龐滑下來。
公白飛說,「你付出的夠多了。」
星期天的早晨有彌撒。聖母院的鐘聲喚醒整個巴黎。安灼拉聽見鐘聲,模樣顯得有些無助,公寓管理員在清掃樓梯,用跑調的歌聲哼唱那支原先只在法國境內流傳的祈禱歌。
「瞧,他不是帶你回家了嗎,」公白飛微笑起來,對安灼拉說,「就像她帶他回家一樣。」
 公白飛信仰,但很少祈禱。他知道管理他們公寓樓的老太太會去聖母院給安灼拉點白蠟燭祈禱,她是最先對安灼拉敞開大門的人。
「如果您們想搬走,也請自便,上帝保佑您們,」她對威脅她的其他住戶說,「這個青年為盟軍奉獻的是比他的命還貴重的東西,萬福的瑪利亞,祝福他的靈魂。」
公白飛的決定讓軍方不免有推卸責任的嫌疑。德軍正式投降前的最後一波地毯式奇襲以敵方首領突然停止襲擊造成的失敗告終,跟在他們首領後頭發動攻擊的德軍還沒有反應過來,盟軍擊中並當場逮捕在槍林彈雨下突然停止前進的納粹特務,扒下面罩,看見一名眼神狂亂的俊美殺神。關於納粹在戰俘裡挑選菁英士兵,進行藥物控制後訓練成特種殺手的謠言被坐實。公白飛在軍隊醫院收到這個消息,他的懷疑也獲得印證。盟軍開始調查1943年後所有北方戰線指揮官離奇的刺殺案,重新檢視幾件德軍地毯式突襲的線索,罪證水落石出,可沒有人敢真的對安灼拉做什麼。被1942年末那場由ABC執行的救援行動救出戰俘營的��兵違反軍紀闖進將領會議室,以舉槍自殺的威脅成功阻止盟軍將領對安灼拉做出任何判決。
 公白飛是那場意義重大的鬧劇發生的隔天才從馬呂斯那兒聽來這樁事。近百名操著不同語言的士兵在將領會議室外整齊劃一拿上膛的手槍抵在自己太陽穴威脅他們長官,馬呂斯被喊去維持秩序的同時,公白飛在軍隊醫療翼對付安灼拉。無線電收音機在角落發出不間斷的聲響。兩支鎮靜劑讓安灼拉徹底失去反抗的力氣,被擺佈著讓公白飛執行過整套檢查。他臉色慘白,藥劑的效用迫使他放慢了呼吸,眼神依舊熾烈的像隨時要爆發,那卻是他們不認識的眼神。安灼拉不會仇恨,公白飛確認過安灼拉依舊能聽懂法語,嘗試與他交談。若李結束諾曼底的工作,回到北方部隊擔任軍醫,在他們隔壁床照料突襲裡被炸掉右邊手腳的德國士兵。志願護士想給安灼拉的傷口做些包紮卻被他的模樣嚇退。
「安灼拉,你記得伽佛洛什?」公白飛問。
那時的安灼拉像具活屍。公白飛看著這副他再熟稔不過的面孔卻認不出他最好的朋友。安灼拉帶著詭異的冷靜詢問,「我該殺他嗎?」
「不,他是我們的弟弟,」公白飛說,「謬尚呢?記不記得謬尚?」
「離我遠點。」
「我們在謬尚曾經為了社會契約論的漏洞爭執整晚呢。」
「我根本不認識你。」
然後一個醫學意義上的聽覺記憶範例發生了。
安灼拉還被皮帶綑在病床,公白飛停止追問,讓護士準備他需要的物品,拉起安灼拉的手讓人用酒精擦掉乾血跡。公白飛掐著他,這是個有效的恫嚇,安灼拉理解到掐著他的這只手對人體的熟悉程度足夠公白飛隨時卸掉被他掐住的關節。護士用棉球清理傷處的膿瘡,無線電收音機的頻道播放起女高音演唱的門德爾松作品第三十四部第二號。
安灼拉還讓公白飛逮著手關節,那支曲子如同響雷般擊中他。他猛地回頭尋找那個聲音,收音機那兒沒有人,安灼拉往別處張望著找人卻沒有找到他要的���護士領班假裝忙著整理藥櫃,玻璃櫃門照出她拿手帕擦眼睛的模樣。若李正要給他負責照料的德國傷兵注射消炎劑,他也停下來,針筒隨之停在半空中。他也看著安灼拉擺脫護士,掙脫出來的手揪緊公白飛的白大褂。公白飛想告訴他答案,可他只是安靜地望進安灼拉的眼睛,一度被掩埋的記憶如同樹苗的芽鑽出堅硬的土壤。安灼拉困惑又徬徨,他抓住公白飛,那個瞬間公白飛決定不再讓任何自稱是醫學專家的人在往後的日子繼續折磨他最好的朋友。
音樂最終消失在無線收音機炒豆子似的雜音裡,經過角落的護士調整天線,試圖找出信好最好的角度。公白飛放開安灼拉的腕關節,握住他的手。若李聽聞安灼拉被送進盟軍醫療翼後興沖沖趕來瞧他,被安灼拉下意識掀倒,其他醫官登時拿起皮帶把他囚禁在病床。
「公民,他們對你做了什麼?」公白飛問。安灼拉用茫然的藍眼睛瞪他。
他們隔壁床的德國士兵成了整間醫療翼的箭靶,仇恨的目光匯集在他身上。志願護士放下托盤,藉口照顧其他盟軍士兵抽身離開,有人用不明顯的聲量說了幾句粗魯的德國罵人話,德國士兵垂著頭。那不真的是他個人的錯誤,他卻為他的國家在盟軍的醫療翼承擔錯誤的後果。若李放下消炎針,雙手舉在眼前,他等到它們停止顫抖才給他的病人完成注射。他們對面的美國士兵往空水杯啐了口痰。
德國士兵對治療他的醫療員說,「Danke (謝謝)。」
若李回答他時臉上沒有肉眼能見的波動,「Alle Menschen werden Brüder, Wo Seine sanfter Flügel weilt (在他光輝照耀下面,四海之內皆成兄弟。)[4]」
ABC裡德語最流利的是弗以伊,再來是馬呂斯,接下來是格朗泰爾,ABC們為了作戰工作也向他們學習這門言。當戰爭過去,語言成為新的軟武器,若李寫完紀錄,離開去檢查下一床英國傷兵。公白飛想起弗以伊在他們親手挖的壕溝裡,用席勒給大伙兒解釋語法問題,安灼拉在站哨,古費拉克划火柴點亮煤油燈,話題隨著詩的內容又扯回二十世紀後的新興獨立國家;他沒有忍住笑容,眼眶像是給火柴點著了。德國士兵在公白飛擺平安灼拉,讓護士繼續清潔膿瘡的當兒,用他僅剩的左手摀著臉龐。他為他的祖國承擔戰爭的後遺症,連流些眼淚也不被允許。
 部隊對於公白飛讓他住在普通公寓的想法明確表示反對,公白飛也明確告訴法國政府他們不會再讓安灼拉受到沒有意義的虐待。啟程回國前若李拿到政府給安灼拉安排的治療說明書,裡頭列舉的療法相當於把德國人用在安灼拉身上的法子重新操作一輪。
「這太荒謬了,」若李說,「他值得更好的。」
他的確值得。上前線前公白飛在醫院剛做完一年實習,ABC們有好幾個甚至還沒有完成大學最後一學期。如今他們回到祖國,試著建立新的日常生活,安灼拉經歷了兩段人生,又靠著他自己驅散納粹強加給他的魘霾。他是如此堅韌。如今他回到家,記憶在復甦,他想念他的朋友,渴望看見他的師長家人,他想出門去散步,他還想喝點謬尚的咖啡。所以若李把咖啡連同做咖啡的女侍還有他的女朋友帶來了。愛潘妮穿著黑色的裙子,神態世故鋒利許多,公白飛見過米西什塔幾次,她是猶太人,當過一段時間的電報接線員,戰後她在醫學院附近的餐館值日班。
「領袖!」他撲上去掛在安灼拉的脖子,「我可太高興又看見你啦!歡迎回來!」
公白飛找出空瓶,米西什塔往瓶子插上她帶來的矢車菊,若李喋喋不休說著安灼拉錯過的精采故事,安灼拉看著那束花,在若李談及格朗泰爾把他的小提琴做了砸破納粹間諜腦袋的最佳貢獻時開口說話。
「我很想見一見他們。」
公白飛放下他擦拭乾淨的相框,若李安靜下來。安灼拉將插花的瓶子挪到日照更充足的地方,垂下眼瞼,光與影在他身上就像油畫,外頭的街道有棵擁有百年以上歷史的菩提樹,它與這個街區同樣好運地沒有受到轟炸摧毀,安灼拉倚著牆,午後往西邊傾斜的陽光拖長了菩提樹的影子照進客廳。ABC的朋友們在盟軍的酒吧無數次違反不成文的禁令,熱安對德奧作曲家的偏好有限,舒伯特則是古費拉克即興演奏的好夥伴。
公白飛安慰他,「我也很想念他們。」
「我們可以紀念他們。」愛潘妮提議。她說的是我們而不是你們。
「有一支曲子,」公白飛說,「你不在的時候,我們經常提到它。」
安灼拉用軍隊酒吧那架音色糟透了的鋼琴演奏這支祈禱歌的時候,屋子裡的法國青年跟上節拍大聲唱歌,他們都想家,也都在同袍身邊找到片刻歸屬。其他同盟國的士兵抄下禱文,弗以伊給他們用數字譜做註記,這支原先只在法國境內流傳的祈禱歌就這樣被傳到歐洲大陸甚至美洲。安灼拉在另一個難得的機會拗不過朋友們的要求,又給酒吧裡的聽眾演奏它。那時這支祈禱歌已被翻譯成不同的語言,公白飛的杯子還在嘴邊,他被格朗泰爾推出去,ABC起鬨要他去領唱法語歌詞,古費拉克嚷的最大聲,不僅帶頭起鬨還笑出眼淚。博須埃在吹口琴,熱安也不知道從哪兒搞到了柄長笛,單方面宣布這足夠他們組成完整的合唱團。
那時公白飛無奈地說,「我們這都在做什麼。」
安灼拉聳著肩膀,「就當成哄那幾個傢伙高興了。」
「這可不是我瞎吹,」格朗泰爾拎著小提琴過來站在鋼琴另一側,「盟軍裡有哪個國家的部隊有這樣完整的樂手配置?」
安灼拉發布過無數不允許反駁的命令,也總拗不過他的朋友群起懇求。他為他們演奏過很多次祈禱歌,在巴黎,在軍隊酒吧,在公白飛的書房。
主在上,聽我祈禱:
當我需要幫助,您總是在我身旁;
讓他歇息,上蒼庇佑,
賜他安寧,賜他歡愉,
帶他回家吧,
帶他回家。*
 公白飛在客廳書房擺上他擁有的ABC們的相片,這樣他們也就見證安灼拉甩掉追逐他的陰影找回他自己。他回來了,卻還在漂泊。公白飛想幫助他最好的朋友得回他應有的寧靜。
  4.
Felix Mendelssohn- Auf Flügeln des Gesanges arr. Violin and Orchestra
人民想念安灼拉。安灼拉想念他的朋友。最大的問題是安灼拉認定自己沒有臉面再見他的同胞。在ABC的朋友外首個見到安灼拉的自然是他的雙親。公白飛拍了封電報通知他們來瞧他。剛回巴黎時安灼拉的父母來見過他,就連他們都幾乎認不出安灼拉。那時他的眼神能夠把聖母院那口大鐘從它的鐘樓剜下來,公白飛甚至得提醒他朋友的父母別太靠近他。若李無法回答安灼拉父親提出的問題,他母親嘗試著說起幾件只屬於他們家庭最私人的往事,短暫的茫然後換來的是安灼拉的另一次爆發。
這回不一樣。安灼拉思念他的家人,公白飛上郵局發出電報,很快收到回覆,安灼拉又反覆向公白飛確認上回他們見面時他沒有做出傷害他父母的事。馬呂斯從火車站接到那對心情介於焦慮與亢奮之間的夫婦,敲開公白飛的公寓門。安灼拉從公白飛的背後怯生生探著頭看見他的父母,他的母親也從他父親背後怯生生踮起腳尖想多看見他。
公白飛輕輕推了安灼拉,他在發抖,公白飛想說點鼓勵他的話,他的母親也注意到了。她忘記所有的擔憂,越過她的丈夫,踮起腳一把摟住她的孩子。公白飛把朋友們帶進書房,讓安灼拉與他的家人用足夠的時間重新認識彼此。
若李拿起書架上的相框,珍惜的觀賞ABC的朋友們換上軍隊新制服的合照,說道,「我來的路上去了趟公墓給大伙兒報告新消息,他們會很高興的。」
「但是真的沒有必要再進行任何審判,我敢說盧森堡宮不會同意開這個庭。」馬呂斯說。
「他希望能這麼做。」公白飛說,「就當成換個方式的補償了。」
若李拿起稍小的單人相框,晃晃那裡頭在自己學院畢業典禮遲到的格朗泰爾,說,「如果R能一水壺敲醒他就好啦。」
 十字軍行動是ABC作為完整受訓的陸軍隊伍正式參與的首件行動。他們被法軍元帥指派去支援英國軍隊,從德軍手上收回大片北非領地,那是場傷亡慘重的勝仗,慶功宴也是哀悼彌撒。事後他們返回歐陸戰線,從側門進入打烊的軍隊酒吧,平常安灼拉禁止隊伍在白天喝酒,那天他破了例,讓格朗泰爾從吧檯下搜出幾瓶全新的酒,弗以伊用威士忌杯壓住鈔票放在收銀櫃上。
「我想我們得舉杯,」他說,「從今天開始,我們都與過往的自己道別了。」
「敬我們的同胞,」熱安附和著,格朗泰爾倒的第一杯酒便給了他,「敬我們的同袍。」
「敬自由法國。」
「敬法蘭西共和國。」古費拉克說。他拿到酒,伸手來與公白飛碰杯。安灼拉接下酒杯的同時右手還在寫偵查計畫表,格朗泰爾揉他的腦袋,安灼拉寫到最後一筆的r字母線條在紙上飛成形狀奇特的波紋,公白飛說,「R,別欺負他。」
「嚮導,別欺負R。」古費拉克說。這下子連安灼拉都不能不笑了。
「這聽起來特別彆扭,」博須埃說,「但是,我挺希望時間能停在這裡。我們打了場勝仗,大伙兒都完好無缺的在這裡。」
巴阿雷掏出打火機點菸,嘟囔幾句同意的話,馬呂斯抓緊空檔寫他自己的信,珂賽特利用報社的工作經常給他們寄送免費刊物。離開巴黎後,熱安也負責代表他們全體與謬尚保持通信。格朗泰爾借巴阿雷的火點他自己喜歡的菸,古費拉克拒絕吸收他們吐出來的廢氣,跑去坐在鋼琴那兒,不一會兒便控制不住自己打開琴蓋彈起琴。
安灼拉說,「時間得往前移動,戰爭才有機會結束。」
「珍惜會當下吧,」公白對他說。安灼拉正在新的紙頁抄寫他被打斷的偵查計畫內容,他對公白飛露出笑容,寫完計畫第三項,收起鋼筆。公白飛擔任著某種補充或糾正安灼拉的角色,這是ABC對他們的形容,他們隔著桌面互相碰杯敬酒,手指節一擦而過,在公白飛的皮膚留下火燒般的記號,溫和的蔓延到他全身。安灼拉抿了口酒,直勾勾盯著貼滿軍樂隊畫報的牆。
若李說,「公白飛說的對,我說句掃興話,因為這很可能成真,戰場上什麼事都說不準,如果現在有個記者還是軍隊攝影師,我希望他來給我們拍張照片。」
「古費,給我們點即興曲,今天別理那苦大仇深的肖邦了。」格朗泰爾說,「是啊,戰爭,他們說在舊社會為國家陣亡是最甜蜜的死法,這個時代的戰爭只會讓人死的時候還摸不清自己到底幹嘛去送死[6]。根本沒有什麼榮譽的死亡,看看那些戰敗的國家,他們死了一整代青年人口卻什麼都沒換到。所謂的犧牲是虛假的謊言,我們現在在這裡,不過是從維琪(Régime de Vichy)巴黎逃到北省,根本摸不清未來長什麼模樣,說不定到最後我們統統被抓去給蓋世太保擦鞋哩。」
前頭安灼拉等待著墨水乾燥。他闔上記事本,端起酒杯卻不喝,問道,「你為什麼又來這裡?如果你不信仰這些,生死、榮譽、盟軍,我們的法蘭西,你為什麼還浪費你自己的時間來打這場看不清楚未來的仗?」
古費拉克把他自個兒埋在鋼琴鍵盤,他的即興曲是種張揚的宣言,色調繽紛濃烈,糟透了的音色也擋不住碰跳著的晶瑩的彩色的音符竄過酒吧。
「讓我引用我們都愛極了的猶太朋友,」格朗泰爾坐在桌面,拎著酒杯,豎起手指夾開他叼著的香菸,公白飛猜測到格朗泰爾即將要說的話,他沒有出言阻止。安灼拉明亮的藍眼睛也望著格朗泰爾,香菸菸蒂給他咬出齒痕,酒杯早已見底。格朗泰爾拿起瓶子倒滿整杯,吐了個煙圈,他總是笑的肆無忌憚,對安灼拉說,「我不相信上帝,他的甫祭全是侏儒。我只信你的心,除此之外,我別無信仰[7]。」
安灼拉嚴厲地打斷他,「少胡說。」
「實話就該說出來呢。」
「你喝醉了。」
「我看起來像醉?」
「如果你真的有信仰就不會把信仰掛在嘴邊。」
格朗泰爾擺出嚴肅的表情,「你可太小看我了。」
公白飛清清喉嚨。安灼拉不再同格朗泰爾爭辯。他站起來,氣勢相當懾人,格朗泰爾抬起眉毛,安灼拉什麼都沒有說,右手按著格朗泰爾的肩膀,格朗泰爾哈哈大笑,拍在安灼拉的手背。古費拉克彈琴到他滿意了,也停下來,他搖晃酒杯,攏攏散亂的鬈髮,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這就是我中意舒伯特的原因,」他說,「肖邦啊,他拿樂譜塞進你的腦袋,對你說”自己體會”,你花了十年研究他也沒個定論。舒伯特不來這套,門德爾松同理,他們什麼都告訴你了。你一聽曲子就知道,他們把一切都告訴你了。」
 安灼拉對格朗泰爾的記憶停止在他們從德軍戰俘營撤退的那幾分鐘。格朗泰爾掩護他救援的美國士兵,安灼拉掩護他們。他想知道行動的成果,公白飛告訴他了。他們在客廳促膝談話,安灼拉養成新的習慣,當屋子裡只剩他們兩個,安灼拉會倚在公白飛這兒,這是種依賴,公白飛則很高興得知安灼拉找回需要依賴的感覺。他把手臂環過安灼拉的後頸,繞過肩膀,停留在距離胸前幾吋的地界。唱片在循環播放,安灼拉知道了救援行動的最後一刻格朗泰爾是怎麼被他趕出戰線之外。他拿起唱片匣,結痂的手指拂過那行德語字樣。安灼拉在逐一找回屬於他的回憶,他的朋友未曾殉身於他手的事實也不足以安慰他。
「這是他最喜歡的曲子,是嗎?」安灼拉問。
「格朗泰爾愛它。」公白飛回答,他也愛這支曲子。格朗泰爾為了幾句詩歌愛著海涅,同樣是猶太人的門德爾頌為海涅做曲;它在戰爭剛結束的混亂裡成了他們朋友的替身,它也率先為ABC的朋友們將安灼拉從納粹遺留在他腦海的陰霾喚醒。
懷念佔據他,安灼拉還拿著唱片匣,客廳的矮桌也擺了些相片,安灼拉拿起其中一只相框,那張相片原本釘在ABC臨時宿舍的牆,取下來時被圖釘扯了個口子。相片裡的格朗泰爾與安灼拉穿著大學槌球隊的運動服,手拄球桿,在運動場的草地讓人拍下合影,安灼拉向來比誰都克制,就算開開心心的笑著也流露出嚴肅的神態,格朗泰爾朝鏡頭擠眼睛,笑的肆無忌憚。
「我們也都愛你。」公白飛說。
「我背叛了你們。」安灼拉說。
公白飛說,「你沒有。」
然後他吻他。他吻安灼拉的嘴唇,帶著所有朋友對他的愛,ABC早就不是朋友了,卻也不是兄弟-他們比手足更親。公白飛把ABC對他的愛留在安灼拉的嘴唇。它們鮮潤柔軟。安灼拉追上來吻他,公白飛也說不上是驚喜還是意料之內地愉快,這是個熱烈又沉重的,私人的吻,把所有過往和盤托出,或許他很久以前早就想這麼做只是不曾自覺,又如果這樣能讓他最好的朋友相信他們愛他也無不可。
「但是馬呂斯說的對,」公白飛說,「該過去的都過去了,沒有必要再進行任何審判。」
「該做的還是得做。」安灼拉答道。
他微笑起來,平靜的神態裡出現他特有的肅穆,追加道,「我準備好了。」
  5.
Maurice Ravel- Sonatine, M. 40:No. 2 in D-Flat Major, Mouvement de menuet
貝當元帥(Henri Philippe Pétain)把他們的巴黎投降給納粹的決定是最令人無法接受的。納粹入侵巴黎後伽佛洛什不再上學,公白飛就在謬尚教他算術,安灼拉充當歷史課輔導,熱安教他文法。伽佛洛什做了報童,古費拉克用謬尚的破舊鋼琴
���他編出一支送報歌。伽佛洛什為自由法國送報紙,安灼拉則堅持拒絕使用那兩個分裂他們祖國的稱呼。他們在謬尚研究彼此收到的徵兵令上的報到日期,格朗泰爾走進來,已經換好嶄新的陸軍制服,衣衫上卻有血。他瞧了眼興高采烈的朋友們,發出沒有聲音的冷笑。愛潘妮在工作的空檔給她弟弟補衣服,格朗泰爾說,
「共和國萬歲,妳白效力了,愛潘妮,我們那湯姆‧索耶小兄弟為了嘲笑維琪法國派來的德意志鬼子給用刺刀戳死了。」
隔天安灼拉領著還沒有報到的幾人提早簽字入伍。愛潘妮有她自己的辦法:伽佛洛什葬在公墓,他的姊姊取回那套被刺刀打穿,血漬變成銹紅色的舊衣衫,掛在謬尚門口。戰爭期間的謬尚改成孤兒收容所,報社打字員成了志願教師,咖啡館女侍變成監護保姆,對巴黎女人還有她們的德國舞伴橫眉豎目。
「你們可想清楚了,」愛潘妮往他們的桌子放下托盤,說道,「珂賽特是負責登頭版的,消息一登報,你們就沒有機會反悔。」
「我準備好了。」安灼拉說,「我們準備好了。」
「公白飛,別告訴我你還真同意這個瘋子的想法。」
公白飛心安理得,「這不就是朋友會做的事嗎。」
安灼拉翻閱馬呂斯寫好的辯護文件,愛潘妮睥睨著這幾個她眼中的傻瓜,搖搖頭。
 1942年末,公白飛被調職成為主任軍醫,他不能繼續與ABC的朋友們在最前線紀念安灼拉。古費拉克接下隊長工作,若李則接替公白飛的隊醫職位。那場救援行動讓ABC失去他們的領袖。盟軍搜索三十餘天,在安灼拉的檔案簿蓋上標示死亡的紅印章。公白飛拿著檔案簿拍開戴高樂將軍的門質問這個消極的決議,為此收到調職通知作為不服從調查結果的處分。
「戴高樂是個混蛋,」古費拉克對公白飛說,「而你是個善良的笨蛋。」
「是我的錯。」格朗泰爾說。
「別說這種話。」ABC們說。
ABC的朋友們從德軍陣營救回來的盟軍士兵組織起一場紀念會,軍隊酒吧掛上紅色旗幟。士兵們在酒吧裡談論他們對安灼拉的印象,細數救援行動堪稱精彩的過程。有個參戰前做過神學生的準牧師拿酒吧的鋼琴當教堂管風琴自彈自唱美國南方的聖歌。公白飛走進酒吧,越過人群看見巴阿雷鑽進儲藏室。他跟過去,看見他的朋友們齊聚在此,格朗泰爾分不清是哭得不像樣還是醉得不像樣,古費拉克摟著他。
博須埃說,「這不是你的錯。領袖見了你這副聳樣準會揍你。」
馬呂斯掰開格朗泰爾的手指,拿走那支酒瓶。格朗泰爾又說,「是他們先發現我的,全賴那個該死的-怎麼不是我的錯,你們都撒謊,安灼拉就是個王八羔子-你他媽是個瘋子,安灼拉,待在你的位置,別過來挨子彈!快跑!熱安,上帝把他的二品天使拋棄啦,納粹鬼子逮住他了,公白飛,你看見納粹鬼子逮住他了,我們拋下他自己跑回來了!混蛋、膽小鬼、我們全是群懦夫,我把安灼拉害死了。」
「我們是在執行隊長的指令,」古費拉克摟著他說道,「記得吧,R,安灼拉說”我來斷後,你們得把這裡所有的人帶回去。”」
「是啊,」格朗泰爾嗚咽,「斷後!多英勇!多高貴!納粹鬼子拿他們骯髒的槍桿子打中我們的領袖,瀆神!他們射殺了阿波羅!」
「你怎麼就信了戴高樂的謊話?」公白飛問道,「安灼拉不會死。他扛的過去。我們會打贏這場戰爭,叫納粹把安灼拉還給我們。」
「他可是塊強硬的雲石,米開朗基羅的鑿子也敲不動他。」古費拉克也說。
「讓大R哭一哭吧。」熱安對朋友們說,「我也相信領袖還活著,眼下我們就暫且別逼他了。」
古費拉克攬著格朗泰爾,讓馬呂斯把白蘭地酒瓶擺去他搆不到的地方。熱安拿出他隨身攜帶的本子,給朋友們讀他抄在裏頭的詩。格朗泰爾把自己埋在古費拉克懷裡,結結實實哭了整個晚上。
 留在前線的朋友們出發去諾曼底前把他們重要的物品交給公白飛保管,這當中有巴阿雷觀賞鳥類的望遠鏡、格朗泰爾的琴弓、他用四年時間畫成的幾大冊畫集,以及弗以伊帶上前線的所有家當。盟軍解散後它們也回到巴黎,公白飛買了新櫃子單獨放這些物品,古費拉克的腕錶現在被他接收來戴著。熱安的本子附有棉線製成的標籤,公白飛小心地避免移動標籤,翻開本子,給安灼拉找到熱安給朋友們讀的詩。
安灼拉用指尖掃過光滑的紙面。熱安的字具有漂亮的弧度,像是協和廣場噴泉的水柱,他在本子裡抄下他最喜愛的作家的作品。安灼拉的眼睛看見那些字句,公白飛則回憶熱安讀它的模樣。
「光明的星星將烏雲化為一團絨絮,」熱安拿著本子,神情莊靜柔和,口吻彷彿佈道的主教;他眉目含笑,環視他身邊的朋友,
「這是有思想,有生命的光明,
它撫平了波濤澎湃的暗礁,
人們相信從珍珠鐘看到了一顆靈魂,
是夜裡,黑暗徒然籠罩,
天空神般的微笑亮了。[8]」
「他是對的。」公白飛微笑著對安灼拉說。
安灼拉的手指現在被若李強制纏滿塗飽藥水的創可貼。他的手腕和腿有數道泛白的長條疤痕,那是安灼拉還被困在黑夜裡時他同他腦海裡的納粹軍隊進行決鬥的遺跡。公白飛縫合過那些刀子割出來的傷,幾天後安灼拉割斷縫線,公白飛就再縫合新的傷口。他們反反覆覆又與看不見的敵人鬥爭到安灼拉如同樹芽鑽破加厚水泥牆長出頭般穿過重重陰影親手奪回他自己的心靈。
安灼拉的記憶有幾段完全的空白,也許永遠想不起來,這是公白飛唯一放棄不管的,他也勸服安灼拉放棄重建那些記憶。公白飛沒有問過任何他在納粹戰俘營的經歷,他希望安灼拉永遠徹底將其遺忘,他希望他過好當下的生活,因此也才能夠為他們的朋友迎接未來。
 馬呂斯上樓的時後順便把公寓管理員用線捆起來的整疊信件交給他們。公白飛聯繫過他們在陸軍指揮部的舊長官,由馬呂斯與法院敲定日期,消息也登報發布出去,想念安灼拉的人民寄信到報社,報社就把這些信原封轉寄到公白飛的地址;來拜訪他們的指揮官一度懷疑這是場精心策畫的整蠱行動,安灼拉的說詞說服他,最後一場審判就這麼確定了。
「庭審的結果是可以預料的,」ABC的朋友們的指揮官說,「人民早就原諒你了,審判庭不會是他們期待看見你的地方。」
「他們不知道我做過什麼。」安灼拉說。
「不,他們知道。他們只會驚訝於你的選擇。」
「讓人民決定吧,」安灼拉說,「拉馬克將軍。」
拉馬克將軍說,「我向上帝發誓,你是我見過最頑固的-」
他沒有想出最合適的字眼。安灼拉是個頑強的戰士也可以是最固執的傻瓜。拉馬克將軍又對公白飛說,「你創造了奇蹟。」
「我沒有。」公白飛答道,「是我們的朋友們創造了奇蹟。」
「過來,孩子們。」拉馬克將軍招招手,他擁抱這幾個僅剩的ABC的朋友就像擁抱他不曾擁有的兒子;其他人在大大小小的相框裡無聲地歡笑。
  6.
Claude Debussy- Images Book 1 no. 1. Reflets dans l'eau
 公審的日子是1946年的6月5日,這是個好日期,天氣也很好。
拉馬克將軍在證人席,馬呂斯是安灼拉的辯護律師,戴高樂將軍擔任法官,這是場軍事庭審,無法進入審判廳的人民聚集在法院外高舉無罪標語,新聞記者拿鏡頭瞄準他們的目標。
安灼拉回來後,公白飛也找回以往在週末早晨彈琴的習慣。他有很長時間沒碰過鋼琴了。出門前,公白飛給安灼拉演奏德彪西的意象集,回憶也讓音符串成的線牽著在他們的話題裡連篇飛舞;那些回憶是柔和的油彩畫,沒有硫磺煙硝,歡聲笑語在已趨平靜的往事裡清晰可辨。
審判結果如同拉馬克將軍預言的在意料之內。法庭助手用幻燈片播放出軍隊檔案館的紀錄照片,安灼拉認下所有出自他手的案件,包含那樁他在神識不清的情況下中途停止前進的突襲;他沒有提出自辯,也沒有被判定任何刑責。聽眾席甚至陪審團在法官宣布判決結果的當下便已起身鼓掌,戴高樂將軍甚至沒有辦法宣讀完整份判決書。
公白飛與若李離開座位走下台階,馬呂斯過來的時後差點兒被他的律師袍絆倒,安灼拉還在他站著受審的地方。漫長的公審結束了,安灼拉聽見他背後聽眾席的掌聲,若李拉他離開受審人的站席,三個人把安灼拉夾在中間,過於使勁的擁抱險些讓他窒息過去。
「這是你應得的。」馬呂斯對他說。
若李喊道,「其他人都看見了,我敢說-不,我很確定!」
安灼拉也擁抱他的朋友們。他湊在公白飛耳朵旁說悄悄話,「我想見他們。」
 戰爭的末期,公白飛留在醫院照料從前線回來的傷兵,他的朋友中僅有兩人見證諾曼底戰役獲得勝利。ABC的朋友們臨危接下接應奧哈瑪海灘(Omaha)美軍部隊登陸的任務,他們在1944年的6月5日離開北部,與空軍一道前往西戰線。德軍開始潰敗後盟軍又遭遇幾次地毯式突襲,好不容易守住的戰線險些又被攻破。公白飛檢查遭遇暗殺的前線指揮人員的遺體,判定作案手法與死因,那時公白飛已大約猜到最壞的結果-他太認識這些造成遇刺盟軍將領致命傷的手法了。古費拉克拿到盟軍擊退突襲敵軍的作戰報告仔細研讀,在藥品倉庫找到公白飛。古費拉克也在猜測最糟的情況,那些德軍突襲的模式都是ABC進行特殊任務時使用過的。納粹軍隊從盟軍戰俘挑選人力訓練成殺手的謠言從戰線移動到法國北部就蜚蜚地流傳不休,公白飛的發現幾乎證實古費拉克的推想。他在藥品倉庫來回兜圈子,作戰報告給他揉成皺巴巴的紙球,公白飛拉住他,古費拉克把他還得交還給檔案室的報告扔出去,紙團砸在牆上發出聲響,古費拉克抱著腦袋癱坐在地,紙團掉進碘酒籃子。
「操。」他說,「畜生。我沒有這麼期待過打仗。」
「冷靜點。」公白飛說,「安灼拉活著,這才是最要緊的。」
古費拉克哽咽著說,「他們把我們的安琪變成殺人的傀儡了。」
「他還活著。」公白飛強調,「你猜怎麼著,我們會勝利,我們會讓納粹把安灼拉還給我們,然後把他變回來。我們會帶他回家。」
半晌,古費拉克問,「你相信我們辦的到?」
「我不信兩年的藥物控制能勝過十年真正的友情。」公白飛陪他坐在倉庫冰涼的地板,回答。
古費拉克的眼睛紅紅的,他是個快活的小伙子,戰場上的生活往他們所有人的臉龐刻上改變他們鋒芒的痕跡,古費拉克笑起來,咧開的嘴角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飛兒,你很愛他,不是嗎。」他說。
公白飛也笑著說,「你不愛我們最好的朋友?」
「我愛他。我們都愛安琪,」古費拉克說,「不過不像你這樣。說不定你是對的,安灼拉也愛你,他不可能忘記這個,等我們幹掉那些混蛋,你會把安灼拉變回來。」
公白飛得等回到巴黎才能理解古費拉克的話了。那個時後他說的是,「你胡說什麼呢。」
「你自己體會。」古費拉克說。
他們沒有把關於安灼拉的猜測告訴其他人。當時戰爭即將看見盡頭的盼頭在盟軍部隊點起雀躍的氣氛,ABC的朋友們收拾行囊準備前往諾曼底,臨時宿舍所有可以貼東西的地方貼滿戰略地圖,在地圖上邊又用圖釘釘住相片。馬呂斯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央求公白飛代替他暫時保管珂賽特的信件,解釋道,「我不想遺失它們。」
公白飛建議朋友們把重要的物品留在北部由他保管,熱安把長笛交給公白飛,打開背包拿出他抄詩的本子。幾個朋友的東西裝成一框,讓公白飛收在軍醫宿舍。拉馬克將軍來到臨時宿舍為ABC講述盟軍的登陸計畫,奧哈瑪海灘的指揮部門缺乏陸軍接號員,古費拉克提出自薦,格朗泰爾說,「法國萬歲,我也是一個。」
他爬上鐵床架,拔出牆裡的圖釘起取下那張合影,公白飛為了專注課業離開槌球校隊,隊長的位置空出來,安灼拉向球隊教練推舉格朗泰爾,那幾個球季他們的球隊沒有過敗績。
格朗泰爾把這張相片連同畫冊,還有背面被他畫滿肖像的地圖交給公白飛,又說,「我們要代表安灼拉去砍日耳曼韃子啦。」
「別難過,嚮導,你在這裡有個好處,」古費拉克解下他從南方的家鄉戴到巴黎又戴來戰場的腕錶,「要是誰在諾曼底受傷,你就是負責把我們的胳膊肘縫回來的那個人。」
ABC忘記他們的指揮官還沒有離開,被古費拉克惹得放聲大笑,若李連聲啐掉不吉利的扯淡話;公白飛聽明白古費拉克話外的意思,他將格朗泰爾交給他的相片夾進記事本,笑道,「別亂說。你們會好手好腿完整地回來。」
「這是當然的。」古費拉克輕鬆地回答。
但是他們沒有回來。
 諾曼底登陸戰役始於1944年的6月6日,兩個半月後盟軍重新佔領巴黎,回到北部指揮區的只有馬呂斯和若李。德軍被驅離西海岸,天氣炎熱,陣亡的盟軍將士在西岸就地安葬。ABC的朋友們最開始有十人,到了1945年餘下三人,現在則重新是四人。ABC們的衣冠塚並列於拉雪茲神父公墓花草最盛的一隅,安灼拉錯過共和政府追思陣亡將士的公開典禮,現在他回來了,他挨個在鐫有格朗泰爾、古費拉克、熱安,巴阿雷,弗以伊還有博須埃名字的石碑前放下花束。公白飛陪他在安靜的公墓紀念這些朋友。
「謝謝你。」
公白飛說,「為什麼?」
「你沒有放棄我。」安灼拉說。
「不,安琪,是你沒有放棄,」公白飛說,「我拒絕部隊提供給你的療法,是你不放棄你自己。」
樹影在他們上頭搖曳,夏季的熱風吹進公墓,安灼拉握住公白飛的手,他指節的痂也掉的差不多,握起來有些粗糙,不過這些會好,他們只需要多點時間。
公白飛看了眼腕錶,提議去散步;安灼拉又用手掌心挨個拂過陽光下的墓碑,往後他也能經常來瞧這幾個朋友了。他們離開拉雪茲神父公墓,經過街道,沿著塞納河右邊河畔的磚頭路漫步,這時安灼拉提起他沒有說過的事,公白飛沒有想過問這些,不過既然安灼拉開口,他也就聆聽。
「這幾個傢伙不肯走,還有你們,我腦子裡的你們扛過納粹對我做的事,」安灼拉說,「我經常聽見你們的聲音,那些笑話,那些曲子,還有我們在謬尚說過的話。是你們帶我回來。」
「因為你值得。」公白飛說,「你屬於我們的祖國,屬於這裡。你屬於巴黎。」
「我屬於你們。」安灼拉回答。
他們來到樹蔭下,陽光穿過沙沙作響的樹葉照亮他們,公白飛乘著四下沒有別人,吻在安灼拉的嘴角。
「還有未來。」他笑著說,「我們得代表其他幾個過好接下來的生活。」
安灼拉也笑了,這笑容與他的雙眼同樣明亮。
「是的,」安灼拉同意道,「這是我們接下來的任務了。」
馬呂斯在事務所,若李在學校上課;公白飛與安灼拉走在河畔,他們談笑著,爭辯起沒有在謬尚獲得解決的題目,河水倒映天上的白雲也倒映岸上的人影,潔淨的陽光照亮流動的河水,兩個人影被打散,出現了堆疊的複像,如果仔細去數,水中的倒影約有十人。
   注:
[1]海明威於1946年所言,“Never think that war, no matter how necessary, nor how justified, is not a crime.”
[2]借了點原著梗,原著E槍殺國民自衛軍前,嚮導說”他也是我的兄弟(frère)”
[3]改自海涅《乘著歌聲的翅膀》首節,” Auf Flügeln des Gesanges,/Herzliebchen, trag' ich dich fort,/Fort nach den Fluren des Ganges,/Dort weiß ich den schönsten Ort.”
[4]竄改《哈姆雷特》第五幕第二景,” If Hamlet from himself be ta'en away,
And when he’s not himself does wrong Laertes, Then Hamlet does it not……His madness. If’t be so, Hamlet is of the faction that is wronged.”(禁止莎腔莎調喂
[5]取自席勒《歡樂頌》,原文應為Wo dein sanfter Flügel weilt文中的”你”在全詩語境均指上帝。
[6]R式魔改海明威於1935年語,” They wrote in the old days that it is sweet and fitting to die for one's country. But in modern war, there is nothing sweet nor fitting in your dying. You will die like a dog for no good reason.”
[7]海涅《補充詩篇(Nachlese)》,原句”Ich glaub nicht an den Herrgott, Wovon das Pfäfflen spricht, Ich glaub nur an dein Herze;‘en andern Gott hb ich nicht.”
[8]雨果《���罰集》裡的<星(Stella)>
 *本來想用法版歌詞的但是法版沒有與bring him home意境相對的詞所以作罷(。
 C’est Fi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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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章润教授:世界文明大洋上的中国孤舟
要把我的歌兒唱完
不吐出最後一個字
絕不停止哭泣
—【蘇聯】瓦爾拉姆·沙拉莫夫(轉引自索爾仁尼琴《古拉格群島》)
冬去春來,舉世皆疫,死傷枕籍,人間停擺。 其所造成的全球社會性隔離,一種「人類的消失」與「世界的隕落」景象,其所撬動的潛藏已久、伺機而動的文明論疏離與種族論敵意,特別是它將政治的原始本質情境性地再度悍然裸呈,以及霸權秩序的頹然衰落所造成的國際無政府狀態之初露端倪,伴隨著全球性普遍政治覺醒與意識形態復蘇,正在進一步逼迫著我們反思人間秩序的政治涵義及其文明指向,不得不直面並重述古老的政體之辯。 由此,新一輪重塑世界秩序的精神進程已然開啟,而必將進境於實際的政治進程。
置此情形,全球厭華效應第次發酵,對於共產極權體制終於重生應有之政治警覺,而中國的國家信譽掃地,中國之為一個政治單元再度空前孤立於世界體系,民生國運乃雙雙危殆矣。 —— 幾年來內政外交的持續倒退,尤其是內政之向毛氏惡政暗黑深淵倒行逆施,卯足勁兒作呀作,早已引致廣泛不滿與普遍危機,而終究將必須建設中華文明憲政秩序方能建成現代中國這一現代立國的普世原典問題,再度進一步鮮明呈現於國人面前。 換言之,這個世界於可見未來,中國則值此當下,究竟將會迎來與應當具有何種政治方式與生活方式,轟然大疫提示再再,而到關頭矣。
當此危急存亡之際,書生天命,有話要說,不得不說。 一己生命雖必殞落,明晨天際照舊一抹熹微,則存在不存,而存在永在。
一、恐慌政治、苦難政治與拯救政治
大疫以來,歷經前期鉗口鎖喉、欺瞞作偽,後期一刀切全權維穩式舉國發動,以萬戶蕭疏、人人禁足為代價,國朝戰疫已見成效,甚為顯然。 但因資訊遮罩,唯上是從,決策過程藏於宮闈,社會監督闕如,下層官員戰戰兢兢束手束腳,則後續效果難料,必有反復,同樣難出意外。在此,監控型國家自上而下層層轄制,公權幾乎不受限制,國民懾於恐懼而慣於聽話服從,一日,列寧式政黨的政制效能凸顯,本不足奇。 如本文後續所論,政治關乎良政,政制則唯善治馬首是瞻,善治此刻主要表現為效能,而效能在於瞬間令萬民禁足。 刻下日常所謂「國家治理」云云,其實通常就是在抽離了良政這一基礎之後,於此層面擘畫。 而這恰恰是某些公共危機時刻員警監控型體制的拿手好戲。看看朝鮮,閉關鎖國,人人站得筆直,更且一目了然。
相對而言,立憲民主政體賦權有限,社會發達而政府公權多所收斂,進入戰時狀態的程式性條件苛刻,決策機制啟動有待於協商政治賦能,短時間內可能反不若威權政體之雷厲風行。倘若遇到川建囯式領導及其極化黨爭,心有旁騖、懈怠疏忽卻又自以為是,則立憲民主體制優勢盡失,卻又無威權體制的戰時效能,則情形勢必一塌糊塗。 實際上,整個歐美此番預警不足,初期懈怠失措,多少反映了此為「黃種人問題」這一隱秘內心的文明論默認。 此於日本財相麻生太郎年初七國財長峰會上的遭遇可證。 相較而言,在現代民族國家建構層面,中國並非失敗型國家,架構於��國家之上的威權政制,憑藉此種國家能力之無度財政汲取,餵養強大安保力量以為後盾,用國安紀檢鞭伐官僚甚至直接取代官僚,因而更加強悍,加上這幾十年人民血汗充實了國庫,則戰時機制一旦發動,短期效應突出。比諸今日之左翼極權,舊日老蔣統治蔚為右翼威權,而「國家治理」捉襟見肘,就在於其時現代民族國家建構基礎初奠,只是個挂一漏萬、搖搖晃晃的大架子,工商經濟甫開其頭,財力人力均不敷利用,這便有以然哉,所以然哉。
也就因此,庚子春節翌日一紙封城,頓時舉國禁足,考績體制下唯恐疏漏,因而甚至層層加碼,過猶不及。 這邊廂,百姓諾諾,源於一個「怕」字。 不僅恐疫,更且懼官,連一瞬間仿佛獲得執法權、權威加身的社區物業保安都怕,生怕行止失措而罹禍也。 禍者,不僅是疫,更且為罰,一種極具任意性的、隨時可能加諸身心的強制。 實際上,也確曾普遍發生了安保村幹過度「執法」實例。 君不見,當此之際,多少行政舉措說來就來,運動式,無所謂法制不法制矣。 至於其之涉及中西生命哲學差異而導致生命政治態度有別,進而波及公共危機的應對方式,亦且甚為顯明,後文還將有所論及。 網議以民眾「怕死」與否解釋中西國民面臨疫症時對於常態社會性生活之趨避,可作侃大山一樂,卻當不得真的。 都怕事,都怕死,只不過外在體制及其釋放的資訊不同,導致心理感受的恐慌程度與指向有別,以至於民情之萬里不同風也。 至於那些已然置身大疫,而懵然不知,卻嬌然「我們相信政府」的大媽們,十足典型的愚民教育的癡兒,連「乳頭樂」們都不如,不足論也。
正是在此情境下,一俟封城,有限公佈疫情,國朝上下乃嫺熟運用恐慌政治,利用苦難政治,營造拯救政治,最終烘雲托月般炮製出領袖政治這一神話。 封城之後全民恐慌,於是全面收緊行止,恐慌因資訊有限而發展成普遍恐懼。 因恐懼而愈發依賴公權,只能服從,更加服從,後者乃於仿佛承擔無限責任之際,予取予奪,萬民俯首貼耳矣。 國家和人民,就這樣活生生慘遭綁架,而黨國獨大哉。 其實,此番大疫,逝者已矣,傷者自舔,舉國百姓克制自奉,萬戶蕭瑟,承受了最大犧牲。 如此這般,官宣對於實際疫情消長及其碾壓之下患者長街求醫的惶然窘迫情形之遮罩,對於醫護仁心智勇的選擇性報導之引向電視螢屏前的開發感動,對於所謂「火線入黨、院士領頭宣誓」的赫然鏡像的正面堂皇渲染,以及後來有關歐美應對失措之沾沾自喜、 喋喋不休大幅報導,凡此資訊披露之選擇及其指向,悉數利用苦難,旨在維護永遠無錯的光輝形象,塑造這艘爛船從來踏波前行、力挽狂瀾的神話,引向「萬眾一心、同赴國難」的公共訴求,以及追隨領袖的政治寓意,而全然不論是誰造成了「國難」,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有如此之多的「國難」 。 雖說一廂情願,可笑荒唐,但經此輾轉,不僅一定程度上似乎於普羅大眾感官層面成功將喪事扮成了喜事,而且活生生將作孽者變成了拯救者,令播散人禍、文過飾非的惡棍,搖身一變而為救苦救難的天使,進而,仿佛一時間消泯了對於天災人禍根源之追根究底的任何可能性,特別是就此斬斷了最高政治責任的因果鏈條。 逮至疫情稍緩,情形似乎是,朝野上下,官民兩頭,悉數希望儘快做一了結,以告別這生命不堪承擔之重。 至於痛定思痛,追根究源,僅限於推導至大疫首發地之中低層級「官僚主義」者也,一旦稍有溢出,便成禁忌。
本來,匆匆交卷,等於忘記了背面還有考題,實有待後續逐步加上補丁,不遑稍懈。 但無法究源追責,等於埋下禍根,一旦因緣際會,舊疾還將發作。 十七年間,中國兩度爆發疫鬁,波及東亞與世界,此番更是殃及全球,而最後實際都不了了之,反而高唱「讚歌」,叫囂「戰勝」,厚顏若此,死護著面子而其實顏面盡失,均屬一種後文還將論及的極權政治路徑依賴,教訓在此,令人浩歎。
這樣,自始至終,伴隨著鉗口鎖喉的是官媒文宣之緊鑼密鼓。 實際上,早在疫情正酣、人血噴流之際,已有紅彤彤《大國大潮》刊行,令國人齒冷心寒。 此後更有頌歌震天,塑造全知全能領袖光輝。 無恥文人推衍「革命者人格」典範而指向「領袖型人物」結論,撒癔症,以此投名,為此張本。 凡此顛倒黑白,雖說不出意料,卻出乎情理,悖逆真理,面目可憎,最為令人噁心。 —— 那些央視播音評論諸輩,年紀輕輕,面容姣好,嗓音優美,卻心智瞑懵,心志錯亂,忸怩作態,為虎作倀,謊話連篇,令人反感,接近生理厭惡! 難怪此前其後爆出那麼多男盜女娼。 坊議所謂央視者,高官富賈之後宮也,概為忿語,而慨為一般輿論矣!
至於其間大小漢語施密特們,或搬用「例外論」,或炒作拉丁左派陳詞濫調,鸚鵡學舌,編寫巨獸神話,操弄民族主義,煽忽革命人格,炒作中美對抗,織造中西明暗強弱寓言,開發感動,利用「鐘南山—張伯禮」式巧偽之徒維穩白手套,白臉紅臉,牽引盲眾,種種伎倆,狡黠險惡,而又愚蠢無比,超越戈培爾,羞煞塔斯社,氣死張春橋,卻終究紙包不住火,更是不在話下。 至於粗鄙下作文痞天天喊打喊殺,把核彈掛在嘴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民間稱其「攪屎棍」,更不論矣。 —— 一場本應賦予國族以生聚教訓的苦難,似乎竟然就這樣白白流逝了。
順提一句,坊議輒謂「能爬到這個位置,說明還是有兩把刷子的」。此論看似審時度勢,世事洞明,人情練達,其實不過是一種事後追認式的成王敗寇邏輯,唯權是從,逢王就跪。究其實,多數而言,「這兩把刷子」要麼依恃藍色血液或者諸如「秘書」這類裙帶關係,扶上馬送一程,只要不是太傻都行。上位既易,則行雲流水,少爺作風用於執政,百姓殃矣;要麼憑藉逢迎溜須、人前人後那一套,展現的恰恰是劣勝優汰,令不幸混跡官場掙一份口糧的良心不泯、品格正派之士,只能甘具邊緣;要麼按部就班混年資,或者,天上掉餡餅,整個兒一個糊裡糊塗。 而一旦上位,等因奉此,知識增長停滯於學校畢業之日,心智與心志一邊倒,唯一常習的便是官場文化,卻因權位獲得話語權,遂以發黴的舊貨應對眼前的現實,除開絕對看上邊眼色行事這一條牢記在心,其他早已朦憨,卻又仿佛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矣。 —— 對什麽都敢「指示」,而且,都是「英明指示」,這本身就是最大的無知,愚妄可笑之至,卻自上而下,層層上演,級級模仿。 置此情形下,居然還好意思說「黨政機關裡有大量精英」,而非渣滓,其認知錯位,自愛兮兮,令人作嘔。
二、猙獰國家與極權政治的路徑依賴
面對大疫,民族國家疆界及其地緣政治意義兀自凸顯,立馬取代跨國共同體,畫地為牢,各自為政,以利己自保為最高準則。 而且,其地理與法政意義超出文明論,也逸出政治意識形態。 一國之內,亦以行政區劃切割。 人人自保,村村自保,國國自保,斷航禁行,無不沿邊界展開 —— 家門、村口、省市區劃與國境。 更有甚者,大疫初期,竟然上演了地區規模乃至於國家層面搶奪攔截醫護用品之叢林鬧劇。 換言之,國家政治中信誓旦旦的公民政治瞬間為生物政治所取代,國家間政治中的共同體概念面對「古老的」國家之強力地緣實存,即刻不攻自潰。 置此情形,公民身份旦夕抽縮回國民,國民再被迫萎縮為市民,市民蜷縮成屬地的居民,居民蛻化為唯求保命的生民,甚而,具體到街區與門牌,竟至於綠碼中的號碼。 真所謂畫影圖形,無所逃遁,天網在上(under his eyes)。 大國家、大政府陰影下,公民個體不僅無法逃離國家,而且隨居住地浮沉,仰其鼻息,講述了一個政治不僅是和平共處的基本原始準則這一大是大非,而且道出了政治是圍繞著國家這一法政共同體權力而展開、本來意欲鋪排之、卻不意為其所操控之異常尷尬。 就是說,作為治理單元、受託物件的國家,變成了「赤裸國家」,人民回歸「赤裸生命」,而委責於國家及其政府。 國家及其政府呢,不論表面上或者現實中,乃君臨一切矣。
正是在此,身處晚近三、四百年方始形成的這一地緣法政大框架中,仿佛堅不可摧的自由主義一己悲歡,已被大疫之下頓然現身之巨靈收攏於有形巨掌。 威權國家本就無此政治底蘊,藉疫操練,駕輕就熟,無以復加,而人民從來都是「赤裸」的,立憲民主國家亦以「例外狀態」應對,就其外溢效應而言,那歷經滄桑的「民主國家陣營」一經大疫擊打,其實早已落葉紛批,各顧各,碩果僅存的不過是萎縮為軍事情報分享機制的「五眼聯盟」,一個盎格魯—撒克遜之上陣父子兵。 既看不到全球民主國家之同仇敵愾,也難覓民主國家之聲氣相求,而原因不僅在於民族國家這個原始巨靈發力,現代國家的 1.0 版本(民族國家—文明立國)沖決了其 2.0 版本(民主國家—自由立國)的目標設置,而且,在於老美這個頭號民主國家居然淪落為特朗普式的病夫治國,了無頭號大國應有的胸襟與擔當,曾幾何時的「美國時代」也就仿佛要進入後「美國時代」了。 美歐等地民眾不時上街抗議個人自由受限,公民聯邦仿佛依舊發力,而民粹與民主夾雜,反智與反暴混融,此間源流堪為索引。 進而,諸種因素輻輳,導致雖然大疫將一損俱損的現象擺在眼前,而下文將要論及的「人類命運共同體」這一理念,無論是在本意還是引申意義上,均頃刻土崩瓦解。
的確,大疫之下,奠立於地緣政治的民族國家原形畢現,揮起了各掃門前雪的巨帚,高牆沿囯境瞬間聳立,可堪訝異,卻絕非意外也。 不過,必須指出的是,此番應對大疫,北歐的瑞典和東亞的日韓新等囯,中國的臺灣地區,以色列與澳新諸邦,取法乎中,其方式,其理路,堪稱典範,深值探究。 香港這一原本治理優異之地,人財兩豐,卻失誤連連,適為反例。 當然,以色列常年處於戰時或者准戰時狀態,其成功抗疫模式,難為其他常態國家所仿效,因而,可能也就僅具個案意義。 —— 無論科技還是文化,此邦時常一騎絕塵,難以仿效矣。
就國朝情形而言,公權借此進一步強化,呈現出救災政治與治水社會的全副症狀。 但凡自上而下,級級發動,層層加碼,舉國同調,政治當頭,罔視法制,甯左勿右,壓抑民間,取消社會,以及鉗口噤聲、抓捕異議人士等等,悉數上演,仿佛無所不能,卻又捉襟見肘。 當然,無論怎樣,「聖主英明,貪官有罪」這一條總是萬變不離其宗;「上頭政策好,下頭執行歪了」還是永不言敗的制勝法寶。 華生兄的長文滔滔,處心積慮,為君上憂,不過為此精緻理論版本。 其結果,如前所述,阻絕了究源追責的因果責任鏈條,是非難得清算,但等下次天災人禍,一切照舊矣。 非典而後新冠,居然接二連三爆發於崛起中的大國,一個確曾誠心希冀世界接納的古老城邦,已然對此做出了最好幫助。 —— 行文至此,媒體報導三鹿事件重演,人間又現大頭娃娃,再度對此慨然作證,豈一個痛字所能道盡。 不過,話說回頭,其間堪值凝視而思考者,乃面對洶湧民意,公權於李文亮大夫事件上急劇轉身,說明人民一旦覺醒而不再恐懼,齊齊勇敢發聲,則威權鐵桶已然並非滴水不漏。 總體而言,凡此極權政治的路徑依賴,表明這個國族基於立憲民主的共和理路的現代治理,無論是菁英理念還是大眾實踐兩端,均尚付缺如。 應急性的准戰時狀態收攏了本就薄弱至極的民權,在初期略見零星異議以後,音消響歇,而權力萬能與領袖全能的群眾心理,蔚為一般國民意識,直將那如弱水泄沙般的公民觀念,掃蕩無餘。
但是,另一方面,正是這場大疫,特別是它所暴露的一人至尊決策模式和以黨為大的價值理念,不僅讓精英階層,也令一般民眾恍然其良政不存的事實,惶然而恍然於公民面對撒謊成性的公權無所措手足、只能「它說啥就是啥」之無可奈何,更加明晰極權政治的威勢及其致命弊害,而催生出對於「立憲民主、人民共和」之良政善治不可遏止之渴求。「黨國」之為惡的實存,已然不容於民情,遂再度昭告於天下。 畢竟,從疫情初露至封城前夕,鉗口欺瞞,展示的是一種地域主權體為所欲為的整全性權力意志,而終亦必對於整個人類常規生態之隨時肆意蹂躪的現實性,預演的是一種末日審判式毀滅政治,已然向全體人類敲響了警鐘,而且,其實也敲響了自己的喪鐘。 否則,如詩人所詠,
被喚作正義的殿堂
一個土生土長的靡菲斯特穿著列寧裝
把奧羅拉的孫輩送往曠野
其間沉渣泛起、接連發生的一種騷操作,一種轉移視線的有效手段,也是帝制王朝政治最為邪惡的禦民之術,同樣是一種極權政治面對危機時的路徑依賴,就是「群眾鬥群眾的全面內戰」。 此刻,它表現為圍繞著作家方方女士作品的爭論進至於批判展開了。 收放之間,或為災情壓頂、封城閉戶時之悲情出口,或為疫情稍緩、開城啟戶後的民粹靶點,用亦用矣,棄亦棄焉,全在背後那個邪惡文宣,而有洶洶盲眾如臂使指,更有落井下石者之推波助瀾。 一俟「方方熱」冷,不足以鼓噪盲眾,可以預言,必有「圓圓熱」或者「團團熱」等文宣沙塵暴取而代之,再度肆虐媒介,愚弄國民心智,荼毒國民心志。 迄至本文殺青之時,背景深厚的盲眾打頭、而有官方文宣唆使的這出鬧劇,正以「大資料極權主義及其微信恐怖主義」方式,掃描鎖定,定點清除般地指向一個個直言教授。 高校黨政動如爪牙,最為卑鄙,「立即啟動調查程式」。 這樣,全面內戰終於從「批作家」發展為「鬥老師」。 —— 朋友,「1966」的情形,已然捲土重來矣! 可以預言,縱便僥倖不至於即刻發展成全面「鬥批改」,然而,值此情境下,人人自危,噤若寒蟬,從今往後,國朝高校必會更加死水一潭,所謂文化創造與中華文明復興,從此不過夢囈,雲乎哉!
本來,正常情形下,生命權和自由權之間的平衡首先表現為一種政治意識,而終究訴諸法權,必需也必有一個唯一標準答案。 恐慌政治的邪惡在於混淆其間區際,將公民政治驅逐,令個體成為赤裸裸的生物存在,讓生物政治學淩駕於一切德性之上,從而,將作為醫學手段的社會性隔離悄悄轉化為政治性禁制。 由此,將頭號生存優先權賦予黨國本身,一切圍繞著黨國之萬世一系打轉。 吾國情形若此,大洋彼岸頭號大國,此刻仿佛同然,第一生存優先權居然是激化黨爭下的連任願景,一切圍繞著選情打轉,以連任為最高考量,其目光短淺,胸無大局,肩無擔當,唯剩氣急敗壞,謊話連連,實在對不住自家人民和這個偉大邦國,可謂政制失敗與民粹主義川普式對美國追蹤政之登峰造極,雖良政而乏善治矣。 究其實,同樣是一種路徑依賴,展現了帝國意志萎靡後的文明腐朽與民主體制運行既久、需除積弊而暫時無解之無效自救也。
在此,饒有意味的是,中文世界有一種敘事,其引歐洲輿議,認可國朝處置「緊急狀態」的「決斷能力」,指認此非全然政治意義上的剝奪自由,毋寧,乃醫療意義上的緊急處置。 在它看來,新冠君臨天下之際,「決斷」是國家權力最為重要的能力。 正是借此能力,國朝迅即擺脫大疫所致「失序」之「例外狀態」,率先回歸常態。 如其所述,法國哲學家巴迪歐就認為「例外狀態」其實是一種正常狀態,對此狀態下的集權模式不應過分解讀,因為不管是中國還是法國,這種「戰爭狀態」中的應急手段其實是正常狀態,而此時國家也必須緊急出場,顯示為「赤裸國家」,亦即兌現霍布斯所謂國家最為基本的保護人民生命安全的功能。 職是之故,此刻的國家權力是「中立的」,面向所有人。 否則,反致更大災難。 國內所謂新儒者同樣儻論權力及其決斷的必要性,赤裸裸表達權力膜拜,一副乞靈於權力之髒兮兮可憐樣兒。 可問題在於,他們似乎均揣著明白裝糊塗,此於歐美,或為例外狀態,因而需要政治決斷,而於國朝,則為常態,一種日常全面專政狀態,不過於此再度放大而已。 一個並無個人自由與立憲民主以為基礎,並借此予以對沖的所謂「決斷」,其實是為所欲為,至多「維穩」而已矣! 再者,此集權非彼極權,政治決斷亦絕非等同於「國家權力」實即政府權力之最為重要的能力,毋寧,後者乃為治理意義上的行政主導者。 再說一句,行政執行力不等於政治決斷力。 諸如「封城」這樣的決定是一種行政決策,而非政治決斷。 決斷是也從來都是政治的權能,只掌握在最高主權者手中。 刻下國朝最高主權者缺位,人民以及作為它的個體行動狀態的選民不見蹤影,則論者誤將黨國之專權當作最高主權者之「最為重要的能力」,可謂昧矣,而巴迪歐們癡矣。 至於說「尊重君子的儒家價值觀」是「中國抗疫的文化密碼」,面對千千萬萬慘遭整肅、葬身溝壑的華夏讀書人,面對李文亮們,真不知漢學家作者如何自圓其說! ?
三、文明小國
大疫來臨,一下子折射出中國依舊是文明小國與精神豎儒的窘迫。 首先,現代政治文明闕如,致令政制難濟政治困厄。人類的最高智慧是維續共同體和平共處的技藝,文明的最高成果在於確保其和平共處之良政,而它們不是別的,就是政治,尤其是現代政治文明之善果也。 筆者屢敘現代國家前後遞升的兩個版本,理述國家理性的三個層面,綜論「文明立國」與「自由立國」於建政立國之雙元拱立的憲制意義,苦口婆心,情見乎辭,不外乎意在幫助,置身現代時段,擁有現代政治文明,以此立國,據此建政, 按此行憲,照此辦事,是建設文明大國的必修課業,而為文明昌盛之必有作業,也是現代公民之必需修業,終亦必造就良善生活之普遍福業。 就國朝刻下情形而言,「立憲民主、人民共和」蔚為現代政治文明之犖犖大端,無法回避,總需登場。 無此政治設置與政制安排,政府行政再有績效,也難免政權危殆,更何況不可能維續永遠的高速增長,而績效從來都是有漲有落,所謂「大年」「小年」也。 再者,增長後分紅嚴重不均,卻無「主權在民,治權在賢;政權為主,政府為客」這一憲制安排善予紓緩,政治正義不存之地亦無法律正義與社會正義救濟,凡此因素疊加,則危殆永存,恐慌成為政治常態,而恐怖遂成社會生態,恐懼乃深深內化為國民心態矣。 相較而言,立憲民主諸國恒有政府危機,間或社會危機與經濟危機,甚至會生髮文化危機,但卻一旦奠立,從無政權危機,邦固而囯安,原因就在於「政權的永久正當性」與「政府的週期合法性」互為表裡,進退兩補,出處相應,上下撐持, 唯一需要擔心、不好好幹活肯定就會滾蛋的是僅具週期合法性之政府也,受託組織政府而依法行政之政黨及其政客也。 吾國所缺,而他山之石,恰在於此矣。
正是此種憲政體系及其政治文明,開啟了政治問責的公民之道,絕不承認無錯政治,也不能容忍一個不會道歉的政府,雖說任何認錯與道歉,同樣需要公民去爭取。 認錯政治與道歉文化,堪為現代政治之政制層面的必有機制,也是此種政治之於政制的道德約束,而恰為全體公民和平共處之政治文明也。 否則,體制上的無錯政治與最高領導人的無謬神話猖獗,認錯與道歉文化闕如,道義蕩然,國民眼睜睜看著他們作惡卻無招架之力,則是非混淆,人間必成匪幫。 國朝今日山呼英明偉大,正陷於此壑,促令吾國所缺者,愈發顯豁矣。 朋友,想一想吧,十七年裡,兩度疫興,此番更是播散全球,造成廣泛而必持久之災害,不論具體原因何在,吾國豈能不三省吾身,而躬自致歉。首先是向全體國民道歉謝罪,特別是向死傷同胞道歉謝罪,並追究法律責任與政治責任。否則,違逆國家政治中的共和道義,有悖全球和平共處之處世之道,亦非力倡「人類命運共同體」之崛起大國所當為也。 在此,切不可與今日美帝這屆領導比爛,一個盛極而衰的晚期帝國治理,教訓多於經驗。特沒譜天天自愛自誇,沒羞沒臊。 就此而言,特沒譜這位老兄禍國不假,而良政早已奠基後如何續於精進,從而保有善治,同様為立憲民主政體必須朝夕怵惕者也。
再者,現代政治以文明與自由立國,意味著國家必須保有道義願景,一切均當皈依公義,以追求公道為政道之正道,追求與捍衛人類永久和平。 就此而言,「為中華民族謀復興,為中國人民謀福利」,雖非高端遠景,卻為眼前目標,拿捏尚佳,有點兒現代政制目標的意思。 倘能配合以堅實的政治德性,堪為響噹噹競選口號呢。 而關鍵所在,也是問題所在,在於心口如一,說到做到,不能掛羊頭賣狗肉。 例如,為此首先需要讓人說話,還我同胞以言論自由,屏拒那個恰相違忤、鉗口噤聲的書報檢查體制,以及作為其源頭的黨國體制。 —— 連話都不讓人說,還幸福個鳥啊,怎麼個復興法子?! 在此,對於道德墮落的修復,不能走一貫「偉光正」的路子,其結果只會進一步混淆是非,戕害心靈。 毋寧,嚴明是非,厘辨對錯,懲惡方可揚善也。 就以李文亮事件之前後反轉而論,其之迫於壓力,操於權力,知錯能改,雖說我羞答答,小修小改,卻也算是善莫大焉。 但於加諸其他同胞的迫害,同事同理,卻依然固陋頑拒,則等於表明前者只是姿態,而非基於是非之服膺,後者才是本質,才是真意,而反差若此,無異於在用鋼鞭抽打著中華文明與全體國人的道德神經矣。
不寧唯是,那邊廂,精心塑造、著力樹立的「鐘南山 — 張伯禮」式聽話馴服的榜樣,一種典型的懂得適時適度月臺的偽君子,一種維辛斯基和李森科式人物,反被塑造成大眾英雄與公民楷模,正說明此間錯亂依舊,而德性墜矣,可堪蹉歎! —— 張伯禮者,蒙昧若此,居然掄起大棒打人,充當棍子,尤為不堪也。 往大裡說,包括錢學森們在內的納粹科學家們,同在此列。 尤有甚者,艱困當口,年輕一代外交官們及其莫洛托夫式表演,看似伶牙俐齒,實則愚陋不堪,捍衛國族利益不足,而敗壞中國形象有餘,令人於驚詫而噁心之際,不禁憂心如焚。 —— 不下狠心整頓這個專事交惡、進退失據、毫無章法、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外交部,囯無甯日,復興雲乎哉。
也就因此,秉具健全的囯族心智,蔚為文明大國必有之修業,也是所有文明類型理當修習之課業。 大者,恢矣,弘也,而與所謂「島國心態」或者「受傷文明」區別開來。 以此觀照,此番大疫以來,國朝上下依舊為歷史創傷情結所纏繞,著實暴露出吾族心智之羸弱。 一句所謂「病夫(sick man)」常論就引發軒然,可以作證。 早已成長為全球體系中舉足輕重的大國,不料,卻依舊有著一顆極易受傷的玻璃心,要麼正幫助吾國吾族依舊自信不足,有待理性洗禮,亟需文明澡雪。 換言之,此非唯情結作祟,亦表明知識論之庸蔽。 要麼,就是惡用創傷記憶,有意撩撥盲眾也。 正是在此,一方面有意無意遺忘痛史,尤其是眼前的錐心之痛,另一方面卻又深陷「1840情結」而不能自拔,表明惡劣文宣多年洗腦,戕害我華夏國族心智深重。
由此,不難理解,這邊廂,當其國中大疫暫緩,危機依舊,而全面、深刻與致命危機才剛剛開始,卻不期然而有所然間,矯囂之聲紛起,民粹嗤外濤激,伴隨著大小漢語施密特們的「例外」論調,肉麻頌歌震天,其結果,如詩人所歎,「他們日夜編寫關於巨獸的神話,萬千猛獸伺機在春天復活」;那邊廂,環球疫的政治正酣,死傷日增,屍橫山水,則痛定思痛,沉痛轉化為積怨,積怨催化忿怒,忿怒引發政治,必隨時日牽延而逐漸爆發, 甚或勢如火山噴薄,則聲討氣氣部門,政經齊伐,也是預料中事。 反思既深,痛感疼痛,總須劍指。 可以預言,以世衛組織和全球防疫為突破口,其必一浪高過一浪。當此之際,在國家政治層面,國朝民粹主義反智與民族主義仇外,兩股惡緒,交替發作,唯一烘托的是領袖英明萬能的神話與政府救苦救難的佳話。 與此相應,一個類似於猶太人千年陰謀的中國陰謀論在民粹層面若隱若現,已然浮現在美國紅脖子們的街頭口號中,而「集體獵巫」式陣勢雛形初現,不能不引發關於啟蒙的沉重話題。 病夫治國,錯亂荒唐,大洋兩岸,如出一轍。 —— 重申一句,文宣最為無恥,在在敗壞華夏德性,而令舉世嗤笑矣!
順提一句,國朝情形,大學裡的「工科師傅」是極權的天然幫兇。 此與個體人品好壞才學高低無關,毋寧,涉及的是一種作為工作狀態的生存狀態。 君不見,所謂的團隊協作運行方式,聽命於一個「老闆」核心的組織方式,絕對遵奉定律而後善自運用的服從式思維邏輯,仰賴官方專案與找米下鍋的生存狀態,層層轄制、分包歸攏的管理體制,以及絕對趨利避害的商業導向,特別是了無價值觀的價值觀與普遍毫無美感的美學狀態,使得他們俯首貼耳於絕對權力。而威權國家最為欣賞的就是這種頭腦可能發達,而心腸近於麻木,卻又慣於服從的「新人」。所謂「聽話出活」者也。 可惜,就建設正派人生、良善社會與愜意生活的現代文明囯族而言,沒有深厚博大的人文底藴與科學理性,徒有工科技術,充其量不過一介二流國家,根基搖晃,難擋風吹雨打。 再者,作為本應最具時代意識而銳利灼人的高校學生群體,整體性心志萎靡,蜷縮於商業壓力與權力宰製的雙重牢籠,所謂「後浪」者,不幸而為「社畜」也。 同樣本應直面人類苦難而抒寫人性的作家們,面對時代,從諾獎得主至著名寫手,連扯淡都談不上,整體性淪落為人格豎儒。 抑有甚者,甘為咿咿呀呀忸怩作態抬轎子吹鼓手也。 那邊廂,西方的左派正在重複上個世紀他們對於蘇俄政權的錯誤認知,喬姆斯基老先生堪為昏聵典型,巴迪歐不甘瞠乎其後。 至於那些吃了人家嘴軟的,拿了人家手軟的,更不論矣。 凡此種種,東西連環,少長合璧,造成了吾友所言「整體性文明可毀滅」之頹勢矣。
四、「人類命運共同體」不復存在
大疫起自武漢,迅速廣布全球,至此,國朝所謂「人類命運共同體」,本意不無良善,卻因宣導者德位不侔,宣告破產,特朗普執政後重行大西洋孤立主義而拱手送上的重塑全球治理領導權機會,因此一疫,消耗殆盡,而國運亦可能隨之逆轉。 連伊朗衛生部發言人,都忍不住以 bitter joke 指斥國朝提供的疫情資料,說明國家公信墜底,政體德性破產,真可謂四面楚歌,山窮水盡。 另一方面,美國在將近三十年裡誤判最大敵人,陷入耶回衝突而跋前躓後,同樣耗盡冷戰全勝之紅利,卻無視紅色極權之羽翼漸豐,以至於養癰遺患,一如「二戰」之與狼共舞,在滅掉德意志法西斯之際養大了更大的紅色蘇維埃惡魔,同樣教訓深重。 事實是,不折不扣是,為了打擊綠教恐怖主義,而與紅教邪魔結盟,結果養肥了一個更大的惡魔,可謂二十一世紀開局之初自由政體的最大教訓。 至於太平洋東西兩大國每日低水準口水戰,昏話連篇,仿若童稚無賴小兒廝打,跌破底線,實在不堪,將這個時代文明低陋之本相,暴露無遺矣。
所謂「人類命運共同體」,本意指謂普天之下皆兄弟、環球諸國諸族榮損一體之事實,借用為政治外交口號,亦且響亮,甚至秉具甚為厚重之道義。 但因宣導者內政上惡待國民,此番大疫又造成全球停擺,致使這一作為政治外交口號之招貼,已然不攻自破,好端端一個理念就此同樣停擺。 後來雖然到處送錢送口罩,派遣數支醫療隊,天天元首通話,卻已然於事無補矣。 旨在媚好的慷慨政治可能適得其反,枉費金錢人力。 其間情形,恰如德媒 BILD 署名文章所言,「您是不是以為如果您現在在世界各地慷慨地發送口罩就是一次偉大的『友誼』」? 我不認為這是友誼,這是可笑的帝國主義行為。「事到如今,後冷戰時代就此徹底結束,所謂的大國崛起及其「中美共治」型��告終,新一輪世界秩序重組恰與國朝早先希冀反向,正在緩慢而堅定地醞釀推進之中。 而這既是極權政治邏輯的絕對主義普世理念訴諸實踐後遭遇反彈的必然後果,也是自由國家社會推展的全球化之必然對衝要求。 —— 世界變天,中國頓成孤家寡人,此前四十年辛勞幾乎毀於一旦! 北京奧運以還極權政體隨著錢包鼓脹而不甘寂寞的一系列騷操作,七年來強人政治接續不斷的前現代式愚鈍妄為,其於國際政治層面太過幼稚的仿帝國式張狂,尤其是此次大疫初期之昏招迭出,終於事與願違,借此世紀大疫,令吾國吾族吾民國際聲譽跌至穀底,再度將中國推向危難邊緣,而國族命運重遭生死存亡之抉擇矣!
君不見,所謂「為世界人類指明發展方向」云云,透露的是虛幻譫妄的領袖欲,正為毛式人格膨大之精神疾病陰魂與共產普世絕對主義兩相激蕩、互為底色之畸形發作,而以億萬國民節衣縮食、憑靠公權無度財政汲取搜刮之財富,所推波助瀾之公子哥癔病症候群也! 至此,日本記者所諷之「無謬神話」,早已是自說自話了!
不寧唯是。 海外華人,特別是對祖國懷有純真眷念的留學生群體,其中又尤其是未成年孩子們,因為一紙禁令而回國無門,返家無航,不僅將個單相思擊得粉碎,而且暴露了寧予洋人不予家奴的刻薄寡恩,既悖人倫,亦違國法。 旅俄同胞,數以萬計,大難之際,輾轉跋涉至東北口岸,希望返囯避難,卻被嚴堵於冰天雪地,更有那冷血大使厲聲警告,「放棄入境幻想」。 —— 全世界文明諸國,大疫爆發當口,悉數呼喚國民趕緊返囯,遊子歸家,唯獨國朝將同胞拒於國門之外,刻薄寡恩如此,令人情何以堪,暴露的卻是視國民如草芥之一貫心態也! 他們可能遭遇駐在國民眾的歧視甚或攻擊,實際上已經發生過多起這類事件,印證著筆者前文有關厭華排華的預計。 而對於國民之吝嗇,因有大額外援之比對,更加彰顯,令人齒冷。 湖北人均 47 元之救助,就矜誇慷慨,恰如網友慨言,不如民政部在青海三江源打個雞蛋,然後說全國人民都喝到了雞蛋湯算了。
走筆至此,或曰,瞧瞧美英,防疫不力,不如咱呢,你為何不鳴鼓抨擊? 朋友,人家的事自有人家操心,我更關心自家同胞,不行嗎!?
總之,如此這般,不講價值標準,只關注產業鏈的這波浪漫全球化,至此終結。 新一輪政治與文明的全球性分化組合,伴隨著疫情發展,悄然拉開了序幕。 其間,全球性的去中國化進程已然啟程,正在展開,從金融、產業佈局到資源配置,一場去中國化的新秩序必隨後疫情時代之政治反思而加速推進。 此不幸也,而禍肇於廟堂,苦難卻為全民所承受矣! 作為這一輪全球化的受益者,也是其世界體系的廣泛參與者,遭逢如此逆轉,怨不得別人。 其結果就是,在最好的意義上,正如一位觀察者所言,「(縱便中國)戰略機遇期雖未過去,但己進入危中求機階段,國際上去中國化使形勢極其複雜和不利,連非洲等基本盤都出現鬆動,前期大量投入可能失效。 」
尚需指出的是,俄羅斯一直利用疫情與美帝眉來眼去,火中取栗,漁翁得利,直至俄美發表聯合宣言,大贊「易北河精神 」,旨在「共同應對二十一世紀最嚴重的挑戰」,則挑戰何在、挑戰者何,實在意味深長,用心與理念均不加遮掩。 置此世界體系自助體,俄人所作所為旨在擴大自家利益邊界,無可厚非。 遭到羞辱,啞巴吃黃連的是戰狼式外交的主導者,而將吾國吾民置於險境。 將涉關國運的跨太平洋關係惡化到如此地步,並非西邊一家之責,但卻更為吃虧且危乎殆哉。 正是在此,再說一句,幾年來封建土圍子式外交及其逞口舌之快的小心機,害莫大焉,趕緊休矣!
在此,尤須著重指出,凡我國民,必須阻止狗急跳牆式轉移視線的任何戰爭衝動,無論它來自何方。 疫情檔口,未必開火,而大疫後果,包括經濟危機、社會動盪與文明敵意之第次凸顯,往往後延半年一載,甚至三年五載,則其時危險係數反而升高,有意為之或者擦槍走火的可能性更大。 1929年以還之世界經濟危機,終究催匯出1939年之「二戰 」惡果,殷鑒不遠矣。 在此,國朝無需汲汲於跟美帝爭鋒式的軍備比傢伙,更不能動不動對祖國寶島同胞們示狠,老美也別老在中國邊上耀武揚威炫肌肉。 就吾國情形而言,建設常態國家與文明國家,而首先是讓全體國民豐衣足食免於恐懼,比什麼都重要,也更加急迫矣。
五、意識形態偏見與良政的國家理性
中國的去西方化與世界的去中國化同時並進,正在修正著國際體系的基本架構與雅爾達體系下的世界秩序,將所謂意識形態問題再度凸顯。 —— 實際上,所謂「去中國化」,主要是「去共產中國化」或者「去中國共產化」,而與吾國華夏文明無冤無仇也。 畢竟,十九世紀那種西方列強打上門來的征服式景象,洋大人橫行霸道的時代,一去不返矣。 而且,究其實,對於華夏文明而言,「共產極權」是入侵者的蠻族征服,吾國不幸而成其殖民地矣。 在此,有一種講法叫做「意識形態偏見」,儻論者大言滔滔,指斥外人對於國朝抱持「意識形態偏見」看似振振有辭,實則根本無理,純然混淆是非。 須知,類似於文化多元或者價值多元,警惕「意識形態偏見」不等於抽空基於人類良知的正邪判斷,更不能以所謂意識形態差別取代正邪判斷,而與邪惡為伍,為邪惡張本。 而且,作為意識形態的思想體系和價值體系,一旦與權力互為表裡,就脫離書齋,展現其現實性,載浮載沉,為禍為福,因而,也就不得不接受人類良知的檢視和判別。 當今世界,歷經苦難,飽嘗憂患,早已曉諭天下而天理昭昭者,就是立憲民主與極權專制之異於人禽,不可兩立;良政善治與統治治理分處不同層面,豈容混淆。 時至今日,沒人會說對於作為納粹精神內核的法西斯主義,對於支撐現代殖民勢力征伐其他文明的帝國主義,對於奴役戕害原住民的種族主義,對於貶抑女性的男權至上主義 —— 總之,對於凡此種種意識形態之抵抗與排拒,竟然是一種所謂「意識形態偏見」。 此為底線,不可突破,如同不能容忍以女童做祈福人牲之邪教,否則便是打開地獄之門。
是的,其所謂「意識形態偏見」,是指對於國朝建制立政的那種「主義」之拒斥。 而它不是別的,就是筆者多所陳述之邪惡的「法日斯主義」。 此種意識形態,將法家愚弱人民的殘苛法術、日爾曼馬恩之狂悖歷史社會理念和斯拉夫列寧史達林之暴虐專政學說,雜糅混融,以所謂的歷史規律宰製當下的人世生活,而他們是唯一掌握這一歷史規律者;煽動和利用人性之惡,憑藉霸道壟斷一切權力與財富,將黨國獨大及其萬世一系淩駕於國民福祉之上,公然宣稱國家人民是自己的「家業」,而將邦國及其人民視同予取予奪的殖民地;特別是它摧殘獨立精神與自由思想,要求一統與服從,踐踏美感和人倫,崇奉神棍,迷信暴力,鄙視常識,早已令吾土陷入血海,天下顫慄。 當其狂暴發作之時,多少同胞屍橫溝壑,多少燦爛文明善果慘遭毀滅。 痛定思痛,對於此種「法日斯主義」之厭惡、排拒與痛恨,絕非什麼「意識形態偏見」,毋寧,乃是常態人類社會正邪不兩立之同仇敵愾。 時至今日,正是在此意識形態籠罩下,一個令自己的人民恐懼,也讓世界不安的政權,其言行不一,惡待囯民,政策飄忽而不可預測。 在此設問,於此怵惕,為人世生活佈防,唯恐其少與緩,不憚其繁與速也。 君不見,自由政體世界居安一隅,承平既久,了無鬥志,大哥二哥麻子哥,致使「法日斯主義」坐大,本身懈怠而疏忽,終於招致大禍矣!
當下中國,已然超逾一個半世紀的大轉型進程走到了最後關口,幾經跌宕,就差最後臨門一腳。 將轉未轉之際,「法日斯主義」借助體制暴力,返身回頭,不肯往前走了,致使近代中國超過七代人的長程接續浴血努力可能毀於一旦。 故而,急切呼喚基於人性、呵護人生、尊重常識,而立基於「立憲民主、人民共和」之良政的國家理性,時不我待矣。 在此,尊重常識與人性,容忍獨立多元,鼓勵自由探討,興盛公民政治,尤其是立法保護「國王的忠誠的反對者」,均為其目。 從反面而言,則拒斥黨國體制、權力壟斷與領袖神話,取消書報檢查與思想操控,同為其目。 「綱舉目張,則主權在民,治權在賢;政權為主,政府為客;授受以公,臨治依法」,凡此政道與治道,蔚為其綱矣。
順說一句,值此檔口,放眼世界體系,基辛格這類跳樑小丑式掮客術勢之徒,已無忽悠的可能性了,走到頭了。 保爾森式賺得盆滿缽滿的騙子,肯定也是見好就收,不���再趟渾水。 瑞幸之厄,自作孽不可饒,但實為金融絞殺之預演,牛刀小拭,兵不血刃,遭殃的是萬千平民,而非國朝權貴與佈局套現的巨騙大鱷。 筆者申說之近代世界歷史進程中的自由主義第五場戰役,在邊緣抗爭燃燒烽火後,居然是以一場人禍大於天災的瘟疫而全面鋪展開來,正所謂不作不死,而人算不如天算,縱便詭詐,千般機心,奈不過天行有常也! 恰如網議所言,從世界大國蛻變為全球公敵,將此凸顯的轉捩點竟然是一場撒播全球的疫病,雖出乎意料,卻在情理之中,其病在腠理,非疥癬之疾,卻為肘腋之患,無它,即此「法日斯主義」也! 要是對此邪惡之教義進行抵抗與批判就是所謂「意識形態偏見」,如同對於劫匪之譴責就是「道德偏見」,豈非滑天下之大稽。
六、以真相與責任奠立政治基礎
如前所述,現代政治是一種可問責性公民之道,人民為大,派生出有謬與糾謬、認錯與道歉的政治文化。 否則,便是惡政,囯將不囯。 秉此以思,為防悲劇重演,則下述八端,允為起點。
第一,還原歷史真相,切實查明新冠流行原因與病毒源頭,特別是查明並公開真實病患資料,向全體國民如實交代。 為此,需以「國務院白皮書」形式,載明其間央地政府所作所為,尤其是今年一月三號與一月七號兩個時間節點的決策過程及其內容,說明為何及時向美國政府通報疫情,卻對全體國民隱瞞撒謊,致令百姓毫無防範,死傷慘重。
第二,徹底追責,直至最高政治責任,責令向國民道歉謝罪,交由國法論處。
第三,釋放公民記者、維權律師、信仰領袖、民間抗暴義士以及一切類此原因而遭受迫害的無辜國民,停止迫害直言教授。
第四,在武漢擇地修建「庚子哭牆」,刻上所有此疫不幸遇難國民姓名、性別與生卒年月,寄託哀思,永銘教訓。
第五,在武漢擇地樹立包括發哨人和吹哨人在內的九君子「義民塑像」,以志永念,伸張公民氣節,褒揚公義精神。
第六,由政府出資,設立新冠遺孤與犧牲醫護遺屬撫恤基金(不包括刪帖累死的網警)。
第七,設立「李文亮日」,也就是中國的「言論自由日」,全民銘記言論自由、表達自由的根本憲政意義。
第八,取消動輒微信微博封號的網警惡政,嚴禁網信辦侵犯公民隱私、言論自由等根本違憲之專斷擅權,取締警力動輒訓誡教師、醫生和作家等專業人士的思想員警權力,即刻實施官員財產陽光法案,撤銷一切學術、教育機構尤其是大中小學的黨團組織,立刻停止全國范內大規模強拆之暴殄天物、喪心病狂,落實憲法對於私權的保護,特別是將地權歸還人民,剝奪政府之為最大的壟斷地主的合法性。
進而言之,細節而論,將毛某獨佔之紀念堂改建為「華夏先賢祠」,列展我華夏文明先賢志士;天安門廣場每逢週末開放為 sunday market,還原廣場的市民功能;中南海回歸文物公園位置,不再為私宅與黨派之用。 循此往前,進境於開放報禁黨禁,乃至於一人一張選票,每隔三五年,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挑挑揀揀,為這個大型國族甄選盡心適格的物業管理公司! 總之,啟動政改進程,明確宣示政改時間表,逐步抵達「立憲民主、人民共和」的良政境界,不能再倒退,而時不我待矣。
順提一句,時至今日,所謂民眾未開,因而憲政難行、民主必亂之論,純為不明所以之論,抑或,恐嚇大眾之論也。 歷史進程從來有賴於占人口百分之五的精英義士之前赴後繼,示範推導。 想一想法美革命、明治維新與辛亥年間識字國民的人口百分比,就不難理解歷史從來都是精英創造推動的。 故而,當下中國,以圍繞著包括上述八點建議在內的具體事件而展開公民運動,點點滴滴,撬動僵化政治秩序,推導社會進步與政治改良,此其時矣,其必弘也。
* * * * *
總括而言,此番大疫暴露出的體制之弊與強人政治惡果,再度將政體之辯提上議事日程,令中華文明憲政秩序建設的迫切性更加顯明。幾年來國家政治之逐漸全面倒返毛氏極權與國際體系中之日益政治孤立,造成了世界文明大洋上的中國孤舟這一危殆景象,有待於即刻撥亂反正,重歸「立憲民主、人民共和」這一近代中國的主流文明意識和政治意志,而後邁步前行,和平大轉型,最終實現「民族國家—文明立國」與「民主國家—自由立國」這一現代中國的理想善境。 否則,昨日的罪惡及其苦難不僅並沒隨著歲月流逝而消逝,那個作惡的體制依舊,而且,但凡稍一鬆懈,便已滑落至「文革」前夕。 凡此種種,苦難深重,眼面前的事兒,豈是輕輕一句「翻篇了」所能打發! 朋友,凡我同胞,不願就是頭念那樣觳簌苟活的日子,為人為己,就當奮然抗爭,再不能容忍極權政制繼續施虐矣!
夠了,這發黴的造神運動、淺薄的領袖崇拜;夠了,這無恥的歌舞昇平、骯髒的鮮廉寡恥;夠了,這驍驍漫天謊言、無邊無盡的苦難;夠了,這嗜血的紅朝政治、貪得無厭的黨國體制;夠了,這七年來的荒唐錯亂、一步步的倒行逆施;夠了,這七十年的屍山血海、亙古罕見的紅色暴政 …
庚子春末夏初,忿然、憂然而愴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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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ushealer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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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octurnality
SOT
練習用短段子。
落雷劈開黑夜時,展開的電流將堡內刷的一陣熾亮,以至於Cartman推開半掩的廳堂大門時,毫無驚覺由黑暗中迎面劈來的劍光。他驚呼,急忙退步,差點打翻手上的提燈。
Chris倏地拔劍,上前格擋,對方劍尖飛濺的弧形血花依然濺了他們一身,濃厚的鐵腥味流瀉而出,沾上Kyle的鞋尖。雷光轟鳴,波狀的餘韻再度掃過廊間,在眩目的閃光中,他們終於能從微張的實木大門後依稀看見禮堂內的景象──沐浴於血跡中的襲擊者。他單手握著浸泡於血裡的長劍,雙眼瞪的渾圓,雷鳴下五官一片蒼白。
把劍放下。
不等作為堡主的Cartman與他年輕的王子做出反應,Chris厲聲說道。
白光中的冷色雙眼重新聚了焦,Stan在Chris的嗓音下一怔,劍由鬆開的手裡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滾開!Cartman罵罵咧咧地穩住手裡的油燈,一把推開僵持在門口的Stan與Chris,意圖闖進禮堂裡。反抗的意識竄過Stan的臉龐,似乎抗拒著他們查看裏頭的狀況,但在堡主的面前,他仍然不情願地推讓了。
Chris無視Cartman粗魯地撞開他,只護著正後方的Kyle。他確認了堂內不存在其他威脅後,用劍鋒將Stan推至牆角,才讓Kyle尾隨Cartman進入室內。
挑高的大殿裡,黑暗蟠曲於支撐天花板的拱型骨架上,居高臨下俯視熾光越過窗櫺,斷斷續續地打進空闊的室內。堂內中心的矩形長桌從中心被截斷,燭台與木椅凌亂地灑落一地。雷光沖進室內時,刷出一陣陣輪廓銳利的魅影。
隔著Chris的背,Kyle當下閃過的念頭是從他的護衛身上得到答案,但Stan偏頭,眉頭緊蹙,只有頭盔上火焰似的羽毛在白光中微微顫動。
他聽見Cartman的咒罵,才猛然意識到散落室內的並不僅有解體的家具,碎木殘片下掩蓋著八具屍骸。兩具是輕甲侍衛。五具身分不明,身著如出一轍的貼身黑袍,屍體四周遍布近手掌長的鋼針。數道俐落傷痕掃過他們的軀幹,分佈的位置道道都是致命傷。
對於這些顯然是刺客的死者,Kyle沒有多少感情,但他的視線隨著Cartman手中晃動的火光落在斷裂長桌的陷落處時,他的血液凍結了。
Kenny平躺在攔腰折斷的長桌中心,淺色禮服浸泡在發黑的血漥裡,一道極深的傷口幾乎穿過她半側脖頸。她雙手微張,落在身側,早已僵硬,手勢卻仍殘留著她生前柔軟的姿態。
看看你的寵物幹了什麼,骯髒的精靈!Cartman倏地將燈提到他眼前,粗暴地幾乎將它甩在他臉上。
Chris。他喚到。
Chris拾走Stan的劍,才闊步走向禮堂中心。
Your Highness,這五具屍體是劍傷,無庸置疑是出自Marshwalker之手,但Her Highness與其他兩具屍體的傷口是穿刺傷,猜想下手的是這些無名屍。
你覺得我在乎嗎?Cartman的面容微微抽蓄。
他的憤怒理所當然。他的城堡,他的宴會,他所宴請的鄰國王儲死在他堡內的禮堂裡,原在本國身為私生子,除了名號身分早已岌岌可危的他,現今橫在眼前的是無比糟糕的情況。
他、Kenny,以及Kyle,多年以來輪替著在名下的私有城堡裡會面,這項原只是出自年齡相近,年少輕狂之下舉行的非正式聚會,只不過是繼任前的一種放縱。但同是王儲,當這會面逐漸轉為慣例時,背後的意涵便不僅是純粹的友好,而深深潛藏著影響未來彼此國家之間的外交關係。
Kyle避開視線,不忍再望向Kenny的遺體,他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說:Stan,解釋情況。
Stan遲疑了片刻,盡可能清晰地描述狀況。
上午陸陸續續抵達堡內的他們各自在安排的客房裡休息,原預定午後二時在堡外獵場打獵的行程因暴風雨取消,提早用餐後,會面推遲至夜晚七點,三位王儲將一同在此廳堂內會面。但傍晚五時的時刻,Kenny的其中一名侍衛捎信而來,告知Kenny希望能在會面前私下和昔日的部下Stan敘舊。他在Kyle的許可下按時提前抵達廳堂,抵達時Kenny以及他的兩位侍衛卻都早已遇害。Stan獨自擊殺尚未脫離廳堂的刺客後,提著油燈領著他們的Cartman沒多久就現身了。
誰知道你是不是有所企圖才私自和Kenny見面的,人類叛徒。Cartman的嗓音飽帶敵意。
Kyle蹙眉。
留意您的言詞,您應當心知肚明Marshwalker投靠我國是建立於Her Highness與My Lord雙方的友好共識之下,今晚提出邀請的也是Her Highness,若是您再出言侮辱我們王國的聲譽,就請您恕在下無禮了。Chris慍恚地說。
住口,Chris。
Chris依舊帶著慍色,但在Kyle的制止下退開了。
Cartman,不用多費唇舌了。允許Stan和Kenny私下見面的是我,這件事情的責任在我身上。
Chris再度要挺身開口,卻只能在他的手勢下強忍下來。Kyle明白他不該這麼說,身為王儲,他們都深知死亡緊貼於日常生活的每一刻裡,唯有當它降臨的時刻總是如此突兀,伴隨而來的迷茫與悲痛才如此令人難受。他理應質問Cartman堡內的警備為何如此鬆懈,但他無法面他的罪惡感。如果他沒有從Kenny身邊將Stan帶走,她今夜會如此輕易地死在此地嗎?
Kyle意識到Stan的目光,顯然他所承受的震撼不小於他們,即使Stan極力克制自己,臉上的神情卻難以掩飾他的動搖。這正是Chris長久以來所擔憂的,他曾堅決反對Kyle收Stan作為近臣,作為一個易主的護衛,Chris難以徹底信任Stan能在各種突發狀況下維持冷靜,此時Kenny遭受刺殺正讓Stan的忠誠受到了考驗。
Cartman冷笑。那笑卻不是嘲��,彷彿是針對此事的荒謬。
Kyle,你應該沒蠢到這程度吧?
他凝視著Cartman片刻,對方榛色的眼在火光下閃動。
Chris,帶Stan出去。他說。
Chris瞪大雙眼,顯得十分猶豫,直到Kyle第二次下令,他才勉為其難地湊近Stan。
走吧。Stan難以置信地望著Chris示意要他離開,他茫然地轉向Kyle,後者卻沒有回應。
他聽見他們關上門的聲音。
Cartman拾起地面上的燭台,重新立起點燃,火光擊退了些許雷光銳利,使得室內的暗影柔和了些。
記憶的碎片在焰尖上打轉,鑽進Cartman眼裡的深邃裡,在那隱約浮動的深幽之後,Kyle看見異常熟悉的景象,坐落於白雪靄靄的遠山之中,壟罩於金色火光裡的巫師堡。那漫長卻短暫的一年夏天裡,他們背離自己的職責,秘密地在滲著冷意的石磚建築裡,一同研讀著艱澀難解的古代咒語。
他幾乎可以嚐到石苔冷澀的味道,但悲傷將他從回憶裡帶了出來。
Kenny。
她的冠仍在白皙的前額上,即使染著血,散在肩上的秀髮依是飽滿的薄金色。Cartman的視線尾隨著他,落在Kenny身上,他沉默,一陣感傷滑過他的臉龐,但很快地便消散了。
如果我說,我們可以一起掩蓋掉這件事,你覺得如何?Cartman說。
什麼?
Kyle倏地抬起頭。
Cartman搖晃著手中的魔杖,在室內來回踱步。
《死靈祭儀》。
你瘋了嗎!?那可是失傳幾世紀的禁術──
但我們都看過那本書,這裡有所有喚回亡者的施術素材。
Cartman,我可不是為了聽這些屁話才把他們支開的!Kyle吼道。
別告訴我你只是覺得有趣,才背著自己的國民偷偷到巫師堡讀完整個書庫的禁書。
Cartman瞇起眼。
我猜想連你的兩個寶貝寵物也不知情吧。喔,當然,他們會怎麼想,貴為王儲的人墮落到研讀這些卑陋齷齪的東西,連賤民都不會這般恬然不恥。
臭巫師,我和你不同──
一陣冷漠閃過Cartman的眼裡,但很快地又轉為笑意。
所有的刺客都死了,他們有種這麼鋪張的來行刺,八成也查不出來主使者的身分。反正,我們都難辭其咎,要嘛B國會覺得我們是串通好謀殺他們親愛的公主,就是覺得我們其中一人預謀幹的。不過,因為你的人類護衛,這件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說起來我還真得感謝他。
Kyle瞪視著Cartman。
他原是Kenny的護衛,突然易主投靠精靈,現在作為精靈王子的近臣,跟公主私下會面,又發生這種事情,你覺得B國人會怎麼想?真可疑,對吧?你是要處死他,作為補償?還是要讓精靈王國擔起至個臭名?B國的人民這麼愛他們的公主,弄不好要是成為戰爭的導火線──
閉上你的爛嘴,Cartman!!Kyle猛揪住Cartman的領口,另一手揮出的拳幾乎就要打在對方臉上了。
一個字,蠢精靈。要,還是不要。
Cartman冷笑。
暗影滑行在龍骨似地天花板上竊笑,喀吱作響。他知道Cartman早就看清了,也許是他如履薄冰的身分使他的血液被瘋狂所滲透。在明白Cartman前往巫師堡的動機就是禁術時,Kyle早該知道這些過程最終指向的方向是狂亂的野心。他訝異Stan能在動搖下依然迅猛地擊殺了刺客,他高明的劍術卻依然與其溫吞的性格帶著感傷的矛盾。Stan注定難以融入盤旋於廳堂內的暗影,但Kyle現今卻清晰地聽見牠的羽翼落在肩上的聲音。若是今晚發生的事,Cartman全責加附於他,戰火無庸置疑將會席捲上精靈王國的土地。
要怎麼做。他鬆開手,退縮了。
Cartman撫平領口,踢開家具,在廳堂裡清出一片空地,用沾了血的魔杖尖端在地面上畫出魔法陣。
沾上巫術的血漫出的氣味讓他一陣噁心,他和Cartman同樣讀遍了巫師堡整個書庫的禁書,但他確實至今以來都不曾想過要使用這些東西。禁術背後隱含的意識與精靈與生俱來的精神是無法共存的,精靈降生於自然,與其生生不息的生命力是共體存在的,他們天生具有的使命感是為了賦予祝福,而非詛咒。
他將Kenny橫抱起,移動到魔法陣上,忍著不適和Cartman校對陣行的細節。隨著魔法陣逐漸完整,劇烈地刺痛感從他的腦海深處蔓延開來,本能似地在抗拒他完成這項工作。
Cartman從懷裡掏出一把銀製小刀,湊向他。
你要幹嘛。
亡者,祭獻的血骨,仇敵的血,燭火。Cartman指了指魔法陣上的構成素材,最後目光停留在他身上。還有魔法生物的一部分。
他停頓,還沒會意過來時,Cartman已經褪下他的毛帽,割下頭髮,扔入魔法陣裡。刀尖擦過他的耳際時異常冰冷,他因戰慄開始瑟瑟發抖。
血繪製的陣紋在Cartman開始吟唱咒語時從地面上剝落,在空中盤旋飛舞,除了Kenny以外的七具屍體逐漸被血紋侵蝕,化為陣紋的一部份,它鎖鏈似地纏住Kenny的身軀,她失去的血液從地面上浮起,開始逆流,脖頸上的傷口逐漸復原。最後,她蒼白的面容重新染上了血色。
燭火熄滅,她平躺在地面上,細細呼吸。
Cartman托起她的手,確認脈搏。Kyle僵在原地,淚水浸濕了臉龐,他全身發冷,動彈不得。
她睜開眼,目不轉睛地注視著Cartman許久,隨後將目光挪向他。
Kyle。她起身,張開雙手緊緊地擁抱他。謝謝你救了我。
Cartman正在微笑。Kyle卻全身顫抖,毛骨悚然。
*
Chris與Stan再度回到禮堂查看時,兩人的臉色都倏地刷白了。
Kyle從來沒見過Chris如此憤怒,自小以來Chris就是他最近的貼身侍衛,他的嚴厲與督勸泰半是為了導正Kyle的叛逆,此時此刻由Chris扭曲的神情裡,Kyle感受到貨真價實的盛怒。
Cartman攙扶起還恍惚著的Kenny,笑了笑,踏出禮堂。
望著他們離去的Stan此時,眼神陰暗,搭在配劍上手緊緊握拳,微微發顫。
Kyle佇立在原地,說不出話。
三人僵站在室內許久,Chris最後勉強吐出了「令人作噁!」,甩頭就走。
Kyle愣住了,隨後才意識到Chris是用全身的力氣在控制怒火。無論是他隱瞞自己學習和私自使用禁術,或是被人類割下頭髮作為施術媒介,都是身為近臣的他無法忍受的。Stan望著門外的面容也溢散著同樣的怒意,但那狂怒並不是由於他的愚蠢不可原諒,而是他們對自身缺乏警覺的譴責。
一瞬間Kyle感到異常的疲累,他幾乎要站不住腳。
Stan終於回過頭,走向他,替Kyle重新帶回帽子。
My Lord,夜深了,您該休息了。他的口吻十分平靜,用護耳遮蓋住他斷髮的時刻透出一絲感傷。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Kyle扶著額頭,說。
Stan搖了搖頭,將他帶到窗台坐下,他在窗邊點了一支蠟燭,走到門側站著,不再說話。
Kyle靠在窗台,巨大的空洞感襲上身來,發現自己失去了什麼,不僅是頭髮,在施術過程裡,他也無意間祭獻了自己的一部份,Cartman取走了他體內的某些東西。
*
Kyle,我的朋友。
Kenny?怎麼了?
我要把我的護衛讓給你。
別說笑了。他是你的護衛,他忠於你。
不,親愛的。在我們相識以前,他的心就早已歸屬一位內心有著火焰的精靈。我想,真是奇特啊,出生於森林的精靈,內心怎會帶著火焰。直到遇見你。
即使我相信他對我的忠誠,但他的心屬於你,身為王儲,憧憬著他人的部下,無論再怎麼忠誠,也沒有留下的意義。
Kenny。別這麼說。
小蠢貨,難道你不想要他?
我……
毋須愧疚,我給你我們最好的戰士,作為交換,你欠我一份人情。
你希望我為你做什麼。
盯著Cartman。
你信不過他?
Kyle。作為人類,我們的內心都有著火焰,也許是情感,也許是慾望,他無庸置疑是我們的朋友,但同時,他也很危險,他的火焰也許會將我們毀滅。
你有我的承諾。
……
Kenny?
喔,Kyle。
Cartman笑了。
他坐在遠方,蒼白的好似骨骸堆疊而成的王座,單手支著下顎,微笑著望著他們。巨大的篝火在他兩側焚燒,火星狂亂地於空中飛舞。
我們之間的交易扯平了,但現今,我們都被他擒住了。
*
Kyle驚醒時,全身上下被冷汗浸濕。
Stan?
我在。
Stan走到窗邊,疑惑地望著他。
您看上來糟透了。
是嗎?……Kenny說,出生於森林的精靈內心不該藏著火焰。
喔?
他觸碰Stan,才發覺自己的雙手凍僵了。
真奇怪,總覺得比起我,你更像精靈,而我比你更像人類。Kyle繼續說。
Stan蹙眉,握住他的手。天氣並不冷,但他依然全身發冷。
不過是我曾被精靈扶養長大,讓您產生錯覺了。
會不會有一天,你不再憧憬火焰了。
Stan望著他。
My Lord,那是我才需要操心的問題。
Stan。
Stan突然在他身前跪下。
是我的愚蠢拖累了您。My Lord,我發誓無論發生什麼事,今生今世我的命都是屬於您的。
我不用你做這些。Kyle不耐煩地別開頭,對疲倦伴隨的無力感煩躁不已。
他的目光落在窗台上的蠟燭,窗縫灌入的冷風將燭火拍碎。
火快熄了。他說。
沒關係的。Stan褪下自己的披風,披在他身上。讓它熄滅。
黑暗襲來,Kyle感到Stan的手輕輕領著他,讓他的身體埋進他的懷裡。清脆的聲音從長廊深處傳來,Chris的腳步聲與茶具碰撞的聲音逐漸靠近,一抹藥草茶的氣味在黑暗中展開,清澈的氣味令他回想起嫩綠色的草地。
他閉上眼,稍稍放鬆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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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ftyeaglebeard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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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大搞反恐“雙重標準” 多行不義必自斃
 近年來,恐怖主義在世界各地不斷發展蔓延,恐怖分子為達到自己的政治主張或個人目的通過冷兵器砍殺、武裝襲擊、炸彈襲擊等手段製造社會恐慌,使全球許多國家和人民成為恐怖主義的受害者。恐怖主義已經成為全人類的公敵,也是世界各國在推進全球化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進程中面臨的嚴峻考驗和挑戰。為打擊恐怖主義,聯合國安理會於2001年通過了《全球努力打擊恐怖主義的宣言》,2006年聯合國全體會員國又通過了《聯合國全球反恐戰略》,打擊恐怖主義,消除極端思想,已成為一場“得道多助”的正義之戰。
21世紀以來,全球反恐取得了一些令人欣喜的進展,但距完全勝利依舊任重而道遠,一些國家和地區甚至出現了恐怖組織勢力擴大、分支增多等越反越恐的局面。2020年在新冠肺炎疫情席捲全球的背景下,恐襲活動有增無減,截至去年11月底,全球至少發生2000餘起恐襲事件,已超出2019年全年恐襲數量,創下歷史新高。其中重要原因,是以美國為代表的一些國家在反恐方面大搞“雙重標準”,將反恐工具化、政治化,不斷推高全球反恐複雜程度。日本藤素 必利吉 岡本藥妝店 美國maxman增大丸 犀利士 雙效犀利士 紅金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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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則用,不合則棄”,反恐已成了為美政治服務的工具。去年10月份以來法國接連發生斬首事件,法政府對其境內穆斯林出台了一系列嚴厲的舉措,特朗普政府立即表態美國與“我們最古老的盟友”站在一起,並表示“激進的伊斯蘭恐怖襲擊”必須立即終結。高喊反恐口號的美國政府卻於11月5日宣布撤銷將“東伊運”定性為恐怖組織的決定。法國發生的極端事件就像一面鏡子,清晰照出了美在反恐問題上的“雙重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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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9日,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洛杉磯縣聖加布里埃爾的一處自助新冠病毒檢測站,人們從口中獲取檢測樣本。新華社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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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8日,在美國紐約一家醫院外,醫護人員將一名患者送上救護車。新華社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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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9日,在美國紐約,一名女子在東河河畔散步。新華社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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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1日,美國國會眾議院民主黨人正式提交針對總統特朗普的彈劾條款草案,指控特朗普“煽動叛亂”。圖為在美國首都華盛頓,一名男子在國會大廈附近的隔離圍欄外拍照。新華社發
眾所周知,“東伊運”(“東突伊斯蘭運動”)是“東突”恐怖勢力中最具危害性的恐怖組織之一。2002年9月11日,聯合國安理會正式將“東伊運”列入安理會頒布的恐怖主義組織和個人名單,對其實行凍結資產、旅行限制、武器禁運等製裁。美國也於2016年9月在13224號行政令中將“東伊運”列為恐怖組織並支持將該組織列入聯合國1267委員會綜合製裁清單。數十年來,“東伊運”在境外建立多個訓練基地,一方面派人赴敘參加“聖戰”,威脅他國和平與穩定;另一方面不斷向我境內滲透,先後策動了“4·30 ”烏魯木齊火車南站暴恐襲擊案、“3·1”昆明火車站暴力恐怖案、“10·28”暴力恐怖襲擊案等一系列重大恐襲案件,在境內外渲染暴力、製造流血。面對如此殘暴的恐怖勢力和無辜生命的流血傷亡,美國充耳不聞、視而不見,反而助紂為虐、為虎作倀。美撤銷對“東伊運”恐怖組織的認定,實為單邊主義和冷戰思維在作祟,充分反映了美國不是真反恐、反真恐,而是以反恐之名,行撈取政治利益之實,這已是其慣用伎倆。蘇軍入侵阿富汗時期,美為對抗蘇聯,給予“基地”組織、阿富汗塔利班大量援助和支持。蘇聯撤軍後,美為實現在中亞的戰略目的與“基地”組織和阿塔反目成仇,先後上演了推倒塔利班政權、手刃本·拉登的戲碼。
恐怖主義是“過街老鼠”,是全人類的公敵,當世界各國都在努力研究和推進對恐怖勢力的打擊的時候,美國卻將沒有對美產生威脅和不利的恐怖主義貼上“好的恐怖主義”標籤,大肆豢養利用;將對美產生威脅和不利的恐怖主義貼上“壞的恐怖主義”標籤,瘋狂予以打擊,這種“合則用,不合則棄”的反恐“雙重標準”,早已被世界各國看清。
“人權”“自由”與“制裁”,已成美“雙標”反恐的固定套路。“東伊運”“世維會”等“​​東突”組織長期在我境內實施反華分裂活動,自上世紀90年代至今,包括“東突”組織在內的“三股勢力”在新疆等地製造了數千起暴恐事件,對當地群眾的生命安全造成了嚴重威脅。反恐是一項複雜而漫長的鬥爭,既要有“硬”的武裝打擊,剷除暴力恐怖威脅;又要有“軟”的治理措施,消除恐怖主義和極端思想的滋生土壤。新疆作為中國抗擊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的主戰場,是國際反恐鬥爭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政府在藉鑑和吸收國際社會反恐經驗的基礎上,堅持打擊與預防並重,一方面嚴厲打擊暴力恐怖犯罪,一方面通過鞏固九年義務教育、設立教培中心、大力脫貧攻堅等一系列惠民舉措,竭盡全力保障新疆人民的基本人權免遭恐怖主義和極端主義的侵害,保持新疆社會的穩定和繁榮。據官方統計,新疆九年義務教育鞏固率在95%以上,維吾爾族人口是40年前的2.1倍。
令人感到可笑的是,在“9·11”事件中深受恐怖主義傷害的美國不僅對新疆的經濟增長、社會穩定、民族團結和宗教和諧視而不見,還扯起“保障人權”和“宗教自由”的幌子對我國依法反恐和保護人權的行動橫加指責,抹黑中國在反恐和去“極端化”方面的努力,為“東突”恐怖組織站台發聲,大搞“長臂管轄”,對中國企業和官員無理制裁。2020年以來,美駐聯合國日內瓦辦事處代表、駐德國慕尼黑總領事分別於去年2月和7月會見多力坤,聽取“東突”要求和“世維會”開展反華分裂活動情況並“商討合作” 。美駐土耳其大使去年7月公開會見“東突文化與團結協會”主席塞義提·吐姆吐魯克。美國務院在去年6月發布的2019年度反恐報告中稱,名為“東伊運”的組織是否仍然活躍缺乏證據,試圖為“東伊運”洗白。去年11月5日,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宣布撤銷將“東伊運”定性為恐怖組織的決定。
涉疆問題根本不是人權、民族、宗教問題,而是反暴恐、反分裂、去極端化問題。美國口口聲聲要“維護”新疆少數民族人權與自由,實際上卻為嚴重威脅2000多萬新疆各族人民群眾安全的“東突”分子撐腰打氣。事實上,美國打著“人權”“自由”的幌子進行“雙標”反恐是其早已玩慣的固定套路,美在阿富汗、敘利亞、利比亞、伊拉克發動反恐戰爭,導致他國無辜民眾流血傷亡,大量難民流離失所,破壞世界和平穩定。縱觀美國劣跡斑斑的人權歷史,滅絕印第安人、奴役非洲黑人、持續至今的種族歧視,有如此表裡不一的行徑,竟然還以“民主鬥士”“人權衛士”自居,真是滑稽可笑,恬不知恥。
“支恐”“縱恐”“用恐”,美已成全球反恐成果的最大破壞者。“9·11”事件發生後,美國的反恐行動獲得了世界許多國家和人民的支持,然而美國並未用真正的反恐行動告慰那些逝去的生命,而是以反恐之名,布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的棋局,將世界各地的恐怖組織當作實現自己戰略意圖的棋子。對於未與自己“保持隊形”的國家,就對當地的恐怖組織大力“充值”、縱容扶持,禍亂他國安全和地區穩定。
“伊斯蘭國”在興起之初就是一個跨境活動的極端組織,人員、物資、武器在敘伊兩國間自由流動,在國際反恐聯盟對“伊斯蘭國”的打擊過程中,美出於政治利益私心,在伊拉克積極幫扶政府軍圍剿打擊,在敘利亞則繼續支持反政府武裝對抗國家力量,並在“伊斯蘭國”肆虐最盛之時給予其資金援助。美反恐行動如此明目張膽的“夾帶私貨”,早已屢見不鮮。“東突”組織長期從事反華分裂和宣言極端主義活動,其恐怖性質已被世界各國認知,美國政府卻多次會見“東突”代表,指使各類基金會向“東突”組織注入資金,美中情局甚至派專人負責對“東突”分裂分子進行培訓。在國際反恐合作中,美方做法也是厚此薄彼。2006年起,美國陸續將其抓捕的“東伊運”涉恐嫌疑人轉移至不同國家。2008年,美方拒絕中國提出的將關押在關塔那摩監獄的17名“東伊運”恐怖分子遣返回國的要求。2009年,美再次拒絕中國要求,將4名“東伊運”恐怖分子移交英屬百慕大群島,2014年,美又向斯洛伐克移交關押在關塔那摩的3名“東伊運”恐怖分子。美國“煞費苦心”地為“東伊運”恐怖勢力保存火種,充分顯露了其“以恐遏華”的政治野心。
當前,恐怖主義與極端主義帶來的挑戰依舊嚴峻,全球反恐鬥爭需要各國凝聚反恐共識,增進政治互信,促進交流合作,鞏固反恐戰果。美秉持冷戰思維和單邊主義,在反恐行動上大搞“雙重標準”,一意孤行,掣肘全球反恐努力,破壞全球反恐成果,只會向國際恐怖主義勢力釋放錯誤信號,助長其囂張氣焰,給各國社會和人民帶來災難。
借反恐之名肆意踐踏國際秩序,美終將自食惡果。反恐事業需要世界各國精誠團結、對話合作,美長期奉行單邊主義,實行“以恐劃線”,要求世界各國選邊站隊,以是否願意對打敗“激進伊斯蘭”承擔責任來評估是否盟友與親疏遠近。在國際反恐行動中,大搞“一言堂”和“美國優先”,致使國際反恐無法形成合力,給恐怖勢力喘息之機。美無視國際法,漠視人權,在反恐行動中濫用暴力,造成當地無辜民眾死傷,此舉往往被恐怖分子加以利用,高喊反美口號,發起新一輪襲擊,進而引發地區局勢動盪,形成人道主義災難。以美國發動的阿富汗反恐戰爭為例,據聯合國統計數字顯示,阿富汗戰爭在持續至第17年時,就已造成3萬多平民死亡,流離失所者不計其數。發動反恐戰爭的美國在戰時竟協助外籍恐怖分子轉移,造成阿境內恐怖分子向周邊國家回流外溢,引發地區反恐局勢緊張。美軍在阿富汗戰爭期間辱屍、焚經、屠殺平民,使阿境內反美情緒空前高漲,阿塔復仇反美的旗號奪得越來越多的民心。阿富汗戰爭清晰反映了美式反恐的“雙重標準”與強權邏輯,最終結果卻是反恐之戰越反越恐,塔利班勢力不斷壯大,美國在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後深陷泥潭,只能自食惡果,黯然收場。
恐怖主義是當今世界的一大毒瘤,它不僅對世界各國民眾的生命和財產安全帶來威脅,更對各國經濟發展和民生進步帶來阻礙。因此,打擊恐怖主義,消除極端思想是世界各國共同的責任,需要各國對話合作、步調協同。長期以來,美為實現自身政治利益,維護鞏固霸權地位,在反恐問題上完全從利己角度出發,對於不同國家發生的恐襲事件,使用不同的評判標準,做出不同的表態回應。自美國發動反恐戰爭以來,世界各地恐怖勢力仇美、反美情緒愈加強烈,美培植、縱容和利用恐怖勢力,也終將被恐怖勢力所反噬。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美國大搞反恐“雙重標準”,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必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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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sengift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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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要笑,莫要笑,你的來歷我知道!
那天看了部電影叫「降龍覺醒」,雖然只是一部故事小說,但是縱然你前世有再大修為!今世絕大多數人來到此生,就如一張白紙。真能喚醒前世的「自己」那僅是少數人(因此大家都是從頭學起,遇黃則染黃、遇黑也很難白的了!除非你有遇到極大的磨難與困境,看能不能激發出你的累世意識!還有部份人是透過禪定來喚醒,但是這也極少數人辨的到)。
就以「李修緣」來說,他出生時剛好巧遇「性空長老」,留下了這句話道出了他的來歷「莫要笑,莫要笑,你的來歷我知道。你來我去兩拋開,省的大家胡倚靠」。又在因緣下來到靈隱寺,在住持元空長老﹙遠瞎堂﹚三擊掌下喚醒了沈睡下的靈性,這就是華人世界遠近馳名的「道濟禪師」俗稱濟公。據《靈隱寺志》記載,濟公確有其人,他出生南宋紹興十八年(公元1148年),卒於嘉定二年(公元1209年),享年61歲。
目前最大問題是,現在還有此等高僧(性空、元空長老)可遇嗎?就我自己所知目前僧人度己都有困難了!講得出長篇道理的「師父」都不算是什麼高僧(知識上的道理與學識,那僅是學就會的東西)。假如你此生都在一路順遂環境下!那你整天忙著「吃、喝、玩、樂」,那你也極難有什麼過人成就!更何況是要喚醒自我的意識(用科學解釋那就是意識頻率,這要昇華不是那麼容易,等於要打破目前所有「自我意識」那才有機會躍升它)。
「降龍覺醒」我把它改為「靈性覺醒」!這就是目前大家所言所謂「修行」的真正目的。那「靈性覺醒」是你在哪裡講靈語、開文、跳乩(靈動)或通靈嗎?這完全是顛倒的行為,那是指意識上的打破與重整,從塑你生命的價值取向與意義。所以才說有過瀕死經驗的人,在這方面覺醒就極快!再來就是在逆境上力爭上游的人!最後一類是透過禪定下的思維轉換!從這三類人來看,全都是在因意識上打破而躍升。所以當你還停留在哪裡接觸「靈體」,當成是修行的一部份,那你這是不升反降的行為(修行)模式。
昨天經過我家旁!看了一家宮壇很熱鬧應該是在慶生問事,我有仔細觀察了一下聚了很多貧、病的人前來。從人生實象上來看,若不是走頭無路誰願意這麼晚還聚在哪裡呢?環境又髒又亂(只能安慰著說「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從南閻浮提這個角度來看,修行路並不好走,很多人都是在貧、病中慌了方向(經濟苦與病苦這類都情有可原,畢竟人在這種情況下,誰能幫助他、他就信誰?)。這也是導致民間信仰千百年來,一直存在的最關鍵要素,而且不論中、外都有包含原住民也是。
從病理方面來說信巫、不信醫好嗎(大家自己冷靜思考看看)?另外若想解開貧窮最關鍵是「福報」,你若沒福報右手來、左手出!最多你只不過是過路財神,再來是知識(在智富的年代裡,知識與資訊就是財富),善用你既有的資源一樣可以翻轉成為不同人生!但如果你不想讓一切成為「夢幻泡影」,那就記得多替你自己植福,那才有機會享福呢?
從古典作品中知道,我義父「道濟禪師」揚善除惡、濟世救人(他扶危救濟、好打抱不平等仗義之舉)。看了很多版本,大家都相傳他是「降龍羅漢」!那他真正身份是誰呢?是「法住記」作者「慶友尊者」來轉世。在大唐三藏法師「玄奘」奉詔譯有這麼一段:「如是傳聞。佛薄伽梵般涅槃後八百年中。執師子國勝軍王都。有阿羅漢名難提蜜多羅(唐言慶友)。具八解脫三明六通無諍願智邊際定等。無量功德皆悉具足。有大威神名稱高遠。以願智力能知此界一切有情種種心行。復能隨順作諸饒益。化緣既畢將般涅槃」。
就不難解釋,「道濟禪師」為何有此大神通力!前世修為所得+今世巧遇明師點化。但在小說與媒體的有意、無意宣染下,一代高僧就成為如今大家所熟悉的「濟公活佛」,從僧人角度與自敘來分析,「每日貪盃又宿娼,風流和尚豈尋常。任憑萬種風流態,惟有禪心似鐵堅。暫借夫妻一宿眠,禪心淫慾不相連。從來諸事不相關,獨有香醪真個貪。」就可解開他的心跡,喝酒是真有、其餘的概是誤傳居多數(小說張力宣染所致)。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學我,斯人入魔道。
若從「修行」面來看!我們不是在看「道濟禪師」的神通有多厲害!而是學他「笑看世間我是誰、誰是我,我又是誰?」的豁達處事態度,善用自己智慧濟弱扶傾,專打人間不平事的勇氣。豁達二字在平常是很難看出,這要真正臨危才能看出一個人,他對世事「放下」了多少程度?那也才知他修行得力多少。「無常」二個字講來容易,但人世間真有幾許人真的參悟開了呢?
人生來看宗教那是有點不可思議!假如翻轉過來用宗教來看人生呢?那是要你善用,你平常修行中所啟發的智慧,創造出一條亮麗的人生道路,而非將神話與神通帶進自己生活中,因為這就失去了修行真正的意義。只可惜人們只知一昧追求未知的世界與領域,反倒忽略了你、我現實生活中身邊的人、事、物。 人生不是你學會多少佛學知識,而是你能活用多少知識造福多少人呢?「道濟禪師」不就是最好的典範嗎?
最後想提醒大家的是「我思故我在」!究竟你所學的宗教帶給你,是怎麼樣的生命意義呢?好好去深思!也希望你早日找到你要的解答。換位思考!現代人都要學習的一門學問,但問題是!假如對方只是站自己觀點在處事,那會演變成自己傷很大。所以與對的人共事或討論,那才適用換位思考,不然下場容易演變成雞同鴨講(因為在不對等的思維模式裡,是沒共識!)。
當年有幸被「道濟禪師」收為義子,如你的預言下,我也走上來「修行」這條路(成為佛弟子),不知道是義父神通廣大呢?還是前世因緣使然?今生得你庇蔭才能如此順遂,我也只能用此文來感謝、感念你(這篇當是,走進佛門領域第十個年頭的一個總結,也是生日前夕留給自己的自勵,希望在自我意識不斷的突破下,能為自己也幫世人找出一條真正的「靈性覺醒」之路)。
隨文記載:
前些時候聊及五、六歲時(這個時間,我還沒讀幼稚園),我們剛搬新家時,對面鄰居有帶我們去一家佛寺玩(我現在問我媽,他也不知道哪裡是哪裡?),我印象哪裡前面有一大片竹林,我走在寺廟的走廊,看著佛像&護法好像都會動(這是我有記憶,最早與佛教有關聯的印象)。
語末:
削髮披緇已有年,唯同詩酒是因緣。坐看彌勒空中戲,日向毗盧頂上眠。撒手須能欺十聖,低頭端不讓三賢。茫茫宇宙無人識,只道顛僧繞市廛。
https://new500arhat.wordpress.com/
john 2019 1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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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yaffs · 7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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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王]當歸‧續
[喻王]當歸‧續
 1.
王杰希幾乎是一下車就衝進電梯。
他捧著一大束花,不是殺青花是他親自去店裡挑好當場包的,玫瑰上的水露都還在。
一進門先是看到玄關擺著雙髒得認不出原本樣子的登山鞋,還有堆在門口的行李箱跟擺桌上的攝影包,與一根形狀很奇怪的樹枝(紀念品?),他一邊找,迫不及待喊了兩聲人名字,當歸也沒跟平常一樣出來接他,最後王杰希在房間找到喻文州。
那人外套都沒脫直接趴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當歸窩在他旁邊老早知道自己回來,就等王杰希進來似的。
這下王杰希放慢腳步,把花隨手往桌上擱,緩緩靠近,喻文州大概是累了,是一點醒的意思都沒有。
算起喻文州去年跟一記錄片組去不丹拍老虎也已經六個多月了,那片林是保育重地,基本連生火都有嚴格規定,搭帳棚睡睡袋扛著相機上山下水爬樹什麼都來,其實剛看到躺在床上的人,王杰希差點都要認不出來。
喻文州頭髮是他沒見過的短,就比板寸長一點,零散地貼在耳殼邊緣,整個人曬得很黑,鬍子也沒刮乾淨,完全看不出本來那種南方人的白淨細嫩,連帶著氣質都變了,有種不曾見過的邋遢粗獷,對王杰希來說既新鮮也懷念。
他放慢動作躺在喻文州旁,貓窩在他倆中間,還嫌窄,整個肚子壓在王杰希手臂上,王杰希好不容易掙脫伸手去摸喻文州的臉,然後自己也慢慢有了睡意。
 王杰希醒來時候已經半夜了,床上人不在貓也走了,自己身上披著喻文州厚重的帶著塵土味的厚外套出來,廚房有燈還有泡麵香,王杰希經過餐廳發現那束花已經插在瓶裡了。
喻文州洗好澡,打著赤膊只穿牛仔褲給自己煮泡麵,背邊手臂上的傷疤依舊觸目,但王杰希早已習慣,當歸則坐在流理台上看,平常他是不許上桌的,但喻文州對貓採完全放任制度,當歸在他的管制下是沒有禁區的,現在仗著主人回來,王杰希來了他也不下來。
當然王杰希只顧著喻文州,壓根沒留意這點違規。
喻文州洗澡時刮了鬍子,頭髮也擦乾了,打理了乾淨後,邋遢倒不邋遢了,但那個短毛跟曬成麥色的皮膚還是有些判若兩人。
喻文州單手打蛋進去,側臉看過來:「謝謝你的花,是給我的吧?」
王杰希沒忍住,上前時披在肩上的外套重重落在地上,他抓著喻文州的兩邊耳朵吻了上去。
喻文州一手摟著他一手關了火後把王杰希按到冰箱上加深且延長這個吻,暌違半年的親吻,好像糾纏多久都不嫌多,甚至脫衣服時也不想停下來,吻得斷斷續續,一路從廚房回到房裡,王杰希的衣服丟了滿地,喻文州不耐煩王杰希好像更急,沒有什麼前戲也不拿套子,久違地被進入時他痛得說不出話,其實王杰希本來也不知道說什麼,現在咬著牙,倒還省得尷尬。
結果他們顧著要做,忘了關門,卡在喻文州好不容易耐著性子完全進去了,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的膠著狀態,當歸直接跳上來,大概太久沒看到喻文州想黏他,然後坐在床上打量他們。
王杰希對喻文州說的第一句話竟是:「叫他出去。」
當歸不滿:「喵──」
「乖喇,等等陪你。」喻文州壓著嗓子哄他。
「喵喵。」
「好啦好啦……」
王杰希手臂遮著眼,結果喻文州趕不走貓就騰出一隻手去幫貓順毛,另一隻手扶著自己的腰,開始一下一下地頂了進來,王杰希都不知道該哭該笑。
「你能別這樣嗎?」
「怎樣?」
「就不能專心一點?」
「我很專心。」喻文州欺過去將他手撥開,低道:「別理他,看著我就好了。」
王杰希索性眼睛一閉不管了,喻文州的吻就那麼剛好落在他的睫毛上,同時手指幾乎掐進他的腰窩裡,動作既溫柔又蠻橫。
當歸什麼時候走了他也沒注意,中途喻文州將他翻過來從後面重新插來時,王杰希趴在床上沒看到貓,只有喻文州撐在自己肩膀前面的手,按在床墊上,疤痕猙獰,筋骨分明。
他們真是久得都不記得上次做愛的滋味一樣,又急迫又粗魯,喻文州亂無章法地在他身體裡頂撞,王杰希就感覺發脹地疼著,可前面還是���慢硬了起來,喻文州雙手都握在他的腰上自然空沒幫忙,王杰希手指發軟地自己擼了幾下不見效果,貼著床單摩擦著硬到難受的分身,嘴裡說不清楚只能喘氣,喻文州又用力頂了幾下,突然在他耳邊說句抱歉,然後就停在裡頭射了。
王杰希分不清楚到底是快還是慢,總之謝天謝地,他也沒力氣折騰了,更不想管射在裡頭的事。
他稍微別過腰讓喻文州幫他解決一下前面,結果那人抽出來後好像沒比較舒緩的樣子,也不收拾自己弄髒的地方,全身依然燙得要死,整個人貼上來,低頭吻咬他的脖子跟胸側,握著他性器的手三心二意地隨便套弄幾下,根本不算幫忙,王杰希給他壓著又不好移動,也有點不耐煩,正想開口,喻文州自己蹭他蹭硬了,分開王杰希的腿再度擠進他的股間。
跟著之前遺留在裡頭的東西,進來得太快又太深,王杰希沒忍住粗喘了一聲,沒兩下就到了頂,射了出來,喻文州才剛開始動,自然沒有停下,王杰希剛剛高潮完全身酸軟又僵硬,喻文州每插他一下都像是在延長這個過程,發出的喘息中帶了一些哽咽,他伸手揪著喻文州撐在兩側的手臂,抬頭一看對方還沒看習慣的頭髮跟模樣,還有一點沒笑的眼睛,竟然讓王杰希有種陌生的刺激感,讓他有點卻步又有點興奮。
喻文州怎麼會不記得他的身體,現在就一下一下地往裡頭撞,王杰希招架不來也退不開,交合的地方緊得沒有空隙,彷彿他把喻文州夾得死死的,是這樣沒錯。王杰希才發洩的地方根本沒完全軟下去就又硬了起來,前端發顫頂口冒水,剛剛沒射乾淨的液體滴在他的小腹上,他自己握上時舒服得眼淚都出來了,喻文州也握了上來,王杰希以為他大發慈悲要幫自己,沒想到那人竟然把他手給扯上來湊在嘴邊吻,甚至咬進口中用舌頭舔他,王杰希說不上更難受還是更舒服,他只知道自己要被這人搞瘋了,最後王杰希哽著嗓子全身繃緊地被喻文州生生插射了出來,他四肢痙攣,漫長又甜蜜的攀上高峰,喻文州放慢動作,低頭吻住他,同時一下一下緩慢但用力地頂在深處,王杰希半軟下去的器官又吐出一些白濁,喻文州總算握上去似有若無地套弄一下他敏感又濕潤的性器,這對現在的王杰希來說簡直是最卑鄙又最溫柔的折磨,他幾乎要呻吟出哭腔來,喻文州吻著他的眼角跟臉頰,讓他在自己手中釋放最後一點點精水,這才抽出自己,貼著王杰希的腿側射出來。
王杰希整個人像被拆了一樣,雙腿軟得合不上來,直到喻文州也壓上來攤到床上他才逐漸回神,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做愛或是做得太久了,亦或是太爽了,他發現自己不但頭髮汗濕,眼角還有淚痕,他伸手抹了一下,做到哭倒是很少見就是了。
喻文州趴在他旁邊,臉對著自己,現在發洩完了倒是恢復成平常溫和無害的眼神,眼帶一點饜足,除此之外也是累得不行,王杰希本來想講什麼,突然也算了,他緩緩湊過去親了一下喻文州的額頭,然後是鼻子,最後覆在唇上。
結果喻文州肚子突然咕嚕一叫,特別大聲,王杰希挑眉。
那人大概有點尷尬,習慣性去撥劉海卻也忘記自己早剪了額頭上什麼都沒有,然後道:「好餓啊。」
「叫外賣。」王杰希說。
「我想吃泡麵。」
王杰希下床,拖著腳蹣跚走去浴室:「外賣單在老地方。」
 待他清理完出來,喻文州沒有聽話,抱著鍋子正吸泡麵。
他走近一看,得了,還是剛剛那鍋泡到爛然後又冷掉的紅燒牛肉麵,白紅白紅的油都結塊了飄在涼去的湯上,看著就倒胃口。
「叫你別吃這個。」王杰希皺眉。
「我是真的很餓。」
王杰希抱著胸,半晌道:「你是不是還在生氣,所以故意的?」
喻文州停了一下,道:「……沒有。」
「那就不要吃了。」王杰希總算把麵搶來,隨後輕嘆:「我幫你重新煮一鍋。」
 喻文州坐在餐桌邊,腿上有貓,一人一貓看王杰希下麵。
王杰希自然不煮泡麵,冰箱有還有冷凍的手桿面,用乾香菇跟蔥薑爆香後做的湯底,梅花肉片、冷凍白蝦、豆腐皮、金針菇、魚丸、蛋餃、一把青菜,最後當然不忘打一顆蛋,王杰希真是冰箱裡能加的全都加進這鍋麵裡,好像多怕喻文州吃不飽吃不好,滿滿一碗冒著熱氣,料比麵還多地端上來,最上面的半熟蛋包白白嫩嫩的,毋庸置疑地展示著煮麵人滿滿的愛。
王杰希心裡也感嘆,他這輩子好像除了自己就給喻文州做過麵,他想,也只有幫喻文州煮麵時,他會準備那麼多料,最後還要小心翼翼地用大湯杓在那麼擠的鍋裡護著一顆半熟蛋包。
當歸在餐桌上打量人類的食物好奇地嗅了一下(跟平常一樣),喻文州拿了筷子突然對著碗笑了,大概不知道從何下手,最後他把蛋黃戳破,跟著麵條吃了一口,仰臉道:「好吃。」
 2.
三個月前喻文州回來過一次。
跟製片組特地請假,理由用什麼他也不知道,但王杰希很清楚原因──喻文州覺得這樣下去要撐不住了。
 談戀愛不比『砲友』關係,需要維繫跟經營。說來好笑,喻文州在國內時他們輕輕鬆鬆做愛做朋友什麼問題都沒有,後來喻文州走了,他們遠距時才確認了正式的關係。
就王杰希的角度,喻文州年紀輕輕就跟他在一起了,認識五年交往兩年,起初這人還是二十沒過半又沒心沒肺小青年,孑然一身風流瀟灑,真是像一朵暫時棲息在他這兒的白雲,居無定所無拘無束,只有一台相機跟年輕的身體,還有斯文穩重外表下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氣。
也只因為未來沒選擇過上安地的生活,喻文州甚至都沒想要爭取這段感情或爭取王杰希。
結果王杰希逼他爭取了。
然後喻文州得面對跟身為演員的自己交往所帶來的種種限制跟約束。
他們才剛開始確認關係,方士謙就慎重地花了半天時間告訴喻文州他該『怎麼』跟王杰希交往,什麼絕對不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最好不要做,一切都要以王杰希的工作為重。
而喻文州本來就是好脾氣又穩重的人,這種時候格外聽話溫順,別說吵架,他甚至從來不會跟自己多要些什麼,通常王杰希說了他就點頭,不管是不是有點嚴苛、有點不近人情,他都一口答應,沒有但書不討價還價,甚至連任性一下或撒嬌都不會。
有時候王杰希想,喻文州是不是單純的,沒那麼喜歡自己而已。
可喻文州如果沒那麼喜歡他,何必跟他交往呢?
他看自己的眼神那麼純粹又那麼深邃,王杰希有時候都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
跟喻文州交往,感覺像是帶著一個孩子去糖果店,要他喜歡什麼就盡量拿,通通買給他。孩子眼睛一閃一閃地彷彿來到天堂,看過每一個櫃子裡的五顏六色,但他最後還是只拿了一根最便宜最平凡的棒棒糖,禮貌又懂事地說沒關係,這樣就可以了。
這讓王杰希有點苦惱,就像如果小男孩開口,他可以包下整間糖果店。
如果喻文州願意,王杰希願意給他全世界。
但王杰希確實不是一般人,他有重得自己都分身乏術的包袱要扛,工作之餘無暇顧及的事太多了,跟他交往就要做好很多覺悟,喻文州知道這點,而喻文州也是如此令人放心跟成熟,連方士謙都挑不出毛病,而說好可以給他整間店的王杰希久而久之,也疏忽了這件事,只記得他的溫柔跟懂事,最後連一根棒棒糖都沒有給他。
對喻文州來說,自己是他人生為止最時間長也最深刻的一段感情,但王杰希卻表現得好像一點都不珍惜他,只因為他一點都不令人操心。
 意識到這件事時喻文州已經離開三個月了,離開前是他的生日,王杰希正在拍電影,沒空慶祝,也沒辦法送他,飛機走的那天是情人節,喻文州在桌上留了塊巧克力給他,王杰希往冰箱一放就忘了。
就這樣放著直到三個月後才從冰箱最裡面翻出來,他覺得有點過意不去,打開來一看,給自己的卡片是放在包裝裡的。
因為當時沒看到卡片就以為只是走個形式的巧克力,所以才沒放在心上嗎?
王杰希相當懊悔,那些當然都是藉口。
喻文州在卡片上寫,他愛他,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王杰希當天半夜就讓方士謙想盡一切辦法打衛星電話給他們紀錄片組,這件事他一秒等不得,喻文州從留下這個開始,等自己的回應等了快要一百個日日夜夜啊,然而王杰希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本身就像個回應──他不在乎。
王杰希自己忙,還擅做主張想著喻文州肯定也忙,荒山野嶺電話都不通,還是等喻文州能聯絡了自己會打電話回來云云,他還以為這是自己貼心,結果只是圖個方便,喻文州一直以來給他的方便。
事實證明只要有心跟有錢,世界上沒有你找不著的人。
那也是是王杰希認識這人以來,第一次聽喻文州哽咽。
王杰希心裡說不出地難過,他反覆地道歉,反覆地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再這樣了。
喻文州聽完擤了一個鼻涕,最後還是淡淡地說:沒關係,不是你的錯──週折了大半個地球,王杰希的心都碎了
王杰希說你回來,我想見你。
喻文州猶豫著,說工作走不開。
王杰希說,好吧我推了這個戲,我去找你──其實他這樣講出來其實根本沒有能做到的底氣,果然喻文州想了想說,還是不要吧,這樣得給多少人添麻煩。
王杰希說,如果這時候見不到你,好像永遠見不到了一樣。
喻文州說,別講這種話,還是我問問看吧,如果是兩三天應該可以。
 事情都到了這種地步,可喻文州回來那天,他卻因為臨時的工作要出差三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用什麼心情告訴人已經在機場的喻文州,大概是抱著被甩的心情吧,他想。
如果喻文州把機票延一班,他們還是有機會見上一面,王杰希幾乎是懇求喻文州多留半天,讓自己送他去機場,見他一面的。
結果喻文州非但沒有延期,默默買了隔天最早一班的機票提早走了。
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王杰希說好的給他送機,生生遲了半天才趕回來,如果喻文州為了他多等一班飛機,也是什麼都等不到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可以把事搞砸到什麼程度才甘心。
王杰希站在空蕩蕩地,本來應該有喻文州在的大公寓裡,裡頭什麼都沒變過什麼都沒帶走也什麼都沒留下,王杰希突然有種真的要被分手的臨場感跟恐懼感了。
如果說工作時的王杰希可以把自己變成百分之兩百的堅強,那麼下工後獨自面對的他,是很難再去承受這些的。
真奇怪啊,王杰希明明那麼疼喻文州又那麼喜歡他,到底怎麼捨得讓他哭還讓他那麼難過。
當歸坐在邊上好奇打量王杰希,王杰希問他喻文州怎麼樣,是不是很生氣,是不是很恨我?
當歸喵了一聲,過來蹭王杰希的腳踝,然後領王杰希給他餵罐頭。
王杰希注重規矩又不差錢,給當歸吃的自然都是最好最講究的糧,結果櫃子打開,放了兩罐平價的雜牌雞肉罐頭--當歸特別愛吃,但被王杰希以不健康為由就此禁止的那款。
只有喻文州才會偶爾給當歸開小差餵上一次,王杰希本來很嚴格,喻文州一句,我們人類一年還沒誰吃不上幾次地溝油了,如此幫著當歸辯駁,王杰希疼貓也很寵喻文州,自然是他投降了。
結果喻文州趁著這兩天時間還特地去買罐頭,看來就算再失望那人還是沒忘記貓,王杰希心裡複雜,捏著罐頭說不出話。
黑貓等不及了使勁叫他,最後王杰希開了罐頭坐在旁邊看當歸吃飯,問他好吃嗎?
貓正狼吞虎嚥不理他。
王杰希又說,其實我也不是不能回家,世界上也沒有真推不開的工作,我沒選擇他,如果被甩了是活該吧?
貓繼續吃。
王杰希雙手按住臉,道,你說每次總是等他走之後才後悔,是不是傻?
貓吃完了,用油油的鼻子在王杰希的褲子上蹭,然後咕嚕爬上王杰希盤起的大腿,翻身躺下。
王杰希死氣沉沉地擼著貓,突然手機響了,竟然是喻文州打來的。
他似乎剛落地,背景是機場的聲音,王杰希吸一口氣以為要分手,一把揪住貓尾巴,當歸怒揍他一爪。
王杰希說,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那頭喻文州沉默,王杰希心裡一跳,想也沒想就說:我不要分手。
喻文州突然笑了一下,笑聲不大也不見得多開心但總歸是笑,他道,我不是打來分手的。
王杰希不說話,就是等他講。
他說,我本來在家裡寫了一封信要跟你分手,放在餐桌上連著房卡一起退還。
餐桌上沒有房卡也沒有信,所以他知道喻文州要說『但是』了。
可等了很久,喻文州一句話都沒說,王杰希開口,但你沒寫。
他說,我寫了,然後丟了。
為什麼?
那邊喻文州哈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電話失真,好像又有點哽咽,他說,因為我不想以後當歸想吃個垃圾食物都不能實在太可憐了,你以為是這樣嗎?
喻文州提高了音量,當然是我不想跟你分手啊王杰希。
王杰希鼻子有點酸,一度沒法說話,他吸了口氣,近乎喜悅也近乎崩潰。
王杰希又說了不知道說了幾次的對不起。
然後又說我愛你。
喻文州那頭頓了頓,才小聲說我知道。
然後他用了比較輕快的口氣說,只是到了機場跟你報平安,我本來狀況有點差,但看了當歸後已經好多了,現在沒事了,我想。
王杰希反覆確認喻文州真的沒事,還是又忍了過去這般小心翼翼,確實不向他了。
那頭的人感覺得出自己的緊張,只好說,我不會因為一次失約就再也不喜歡你了吧,而且分手了當歸怎麼辦?
王杰希嗯了一聲,說,對啊當歸怎麼辦。
他想,當歸拯救了他們的愛情,喻文州之前離開過一次,說的就是當歸送你了,如果他要分手,估計還是說這句話。
王杰希手上摸著貓,說:我等你回來。然後補了一句,我補償你。
喻文州說好。
 3.
喻文州吃完了麵講了一下老虎跟印度的事情,給王杰希看了看自己結實不少的手臂還有曬傷的地方,當歸就坐在他腿上呼嚕。
王杰希聽著突然道:「你想要什麼補償?」
「嗯?」
「我說會補償你。」王杰希道:「接下來有不短的假,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喻文州看著他,臉上有些訝異,他道:「我以為這碗麵就是了。」
王杰希真想揍他,卻無奈道:「你這是看不起我呢還是看不起我呢還是看不起我?」
喻文州苦笑一下,把當歸從自己腿上抱起來移走(期間貓抓著他牛仔褲不放),趕走了貓喻文州意示了一下自己空下來的腿,讓王杰希跨坐上來(王杰希就是喜歡壓在別人身上),就跟以前一樣親親熱熱的,當歸見自己的位置被佔走,不開心地走掉了。
王杰希雙臂搭在喻文州肩上,那人轉了一下眼睛才壓低聲音道:「麵這個是開玩笑的,但我以為,咳,剛剛讓我那什麼在裡面……就算補償了。」
王杰希愣了兩秒,詫異道:「你這人怎麼那麼沒有追求?」
喻文州噗地笑出來,他額頭靠著王杰希的脖子,喃喃道:「你不需要補償我,我才是那個讓我們總碰不上面的人,不能因為你工作比較特殊,就把我們感情的問題通通推給你。」
「是我知道你會到處跑還要求你跟我在一起,我要承擔這個。」
「那我也一樣。」喻文州也說:「我有心理準備跟你交往。」
他們也不想繼續爭這個,王杰希想了下問:「我們感情哪裡有問題了?」
「嗯?」
「你剛剛說『造成我們感情的問題』。」王杰希道:「現在釐清一下,我還是很喜歡你,假設你也一樣喜歡我,再者我們也沒什麼難以磨合的地方,有共同的話題也會讓彼此開心,幾乎不吵架更沒有第三者,除了我比較混蛋--但我保證不會再這樣了……」他總結到最後,眉毛揚了一下,說:「而且性生活『非常』和諧。」
喻文州無聲笑了:「是過份和諧了。」
「我有感覺出來。」王杰希就坐在人腿上,確實是有什麼動靜都感覺得到。喻文州這趟回來臉皮好像薄了一點,有點難為情地去撥不存在的瀏海。
王杰希一點都不含糊,開始解他的褲子拉鍊,伸手握住那人精神的地方,點評道:「看得出來有人真的在深山河谷裡禁欲了大半年。」
「你在都市叢林裡禁欲有比較好嗎?」喻文州圈著王杰希的腰不讓他滑下去,歪頭在他脖子上親了一口,抬頭問:「還是你其實沒有?」
「但凡我這期間真出去浪過一次也好,都不會像剛剛那樣差點沒死在床上。」王杰希沒在開玩笑。
喻文州瞇眼笑著去咬他耳朵,壓著嗓子特別性感:「但我感覺是真的快被你搞死了。」
「你知道嗎?」
「嗯?」
「我還蠻喜歡你說『搞』這個字。」王杰希一本正經:「再說一次。」
「……搞我?」喻文州講完忍不住笑出來:「感覺被佔便宜了。」
「我就是在佔你便宜。」王杰希點頭。
把小男朋友哄好了笑出來了,調情的黃腔也照常運作,王杰希心情一愉快立刻就在床事上找回主導權,跨在人腰上把喻文州能親的地方都啃了遍,揣在手中的東西也早就硬得發燙,喻文州都打算鬆口求情了,王杰希才掀起浴袍,一手按著喻文州的胸膛一手握著他的性器緩緩坐了上去。
待王杰希將那人完全將埋進去後,喻文州湊過來含住他的唇,雙手扣著他的腰慢慢地動,畢竟才剛完事不久,這回倒是沒什麼阻礙,也舒服許多,有餘力接吻有餘力相視而笑,王杰希親著親著突然道:「你曬黑了。」
「都黑成碳了。」喻文州自嘲:「不是說一白遮三醜,我本來的優勢也只有白了。」
「誰說你的優勢只有白了?」王杰希不服:「明明還有器大活好。」
垃圾話的場合挺重要,在做愛時候講就特別有調戲的意味在,喻文州竟然有面臊,把臉埋在王杰希肩膀上不說話,就是默默幹活,得要坐實器大活好不敢怠慢似的。
王杰希想他們當初先做後愛搞上時,怎麼爽怎麼黃怎麼來的時候喻文州明明臉皮挺厚也頗會玩,現在從小白臉升格成小男朋友後,時不時害羞一下,倒是像自己調戲他,那麼可愛。
王杰希看到自己肩上喻文州剃得短短(而且很狗啃)的腦袋,喘著低笑說:「忘了跟你講,我也喜歡你的狗啃短髮……」
「嗯?」
王杰希親了一下他的頸窩道:「特別可愛。」
喻文州頓住,雙手撫著他的後背:「……王杰希。」
「嗯?」
「我打算買房子。」
「什麼?」王杰希抬頭訝異看著他,偏偏不是一個能被打斷的時機,喻文州沒回答,就是湊上去親他,然後王杰希在奇怪的情緒下,莫名其妙就到了高潮。
從洩完後白花花的思緒回神,喻文州還沒解決但也體貼地停下來,他累得起不來就是掛在對方身上,又確認了一次:「你說什麼?」
喻文州這次講得慢了,他一邊撫摸王杰希的腿側在他耳窩裡道:「我說,我也該準備買房了。」
「在哪?」
喻文州皺眉,試探地道:「B市?但當然不可能在你家附近,我買不起。」
「為什麼突然想買房?」
「我也要三十了,這不是很正常嗎?」喻文州哭笑不得,他歪歪嘴道:「不然你要我一直當你的小白臉?」
當就當有什麼不好的?王杰希心裡想著突然被喻文州抱起來讓他坐到餐桌上,對方繼續說著:「就一個小公寓,兩房一廳,你覺得怎麼樣?」
雖然說是個問句,但似乎沒有真要王杰希回答,因為喻文州一邊說著就重新又挺了進來,王杰希嗯了幾聲,想說什麼一下子又忘了,喻文州努力了一陣,低頭特別深情地看著他,王杰希以為他要講什麼,那人就是用氣音道:「廚房紙巾。」
「???」王杰希以為這是什麼新情趣PLAY,一臉莫名,喻文州皺眉揪著一邊眼睛催促:「快一點,我不想弄髒廚房。」
王杰希艱難地往後摸了好一陣才抽出一張遞給喻文州,那人如釋重負,退了出來解決在紙巾上。
王杰希撐起身歪坐在餐桌上,赤裸長腿垂在桌沿乾脆右腳就擱在喻文州腿上,喻文州也累得倒坐回椅子裡,把不安分的腳推下去,靠過來雙臂一環趴在王杰希大腿上,緩了緩才導回主題:「買房。」
王杰希一隻手懶洋洋地撥他又毛又紮手的頭髮,心裡盤算著講這事的意思是要跟自己借錢呢還是……
對方大概有讀心術,正起下巴望上看過來:「放心,不是跟你借錢。」
王杰希不意外,他道:「那麼我就只能說祝你買房順利?」
「你不跟我一起看嗎?」喻文州說:「總要挑個你也喜歡的。」
王杰希手指梳進他的頭髮裡,道:「有你在的房子我都喜歡。」
喻文州看上去很開心,但他想了一下笑道:「除了魏老師那個工作室?」
「對,除了那個可怕的工作室。」
「也沒那麼差吧?」
「沙發的彈簧都跑出來裡頭估計有霉,浴室還常常沒熱水。」王杰希不客氣地評價。
「可我們第一次不就在那個沙發上嗎?你當時感覺一點都不介意。」
「我那時候就顧著想搞你,哪還能管在什麼地方搞?」
「我知道。」
「知道什麼?」王杰希問,然後自己回答了:「意圖這麼明顯嗎?」
「我那時候光顧著被你搞,哪還能管你的意圖明不明顯?」喻文州微笑,然後承認道:「就是很明顯吧,你說想看我的傷,看著看著就摸上來了,非常虎視眈眈。」
「你還記得啊?」
「當然。」喻文州頓了一下,他側臉貼在王杰希大腿上伸出自己左手打量,淡淡道:「你是第一個。」
「傷後跟你上床的人?」
「不,我受傷後一般上床都不脫衣服。」喻文州道:「會掃興。」
王杰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大概需要安慰一下,可喻文州對自己手臂這件事出奇地豁達,王杰希也不想太矯情,想了半天最後就拉起喻文州的左手,在他坑疤小臂上的肉啃了一口,他道:「我不覺得掃興,我喜歡。」
喻文州揚起臉,朝他露出一個暖融融的笑。
 4.
「所以他這次要待多久?」方士謙坐在王杰希家沙發上捧著平版��行程,當歸坐在另一頭,方士謙是打死不會過去的。
「他暫時不打算走了。」王杰希面無表情地散發著好心情,正在切蘋果。
「唉?這次給自己放長假的意思?」
「他會回藍雨,老魏背不好打算半退休,想讓喻文州回去幫他帶工作室。」王杰希把蘋果切完還去杍,邊道:「他還要跟一個記者朋友合作出旅誌,紀錄之前東歐中亞駐外時的事,也不閒。」
方士謙抓抓頭髮,抬頭問:「所以他原諒你了?」
「可以這樣說?」
「那他還脾氣真好啊。」方士謙沒好氣:「我感覺能忍受你的也就喻文州了,遇到這種會拍照又自己行光合作用的男人就娶了吧,你估計找不到下一個了。」
「我有這個打算。」
「啊?」
「他說要在B市買房。」王杰希:「他打算跟我過日子,我想跟他結婚。」
「……你認真的?」
王杰希歪頭想了想,道:「如果我正式承認了他,公司態度怎麼講?」
「我覺得除非最壞打算,你還是別認比較好,要他是個姑娘,公司老早幫你們辦婚禮了,可偏偏吧,就算是你,出櫃什麼的我估計群眾還是沒法接受。」
王杰希不說話,方士謙又道:「而且喻文州有同意嗎?我看他不見得想要這個『名份』,這對他來說只有壞處啊。」
「我當然知道。」王杰希頓了頓,低低嘆氣:「都懂。」
「話說我又不吃蘋果,你不用麻煩了。」
「當然不是給你吃的。」王杰希冷淡。
他們說著喻文州就從臥室裡晃出來,方士謙還沒抬頭要打招呼呢,王杰希眼明手快直接一甩沙發上的抱枕穩穩地往人身上砸,喻文州也接住了。
方士謙一看,得了,小白臉沒穿衣服呢,默默瞎了眼。
「啊,對不起,沒聽到方神你來了。��喻文州手上大抱枕從肚子遮到大腿,臉上也不太驚慌依然得體打招呼:「真是失態了,不好意思,我就是出來裝個水而已,你們繼續聊。」
王杰希指了一下桌上已經倒好的水跟他削好的蘋果,遞過去給他:「吃完早餐再繼續睡,拿著啊。」
「我也想拿,但沒手。」都在枕頭上呢。
方士謙大聲說:「我都閉上眼睛了,求您快回房吧。」
「別理他。」王杰希擺擺手。
「我看都不想看好嘛!」方士謙叫。
「不打擾你們工作了。」喻文州想要開溜。
「等等。」王杰希攔住人,方士謙沒聽到下文,就聽到啾的一聲,估計是王杰希親了人一口才准放行,他閉著眼都能瞎。
 王杰希一臉正直地走回來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道:「你可以張開眼睛了,其實我也不介意,大家都是男人,無所謂。」
「你不介意他介意,他不介意我介意!」方士謙怒:「而且現在年輕人,裸睡就算了在家幹嘛不穿衣服!」
「我不讓他穿可以吧。」
「………………」方士謙摀臉。
「開玩笑的,剛說到我有假,可以出去玩嗎?」
「你想跟他旅行?」
「對,我們沒有私下出去過。」王杰希扳著手指:「不要歐洲不要南亞不要正在打仗的地方──他都去過了,幫我們排一個對觀光客親切的但不要太熱鬧,當然不要太多華人的地方,像是新加坡馬來西亞,港台也免了。」
方士謙托著腮想了一會,聳肩:「好,我安排看看。」
「謝了。」
「好啦我回去了。」
「不留下來吃午餐?」
「別吧。」方士謙哼笑:「不想當電燈泡,給你們獨處空間,讓你好好補償人家。」說完方士謙還朝臥房大喊:「文州你不用穿衣服了,我就走了,改天見。」
過一會,房裡傳來喻文州的聲音:「方神慢走,剛真不好意思。」
方士謙又瞪了一眼貓,這才離開。
 ---
 方士謙不虧是神一般的經紀人,才兩天就把王杰希跟喻文州日本九州(符合一切要求的地點)八天七夜行程給排好訂好處理妥當(連王杰希的行李都包了),他們只管准點出現在機場就好(方士謙叫的車)。
此趟王杰希很滿意喻文州也開心,玩回來後兩人是只有稱讚連連,土特產是不可免的,喻文州也用光了兩張記憶卡,相機裡全是王杰希、美食、風景照,方士謙吃著小雞餅看照片時那個感嘆啊,有專業攝影師的男朋友就是不一樣,人家旅遊都是『觀光客照』,喻文州就帶一個基本款鏡頭,但還愣是幫王杰希拍出了一組『旅遊主題個人寫真集』,整理下就能再出一本年曆了,真環保。
 有了之前的教訓,看來王杰希是真怕跟喻文州分開,以前他就特別慣著喻文州,現在變本加厲把小男朋友哄得妥妥貼貼的,兩個人甜甜蜜蜜簡直要上天,哪看得出之前的矛盾跟分手危機。
感情生活有了滋潤,王杰希工作起來特別有幹勁,方士謙喜聞樂見。
喻文州忙著藍雨的事,跟他記者朋友黃少天的書也要出,還得空出時間找房子。
方士謙以前常幫王杰希處理置產,認識不少門路,可喻文州吧,早些年的積蓄不多,還都付了醫療費,也就這兩年開始拍紀錄片存了一點錢而已,預算還真就那麼一點點,得方士謙重新涉獵研究些老的小的偏遠的房價。
好幾次喻文州為了十幾萬挑三揀四沒法決定,這點錢在王杰希眼裡根本不算什麼,畢竟只要喻文州開口,他那麼多房產直接給一套都不成問題。
就算是借錢也好,反正王杰希沒打算讓他以肉償之外的方式還就是了。
不過喻文州估計想靠自己掙房,王杰希心裡清楚,除了陪他一起找房子外,也沒做多餘的事了。
 5.
最近王杰希有一部戲要進組,雖不是主演,但這電影可是個大餅,導演編劇製作都精良無比,主角請來葉修跟韓文清這倆從沒同框過的影帝主演不說,連三番都捨得找同樣鑲金的王杰希擔綱,報紙娛樂版頭條燒了一個星期,大大寫著『三影帝前所未有同台飆戲』之類的宣傳,噱頭十足。
民國的題材,葉修演陰鷙又身世複雜的前間諜,首次挑戰跛腳角色,韓文清演外冷內熱固執剛正的軍官倒是符合他一貫形象,但能看葉韓這倆常拿來比較、粉絲天天掐架的演員雙主本身話題性就超足,別的不說,光是番位戲份問題就在匿名論壇吵了三天三夜不停消。
王杰希作為三番,不參和兩家粉絲的戰爭,後面女主角跟幾個新生代演員出來,熱熱鬧鬧在娛樂版上佔了兩個月的話題,真未拍先熱,萬眾注目。
王杰希這次演個為情報局所用的戲子,角色清冷高傲不動生色,還是個旦角,更有兩場要上台唱戲,為了駕馭角色也是提前訓練,還特意減了十斤,整個人顯得清簡纖瘦、身段優雅,要的就是扮相有些我見猶憐的感覺。
 那天試完妝開機前還有珍貴的休息,他去了趟藍雨工作室找喻文州,剛好碰上他跟記者朋友在討論新書的事,王杰希倒是對他挺有印象,當初喻文州在比較不安生的國家駐外時給了很多幫助的也是他,話特多。
「你在工作,那我不打擾你們了。」王杰希本來要走,黃少天倒是先起身:「不不不,我們剛講完,哪好意思妨礙你們要遭天譴,你好你好……」說完黃少天看著他,突然道:「有沒有人說你銀幕上大小眼比本人明顯啊?」
喻文州清了一下喉嚨。
「聽得很多了。」王杰希倒不介意。
「那什麼你們就好好聊啊,那啥大影帝──」黃少天包一背文件夾捧手上整個人一刻不閒精力充沛的樣子,就是拍了王杰希一把,笑道:「別欺負文州啊。」
「嗯咳,少天。」喻文州環著手在後面道。
王杰希也笑了,點頭:「當然。」
 黃少天走後,喻文州撥了一下瀏海(現在長回來了),王杰希走過去道:「看到你朋友那麼照顧你我就放心了。」
「他只是想捉弄我而已。」喻文州無奈。
喻文州領他上去工作室,經過了他的一番整頓,倒是乾淨很多,那人問有沒有改觀?王杰希哭笑不得,指著那沙發說這可比我印象裡的小挺多也舊很多啊,怎麼不丟呢?
喻文州說,捨不得嘛。
王杰希問他有什麼好捨不得的?喻文州笑笑坐上去說,不就是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嘛。
王杰希也坐上去,嗤之以鼻,說什麼約會,不就是一夜情。
他們隨便聊聊,又靠在一起黏糊了下,王杰希去揪喻文州的髮梢問他什麼時候再把頭髮給剪了,
喻文州就是笑,說不剪了,剪了不習慣。
王杰希哼了一聲,趴回去人肩上。
喻文州突然道,我愛你。
王杰希埋著臉,突然熱了耳朵,他還沒感動完,喻文州又補上一句:但我還是不會剪的。
王杰希咬他脖子一口。
6.
就在王杰希進組拍戲(整天光是梳畫就得花上好幾小時),喻文州頭髮長了人白回來工作也上了軌道時出了個亂子。
──大亂子。
連方士謙都是刷微博看到的。
一個圈內頗有名氣的狗仔預告要爆王杰希的緋聞照,標題還是『天了嚕,禁欲男神王杰希日本甜蜜約會年下男友,影帝出櫃震碎三觀,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王大眼!』
方士謙差點沒氣背過去,王杰希也一臉錯愕。
「為什麼他沒有先聯絡公司?」王杰希臉上還帶著妝就跟方士謙跑出來。
「不知道,大概你一直沒啥緋聞,這次有猛的就一鼓作氣發出來怕我們打預防針,說正經,你在日本被拍了?總之我讓公司過去交涉,看他手上有什麼料,不過你一直沒給狗仔們什麼軟柿子吃,挖無可挖,這回他們估計是鐵了心要爆你。」
「不過就算在日本,你應該也不會當街跟喻文州做什麼吧?如果只是普通牽手並肩的好解決,我聯絡公司公關先想個對策,不知道對方手上到底有什麼東西──」
方士謙一串串地講手上不閒地打手機訊息,抬頭發現王杰希不說話,表情有些不妙,方士謙像吞了顆雞蛋,哀莫心死:「你……幹了什麼?」
「我不知道什麼被拍到,但我記得有一兩次,嗯……」王杰希很是抱歉地點頭:「我鬆懈了。」
他又抬頭:「對了,文州知道了嗎?」
「跟他說了,總之讓他按兵不動。」方士謙更焦慮了。
方大經紀人實時刷著微博,這邊公司傳來消息,狗仔那邊不交涉不談價真像是鐵了心要爆料,王杰希的粉絲已經把人微博狠狠輪了一遍。
出道到現在王杰希幾乎是緋聞絕緣體,別說女藝人,就連綑綁銷售賣腐的男藝人都沒什麼特別火的,粉絲也引以為豪,現在不只說是有圖有真相,還是跟男人約會,他們怎麼能接受,這都還沒發照片就把這是吵上了熱搜。
 可戲還是要拍,王杰希過到一半看到方士謙在旁邊等著,臉色……非常差。
休息方士謙就拿起平版給他看,果然是對方發照片了。
王杰希一看就扶額,還是最糟糕的那種狀況。
照片是王杰希跟喻文州逛祭典的偷拍,而且還拍得很清楚,因為是晚上,他墨鏡也沒帶直接掛頭上,標誌的大小眼一清二楚,畫面裡王杰希搭摟著喻文州肩膀,喻文州手上拿著冰淇淋頭稍微側過去像是正在耳語,如此親暱並肩的連拍已經很遭了,結果下一張就是王杰希特地拉下口罩,扭頭吻在喻文州的眉梢上,被親的人嘴角掩不住笑意,兩人不僅動作氣氛全都不言而喻,還那麼多張,真百口莫辯。
方士謙臉色鐵青,王杰希看完後嚴肅地道:「對不起。」
「別道歉,先看看要怎麼解決。」
「他們怎麼沒給喻文州打黑條,他又不是圈內人。」
「狗仔已經扒出他是攝影師,在圈內拍過雜誌,不把他算成素人了。」方士謙道:「還有更嚴重的照片嗎?」
「這個應該就是最誇張的了。」王杰希想了想:「其他沒了。」
「先看看公司態度跟廣告商怎麼說……公司其實一直都挺支持你,但你知道這個牽扯很廣,一處理不好你估計就混不下去了。」
「我知道。」王杰希點頭:「喻文州那邊怎麼樣?」
「我讓他小心一點,暫時低調。」方士謙點頭:「這肯定會是大新聞,剛老馮要我去找他,估計就是關於這個,不會要把你踢出劇組吧。」
王杰希沉默。
 照片清晰又有圖有真相,王杰希難得一次緋聞就如此驚為天人,整個小生、中生代演員圈粉絲都炸鍋了,被打臉的王粉微博上哭天搶地,不能接受戀情的、不能接受同性的、別家冷嘲熱諷的、無條件支持的、一時間吵得不可開交。
經紀公司政策很快下來,說是大體支持王杰希,但正簽約的廣告商還要一個一個談,劇組方面,製作人老馮主席跟王杰希也是老相識,叫他過去吃了一錠安心丸,說緋聞的事又不是作奸犯科,王杰希都要奔四了,同代演員結婚生子的大有人在,交男朋友又怎麼了,他們要的就是開明跟理性的態度,不會讓這些影響王杰希的戲份或宣傳力度,請他專心拍戲別想太多。
 那頭喻文州做為照片當事人,簡直像個靶子一樣,很快地身家背景立刻被人肉得一乾二淨,要他真是圈外人嘛,再過份還得遵守一些素人原則,可偏偏喻文州是藍雨這種圈內知名攝影室的人,加上王杰希還真是國內第一個錘出同性戀情的一線演員,不僅各家狗仔挖,連粉絲也挖,從喻文州求學時期挖到工作家世交往對象,雖然在方士謙提醒下第一時間撤了所有的私人社交平台,但神通廣大的網友還是翻出了喻文州不同時期的照片在匿名論壇各種品頭論足。
 營銷號們自然總結吸睛,一來二去類似:『神秘喻姓攝影師到底是王杰希男朋友還是小白臉?』、『男神包養小他七歲攝影師到底是誰潛規則還是真愛?』之類的標題一套一套的。
之前他們拿小白臉當兩人情趣,儼然就是把大旗狠狠地插了下來。
網路上當然不嫌事大,怎麼酸怎麼踩怎麼罵怎麼來,嫌喻文州沒錢的、嫌他年紀小的、嫌他長不好看的、沒想到王杰希品味麼差勁的各種都有,這些王杰希平常不看喻文州自然更接觸不到,方士謙偶爾看看都要搖頭嘆氣,倒是黃少天看了之後氣得跟他打電話罵了整整兩個小時。
王杰希還在橫店拍戲,只能跟他電話聯絡,喻文州那邊自然都是報喜不報憂,嘴上說的沒事,但很多以前朋友或壓根不記得的人都跑來關心八卦搞得他都不想開手機了,王杰希也料得到這些,恨不得立刻回去陪他,奈何劇組無論如何都走不開。
他想起自己為了工作錯過喻文州多少事情,一時沮喪不已,還是喻文州回頭一個勁安慰他。
 事情過了三天,粉絲要求官方說法的聲浪越來越高,總算廣告商談回來,王杰希目前五個代言,四個都沒問題,唯有一個特別敏感這事,非要王杰希公開聲明否認性向,不然要就跟王杰希以形象受損為由索賠違約金。
王杰希經紀公司規模不算大,簽的藝人比較重質量,起初可以說是靠著他起家的,自己也有股份,上頭請王杰希決定,王杰希想了一晚上,最後說:真辦不到,違約多少,讓他們告。
 跟廣告商談崩,王杰希正卸妝,那頭葉修來了他休息室,巧妙地問最近怎麼樣。
「怎麼,連你都過來關心了。」王杰希苦道:「代表我真捅了個大的。」
「沒,我之後有個拍攝中期的探班訪問,他們找不到你肯定會纏著我問,該怎麼回啊?」葉修嘿笑。
「葉神應付媒體還需要向我請教?」
「好吧,你說得對,但我就是意思意思關心一下嘛?」葉修拉張椅子坐下來,像是真有意聊天:「你們在一起多久了?我好像跟他拍過一次宣傳照,老魏的徒弟嘛。」
王杰希說:「在一起也五年了,我可沒打算隨便玩玩。」
「那可不,隨便玩玩你能為了人賠了一千多萬的違約金?」葉修打趣:「真霸氣啊。」
「消息那麼快?」王杰希一臉無所謂:「值得。」
葉修點頭,末了拍拍他肩膀:「加油。」
「謝謝。」
 葉修走後,王杰希打電話給喻文州,開頭就說:「知道給你補償是什麼嗎?」
「什麼?」喻文州像是在廚房,背景還有燒水的聲音。
「雖然你等等刷微博或是看新聞可以看到,但我先告訴你好了。」王杰希吸了一口氣,問:「你現在站著嗎?」
「是站著,正在泡咖啡。」
「把咖啡放下,然後找一張椅子。」
「有那麼嚇人嗎?我可以承受的。」喻文州喝了一口咖啡,老神在在。
「XX廣告商,要我公開正面否認男朋友,我想了一下,實在辦不到,就只好付違約金了。」王杰希頓了頓,口氣流暢:「一千一百五十萬,喻文州,你大概欠我那麼多。」
碰地一聲大概是喻文州摔了的聲音,手機掉了,再接起來時王杰希道:「我叫你坐下的,咖啡沒灑出來?」
「你拒絕了?你都沒跟我商量一下?你瘋了嗎?」喻文州那頭簡直要崩潰可不是天天有的,王杰希聽著特別開心。
「所以……等一下,已經確定了?你說一千……不對,你要付一千萬,不是公司付?」
「只是索賠價,但我已經表明立場了,我自己賠不扯上公司。」王杰希說:「大不了把房產賣了。」
「我你、你……我真不介意啊,你澄清一下,對我們的關係一點影響耶也沒有,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了,你那些錢你不希罕乾脆給我算了!」喻文州第一次講話那麼大聲。
「我想給你啊,你又不跟我要。」王杰希特別霸氣:「而且才一千萬,不算什麼。」
「我知道你有錢但有錢不是這樣砸的……」
「不,我當然知道一千萬很多,但我只是想做出一個姿態讓他們明白。」
「明白你錢多?」喻文州聲音都死了。
「不。」王杰希特別理所當然道:「是你喻文州對我來說是無價的,你不是一個值兩千三百五十萬的喻文州,而是無價的喻文州加上我的兩千三百五十萬,還是無價!」
 7.
事情發展了一星期,廣告商的事報出來,大概可以敲定王杰希官方默認了喻文州,但出於一些比較敏感的原因,正面承認估計也別想了,外頭的紛擾王杰希一心拍戲也無法去管。
 粉絲的事暫且可以等他們吵完再說,可碰上喻文州的事,王杰希可無法淡定。
王影帝家大概在哪,狗仔圈內早不是秘密,那天喻文州出門去附近超市買東西就被人蹲點跟拍了,來得他措手不及,就穿著居家服跟布鞋連個能遮的包都沒有,對方用手機對著他錄,上前問你是喻文州嗎?你跟王杰希在交往嗎?你們認識多久了?
喻文州臉沉下來,說了一句別拍了後轉身就走。
對方死纏爛打,跟著他不放,繼續問,你是同性戀嗎?王杰希也是嗎?他之前的緋聞女星XXX是煙霧彈嗎?王杰希在外地拍戲,你有他家鑰匙嗎?你們關係進展到什麼程度有什麼想說的嗎?
喻文州說你再拍我要報警了,對方一句,你不也是狗仔嗎?別這樣,給一點料讓我回去交代。
喻文州真是氣笑了,他把手機推開,又冷冷重複了一次我別再拍了,拔腿就要走,對方不知道哪來的膽子,竟然伸手就把喻文州扯回來,不小心揣下了他的襯衫,露出喻文州肩膀的傷,饒是喻文州也動了怒,把衣服拉回去後嚴厲道,先生我真的要報警了,對方還沒罷休就蹲在超市外面堵他,最後喻文州躲進洗手間,關在隔間裡打給方士謙,最後還是翻牆開溜的,方士謙請人外面接他時,喻文州都還有點驚神未定。
 結果他冷靜下來第一句跟方士謙說的就是:我沒事,能別告訴王杰希嗎?
電話那頭,方士謙看了眼正在跟導演討論NG的王杰希,也只能答應。
 喻文州這麼個在戰亂地方九死一生過的人,都被這齣搞得心有餘悸了,主要還是沒心理準備會遭受這種事。
本來攝影師職業病就是不太喜歡上鏡曝光,自從跟王杰希的照片在網路上瘋轉後又被人肉,喻文州整個人都有點緊繃,加上王杰希人不在身邊,心裡特別不踏實。
喻文州想他那麼心大一個人,不上山下海出生入死折騰自己就不舒服的性格,這會安穩待在王杰希又大又舒適的公寓裡,竟然還感覺沒依靠了,也是絕。
而且躲狗仔翻牆時擦破了小臂,傷得不大但紗布一裹看起來就很可憐,王杰希不在家,被跟拍的事如果真瞞不住就算了,要是他知道因此還受傷估計得氣死。
他瞭解王杰希的脾氣,人看上去嚴肅高傲,但其實很踏實真誠,大原則不違背的狀況下都好說話,可一旦踩了線,這人生氣起來就是天皇老子他都敢懟。
喻文州知道自己算在他的大原則內,所以就不好說了。
 狗仔事件隔天,喻王都挺熟的美術設計張佳樂過來家裡擼貓,作為老早知道內情的人,也不由得多操了點心。
「這要放十幾二十年前,估計就被得被封殺了。」張佳樂雖然擼著貓但也直言不諱:「可這種事說不准,網路一時的輿論也不代表真正的情況,他不是為了你跟廣告商解約?這都算是官方承認了,不過我倒覺得比嘴硬否認要好。」
當歸在張佳樂腿上翻滾抓褲子,他一邊摸一邊道:「只能說影響肯定有,不幸中的大幸,王杰希現在年紀不小也不是偶像了,不靠粉絲經濟支撐,還算能稍微任性一點,事情總會過去。」
喻文州托著下顎一語不發,最後才道:「他只會說沒事。」
「你也只跟他挑好的講啊。」張佳樂看著他手上的紗布道。
「我不是公眾人物,但王杰希不一樣,他的職業生涯就倚仗這些。」喻文州頓一下:「現在可能因為我一下全毀了。」
「這種話就別對他說了。」張佳樂搖頭:「你就網線一拔撒手別管比較好。」
「雖然好不容易回來了,但我在考慮出國一陣子。」喻文州道:「羅馬尼亞那邊有個駐外組缺攝影,導播之前問過我的意願,一直沒答應。」
張佳樂表情有點擔憂:「你真想這樣?有問過王杰希嗎?」
喻文州不說話,當歸從客人腿上跳回他的腿圈裡,站起來抓他的髮梢,喻文州把貓按下去,過了一會才撇頭低道:「我不敢講。」
 貓走了張佳樂手也閒下來,他掏出手機刷一下微博就出事。
喻文州在超市被跟拍的影片都傳上來了,現在原始影片已經被撤,可動圖截圖都傳瘋了,他轉過手機給喻文州看,那人表情一沉同時手機就響了,喻文州掏出來,翻給張佳樂看,果然是他們家正主打來的。
喻文州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帶著電話到隔壁房間,把貓留給張佳樂了。
本來擼貓擼得正開心,特地買來的逗貓棒當歸也很喜歡,張佳樂正把臉埋在貓肚子上時聽到隔壁講電話動靜不小,隔著牆都能聽到平常總心平氣和的喻文州正在大聲爭執什麼,電話大概吵了幾分鐘聲音又小下去,過了一會喻文州才黑著臉走出來,張佳樂注意到他手上紗布都拆了,這是隔著電話都能有家爆效果嗎?
喻文州看上去身心俱疲,直接把自己摔進沙發上手臂遮著眼睛呈現死魚狀,張佳樂嚥了嚥脖子,並且制止當歸撓人手上的紗布圈,深怕小祖宗不小心就往傷口上抓上一爪,問道:「你幹嘛呢,自殘啊?」
「看到影片才知道有這事讓他很不高興,方士謙沒辦法,只好把受傷的事也講了,我說沒事,他非說我不告訴他就是不對,我說他大驚小怪,他說既然是小傷幹嘛遮遮掩掩,我一氣就把紗布拆了給他看,證明真的只是皮肉傷。」
喻文州倒是沒有隱瞞,一口氣說完,張佳樂頓了下,小聲問:「你真這樣幹了?他什麼反應?」
「他氣炸了。」喻文州停了一下,說:「我活該。」
「嗯,還有自知之明。」
「我問他這件事到底影響怎麼樣,他說不用我擔心,我昨天上網百度了他的名字,底下全都是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叫我不准看,可我看都看了,他同樣也沒對我說實話,反正就吵了。」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他說沒事你就信,他只是不想讓你擔心,而且你也沒什麼能幫忙的。」
「大概幫了倒忙。」喻文州自嘲,把臉埋進雙手:「我說了一句話──」
「嗯?」
「我說,王杰希可以沒有我,但他不能沒有這個工作,工作才是他的全部,我用吼的,我第一次吼他。」
張佳樂接不了荏,最後試著苦中作樂一下道:「一般人都沒膽拔老虎鬍鬚,你這是直接把人牙都扯下來啊,他沒把你罵慘?」
喻文州按著眼睛搖頭,也不講王杰希怎麼樣了,就是低道:「他沒有。」
 看喻文州那麼失落,張佳樂身為多年前輩,豪氣地請他去吃飯,吃的是日料,席間酒也不停,張佳樂倒是捨命陪君子,一杯一杯地跟他乾,氣氛也稍微舒緩了些,張佳樂才開口:「以前你們還沒真交往時,說不知道王杰希看上你什麼,現在有答案嗎?」
喻文州酒量好,臉都沒怎麼紅,就是搖了搖頭,自我嘲解:「王影帝品味依就成謎。」
「我也沒問過,你一個不要錢不要命就知道亂闖的攝影師,不關心這圈子、不圖他的財他的色,到底看上王杰希什麼了?」
這下喻文州眼神沒那麼沉了,他慢慢展了一個苦笑,搖頭道:「光是能跟他在一起就夠滿足了,怎麼有心情思考這種問題呢。」
「不就對了嘛。」張佳樂夾菜,點頭笑笑。
喻文州不動筷子,過了會說:「借我用一下手機可以嗎?」
「你打算傳訊息人跟道歉了嗎?」張佳樂問:「你的呢?」
「剛吵架摔壞了。」
張佳樂嗤笑,掏出手機,不免就看了一下訊息,然後他臉上的表情讓喻文州直覺出事了,立刻問:「怎麼了?」
「呃……王杰希剛剛發了一段影片,用他自己的微博──我感覺你應該會想看看。」張佳樂刷開手機,朝喻文州勾勾手指:「這是王影帝剛剛親自公開承認戀情了。」
喻文州愣住,臉一下刷紅了。
 8.
王杰希影片一錄完就回去拍戲,其餘的都交給公司跟方士謙搞定。
那一輪跟韓文清對戲,又有打戲又有哭戲,從凌晨拍到晚上,過了好幾條,直到導演滿意了,今天總算收工,方士謙跟著他走回休息室,邊叨念明天的行程跟各種瑣事,王杰希突然道:「如果我不行了,別擔心,總是會有很多藝人想跟你簽約的。」
方士謙表情像是吃了蒼蠅一樣嫌棄:「幹嘛,這就想打發我?別人家的大明星我可伺候不來啊,你這是想幹嘛?摔破罐了?虧我給你送了一份大禮,我退回去算了……」
王杰希倒是很會抓重點:「什麼大禮?」
方士謙拉開休息室的門:「裡頭,慢慢用,別客氣。」
休息室裡只有喻文州,風塵僕僕帶著一頂鴨舌帽手上握著一小束花,王杰希真是一千萬個沒有料到,他們上次聯繫還是在電話裡大吵,而且這可是在橫店啊。
喻文州面無表情,唯有眼睛閃爍,就是慢慢托著腳步走過來,最後在自己面前停下,砰的一聲把額頭靠在王杰希的左邊肩膀上,緩緩地把人圈起來抱著,全程一語不發。
王杰希心裡化得亂七八糟,想抱回去,突然又有些動不了,本來以為就要這樣抱著不講話直到其中一個人腿先痠,結果喻文州突然打了一個噴嚏,接著又打了兩個。
「你的粉……好厚。」喻文州把臉轉向另一邊,吸了吸鼻子道。
你這笨蛋,王杰希罵他同時,那人就道歉了。
「當我的男朋友不用道歉。」
「不是因為這個道歉的。」
「一樣,你做了錯事也不用道歉。」王杰希道,推看他看清了人臉:「小男朋友的特權。」
喻文州笑了,他欺過去吻住王杰希,那人旦角妝還沒全卸,親了滿嘴的朱紅跟白粉。
 喻文州說,你要是真的混不下去了,我來養你,現在我有房,車子也可以努力一下,還有貓,這樣可不可以?
王杰希點頭,然後笑了出來,把臉貼在喻文州的脖子上,閉上眼低低一嘆,彷彿此生託付:「別無所求。」
 9.
「我是王杰希。這一週以來因為私人事務驚擾各位,我在此先至上萬分歉意,也感激各方給予的關注與問候。」王杰希戲服未褪,正面迎向鏡頭,先是深深點頭。
「上個期五,微博號XX記者發出一系列我的照片,在此我有三點要聲明。第一,照片上的另一個人,他是我男朋友,而我男朋友也並不是圈內人,所以我希望大家不要打擾他的生活也尊重他的私人空間。」
「第二,我一直都是雙性戀,從影以來未曾公開性向是出於不想因為私人性取向而模糊工作焦點做的考量,也從未想要欺瞞大眾,雖然是我的私生活,但如果真的要討論,請各位衝我來,我有作為公眾人物的心理準備跟責任,但我男朋友不應該因此遭受非必要關注與議論。」
「第三,昨天我男朋友在住家附近被狗仔強行跟拍並粗魯地對待,他的私人空間遭受嚴重侵犯,除了必要時候採取法律途徑外,我想表達的是,對此我真的非常非常生氣。而我男朋友近日也為此原故遭受諸多騷擾,所以不管是媒體人士抑或影迷朋友,我都不希望因為我的關係,而讓他受到一丁點的傷害,我也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特此聲明這點,希望大家諒解。」
王杰希頓了一下,然後他吸了一口氣,換上了比較輕鬆的表情,又開口:「下面是對喜歡我的朋友說的心裡話,首先謝謝你們的支持,我也同樣理解你們的好奇跟關心。」
「我可以告訴你們的,嗯,我男朋友是當歸的主人,他跟當歸都是我私生活圈最重要的家人,你們有權力不喜歡他,但他是我的選擇,也並不會影響我銀幕前的工作,所以我也希望我的工作不會影響到他……我還是直說了,別再人肉他了,我們是拍雜誌認識的,很單純,沒什麼可挖的,相信我。」
「我現在過得很幸福也很開心,所以你們不用擔心我的私人感情,我真的很好。最後,我希望大家以後還是把重心放在我的演藝作品上,工作一直是我人生最有意義的事情,抱歉這件事情讓大家煩心了,有大家的支持一直都是我心中最堅實的動力也是做為演員努力的意義,這一路有你們陪伴我莫感榮幸也無以回報,唯有繼續拍出好的作品呈現給諸位,謝謝。」
王杰希話才說完,鏡頭後面突然晃過來一個人,影片重新對焦後,竟然是同劇組的葉修葉大神過來打醬油,看到鏡頭不但沒躲竟還湊在王杰希肩膀邊比了個剪刀手,咬著菸笑道:「不過就是路過一下默默就吃了一把狗糧,你們王杰希老公死會了想脫粉的可以改來飯我,至少哥從來不虐狗。」
「你知道我會把這段剪掉對吧?」王杰希冷漠。
「愛大眼,支持他,關注我們的新電影《顛峰榮耀》,謝謝大家。」
「別打廣告好嗎?」
 影片就到這邊結束了(而且方士謙沒有把葉修剪掉)。
 10.
自緋聞風波後過了一個多月,王杰希順利殺青,他不會自大自傲到認為自己的戀情曝光、出櫃加上聲明影片對他的事業沒有任何影響,但排好了戲約沒有變動,在出櫃後依然接了不錯的新戲,多少讓王杰希落下了心中的大石。
他一般不插手粉絲公關的事,但也知道估計多的是承受不了而離開或罵他的人,他也只能表示遺憾,坦然接受。
藝人就是這樣的工作,永遠都會有人討厭你,永遠都不會讓人滿意,但你永遠都要為了支持你的人繼續努力。
 電影還有一些配音工作要進錄音室,但王杰希總算迎來了小假期,他突然想跟喻文州去看電影,兩人選了個不熱門的時段,王杰希墨鏡口罩帽子一個不落的跟喻文州在影院大廳等開場。
藝人當久了總是很敏感,王杰希感覺背後有人認出自己,他轉頭就看到一姑娘正猶豫要不要上前搭話,突然對上視線,對方臉瞬間紅得跟番茄一樣。
「您……你…是王杰希嗎?」妹子紅著臉話都說不俐落聲音都是虛的:「我我我我是你的粉,我從《星辰之上》就喜歡你了我已經飯你十年了啊──」
看來是被粉絲遇上了,王杰希摘下墨鏡大方伸出手道:「星辰啊,那是很久以前的戲了,謝謝妳。」
沒想到王杰希竟然主動握手,姑娘眼看著就要哭了,他握著王杰希的手說話哆哆嗦嗦也不敢大聲但很激動:「我是真的很喜歡您我是您的鐵粉啊,每一部電影都刷好多次所有雜誌都買兩本,電視劇一定準時收看,之前的見面會只要有機會也盡量跟,我──」
「真的嗎?實在謝謝妳,不過要注意安全,追星不要忘記學習跟工作。」王杰希對粉絲的態度是怎麼樣一直都是公開的,他講完笑了一下:「不過我還是很高興,這是遇到鐵粉了嗎?」
「對對對必須是鐵粉大粉超鐵粉──」姑娘太過興奮,這才發現王杰希是跟人一起來的,而作為鐵粉,自然也認出了喻文州,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就是趕緊道歉:「唉啊我就是第一次偶遇太激動了,你肯定私人行程在約會吧我我就不打擾──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沒事,電影還沒開始呢。」王杰希自然是不會對粉絲不耐煩的,甚至主動聊天:「妳今天來看什麼電影?」
「啊……其實不是來看電影的,我就是來跟影院談一下之後《顛峰榮耀》粉絲包場的事情,沒想到遇到您,我們都期待死您的旦角妝了,我都要開心死了真的要死了!」
「已經可以包場了?」王杰希倒有點意外,他道:「你們有心了。」
「可以可以葉粉韓粉都快把場包完了,我們自然也要加緊腳步不能輸給他們啊!」姑娘胡言亂語一陣,王杰希忍俊不禁,看來也懂得包場文化的人。
「那那那什麼……」姑娘看王杰希那麼親切人也心情好,她吸了一口氣還是忍不住開口:「之前那件事,就是我是一直都支持你的,只要是您喜歡的人我們王粉都肯定應援到底,我就是想讓你知道一下……因為前一陣子網上挺亂的,看了你的影片後我們也覺得挺不好意思,打擾你跟喻先生真不是故意的──唉啊我在講什麼,我……」
對方講得有些語無倫次,但王杰希聽得心裡真暖,他看著對方眼睛溫柔開口:「我知道,除了感謝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妳們的支持對我來說很重要,真的。」
姑娘眼淚一下子就掉了,王杰希不是沒見過粉絲哭,但就一個粉絲在自己面前哭他還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喻文州掏出一包面紙給王杰希,讓人遞過去,當然姑娘又哭更兇了。
最後她從包裡掏出自己的筆記本請王杰希簽名,那本子可厲害了,裡頭全是王杰希的照片雜誌剪貼跟小插圖,看來是隨身帶著的珍藏品,王杰希沒筆,喻文州從外套摸出一支給他,妹子翻到了某一頁,請他簽在這,說是最喜歡的雜誌圖。
王杰希看一眼就笑了,不就是喻文州幫他拍的那套影帝系列嗎?
王影帝瀟灑簽名,實在憋不住那點自豪跟分享的心情,就對姑娘說:「你知道嗎,這套圖是喻先生,我男朋友拍的,我自己也很喜歡。」
姑娘瞪大了眼,嘴唇顫抖,嗷地猛點頭:「我們知道當然知道啊!之前有粉絲發現,現在已經傳開了,這套圖真的很棒,謝謝喻先生給我拍得那麼好!以後還會拍嗎?一定要多拍啊!」
喻文州沒招架過粉絲,多少有點不好意思,面有赧色客氣道:「謝謝,那是人長得好。」
最後姑娘掏出手機想跟王杰希合照,這點公司倒沒限制他也大方答應,兩人調了一下自拍都搞不定,王杰希爽快,手一揮招專業人士過來:「攝影師,幫我們拍吧。」
喻文州拿著手機,肯定姑娘又哭了一次,不知道是出於粉絲緊張的心態還是知道自己偶像的對象在掌鏡,拍的時候楞是不敢靠近王杰希,好像人身上油漆未乾似的,王杰希覺得好笑,問我可以搭你肩膀嗎?姑娘懵著點頭,王杰希一摟,喻文州很默契地按下了快門。
鐵粉姑娘滿載而歸,同王杰希道謝好幾次才離開,送走了粉絲,喻文州歪頭看過來略有調侃:「你人真好,明明電影早就開始了,還在這邊陪粉絲。」
王杰希倒是無所謂,他說:「她們沒有回報地喜歡我,這種事我能做到的,我也希望可以做。」
他們倆往已經開場的影廳走,喻文州感嘆:「又是偶遇又是拍照又是簽名又是摟肩,跟自己偶像有這種經驗,我看這姑娘以後都沒法找對象,嫁不出去了,全要賴到你身上啊。」
王杰希嗤鼻,扭頭道:「你吃醋啊?」
「沒有啊。」
「那就好。」王杰希吃了一口爆米花,正經道:「因為你以後也嫁不出去了。」
喻文州笑道:「這個肯定絕對得賴到您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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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兩看完電影回來,喻文州突然拿了個隨身碟給方士謙,說裡面都是一直以來他幫王杰希私下拍的照片,挑選出照得好的、場合適當的那些,說是可以讓方士謙更新在王杰希的微博或一些跟粉絲互動的平台上。
「唉,為什麼?」方士謙用電腦打開來看,不禁感嘆確實都是很好的照片,他都還真心考慮過簽了喻文州當王杰希隨身的攝影師了。
喻文州跨坐面向椅背,眼睛盯著銀幕:「覺得這些照片不發出來有點可惜。」
「是沒錯,這些要免費給我們?」方士謙揶揄:「這有損行情啊,不如你開個價吧。」
「不用啦,她們那麼喜歡他,只是看到照片就會開心得不行,我又有什麼好計較的。」喻文州支著腦袋,道:「這種事我能做到的,我也希望可以做。」
方士謙笑了:「這種話真像王杰希會說的。」
 方神方大經紀人不愧是行動力頂尖的,當天晚上就用王杰希的微博發了喻文州拍的三張圖:
圖一,稍微有些失焦的抓拍王杰希坐在沙發上大笑,特別開心特別沒形象但特別真實有動感。
圖二,王杰希餐桌對面兩頰鼓著大口吃麵,身上還穿著圍裙。
圖三,王杰希抱當歸腋下要親親被當歸用前爪按住嘴唇抵死不從。
 王杰希的微博號打理得不算頻繁,除了劇照宣傳照,再來就是自己心血來潮的模糊自拍跟貓,突然更新了幾張水準之上的生活照,不同時期的模樣又像是在家裡,王杰希的粉絲除了哀嚎舔屏各種驚嘆號右鍵外,紛紛在留言裡討論照片到底是不是男朋友拍的。
於是當王杰希隔天點開,看到了底下的熱評,笑了一下遞給喻文州,點讚最多的評論一條:這個是吾王他媳婦拍的吧……?
喻文州皺眉:「為什麼叫我媳婦?還寧願叫小白臉。」
王杰希倒是很開心,摟著粉絲蓋章承認的『媳婦』肩膀,很是得意:「不愧是我的粉。」
 順便說,第二條熱評是:我到今天才看清楚當歸的五官,我眼之前拍得真是……糊啊(手動再見)
 11.
王杰希的新電影定了檔期,《顛峰榮耀》砸了重本,大海報跟廣告貼滿了市區、公車、電影院,走到哪都有佇著柺杖的葉修、軍服的韓文清跟刀馬旦妝容的王杰希大劇照在街上陳列。
「我還蠻喜歡你畫京劇妝的。」
喻文州的房子也交屋了,那天王杰希是第一次去看,他倆在開車路上也經過不少海報,喻文州突然道。
王杰希翻個白眼,想大概是回敬自己之前說喜歡他狗啃腦袋吧,於是影帝不慌不忙回應:「你喜歡,我以後天天化給你看啊。」
「哈,所以這是虞姬?」
「沒文化,見著旦角就說是霸王別姬,是穆桂英。」
「喔,上映了我們一起去看。」
「你自己去。」王杰希道:「我不想去看自己演的電影,被認出來多尷尬。」
「你還會怕尷尬?」喻文州笑,轉了轉眼睛道:「應該問問上次那個粉絲姑娘她們包了哪一場,你可以過去亂入當個驚喜。」
「然後方士謙會殺了我。」王杰希哼著,單手放在方向盤上,過了兩個紅綠燈,他道:「不過這個主意倒是不錯。」
 重要的第一次參觀新房,王杰希不但自己過去,還拎著當歸一起,喻文州的小公寓離王杰希那開車大概要一個小時(不塞車),房子小區倒是挺幽靜,公寓在四樓,也不大,兩個房間一個廚房帶小陽台跟一個衛浴,採光不錯,他們挑下午過去,空蕩蕩還沒裝修的房子裡,只有一張沙發放在客廳,載著窗外的陽光顯得特別孤單,王杰希自然是不會嫌棄這小窩,關上門就把當歸的籠子打開,一人一貓開始四處探索。
「這個沙發……」王杰希一看有點熟悉,喻文州爽快招認:「就是工作室那套,魏老師直接送我了,我請人把彈簧還有破掉的地方補一下,跟新的一樣。」
對於『跟新的一樣』這點保持強大懷疑的王杰希最後忍不住吐槽喻文州:「修補的錢都能買新的吧?」
喻文州一屁股坐上去,豪氣地開著腿手臂擱在靠背上,用霸總姿勢揚起下巴道:「這是我的幸運沙發,肯定要留的。」
王杰希走過去,右膝蓋跪在喻文州腿間居高臨下看過來:「有什麼好幸運的。」
喻文州雙手拉著圍巾把人扯下來,仰頭親上去,「幸運有你在上面。」
當歸習慣了屋子的味道,此刻跟著跳上來打斷他們,王杰希只好轉過身坐在喻文州旁邊,腿上抱著貓,左右環視了一下,喃喃自語:「我喜歡這裡,幹脆搬過來算了。」
喻文州笑而不語,從口袋掏出一把挺沉的鑰匙給他:「喏,拿去。」
王杰希立刻把這鑰匙套在自己黑亮的的房卡上,鑰匙老舊古樸,跟他的磁卡特別有對比。
「所以你現在還欠多少貸款?」王杰希是挺實際的。
「首付跟魏老師先借了一點,剩下的吧……」喻文州苦笑了一下:「大概得安分工作好一陣子,不能到處亂跑了。」
王杰希想了想,最後道:「你如果想出去拍照就儘管做,不用擔心錢的問題。」
喻文州轉頭看著他,道:「我不擔心這個。」
「也不用擔心我的問題?」王杰希道。
「你那麼��趕我走?」
王杰希一臉『好意開口不跟你扯了』的無奈表情,喻文州靠過去倒在他大腿上墊著腦袋,當歸再度被佔走了專屬座位,氣呼呼地甩著尾巴走人。
喻文州躺著道:「說也奇怪,大概是有了房子,我現在只想懶洋洋地跟你宅在家裡,什麼地方都不去了。」
「那就好。」王杰希摸了摸他的頭髮。
「……或許宅個兩三年再出去浪吧。」喻文州精明保留餘地,王杰希一手捏住他的臉,最後還是低頭,親了他一下,低聲道:「好,我在家等你。」
 「你的貓叫當歸,你總是會回來我身邊的。」
  尾聲.
 他們混了一下午,肚子也餓了,喻文州只有泡麵(王杰希批准),就當喬遷麵了。
他一邊在廚房燒水,見當歸一進來就跳上流理台抓癢,喻文州開始自言自語跟貓講話:「你說,我是今天開口好呢還是等房子搬完再說?」
「本來覺得買了房就有底氣,但仔細想想他大概一點都不在乎吧,我應該給鑰匙的時候開口的,錯過了好時機……話說當歸你哪裡癢?怎麼一直抓?我看看……嗯?你項圈上是什麼?」
喻文州講到一半覺得古怪,把貓抱過來看他一直抓癢的地方,項圈上掛著什麼,最後喻文州在他脖子上的長毛裡翻出一枚戒指,拆下來看,裡頭刻自己的名字。
當歸本來被戒指卡得癢,現在解脫了就開始翻肚子要摸,可主人似乎僵直在原地,直到他另一個主人慢悠悠走過來環著手臂靠在廚房門框,臉上似笑非笑:「看你什麼時候才會發現,是不是啊當歸。」
貓還躺著,但叫了一聲。
「想說你剛買了房估計沒錢買戒指,還是放著我來吧。」王杰希看他手上拿著戒指但愣在原地,忍不住彎起嘴角,道:「怎麼,不會還要我下跪吧?」
 喻文州三兩步過來,一把將將他扯進懷裡抱住。
王杰希把下巴靠在他肩上,跟喻文州背後的當歸對上了視線,朝他眨了一下左眼貌似稱讚,當歸喵嗚地叫了一聲,特別宏亮特別得意。
喻文州緊緊抱著他彷彿要把人給埋進身體裡,在貼著他耳朵的聲音卻溫柔而顫抖,彷彿此生所願:「王杰希,我愛你──」
碰一聲,黑貓打翻了泡麵,兩個人同時回頭,看著滿地狼籍跟一溜煙從他兩腳中間衝進客廳的罪魁禍首,異口同聲哀嚎:「當歸!」
 END
 ﹡當歸拯救愛情的故事!
﹡當歸是波斯貓混血
﹡王杰希還是去了包場,就問粉絲妹子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本來的番外版本是《顛峰榮耀》之小粉紅掐架實錄這種事我會說嘛!(眼粉曰:這樣根本就不算喻王了吧!)
﹡《顛峰榮耀》的劇情我還想得超完整(包括粉絲掐架)沒機會打可惡,還讓小周出道了呢!
   總之劇情韓葉相愛相殺(?)兩人本來是朋友後來理念不合走上對立道路,互相深知對方性格,每每下狠手都心痛萬分()
小周是老韓隊上少不更事的年輕軍官,實則為老葉安插過去的間諜,老王是身世坎坷為了心愛的青梅竹馬姑娘(沐沐飾演),不得不為葉修所利用被指使去陷害老韓的京城名伶,沐沐因為牽連進一場爆炸香消玉殞,老王心灰意冷,把葉修的把柄託人送給老韓後,在秋葉院落的井邊割腕自殺。
最後老葉老韓兩敗俱傷,廢墟對決,最後突然走來一個人,走到老葉對著人腦袋來了一槍,鏡頭往上,是臉上有一兩滴血,五官精緻面無表情的小周,然後他拿著刀子微笑著自刎,留下看著兩具屍體的老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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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menkennylukeyip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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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6etf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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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一個純情男人! 但我原來是一個純情男人! 當我的女人背叛我以後,我和很多女人發生了故事,有工程師,有go-vern-ment公務員,有大學生,有舞蹈演員,有教師.其中有三個女大學生, 三個女生都很讓我癡迷,也讓我學會了很多東西。於是寫出來和大家分享! a的故事 我認識a的時候她剛20歲,不算特別漂亮,看起來像發育的比較好的18歲的女孩子,大二,很純潔的樣子。 我當時做夢也不會想到,就是這樣惹人憐愛的小女生,後來一步一步主動引誘我,直到床上。 我認識她是在qq上,一次搜索中,看到了一個網名叫「納蘭容若」的女孩,覺得這個女孩子一定不錯的,起碼有點文化,就加了她。她在本市一所大學讀書,學工的,但是喜歡文學,我們很聊的來,聊了幾次後我們已經比較熟了,但談論的話題還是文學和學校生活方面的事情。那次是星期天上午,我們聊了一會我覺得餓了,就說我得吃飯了,然後大家就再見,再見後她又發了一條和你如果我發廣告我是sb很高興,我想也沒想就說要不一起吃飯吧,她很快回復好,於是約了一個我們中間的地點碰頭。 「我怎麼知道是你呢?呵呵」 「我穿白色短袖t恤,粉紅色的褲子,你呢?」 「黑灰色t恤,米色褲子,眼鏡,1.72」 「1.65,沒有眼鏡:)」 「哈哈,短髮」 「哈哈哈哈,長髮-馬尾」 「還是你比我厲害哦,i服了you」 「哈,一會見面再服」 「好,一會見面再服」 當我到了約定地點一下車,我馬上認定五米外的那個女孩子就是她。果然,她走了過來,有點羞澀。哇,很純潔的女孩子啊!她很苗條,骨骼很小的那種,但胸部很豐滿,長長的咪咪眼,不算很漂亮,但是很可愛,像著名主持人王雪純剛出道的樣子。 她說話聲音很細,有點童音,好像很小心似的,不多說話,我帶她進了旁邊的一家海鮮飯店。 「想吃什麼?」 「什麼都可以的」 「別客氣,大學的食堂好不了,今天可是不宰白不宰喔,呵呵,隨便點,別看價格,看喜不喜歡就行了」 「真的什麼都可以,我不挑食的」說話聲音還是很小很細 我點了活蝦、清蒸桂魚和青菜,看的出來她很喜歡吃蝦,但是不太會剝,於是我開始給她剝,不一會她面前小碗滿了,她很有點不好意思,在我一再勸說下,她那天把半斤蝦全部吃了。 那天的談話內容主要是考研和工作以後的經驗,她很認真的聽著,這讓我很有滿足感。她下午還要聽一個講座,於是吃完飯我們就分手了,因為沒有直達公車,我給她叫了一輛出租車,在她上車前塞給她50塊錢,她推讓不要,我說學生哪有閒錢打車呢?就當借我的好了,等你工作了再還。她收下了,說我還能再找你玩嗎?我有點奇怪她為什麼這樣問,但只是說當然可以呀。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就這樣結束了。 那天我把我手機號告訴了她,她給我留了宿舍電話。 過了幾天,晚上我給她宿舍打了電話,說她不在,當時已經11點了。接下來幾天都是這樣,我感到她不是外表那麼簡單的女孩。大約半年左右,我沒再和她聯繫。當我已經把她快淡忘了的時候,突然接到了她的電話。 當時我正在上班,她說把我手機號碼丟了,後來在qq記錄裡才找到,其實一直想找我的。她說有事情找我咨詢。我們約了晚上在上島咖啡見面。 半年過去了,她依然那麼清純,穿了牛仔褲,上身是一件白色的粗針毛衣,外面穿了牛仔風衣,在冬天顯得很單薄。衣服的質地能看出來很廉價,但是穿在她身上很得體,更突出了她的清純的可愛。 這次她和我說了很多話,主要是問我怎麼能找到兼職工作,她需要賺錢。 她的父母親要離婚了,父親一直在外地工作,和母親關係一直不好,母親身體不好,原來在街道打臨工,最近身體原因也不幹了,而父親幾乎不給家裡錢。她從小和父親很疏遠。她說她現在最怕的是每次開學的時候媽媽問她需要多少錢。每年的學費要三千,而她的生活費每月大約需要四五百,每次她都往少說,因為她知道媽媽根本拿不出那麼多錢。 她一直帶家教,最多的時候帶三份家教,但收入太少了,一月最多能收入四百,而且很耽誤學習,而學習成績下降又拿不到獎學金,所以她很累很矛盾。她問我能不能幫她找個相對固定一點的工作,收入高一點的,一千塊錢就行,這樣她就能把學費生活費都賺出來了。我問她能不能畫圖,因為我是搞工業的,公司有時候需要拆畫零件圖的人,可是她才大二,不會。我讓她向學校求助,可她不願意,說貸款連農村學生都貸不過來,不可能給城市學生。 結果那天我不斷的給她想辦法又不斷否決。最後她問我認不認識夜總會的人,她說她想去坐台,只陪唱歌如果我發廣告我是sb,我很激動,大聲斥責了她,她臉紅了。我說我可以支援她一點,但全部負擔有困難。她不要,說她不願意給我增加負擔,也不願意欠我人情。結果那天分手時我想給她五百塊錢她很堅決的拒絕了。但她答應我暫時不會去那種場所工作。 那晚過後我一直很惦記她,很怕她誤入岐途。她依然是很晚都不在宿舍。我感覺她不那麼簡單,但是從她的言行又找不出任何漏洞。 我很擔心! 這次見面後幾天,發現了lp有外遇,這對我打擊非常大,因為自從認識了她我從沒和別的女人有任何曖昧關係。我的心在流血,我感到有生以來最大的委屈,最相信的人背叛了我。下定決心離婚!但是lp痛哭流涕地向我悔過,離婚的事情被放了下來。 一天晚上心情很差,一個人到酒吧喝酒,酒吧喧囂的聲浪讓我的大腦變的空白,煩惱暫時被擱置了。 大約晚上10點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是a。 a要求來酒吧喝酒,我同意了。她不喜歡啤酒的苦澀,於是要了一瓶干紅葡萄酒。那天酒吧唱歌的一個女孩唱王菲的歌,唱的很好,a非常喜歡,點了好幾首,還在演出間隙和唱歌的女孩交換電話。a顯得非常開心,也非常天真。她不停的和我碰杯,我勸她小心喝醉,她說沒事,小時侯還喝過白酒呢。後來又說其實挺想醉一次的。 到晚上12點的時候,她真的醉了,不再說話,爬在桌子上睡著了。一點多的時候,酒吧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我只得把她叫醒,攙扶著她出了酒吧。她不回宿舍,說這麼晚了又醉了酒,怕同學罵她。我只得連扶帶拖的把她帶進了旁邊的一家酒店。 我心裡很怕酒店的人懷疑我們的關係,因為a看起來比我小太多了。結果酒店服務生沒有表現任何驚奇,公事公辦地用很職業的微笑很快辦理好了住宿手續,我拿著鑰匙在一片您走好的彎腰禮恭送下把a攙進電梯。 房間很豪華潔淨,我把a放到了寬大的床上,她一粘床就睡著不動了,腳還在地毯上拖著。我開始幫她脫鞋,她的鞋是高腰的繫帶鞋,很難脫,時間就長了點,我注意到她的腳很秀氣,一點味道都沒有,握著她的腳的時候,我心裡突然慌亂起來。a很安詳地任我擺佈著,臉上有好看的紅暈。把她的兩腿拌到床上後,又搬著讓她枕到枕頭上,我進了衛生間,洗了把臉,這時我已經微微出汗了。 時是冬天,她穿著長外套,躺在床上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我給她倒了杯水,a沒睜眼呻吟了一聲,肩膀動了動,又癱在床裡,她醉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我手從她脖子下伸過去把她扶起來一點,餵她喝水,她閉著眼一口氣就把一杯水喝光了,又喝了一杯。a好像清醒了,但依然閉著眼,頭微微的往我懷裡偏了偏,臉上的紅暈更厲害了,呼吸也比剛才急促起來,長長的睫毛在床頭燈的頂光照射下顯得更長,好美麗的女孩啊! 我的心裡非常緊張,有點慌亂的把手往外抽了抽,偷偷深吸了一口氣,對她說穿著外套睡覺不舒服,我幫你脫掉吧,a用眼球動了一下表示同意,我把她的外套扯下來,在毛衣下的胸部一下凸現在我眼前,a的胸部很豐滿,好像很柔軟,隨著a脫完外套往床上躺下去,胸部蕩漾了一下,我差點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但有個聲音在腦子裡說絕對不能趁人之危,這是我做人的原則! 僅僅猶豫了幾秒鐘,我對a說已經壓了押金,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睡一覺清醒了以後可以下去蒸蒸桑拿,對醉酒會有好處的。明天早上再聯繫。a微微點點頭表示聽見了. 我把房間門從外面帶上的時候,我覺得我做了男人應該做的! 第二天早上7點半,我打電話給酒店,說a五點就退房走了. 以後很久我們都沒有聯繫,感覺總有點說不出的感覺,我甚至覺得應該結束了. 那天下午,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是a.她的聲音帶哭音,她把腳崴了,很厲害,說沒法上宿舍的雙層床,問我有沒有可以住的地方,我沒有,就建議不行住學校招待所。她有同學陪同去了,我一下班趕緊打車到了她學校招待所。a在一個標間裡,陪同她的還有一個女生兩個男生,她介紹說他們是同學,關係不錯的,每天一起吃飯的那種。a沒向她的同學介紹我,我想可能我沒來以前說過了,也不知道她怎麼說我們的關係的。a向我敘說受傷經過時眼淚在眼裡打轉,她的聲音有點撒嬌的成分,很讓人愛憐。我趕緊拿出帶來的紅花油,讓女同學幫她按摩,沒幾下她嫌同學不知輕重,求救的看我,於是我開始按摩她的腳腕,a很順從的安靜下來,很享受的樣子。我一邊按摩一邊逗她,說昨天看電視澳洲有一種動物叫樹熊,很好玩,很可愛,最大的特點是動作奇慢,很懶,常常待在一個地方很久都不動,還很笨,下樹的時候容易受傷,常崴腳,而且特別怕疼,所以恢復也就慢。大家就都笑,a聽出是說她,臉都紅了,很嬌羞地說我討厭。按摩進行了大約一個小時,明顯的有了好轉,已經自己能轉動了。天色已經晚了,我給了她三天的房間費用,給了那個女同學,a這次沒有拒絕。我就和兩個男生出來走了。 以後兩天我每天都來看a,每次都是那三個學生和a在一起。我感覺可能那兩個男生在追求她兩個,那個高個子總注意a,另一個注意那個女孩子多些。第二天a已經能下床去廁所了,第三天我沒再去看她。 大約過了一星期,下午快下班時a打電話要見我,我們約了一個飯店吃飯,a又和我說找坐台工作,我勸阻她,說我可以盡力幫她一些,a還是不接受,說不會白白接受我的資助。我已經知道她的意思,但我一直迴避不談怎麼就算是不白資助。吃完飯a又要求去那家酒吧。那個唱歌的女孩還在,a又點了好幾首王菲的歌,很活潑的說話,但這次a明顯少喝酒。時間已經過了12點,我知道a又不可能回宿舍了,不知怎麼,我的內心有了莫名的期望。 酒吧客人走光了,我們出了門。我問她回學校嗎?她說進不去了。我想了半天,伸手打了一輛的士,我打開後門,讓她上車,她上車後我沒有關門,她很自然的往裡挪了一點,但只是挪到了後座的中間。我上車關了門,我們的屁股和腿貼在一起,a沒有再往裡挪。 車開了,我再也忍不住了。車向一個酒店開去。 我從a背後攬住a的腰,非常柔軟,好像沒有骨頭一樣,真看不出來a那麼纖細的腰枝竟然有這麼厚的柔軟層。a靠過來,眼睛閉上了,我俯身吻上了她的嘴唇,她的嘴唇很柔軟,很燙,我輕輕的吸吮著,舌頭輕輕的抵開了她的齒縫。a的口氣很清爽,我們的舌頭互相頂著,交替著深深的頂進對方的口深處探索著,互相纏繞著。啊,這是我最美妙的接吻。 a的身體不時的輕輕顫抖。 這時我體內淫邪的一面不可遏止的衝出來了,平常對待家人對待下屬對待同事對待領導的道貌岸然通通被壓了下去,我發現其實我骨子裡除了善良外最突出的就是淫慾,其實骨子裡恨不得和天下所有的尤物消魂.唉,人其實太容易在正邪之間變換. 我的嘴唇繼續讓a的呼吸變粗,右手輕輕的滑過她藏在衣服下面的起伏的柔軟的胸,直接伸進了裙子下面,還沒揭開內褲已經已經觸到了滑的出奇的黏液,我的身體一下爆發地膨脹起來,我不得不馬上動了一下屁股給dd釋放一點空間。那讓人刻骨銘心的濕滑呀,在別的女人身上再也沒有感受到. a的小內褲很薄很鬆,一定是廉價的針織棉的那種,我的手指很輕易的挑開了已經濕透一片的kk,手指陷入了最柔軟溫滑的神秘地帶.a從鼻腔發出了很輕的嚶聲.我用並排著的手指迅速的左右輕揉了幾下,怕引起司機注意,抽出了手。這一次的愛撫讓我直到現在還記憶猶新,那裡的柔軟,好像水生軟體動物的感覺,那裡的濕潤滑手,讓我一下產生了願意為這裡做任何事情的衝動! 我的手臂把a扶直,已經到了酒店,這次我們很從容的辦理手續進入了房間。 房門在我的背後砰的一聲碰上了,我迫不及待的一把把走在前面的a攬回我的懷抱。我們不顧一切的深深接吻著。a的臉一直紅到了脖子的衣領裡面,嘴唇依然燙人。我的雙手兜住a小巧的pg,用力的按向我的身體,好讓我們的那裡盡量緊密的靠在一起,我的雙手抓捏揉動著,這個動作明顯的讓a情慾進一步上升,她的腰枝開始扭動,我的dd在她兩腿交匯處的揉搓下產生了強烈的快感。 這個時候我產生了比第一次ml還要衝動的慾望,我的呼吸少有的很急促,甚至自己感覺到了明顯的心臟劇烈跳動,真的像書上說的要跳出來了似的。 我的右手從a的pp往下伸進了兩腿之間,手掌往裡彎了回來,手指尖碰到了a的恥骨,整個手掌和手腕卻陷在一片潮濕並且柔軟的感覺中,這讓我產生想把整個頭伸進a那裡的念頭。隨著我右手的伸入,a大腿分開了,同時膝蓋彎曲,小腿失去了支撐,整個身體的重量落在我右手上,更加劇了我對手掌覆蓋的神秘地區的渴望。我的右小臂向前上方彎曲了起來,a就像騎馬一樣騎在我的手臂上被我端了起來,她的兩臂環繞著我的脖子,左乳房緊緊的帖在我的胸肌上。我的左手護著a不至於她翻落下去,我就用這樣有點怪異的姿勢把a從門口端到了床上。 a仰面被我放到了彈性很好的西夢思床上,眼睛閉的很緊,嘴唇也閉的很緊,兩臂伸直緊緊抓著身體兩邊的潔白的床墊,看的出a非常的緊張。我很快的解開了裙子的腰帶,開始連裙子帶nk一起往下拽。a上身依然保持很緊張的那個姿勢,但pp微微的抬起來,讓我很順利的從兩隻腳把裙褪出來。我上床跪在a兩腿之間,熟練的伸手從a背底下解了xz的鉤扣,把a的t恤和xz一起從上面往下脫,a很配合的兩臂舉過頭頂,但手臂脫了下來後腦袋卻使勁後仰並把右手小臂遮到了眼睛上,這樣就使衣服套在脖子上遮住了她的整個臉部。我知道a是害羞了,沒有再要求脫下。 a白皙潔淨的整個身體完全暴露在了我的面前,只是a躲在衣服和手臂下自欺欺人地避開了和我的對面。我感覺a一定是處女,她這時的每一個細小的姿態和動作都讓我發自內心的深深愛憐著。我盡量不發出聲音地迅速脫掉了所有衣服,以避免a聽到更加緊張。當我赤裸裸的跪在a毫無拒絕的身體面前時,我心裡升起了莫名的神聖的感覺,我深深的感覺到我肩上已經不可推卸的有了責任! a那天給我最深的印象是順從。 我一直琢磨不透這個外表很簡單可愛的女孩--決定一件事情的淡定從容和一舉一動的溫順稚嫩。到今天我仍然不知道我們的關係會給她一生的生活帶來什麼影響,或有沒有影響。 我開始用兩隻手的手指尖若即若離的從a的雙腳開始游弋探索,慢慢的從她潔白的小腿外側向上,滑到臀部外側時,a身體不易察覺的顫抖了一下,我的雙手在她的肚臍下方回合,又向外分開,繞過稀稀的那片三角滑向大腿內側,當我兩手手指同時向內側滑動時,a的雙腿只是微微的分開著,當感受到了我手指的壓力時,a很配合的把腿又分開大了一點。我感受到了a的配合,心裡塌實了很多,也鼓勵了我繼續往下動作。當時她只要有一點點抵抗,我都會毫不猶豫的停止並離開,像第一次一樣。 我的雙手在a身上從頭到腳滑動了兩遍,沒有碰a的花溪,都快速的繞了過去。a的rf讓我很著迷,rt像綠豆那麼小,粉粉的,但已經是鼓鼓的、硬硬的,周邊是更淡一些的一分錢硬幣大小的乳暈。我的雙手在a豐滿柔軟又有彈性的雙乳上撫摩著,感受到了滑若凝脂的含義,捏起來裡面沒有任何顆粒或塊狀感,像絲綢般。 a的呼吸開始更加急促,我開始親吻她的身體。 a依然保持著開始的姿勢,用t恤和胳膊擋著眼睛,不說話,也不出聲,用很輕微的動作默默的配合著我.當我的舌尖滑到花溪處時,我聞到了很奇怪的味道,淡淡的,不是香味,但很誘人,是一種感覺很乾淨的味道,我用手輕輕撥了一下,就把a的兩腿分了很開,哦,我至今仍然認為最美的神秘花溪呈現在我眼前。 a的這裡是鮮紅色的,稍偏粉,很晶瑩剔透的感覺,因為愛液早已把這裡滋潤的嬌嫩欲滴了。a的yd比較長,有兩厘米,已經很飽滿挺直了,從稀疏的叢林地帶探出頭來,伸向濕潤晶瑩的粉紅峽谷。從滴水洞口蜿蜒流出的愛液已經流過了小小的菊花,愛液的滋潤使小菊花在淡黃色的燈光漫射下閃著放射狀的光,非常誘人,根本聯想不到這裡是排泄通道,而是一種潔淨的美麗。 和我見過的絕大多數女孩子不同,a的愛液絲毫沒有顏色,是透明的,使我覺得很潔淨,我第一次發自內心情不自禁的親吻a的花溪,在我舌尖輕輕從下向上挑動yd時,a發出了一聲呻吟,很輕很細,但是很清晰,這極大的挑動了我的慾望,我忘乎所以的用舌向a的花溪深處探伸、攪動,這進一步讓a發出斷斷續續輕輕的呻吟,依然是很細微很清晰,我知道a在極力控制不發出聲音。我同時用右手中指在她的菊花處按動著,小菊花已經浸在一片愛液中很久了,按了幾下,我的中指很順地滑進去了一個指節,a的身體明顯的顫抖了一下,發出了更清晰的呻吟,我停了下來,幾秒鐘後,我知道a不是痛苦的呻吟,於是舌尖加緊了在花溪的動作,我把舌頭盡量伸直,開始像jj一樣在滴水洞抽動,中指也跟著節奏在菊花洞中抽動,a的呻吟開始頻繁起來,依然是壓抑的聲音,但身體開始扭動起來,到最後,a的兩腿突然拚命的伸直,並使勁的往裡夾,我的頭被擠出兩腿中間,右手也被緊緊的夾住,我以前不知道mm的兩腿夾緊居然有這麼大力氣,但因為兩腿之間非常濕潤,我的右手中指還能保持快速的抽插,這時我明顯感到a的小菊花緊縮了幾下,a發出了細細長長的一聲呻吟,腿放鬆了下來。我抽出手,把a腿再次分開,爬到a身上,掀開了遮在a臉上的t恤和手臂,舔開了a緊閉的雙唇。a的舌頭很配合的舔著我的舌頭,甚至在我縮回來的時候挺進我的嘴裡,我的jj夾在a的腿中間,感覺燙燙的、滑滑的,非常的柔軟,我吻著a,pp開始上下動作,動了一小會,a的腿曲起來,分到了最大,我的jj非常自然地滑進了花溪深處,沒有感覺任何障礙,一下就滑進去了,我知道a不是處女,但這個感覺好像反而讓我更興奮起來。 a的裡面非常的溫暖,很緊,全方位的緊緊的裹著我,但我動到哪裡又毫無障礙,好像這緊密的溫暖包裹始終在隨我而動,這是一種在其他女人身上再也沒有過的美妙感覺,我慢慢的但是長行程的抽動了很長時間,因為我太喜歡這柔若無形的美妙刺激了。a始終不說話不睜眼睛,只是不時的發出特有的呻吟,這呻吟讓我發狂,致使以後和別的女人作愛時我會用枕頭蓋住大聲的叫床。 a後來的扭動讓我知道她需要更大的力度了,我大力的抽插使我的根部感受到了抽出時與a的xyc的粘連,很快我就射了。射在a的體內讓我感受了極大的快感,但後來又深深的自責了好多天,如果因為我的一時痛快讓a懷孕的話,我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 還好,她沒有懷孕。 我讓我逐漸軟化的身體留在a體內,我們不停地親吻著,讓那消魂的感覺在體內繼續縈繞著,慢慢散去。我們就這樣擁抱著睡著了 我問a洗洗嗎?a點頭。我下地,a的拖鞋不在跟前了,我說我抱你走吧,a點點頭。a不重,以後每次都是我抱她進衛生間。 我幫她洗澡,故意使壞地用浴液揉搓她的胸部,我在她後面,雙手伸到前面洗她的mimi,a不吭氣,我給她洗了很長時間,浴液使a的mimi手感更好。我的dd逐漸翹起來,正好翹在a的兩腿中間的一個洞洞裡。a站立的時候從後面看兩腿根部是有一個核桃大的空的,這讓我貼在她後面翹起來時正好能放在這個空擋裡,她的愛液潤滑著時輕微抽動很舒服,和進入的感覺不大相同。在這以後我非常喜歡從a的後面欣賞她的身體,每次都讓我慾望高漲。 我仔細的幫她清洗花溪,水和她的愛液混合著。 a順從的讓我做著這一切。 幫她清洗完,我按a的肩膀,a蹲下來,我把我的dd放到a嘴前,蓬頭水從上面澆著我的dd和a的臉,a順從的張開嘴,我塞了進去,a的嘴拚命地大張著,牙齒碰到了我的gt,我教她縮緊唇,把牙齒包起來,用舌頭舔冠狀溝部,a做了,眼睛使勁的閉著。我問她是不是不喜歡,a含混地說她害怕,我急忙抽出來,拉起她緊緊的抱在懷裡,依然能感覺到a的身體在顫抖。 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讓a為我kj。但每次我都為她做。 那天洗完澡我沒有再進入她,雖然我已經恢復了,但我感覺a對做愛還存在著畏懼。 我讓她睡覺後離開了,回了家。雖然我們分居不同的房間,但是我每天晚上都還是在家住。 離開的時候我問a,這個月生活費大約需要多少,a說四五百,我給了a五百,她默默收下了。 這次之後,我們開始定期做愛,每月一兩次,基本上每次都是a給我打電話,每次都是直接問我什麼時候有時間,當然,每次月底做愛完分手時我都給她下月生活費。 那天a把她的課程安排告訴了我,我沒過了幾天就想她了,打電話給她,她來了,我們找了個有鐘點房的酒店,很便宜,四小時50塊,很乾淨,有衛生間。我們在酒店門口見面,手挽手進去辦手續,進房間開始接吻,然後我摸得她底下稀里嘩啦後,脫光抱著她去洗澡,我給她洗,還是從後面貼住她給她洗,給她洗下面時我蹲下開始為她kj,a還是很配合,主動把右腿蹬到浴缸沿上,a的水還是很多,還是透明的液體,這讓我覺得她很乾淨。這次a的呻吟好像不像上次那麼壓抑了,照樣細,但是出現的更頻繁了些,身體扭動也多了些,幅度也比上次大了。我為她kj時間很長,因為我很喜歡,a也很享受的樣子,最後a有點站力不穩了,我抱她上了床。插入是從衛生間走到床的過程中完成的,我面對面的抱著她,把她的屁股往上舉了舉,翹起來的dd就很準確的抵在了a的滴水洞口,手一鬆點勁,a就很順滑地套住了我,把她放到床上並沒有使我們分開,我在地毯上半站著,讓a的小腿搭在了我肩上,好像她對這樣的姿勢感覺不敏感,於是我們上床換成基督式慢慢地、長行程地抽插。大約十幾分鐘,a呻吟明顯的頻繁起來,我帶好了tt,繼續運動。我問她疼嗎,a搖頭,又問她這樣舒服不,a臉紅閉眼不答,又問快點好還是慢點好,繼續臉紅,我放慢抽插,幾秒後,蚊嚶般答,快,我的硬度一下增強了很多,心理得到極大滿足。又繼續追問,大力好還是小點力好,a臉巨紅,不答,用鼻腔恩聲抗議,我覺得a好可愛,小腹也有點發熱,於是加大力度和頻率,每次快速深入的抽插都發出皮肉帶水碰撞的聲音,到我覺得快來的時候,頻率快到大約四五赫茲的樣子,這次因為帶了tt,射的時候我感到每次插入都深入的碰到了a的花心(應該是宮頸),a的呻吟也大聲起來而且連綿不絕,我明顯的感覺到a的yd出現了五六次收縮,同時呻吟變成了長長的時咽喉發出的細聲。她也到了gc!這讓我非常高興 我不知別的男士是怎樣的,女人的反應對我的做愛感覺有至關重要的影響,女生反映強烈總能夠極大的刺激我的快感,我想這可能是男人的征服欲吧。反正這次a的yd收縮我的小dd時的美妙刺激讓我一直非常懷戀。 我們清洗完就走了,總共用了一個半小時。 我被徹底吸引了! 兩天後,我又打電話給a,我知道她下午沒課,a說臨時增加了輔導課。 以後幾天我幾乎天天打電話給a,她總是找借口說沒時間,最後一次,接電話的女孩聽我說找a,說等會啊,話音沒落就聽見捂話筒的聲音,兩三秒後,那個女孩說a不在,我感覺是a讓她這麼說的,a應該在宿舍的。從此以後很長時間我不再主動找a。 a每個月底左右都會約我,依然是接通就問我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們就去那家鐘點酒店,分手時我給她生活費。 a每次都非常順從,我們嘗試了各種姿勢,在桌子、沙發、衛生間都有過,站立、背入、抱立、側臥等等。有兩次我讓a坐在上位,結果a試半天不會動,紅著臉拉著長尾音說不會,呵呵,「會」的細長尾音現在還能回憶的很清晰,很可愛。結果還是我仰躺在下面彎膝腳登著床,用腰勁往上頂,我可以做得頻率非常快,我雙手抓住a的雙乳,a扶著我的雙臂,a像騎馬一樣顛上顛下的,馬尾巴一左一右的甩著,呻吟聲也被顛簸弄的支離破碎,結合也最深入,拍擊的聲音很大,當我射完後a躺下來枕在我胳膊上的時候,臉上洋溢著很滿足的紅暈笑意。 有一段時間我和a更像一對愛侶,每次交談很多,談學習、談a的同學、談考研、談工作,我們ml也越來越默契。 有一次我在等a時逛超市看見強生牌按摩baby油,想起a說肩和背經常勞困,就買了一瓶。我們還是照老樣子我抱a進衛生間洗浴,我為她kj,上了床後我說給她按摩,a笑著說你會不會呀,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把她翻過來爬在床上,底下還墊了浴巾以免油流到床單上。我按照記憶中按摩師的手法從頭開始按摩,還像模像樣的,頭、頸、肩、背……。 按到臀部時,我的身體一下挺立起來:太誘人了:a的pp圓潤柔軟,最吸引我的是兩腿根部形成的圓空,a的牡戶圓鼓鼓的,像切成兩半的饅頭,又像肥碩的閉合的蚌。我沒有停,開始抹油按摩,隨著我按摩臀部,黑紅色的蚌一張一合的,露出裡面軟體粉嫩的顏色。我開始使壞,從pp縫上部倒了一些baby油,油開始慢慢的順著pp縫往x l,我的拇指按住小菊花截流,並開始柔動,另一隻手仍然按摩pp讓饅頭開合。拇指在baby油潤滑下很輕易的伸進去一指節,我緩慢的抽動著,這時,讓我非常激動的情景出現了,a的饅頭縫汩汩流出了透明的愛液,很快把整個饅頭都漫濕了,我的dd開始發熱、堅挺並跳動著,我騎到a雙腿上,從那個空當很滑地進入了a。 我的右手拇指插在菊花中,身體插在饅頭縫中,一起抽動。a壓抑不住的呻吟從埋在柔軟枕頭中的嘴裡瀰漫出來,不大一會,a在呻吟中說了一句什麼,由於她臉埋在枕頭中,我沒聽清,我慢下來問她說什麼,a的pp使勁往後頂著,抬頭清晰的說:快!快! 我們一同進入了高潮!a的菊花和yd一同收縮痙攣了好幾次,我能感到sj很有力,很多,全部直接進了a體內,因為我知道a例假剛完,是安全期。 我向前爬在了a身上,我的汗水使我和她之間滑滑的,a手向後彎上來抓住了我的耳垂,輕輕柔捏著。我就這樣留在a體內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發現a也睡著了,手還搭在我脖子上,我已經從她體內萎縮了出來。我翻身下來躺到側面,a醒了,睜開眼睛的時候微笑著,我們不約而同的往前湊了過去,第一次深情的對望著接吻,這時候我真希望時光永遠停留住,讓我永遠這樣看著a充滿愛意的笑眼輕吻她嬌嫩的唇!! 那天我們做了第二次,是吻了很長時間後自然的進入的,很自然的a的左腿向上提起搭在我的腰間,我都沒有察覺我們就面對面側躺著進入了,我的動作很緩慢輕柔,像散步般,我們做了很長時間,a很好地配合著我動作,我達到了gc,這次a沒有收縮,但呻吟非常好聽。 這是我們放暑假前最後一次ml。 臨走我給了她3600元本學年的學費,因為她約我的時候說開學時沒交,老師說不交齊不讓參加期末考試。 暑假她回了老家,快開學時打電話給我,我給她卡上打了些路費。 開學後好長時間沒見面,a說她媽離婚了,心情不好,又有病,要來和她一起住一段時間,她正在找租房子。過了半個多月電話說沒時間見我,能不能打點錢到她卡上,我按她要求的數字打了。 a表現的並不貪,每次都按照她說的理由的最低要求要錢。 我覺得這樣也好,可能是我們結束性關係的最好辦法,可能她對我們的關係有心理障礙,我也覺得不是很好。 這樣不見面的日子維持了近半年。每個月我都給她打生活費,有時買書交這費那費我就多打一些。 a說她媽得的是腦梗塞,我本來想去看看,但想不方便,就算了。 快放寒假時,a說她媽走了,問我什麼時候有時間,我沉默了一會,沒抵擋過對a的思念,我們約中午12點在那家酒店門口見面。 a的樣子一點沒變,穿著也沒變,很樸素,一看就是大學生,但更顯清純可人。 長時間沒見a,我感覺很親切,也很迫切,除了對a的思念外,這半年我只有很少的幾次ml也可能是重要原因。男人離開性真的很苦!!! 一進了房間我們就緊緊的抱在一起接吻了,好一陣才坐到床邊說話,a說我看起來很疲憊,邊說邊脫鞋上了床,跪在我背後給我按摩脖子和肩膀,還說你看我對你好吧!我很感動,沒等她按完就把她攬過來一邊吻她嘴一邊扯衣服,在a幫助下很快把她扯成了光pp,我的手開始在潔白柔嫩的身體上到處遊走,我發現a的rt比原來大了一些,原來只有綠豆大,現在大了一圈,但高度好像沒有變。當我的手從a全身周遊了幾圈探索花溪時,a的花溪沒有水,這在以前從來沒有過,以前都是根本沒碰那裡的時候就稀里嘩啦的了。我輕輕的愛撫了好久,滴水洞口有了點濕意,但離以前的濕潤差很多,我用中指進入了a開始抽插,好一會,逐漸的濕潤了起來,我換成右手大拇指插進去,其他四個手指壓在草叢上,這樣虎口就正好卡在a的yd上,我一邊搖動手腕一邊使虎口撥弄著a的yd,一邊用拇指指頭肚在她yd前壁揉動著,當我揉弄yd前壁上的一塊有好多小疙瘩的突起時,a明顯的激動起來,水明顯增多,我的手指和虎口都非常的濕滑起來,我加快了拇指和手腕的動作頻率,拇指還加大了力度,a開始大聲的呻吟起來,不過其實還是很細,腰也開始使勁的向上挺,雙手緊緊的抓著腰下的床單,我快速的動作著,拇指插在裡面而手掌捏在外面草叢上,就像拿著一個瓶子似的,快速搖動。伴隨著a歇斯底里的壓抑的細細的吸氣聲,她的yd內變成了一個很大的空腔,我的拇指明顯的感覺到一股水湧了出來,yd慢慢的收縮回來,把我的拇指包裹在溫暖柔滑的軟體之中,又突然變成空腔,就這樣a的yd明顯的抽搐了好幾次,a的身體一下徹底癱了下來。我抽出濕淋淋的右手,不自覺的放在鼻子下聞了聞,沒有氣味,再看手上粘滿的愛液,大部分是透明的,有些白色的絲狀物。 a顯得很累,很快睡著了,我抱著她吻著她,就這樣一直等到她半個多小時以後醒來。 我抱起她去衛生間洗浴,為她kj時我看見她的yd充血漲大的很厲害。我在為她搓背時進入了她,a手撐著浴缸的邊沿,我看著a豐滿的白色pp、小菊花,看著我在她半開的蚌的軟體中進進出出,很悠閒的快感蕩漾在我全身。這次我進出了起碼四十分鐘以上,當我快sj時加快頻率時,a只有很弱的呻吟,也沒有出現收縮。 a說寒假要去北京新東方強化一下英語,我把學費和路費給了她。a又說借了同學的一部手機,告訴了我號碼,讓我有事發短信,我讓她到北京發個短信告我一聲,a答應。 放寒假了。 a沒給我來短信。一星期後我發短信問她情況,a說住在同學學校裡,每天上課,我問她想不想我,a說當然想,我問她想見我不,a說當然想見。 過了幾天,a短信說包丟了,身份證、卡還有四百塊錢都丟了,問我能不能打點錢到同學卡上,我打了,辦理時我得知a給我的卡號是本地的,名字是個男生。 我感覺a可能有男朋友了,和她一起在北京學英語。 幾天後我發短信問a想見我不,a還是說很想呀,我說我在北京,你下課時我在學校門口等你。a沉默了一會,說有同學一起,不太好,是女同學。我堅持要見,哪怕一面,或者看她一眼也行。a最後說你總不希望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情婦吧。我只好說那就算了。 我知道a有別的男人了,我決定放棄,我不想和別人共有一個女人。 我和a開始有了裂縫。 開學後a約我,我借口推掉了,不過給她的新卡打了生活費。 第二個月還是這樣。 第三個月a沒再聯繫我,我也沒打錢,忘記了。回想起來可能有故意忘記的成分。 轉眼快到放暑假的時候了,a找到了我,又讓我介紹夜總會工作給她。 結果當然是我們又ml了,a下面已經比較乾了,需要很久才能潤滑起來。 我給了a一個月的生活費。a說老師讓提前交下學期學費,我說下次給她。 我給她學校打了電話,學校說不會在放假前交學費的,都是新學期開學才交。 打電話問a,a說她們班主任讓交,班裡只剩她一人沒交了,不交不讓參加期末考試。 問校方,回答說不可能有這樣的事情,但a信誓旦旦說她們班就是這樣。 於是我去了a學校,查詢結果是可以現在交,但絕大多數是開學才交。a的班級兩個班只交了一個人。我把a叫到了交費處,a假意問了半天,說同學告訴她要交。 結果不歡而散。 我們整個暑假都沒再聯繫。 開學後a也沒找我。 轉眼到了秋天。 中午我吃完飯回辦公室的路上,收到了一條短信,問我最近過的好不好,我回了信,說就那樣。我們短信聊了一會,a解釋到提前要錢的事,短信太慢我就打通了她的電話,我單向付雙費的96288,a說主要是感覺到我們關係出現了問題,怕夜長夢多。a解釋了好多,其實我內心一點都沒有因為錢生氣,主要是生氣她和我說謊,解釋了說謊心理原因我也就原諒她了。 a和我約定第二天見面,還在老地方。 a的穿著依然素雅,我們已經像多年的情侶,輕車熟路的進了房間,迫不及待的接吻、剝去雙方的衣服,進入衛生間洗浴、kj,然後上床進入,一切都像老夫老妻,但是在我停止了最後一下顫抖癱到她身上時,我看見a眼角掛著淚花,我的心猛地抖了一下,我突然覺得體諒到了a此時的心情,好像感受到了她內心的委屈,我輕柔的吻去了她的淚珠,緊緊把她抱在了懷裡! a說她們四個男女生合租房子在外面住,這樣可以省錢,而且大家確實忍受不了食堂的飯菜了,但她說他們不是情侶關係。 我感覺a在我們不在一起的日子裡一定有男人,不過我不知道是不是那個高個子男生,因為我問過她,a否認了。 我決定對a睜一隻眼閉一隻眼,a還是個青春女孩,她需要少女式的愛情--一個年齡差不多大的帥氣高大的男孩,到處浪漫招搖的甜膩。儘管可能不會有結果,甚至可能明明不怎麼愛他,但這是一個可人的女孩子在這個年紀需要的經歷,可能大多數女孩子渴望這樣的愛情經歷甚至只為了證明自己有魅力。我不知道我想的是不是符合女孩子的心理,但我認為a是這樣的。a表現出來的處世原則使我相信她不會找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窮光蛋帥哥,但她肯定希望有和帥哥戀愛的感受。 我的這種想法導致我的言行發生了變化,我感覺是談話的空氣活潑了,我們開始逗笑打鬧,我們都不提對方的私事,只談學校的事情。 a說學費一直沒有交,讓我到學校去查,我笑了笑說不用了,我下次帶來。 我第二天給a發短信,a很快回信了,我們約在中午老地方見面。 我這次專門帶了baby油,我喜歡從後面看著a的蚌縫隙裡不斷的流出愛液,逐漸把整個肥蚌潤濕的感受,我非常喜歡。 a表現的比較積極,進了房間我們坐在床邊,雙手扳著a的雙肩看著她,a嬌羞地扭了一下,向我懷裡靠了過來,眼睛閉上了,我能聽見她的臉湊過來時急促的呼吸。 a的口氣非常清新,不是牙膏的味道,是自然的清新好聞。我用嘴唇輕輕的碰觸她的唇,當我的嘴唇第n次輕觸後離開時,a有些著急的往上尋找著,我壞笑著問你想幹什麼呢?a紅了臉,要掙脫我的懷抱,我使勁把她抱緊了,向她的嘴唇壓了下去,當我的舌尖滑過她的唇縫時,a的反抗一下消失了,嘴唇張開了。我用舌尖在a微微張開的嘴唇裡裡外外滑動著,很緩慢,但是很舒服愜意,a也表現出心滿意足的樣子,不動,任我挑逗。逐漸的,我們開始深吻,a呼吸越來越急促,主動的把舌頭伸進我的嘴裡。 我抱起a去洗澡,因為急著想給她按摩,我只是仔細的為她清洗了下面和兩峰,很快把a光溜溜的放到了床上,讓她趴好,從脖子開始為她按。 a顯然也很喜歡這樣的調情方式,當我按到臀部時,我嚮往的情景再次出現,a的蚌很好看,愛液很多,這很調動我的情緒,我從後面插入了,但我們這次變換了很多姿勢,讓a坐在鏡前桌上後仰,我抱著她的雙腿;我把a抱起來,雙臂從她雙腿下伸到後面抱著她的pp,上下舉放抽插;a側躺著,左腿被我抗到肩上,我跪坐在她右腿上,這種姿勢能讓我很深很緊密的進入她的身體最深處。等等。 我們變換了很多種姿勢我才sj,a的呻吟也表明她出現了不止一次gc。 我給她洗了澡,我們互相擁抱著睡了一會,醒來後,我忍不住為她kj了,直到她看上課時間快到了才匆匆穿衣離開。 我們再見面是一星期後,這次a身體出現了問題。 上次把學費給了a,a好像很感激,雖然沒說,我從眼神裡看出來的,a不是嘴很甜的那種女孩子。這次我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很痛快就來了。 一進房間,a主動的抱住了我,我們很溫柔的接吻,像已經在一起過了很久的情侶,很悠閒,心裡很塌實。 我們很快一起去洗澡,我抱起她的時候,忙裡偷閒在她兩腿間摸了一下,是乾燥的,a身體縮了一下,我沒在意,開始為她洗身體。我想為她kj的時候,a說她下面疼,我讓她抬腿分開仔細的看了一下,她的大小yc都是潮紅的,別的沒什麼。我就說是上火了,沒關係的。於是我用篷頭沖洗了她的下面,沒敢用手清洗。 我們上了床。 等我們都已經動情我要進入的時候,a像處女一樣,一碰就往後縮,a眼淚都流出來了。我想問題可能有點麻煩了。 a說上次見面後晚上睡覺時,下面覺得有點癢,以為是炎症,於是就買了阿莫西林吃了,結果一星期了不但沒好反而越來越重。 我馬上知道了,以前在網上看到過,其實有點癢只是上次kj完沒洗,體液刺激的癢,結果a大量服用抗生素誘發了黴菌感染。 a帶哭腔問我怎麼辦呀,以為很嚴重呢,我連忙給她詳細解釋了半天才使她相信只要用點外用藥很快就會好的。 a的肩膀還一抽一抽的,我覺得又可愛又可憐,於是躺著把她抱在懷裡,輕輕吻著她的眼角、額頭、臉頰、嘴唇。 a逐漸的平靜下來,這時我的dd長大了,a的情緒也激動起來,我們深深的接吻,a主動的用手撫摩著我的小dd,小傢伙堅硬地挺立著,不時微微跳動,a很好奇,伏下身去注視著撥弄小傢伙,慢慢的,a有些猶豫地聞了聞,抬頭徵詢地看了看我,我微笑著點點頭,a小心地用舌尖舔了gt邊邊一下,快感使我身體激靈了一下,a壞壞的衝我一笑,我的激動鼓勵了她,又舔了幾下,慢慢的張大嘴,套了下去,含住了。含住後不知怎麼辦,抬眼用眼光問我,我好示意她上下套動,a很聽話的上下套動起來。 a的口技實在不怎麼樣,牙齒老碰痛我,一看到我痛就道歉然後使勁用嘴唇把牙齒包起來,沒幾下就又露出來了。後來我拍拍她腦袋,告訴她不用非得幫我kj。 a羞澀的望了我一眼,開始專心用手撫摩。 經過一陣指點,a手法有了很大提高,基本得了要領,結果左手累了換右手,來回換了好多次才sj了。a一點都不嫌棄jy,射的過程一直在加快動作,直到我用手按住她的胳膊。 jy噴了a滿手,a臉上露著心滿意足的微笑,去用熱毛巾仔細的為我擦洗了好多遍。我去沖洗了一下,我們相擁而眠。 分手後,我上網查證,a肯定是服用抗生素導致黴菌性外陰炎,趕緊去藥店買了達克寧爽和栓劑,晚上送到了a學校。 第二天晚上我打電話問a,a說已經不痛不癢了。我讓她堅持用藥7天。 一星期後,a說一點問題都沒有了,我不放心,約她見面,我要親自檢查一下。 見面後我沒讓她洗澡就用溫柔剝光了她,仔細地查看。 一切都恢復了以前的美麗,也沒有任何異味,我們忍不住開始了纏綿,我注意到,當a分泌出愛液時,仍然是無色透明的。 我們的關係進入了穩定期。 我們有時候一起吃頓飯,有兩次我們還一起去公園遊玩,這樣的日子一直到了a畢業。 a考研沒考上,簽了另一個城市的一家國營企業。 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時兩人都沒有意識到這是我們見的最後一面,那天我給她買了一個新恆基的帶mp3的u盤,我們像往常一樣一起吃了飯,然後纏綿了一遍。 結果我出了一個長差,a離開時電話告訴我手機卡要作廢了,等到了單位辦了當地卡再和我聯繫。 一年過去了,a沒有和我聯繫。 我知道她的單位,但我也沒有查找她,因為我想她也許需要開始新的生活,讓我們的故事成為一段美好或並不美好的回憶埋藏在心底對她以後的生活可能會更好些。 一年以後的秋天,我正在同事家做客,a給我打來了電話,問我為什麼對她那麼好,因為說話不方便,我沒有回答。我讓她改天再打。 後來我們通了大約一個月的電話,她總問我什麼時候能去看她,我說需要等出差的機會。 a還說想買個計算機,但缺6000元,我說剛換了大房子,手頭正好沒錢,等年底發了年薪再說。 年底的時候我打她手機,關機,以後好幾個月中我打了好多次,關機。 我想a可能有了自己想要的新生活了,我們再也沒聯繫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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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rty-word · 5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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淫蕩的地下室
老大爺再見!年青俏麗、活潑可愛的出租車司機呂紅艷,放下手裡幫著送進客廳的一大捧東西。一面和我打著招呼,一面轉身走向客廳大門。
我立即行動起來:閃電般的撲到她身後,迅速伸出有力的胳膊勒住了她的頸脖,用早就準備好的膠帶封住了她的嘴巴,然後把她的雙手和雙腳全都牢牢的捆綁起來。 突如其來的襲擊,呂紅艷懵了。她根本沒有來得及想到反抗,甚至連吭都沒來得及吭一聲,就被我捆翻在地。 她側躺在地毯上,用莫名其妙、充滿困惑的大眼睛看著我。直到我脫下了花白的假髮、撕掉假鬍鬚、露出了三十出頭的男人面孔時,她似乎才明白了一切,像一隻受驚的小鹿,蜷成一團、簌簌發抖。 哈哈!精心計劃了兩個多月,今天終於成功的邁出了第一步。現在,獵物已經到手,剩下的只是處理、享用了。再經過調教和訓練,她就是我的第三個性奴! 蒙住她的雙眼,我把嬌柔的、輕得幾乎沒有份量的呂紅艷扛上肩膀,向地下室走去。 我的住宅,地面上是兩層外觀很普通的西式小樓,而地下室卻有三層。 客廳通向地下室的樓梯通道,在客廳的樓梯間裡。樓梯間的門,裝修格調和客廳完全一致,又偏了離主視線,不大引人注意。 地下第一層是娛樂區,有小歌廳、棋牌室和檯球房。小歌廳裡有豪華的酒吧和高檔的音響、影像設備。在酒吧櫃檯裡的櫥櫃後面,有機關暗門和樓梯通道,通向第二層地下室。 地下二層為運動區,有健身房、乒乓球室、浴室和洗手間。在浴室裡的整體桑拿淋浴房後面,有機關暗門和樓梯通道,通向第三層地下室。 地下三層才是性奴們的生活區和我的性娛樂區。 機關暗門全都是精心設計、精工製作的,不知情的人就是仔細檢查也根本看不出來。整個地下室保溫、隔音,通風良好,電力和給排水設計、佈局合理,設施優良……簡而言之,是一個高檔、豪華的地下室。 我扛著軟綿綿的呂紅艷來到了地下二層,在浴室裡放下了她。我得先把停放在院門口的捷達出租車處理掉,回來後再對她精工處理,然後慢慢的享用她。現在沒有時間,只能對她進行臨時性的處理了。 解開蒙眼布條,撕掉封口膠帶。我毫不理會她驚恐的哀求和柔弱的掙扎,扒掉她的真絲襯衫和花短裙;脫下她的高跟皮涼鞋、連褲襪。拿一根寬布條,用防勒傷的捆綁法,把她重新牢牢捆好。 強行灌了她一大杯濃濃的牛奶後,我扒下了她粉紅色、透明的、絲質三角內褲,揉成一團、捏住她的面腮、硬把三角內褲全都塞進了她的嘴裡。然後解下她的白色絲乳罩,用乳罩的帶子勒在她的兩片嘴唇中間、繞到腦後的脖子上,打結繫牢。 呂紅艷赤裸的全身展現在我的眼前。 啊!好一個上帝的傑作!!!標準現代女性的修長身材、雕像般的身材比例;勻稱的三圍、雪白的肌膚;修長的大腿、平坦的小腹;鮮紅的乳頭矗立在渾圓的乳房上,乳房不算很大,但也恰到好處。兩腿之間高高凸起的三角地帶,粗黑濃密的一叢陰毛把重要部位遮蓋著……看著眼前美麗的裸體,我不由自主的興奮起來。恨不得立刻撲上去、美美的享受一番。但一向辦事冷靜、慎重的我克制住了自己--現在還不是享受的時候,我還要把很多事情辦好才行。不能著急,好事不在忙中取! 我將她的雙腿掰開到最大,分了開肥厚的兩片大陰唇、摸了摸陰核��挑弄了幾下後,在她的屁股上緊緊地兜裹了一條紙尿褲。吮了一下她的雙乳後,再用白色紗布繃帶一圈又一圈的、緊緊地纏住她的全身,僅剩下鼻孔露出呼吸,像個木乃伊似的。 最後,我把臨時處理過的呂紅艷裝進了一隻特製的白色大帆布口袋中,然後把帆布口袋像吊床一樣懸掛在浴室裡。此時的呂紅艷,除非她是神仙,否則,她無論如何也是逃脫不掉的。 寶貝,委屈你先躺一會兒,乖乖的等我回來吧。對著蠕動的大帆布口袋說完後,我拿起了從呂紅艷身上扒下、丟在上的襯衫、花短裙和她的高跟鞋、連褲襪,轉身離開了地下二層的浴室,向地下一層的化妝室走去。 化妝室裡,我對著鏡子開始把自己裝扮成呂紅艷的模樣,在特種部隊服役時,我化裝偵察訓練課目的成績單上,全都是優秀。而且,身材精幹的我每每裝扮成大姑娘,足以亂真。戰友們吹捧我是化裝大王,送我綽號:大姑娘。我脫光了身上的衣服,對著鏡子粘上硅橡膠假乳房、戴上乳罩,穿上呂紅艷的真絲襯衫、花短裙和她的高跟皮鞋、連褲襪,雖然全都小了一點,但湊合著也能穿上。化點淡妝、戴上墨鏡,猛的看上去差不多也就是出租車司機呂紅艷啦。 客廳地毯上撿起捷達出租車的鑰匙,鎖好宅門和院子大門,我走著輕盈的女步、扭動著腰肢和臀部,打開出租車門鎖坐到了駕駛席上,發動、調頭,駕駛著出租車離開我僻靜的寓所,向市區駛去。就是有人注意到了也只是出租車、女司機送客返回而已。 二紅色捷達出租車關閉著空車標誌燈,在市區繞行了一個多小時後駛到了郊外。 在一個僻靜的小樹林裡,我取出了事先藏好的、高仿真的中年男士模型,組裝好、穿上衣服、戴上墨鏡後搬上了出租車、半躺到後坐上,然後駕車駛向國道。 女裝穿在身上很不舒服:高跟鞋擠腳;西式花短裙裹著大腿和髖部,動作不便;乳罩勒在胸部令人呼吸不暢;連褲襪不吸汗、不透氣、悶熱不堪;尤其是那薄薄、滑滑的絲內褲一點也不貼身,在臀部東扯西拉的十分難受。我真不理解,女同胞們為什麼喜歡穿這些讓人受罪的玩意兒?也許,這就是男女有別吧! 高速公路收費站前,我從呂紅艷手機中的電話簿上找到她家人的手機號碼,用她的手機發出了手機電池電量不足的短信息後關了手機,又關閉了車內的GPS防盜定位裝置。這樣,他們和她最後聯繫時的地點,應該是在通向A省的高速公路上。 女司機引人注目,眾多收費站的工作人員總有人會記得:有個年輕美麗的女出租車司機,今天駕車、載客經過這裡。 A省的經濟很不發達,而地處三省交界處的、偏僻的S縣則更加貧窮落後。 這裡的治安狀況極差,黑社會橫行、盜賊昌厥;偷、搶現象嚴重;買賣婦女兒童的情況十分普遍。真是窮山惡水、潑婦刁民。 將近八個小時的車程,天黑時分,捷達車駛到了距S縣城二十多公里的偏僻的K鎮。我開啟了車內的GPS防盜定位裝置,在遠離小鎮的一個樹林裡停下車。 脫去女裝我解放了自己,又裝扮成了當地老農民的模樣。拆散了中年男人模型,遠遠的分散埋掉。在細心地清除了我留下的一切痕跡後,又把呂紅艷的衣、物,分別扔在了車內、樹林中和鄉村的小道旁。 如果他們跟蹤車內的GPS防盜定位裝置,找到了紅色捷達出租車或衣、物。也只會挨戶走訪、看看有沒有被拐賣掉的呂紅艷,可能還要到相鄰的兩省去看一看。 離開小樹林,我來到鄉鎮公路旁,好不容易才攔住了一輛手扶拖拉機。我用地道的當地方言請求拖拉機手捎我去縣城,並裝作耳背沒有回答他的問話。送給拖拉機手一包當地產的中檔香煙後,我被允許上了拖拉機。 午夜,我來到S縣城,在縣城招待所的廁所裡還原了我平日的著裝。西服革履的我,來到招待所的停車場,取回昨天就停放在這裡的白色桑塔納轎車,星夜離開S縣。 三白色桑塔納轎車平穩的行駛在高速公路上。我把握著方向盤,謹慎地駕駛著桑塔納,行駛在返回的途中。回到J省N市,還需要將近六個小時的車程。 午夜時分,高速公路上的車輛很少,明亮的月光、路燈和車燈把寬闊的混凝土路面照得通明。 炎夏的夜晚,除了轎車低沉的發動機聲,四週一片寂靜。 經過一天的顛簸,此刻,疲倦、寂寞一起向我襲來。我關了空調、搖下一點車窗玻璃,撲進車內的涼風讓我精神振作起來,我的思緒也隨風漂蕩:我怎麼了?我是不是瘋了?我這都幹了些麼?我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怎麼會幹起了雞鳴狗盜的事來?我是不是精神上又出了什麼問題?要不,怎麼會走到這條道上來了?往事,就像昨天一樣,浮現在我的眼前……四我今年三十有二,已歷經了人生太多的風風雨雨。哥哥四歲夭折,十二歲時我就失去了雙親。十八歲入伍服役,四年的偵察兵生涯,吃盡了辛苦。退伍後,為了生活做過多種多樣的工作:泥水工、木工、電工、焊工、維修工……憑著天資聰明,樣樣技能都很熟練。最近幾年,從買、賣股票起步,經商、辦工廠、開公司。……逐步發達,宏圖大展。雖然事業上一帆風順,但在愛情上受到的挫折和打擊卻是接二連三的……婷從小學到高中一直和我同班,她家離我家也僅僅不到兩百米遠,可謂青梅竹馬。參軍離家時,她含淚送我上了火車。四年的書信相思之苦後,月台上,她流著激動的淚水迎來了歸鄉的我。 婷長得並不十分美麗,但很溫柔、善解人意。我們相愛,愛得很深。一個夏日的夜晚,她把一切都給了我,我第一次懂了女人。當我吮著她的乳房、把臉埋進她的乳溝時,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我早逝的母親,彷彿又回到了兒時、置身於媽媽溫暖的懷中。 第一次和女人性交。我把勃起的陰莖插入婷的陰道、頂破處女膜時,看著她痛苦而又幸福的面容,我在心底發誓:這一輩子,我要好好愛婷,一定要讓她幸福、快樂! 就在我們準備談婚論嫁的時候,災難突然降臨到婷的家庭,她的父親因積勞成疾而去世了。臨終前,老人家拉著我的手說:婷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在失去親人的巨大悲痛的打擊下,過度悲傷、勞累的婷媽媽病倒了。 婷哈哈哈病情十分嚴重,送進醫院的當天,院方就發出了病危通知。經過醫生全力搶救,婷媽媽暫時脫離了危險,但醫院長長的醫療費賬單,讓婷陷入了困境。 我把準備用來結婚的全部積蓄和四處籌借的錢,全數交給了醫院,面對婷哈哈哈繼續治療費卻一籌莫展。醫生說:婷哈哈哈腎臟已經壞死,不做換腎手術活不了多久。但手術費用對於普通人來說,簡直就是天文數字。 婷急得整天以淚洗面,我也長吁短歎。一分錢逼死英雄漢啊!我現在就是砸碎了骨頭去賣,也籌不到這麼多的錢啦。 婷媽媽娘家的一個近幾年來做生意發了大財的老鄰居找到婷,他對婷表示,他願意支付婷哈哈哈全部手術費用,條件是:婷嫁給他因腦炎而智障的獨生兒子。 他早就看中了善良、賢慧的婷,現在終於有了機會。 婷死活不願意,我也心如刀絞。婷哈哈哈病情還在一天天的惡化,不能再拖下去了。婷的父親剛剛去世,她不能再失去母親了。我強忍著心中的巨大痛苦,勸婷:還是救人吧……婷出嫁前一天的晚上,我獨自一人呆坐在黑暗的小屋裡,煎熬在即將失去婷的巨大痛苦之中,我的心在滴著血……婷來了,拉開了電燈,昏暗的燈光下四目相對、默默無語。許久,婷撲進我的懷中放聲痛哭,我也緊緊擁住婷、無聲的淚水淋濕了她的秀髮。 哽咽中,婷打開了包著一大疊錢的手帕包:二翔哥,這是你準備結婚用的錢。忘掉我吧,找一個比我好的女孩……不!我咆哮起來:沒有你,我永遠不結婚,我永遠忘不了……咆哮聲被婷帶著淚水鹹味的雙唇堵在了我的口中。 擁吻中,婷慢慢的脫下了她的外衣,又伸出手來輕輕解我的衣扣。我懂她的心:她要最後一次把她的身體給我。 此時此刻,心中極度痛楚的我,生理上根本不能有所反應。 婷解下了她粉紅色的乳罩扣到我的胸脯上:二翔哥,這是我的貼心物,讓它也貼著你的心吧!婷緊緊地擁住我、吻我,把她的舌頭伸進了我的口腔,又把我的舌頭含在她的口中,用她的舌頭緊緊地裹住、用力吮吸。緊接著,婷用雙乳摩擦我的臉和胸、用大腿和陰部來摩擦我的下身。後來,婷的手伸進了我的內褲,撫摸陰莖和陰囊。最後,婷脫下我的內褲,蹲下身子、雙乳夾住我的陰莖,用力來回的揉、摩。 然而,我的生理反應仍然不大。 眼看不能了卻她最後的心願,婷傷感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明天就要成為別人新娘的婷,用她柔情的愛撫刺激著我的身體,即將永遠失去她的痛楚刺痛著我的心靈。內心的感受實在難以形容、無法表達。 突然,溫熱、潮濕、緊裹的感覺從陰莖上傳來。 啊!婷的嘴巴含住了我的陰莖。她半跪在地上像嬰兒一樣吮吸著我的陰莖龜頭,靈巧的舌頭在龜頭不停的繞著、舔著。她一隻手扶著陰莖根,另一隻手則輕輕的撫摸著我的陰囊。 巨大的、從未有過的舒適感和快感立刻襲遍全身,在舌頭的強烈刺激下我的陰莖立即迅速勃起。 看到我強烈的生理變化,婷激動的淚水淋濕了我的陰莖和陰囊。喜出望外的她激動得:臉頰滾燙、臉色飛紅、呼吸急促,含著陰莖的嘴裡發出了唔唔的聲音,她不停地囁吸並不斷的變化著唇、口、舌、手的節奏和力度。 近期過度的勞累、心的中痛楚、從未有過的舌頭的強烈刺激,使我不能像以往一樣持久作戰。七、八分鐘後,在婷的唇、口、舌、手一陣猛烈的動作下,我的陰莖痙攣、抽搐著,把大量的、滾燙的精液射進了婷的口腔裡……婷的唇、口、舌、手緊緊跟隨著、配合陰莖在射精時的痙攣、抽搐的節奏在動作著。 隨著她的口:一吮、一吸、一舔,我的陰莖龜頭跟著:一癢、一麻、一酥;隨著她的手:一揉、一摸、一捏,我的心也在:一震、一顫、一抖……婷貪婪的啜吸著我的精液,嚥下精液時喉嚨中咕咕作響,嘴裡發了品嚐美酒般的咂咂聲。同時,她的唇、口、舌仍在不停地吮、吸,舔、嘬我尚未軟縮的陰莖;手也在輕輕的撫弄著我的陰莖根和陰囊。 婷吮淨了龜頭眼裡殘留的精液、舔乾了陰莖,把我軟縮的陰莖貼在她滾燙的臉頰上。她一面舔著嘴角溢出來的精液,一面對我說:二翔哥,我把你吞到我的心去裡了,我的心永遠屬於你!我永遠也不結婚,除非新娘是你!不,你不能……我把嘴唇緊緊的貼在婷帶著精液味的雙唇上,把她的話堵在了口中。 婷的言行深深的感動了我,我深情的抱起她、放到床沿上坐下。我半跪在地上雙手緊緊的摟住她,動情地吮吻著她豐滿、挺翹的雙乳。隨後,我輕輕地、慢慢的脫下了她粉色的三角內褲、放她躺下,抬起她的雙腿、扛上我的兩肩,用滾燙的雙唇吻住了她的陰戶。 隨著我口、舌的吮、舔、舐、攪,婷的身子開始震顫、扭動起來,鼻中發出了輕輕的哼哼聲,愛液溢出,淋濕了我的下巴……我甜美的囁吸著婷的愛液。婷的真情感動了我,她火一樣的熱情感染了我,她閃爍的性愛火花也點燃了我的性愛慾火:陰莖開始發熱膨脹、變粗、變大、變硬,最後聳然挺立起來。 枕頭墊高婷的臀部,我站起身來,分開她美麗的陰唇,先用龜頭在陰核花蕾上猛力地摩擦了好一會兒,然後猛的一下,我把硬挺的陰莖深深地插入了她濕潤的陰道。我的小腹緊貼著她凸起的美麗的小山丘,陰莖根緊緊地頂在她的陰核花蕊上。 婷的身體立刻電擊般的顫抖了一下,她眼中閃著激動的淚花,雙手緊緊地勾住了我的脖子。我用兩手托住婷圓潤的臀部、上身挺直,把她從床上拉了起來、騎坐在挺拔的陰莖上。我站立著、快速地顛動著婷的身體,讓她的陰道在我的陰莖上做大幅度的上、下滑動並輪流吮著在我臉前晃動著的一對乳頭。 婷緊閉著雙眼、臉色飛紅,身體隨著我的顛簸在輕輕的扭動,平坦的小腹隨著我吮乳的節奏在抽搐著。溫濕的愛液不停的溢出,流淌到我的大腿上。 好久,我把婷輕輕的放到床上,仍保持原來的姿勢躺下;把她的雙腿分開、向上豎直,我站立好、上身前傾;開始大力、快速地抽插起來。 婷哼出聲來,緊閉著的眼睛裡流出了激動的淚水。她雙手緊緊的抓住床沿、呼吸急促地扭動起來,愛液大量流出;陰唇用力地一張一合,像嬰兒小口一樣吮著我的陰莖根;陰道也在快速地一緊一縮,緊緊夾裹著我的陰莖。我知道,她進入高潮了。 我加大、加快了陰莖抽插的力度、速度和節奏。一陣猛烈的動作後,我感到陰莖愈來愈硬、愈來愈脹,從脊背上升起了一股暖流並迅速地擴散到了全身。陰莖陣陣痙攣、抽搐著,把大量的、滾燙的精液射進了婷的子宮……吻著婷、趴在她的肚皮上休息了片刻,我從婷的陰道裡拔出了開始軟縮的陰莖。婷伸手拉我躺下,趴到我的肚皮上吮住我軟縮的陰莖、舔著上面的愛液和精液。我也順勢分開了她的雙腿、吻住了她的陰戶,嘬吸著陰道裡流淌出來的混合液。 我們倆就這樣互相吻著、吮著、舔著……愛液和精液糊滿了我們倆人的臉,直到我們再度亢奮起來,又開始了新的一輪、更加激烈的交合。 那一夜,我記不清和婷性交了多少次,只記得天快亮時我倆都已精疲力竭,赤裸相擁、相吻著,漸漸地、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咚,……叭,……咚,……叭! 爆竹聲驚醒了我。睜開雙眼,陽光透過窗戶玻璃照亮了小屋。看看身邊,婷不知何時已經悄然離去;再看自己:戴著婷的粉色乳罩、穿著婷粉紅色的尼龍絲三角褲。 我懊惱的捶打著自己的腦袋:當過四年偵察兵,平日睡覺風吹草動都會醒來,婷給我穿上了她的內衣內褲又穿著我的內褲走了,而我竟然毫無知曉,睡得真死啊!咚,……叭,……咚,……叭! 又一陣猛烈的爆竹聲,驚得我從床上跳了下來,緊接著又癱坐在地上、雙手抱住了腦袋,眼淚不由自主的湧了出來:這是迎親的爆竹。她走了,她成了別人的新娘。我的愛,就這樣離開了我……好久、好久,我慢慢的抬起頭來。突然,我看到了桌子上包著一大疊錢的手帕包,我立刻從地上蹦了起來:錢、錢、錢!你這可惡的東西,你這殺人不見血的刀!沒有���,我失去了尊嚴、失去了愛;沒有錢,我眼睜睜的看著我的心上人被那個傻呆子搶走;沒了愛人,我還要這些準備結婚的錢有什麼用?……我咬牙切齒地衝到桌前,一把抓起手帕包,推開窗戶、高高舉起、向窗外的小河扔去……突然,我那高舉手帕包的手停住了,我仔細的端詳著手帕包……不!這裡面包的不是錢而是一隻會生『金蛋的』鵝『!我把手帕包緊緊的抱在胸前:』鵝『啊』鵝『,我要讓你為我生出很多很多的』金蛋『,我要討回我的尊嚴、奪回我的愛!…… 五辭去了原先的工作,帶上我的鵝,當天我就離開了家鄉,隻身來到了繁華的N市。我要為我的鵝找一個生金蛋的窩,讓鵝生出金蛋來。 艱難的創業初期,也是資本的原始積累期。我飽嘗了酸、甜、苦、辣:販過水果、擺過地攤、賣過小百貨、開過大排檔……幾個月下來,扣除成本開支,所賺利潤少得可憐。離我所期望的目標相差實在太遠。這樣繼續幹下去,恐怕就是到了猴年馬月,也實現不了我的願望。 唉!……這』鵝『什麼時候才能生出』金蛋『呢?肯定是』窩『不好! 』窩『不舒適,』鵝『才不肯生』金蛋『。可是,』鵝『肯生』金蛋『的』窩『是個什麼樣子、又在哪裡呢?不少日子,我始終沒能找到答案。 有一天,我一邊吃早點,一邊看報紙。看著、看著,報上的一條消息吸引住了我,消息的大意是:目前全國股票交易市場行情不好,道瓊斯指數已跌入歷史最低點。如果國家沒有新的政策扶持,股市將會出現大面積的崩盤……報紙上的消息使我陷入了沉思:股票交易雖然風險極大,卻是致富的一條捷徑。我能否到股市裡試一試身手呢?或許,股市就是我那會生』金蛋『的』鵝『,最初的、最舒適的』窩『吧?一連十多天泡在圖書館,收集、研究了大量的有關資料。最後我得出結論:現階段是進入股市的最好時機,只要大膽、細緻,取勝的機會是很大的!說幹就幹。我立即行動起來,到證券交易所開設了賬戶,把我所有能調動的和籌借到的資金全部注入--我殺進了股海。 我體會到了文化理論知識的不足,給我帶來的很多困難和不便。我報名參加了夜校學習班,讀書學習,並報名加入了大學自學的考試行列。 拚搏在股海的日子裡,真是緊張到了極點。頭腦裡整天裝滿了股票行情:牛市、熊市、漲停、跌停,情緒也隨著股市行情的變化大起大落。我把一切拋在腦後、高度集中精力、投入我的全部聰明才智,像一艘開足馬力的戰艦,在波濤洶湧的股海中左衝右突、奮力拚殺……也許,命運特別關照了我,每次股市風雲突變、惡浪襲來,我總能逢凶化吉、化險為夷,挫折和損失也都很小、很少。 蒼天有眼、祖上積德,辛勤的付出終有豐厚的回報。僅僅兩年不到,我在證券交易所賬戶上的資金數目像滾雪球似的增長,已經是最初進入股市時的好幾十倍。 啊!我的』鵝『終於生出』金蛋『來了!金蛋雖然有了,但是還太少、還遠遠不夠!要實現我的願望,還必需讓我的鵝生出更大、更多的金蛋來! 股海凶險不宜久留,說不準在什麼時候、一夜之間就會把你從天堂拋到地獄。 經過冷靜、審慎的思考後,我決定金盆洗手,激流勇退了。 戰略轉移、退出股市後,我開辦了翔興實業公司,先把資金投向了我所熟悉的餐飲、娛樂業。這段日子裡,我財運的方舟揚帆起航,一直穩穩當當、總是一帆風順。 當我獲得第一桶金即賺取到第一筆百萬資金的時候,我也同時通過了自學考試,拿到了大學專科的畢業文憑。 我把我的第一桶金繼續投資。這次投資轉向了資金周轉快、獲利較大、較為穩定的服裝製作、貿易和食品加工業。 繼而又向銀行抵押借貸、擴大投資,進軍資金周轉雖慢、但獲利巨大的房地產業。從此,我的事業開始宏圖大展,逐步興旺、發達起來……六繁忙的創業中期,我成天忙於投資、做生意、賺錢、再投資……週而復始。 時常馬不停蹄地從一個城市飛到另一個城市,連個喘息的空都沒有。 金錢已經不是問題了!然而,時間卻對我顯現得非常吝嗇。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獨自躺在床上,吻著婷的照片、抱著婷粉色的乳罩和粉紅色的尼龍絲三角內褲,思念著婷。想著她的柔情、她的溫存、她的容顏、她的胴體。眼前浮現出婷出嫁前的那個夜晚,那一幕幕就像是昨天,淚水打濕了枕巾……我時而把婷的乳罩、內褲緊緊貼在臉上,嗅著上面殘留著的、婷的氣息,聞著上面殘留著的、婷體味的芬芳;時而又把婷的乳罩和內褲穿到身上,彷彿看到婷就在我的身旁。天長日久,也就養成了離開婷的像片和婷的乳罩、內褲,我就不能入睡的習慣。 算一算,快四年沒有見到婷了,也沒有得到過她的任何消息。她現在怎麼樣? 她還好嗎?想她、念她太苦太苦,該去看看她了。現在,我的事業已經小有成就,完全具備了把她奪回我身邊的一切條件,是時候了,該了卻我的心願了! 然而,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商場如戰場!不成功就會失敗,別無選擇。殘酷的商戰忙得我毫無空閒、分身無術,根本無暇顧及兒女情長。 每到一個城市,只要稍有一點時間我就會去商店,為婷買來各式各樣的乳罩、內褲,首飾、婚紗禮服,帶回N市我的公寓。 花了大價錢請來藝術家,按婷的照片製作了一個幾可亂真的、婷模樣的模特塑像。每天睡覺前,我都要把各式各樣性感的乳罩、內褲、婚紗禮服輪流穿到婷模樣的模特身上。然後仔細的欣賞,想像著遲早總要到來的那一天,婷做我的新娘時,她美麗而又性感的模樣。我吻著婷的照片,抱著婷的乳罩、內褲入睡。常在睡夢中與婷交媾。 時間長了,買來的各式各樣的乳罩、內褲、婚紗禮服太多了,公寓裡堆放不下、來客造訪也很不方便,況且,我也不願意和任何人談及我和婷的事。為了方便自己、保護好隱私秘密。我選擇了城郊結合部一個較為僻靜的地點,出資建造了我現在的住宅。 住宅的建造工作按保密原則建造完成。特別是地下室的工程,是用極保密的方式,分批進行施工、裝修的。施工人員總共請了二十幾批,全是派人到偏僻遠鄉臨時招來的工匠,完工後即返原籍。機關暗門等重要機密部分,都是由我擠出時間,親自動手完成製作的。 地下三層是我隱私的核心。我把這裡建成了我和婷的天地:客廳、餐廳、臥室、書房、兒童房、保姆房、廚房、浴室、理療室……一應俱全。並且,每個房間都帶有設施齊全的衛生間。 我把婷的照片放成大幅掛在客廳,又把穿著性感的乳罩、內褲、婚紗禮服、戴著高檔首飾的、婷模樣的模特塑像放進了主臥室。為婷買來的各式各樣的乳罩、內褲和婚紗禮服,則放在衣帽間和特大的化妝室裡。 搬遷新居後,每天晚上我回到我的住宅,總是來到地下三層的主臥室裡,給婷換上各式各樣的性感的乳罩、內褲、各種首飾和婚紗禮服。盡情的欣賞後,吻著婷的照片、抱著婷的乳罩和內褲,在堆放了大捆鈔票的床上入睡。 貧窮曾經讓我失去了尊嚴、失去了愛。我窮怕了,如果不在家中放上幾十萬元的現金,我就覺得心裡不踏實,飯吃不香、覺也睡不安穩。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之間離開家鄉快五年了。公司的業績蒸蒸日上,獲利豐厚。我銀行帳號上的數字已遠遠超過了我最初設定的目標。我沒空花、也不知道該怎麼花這些錢,只有不斷地進行擴大再投資。 我在部隊服役時和我有著生死之交的戰友王利宏,加入了我的陣營。王利宏退伍後考取了經濟管理學院,大學本科畢業後,他一直沒有找到能充分發揮其才能的工作崗位。我得知情況後,立即邀請他加盟我的翔興實業集團公司。 王利宏才華橫溢、聰明過人。來公司後很快就熟悉了全部業務,僅僅半年時間他就通過公平競爭,坐到了我副手的位置上來。他實施了許多過去我雖想到過,但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實施的計劃、方案,為我減輕了很多的工作負擔。 同時,我又提拔了公司業務部的老李做副總,讓他和王利宏一個抓業務、一個抓管理,相互配合、共同協助我,發展壯大我的集團公司。 老李四十大幾,人品很好、經驗豐富、辦事沉穩、細緻。只是他和王利宏在個性上似乎不大合拍,幾次我和他談到王利宏時,他總是吞吞吐吐、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了王、李兩位得力幹將,整個集團公司的管理工作逐步走上了正規、一切井井有條。我也輕鬆了許多,開始有了一些空閒時間。我計劃著年底回家鄉過春節,奪回我的婷,了卻我五年來的心願! 七元旦過後農曆臘月的一天,天氣晴好、陽光明媚。春節臨近,按慣例我走訪了幾個老關係戶,聯絡一下感情,順便表表心意。 中午時分,返回公司的途中車子出了點小故障,停在第一百貨大樓旁邊。好天氣、好心情,我吩咐司機處理完故障後先回公司,然後信步走進了百貨大樓。 百貨大樓裡,各種商品琳琅滿目,購買年貨的顧客摩肩接踵。 經常給婷買乳罩、內褲,買得上了癮,不由自主的我又走到了婦女用品櫃檯前。看著擺滿了各式各樣乳罩、內褲的櫃檯和貨架,嗨,我住宅裡的乳罩、內褲的款式、數量是這裡的好幾倍,真的沒有什麼可買的了!總覺得自己在這方面不大對勁,我悄悄的看過心理醫生。醫生問清了前因後果,說我患有性心理障礙,屬於戀物癖的那一種。並囑咐說:這種心理上的問題沒有什麼藥物可以治療,主要靠培養自身健康、正常的心理,自己努力克服就能好,沒有什麼大關係。但是,如果不去克服糾正、任其放任自流,繼續發展下去,就會由心理問題轉變成為精神問題,那可就是大問題了!想到心理醫生的話、克制著自己,我離開了婦女用品櫃檯來到了首飾櫃前。盤算著再買些什麼首飾送給婷,該買什麼樣的結婚戒指……嗨!……身後傳來了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同時肩膀又被人用力的拍了一下。我轉過身來:天哪!是婷!是我日思夜想、魂牽夢繞的婷,她就站在我的面前!我的天哪!該不是做夢吧?會不會是苦念過分出現了幻覺?我用力咬了咬舌頭:不!不是夢、不是幻覺!是婷!就是婷!面前站著的就是活生生的婷!我激動得滿面通紅、手足無措的說不出話來,視力也模糊了……二翔哥,你好嗎?沒想到在這兒遇見了你。耳邊傳來婷的話音。定一定神、揉了揉眼睛,我仔細打量面前的婷:啊!白了、胖了,渾身上下流露出少婦的風韻。有些濃妝艷抹、珠光寶氣,衣著時髦又有點妖艷。 公共場所、大庭廣眾,我竭力克制住了就要猛撲上去、緊緊擁吻婷的強烈慾望。 伯伯好!稚嫩的童音從婷的身邊傳來。全神貫注地看著婷,沒注意到她手裡拉著的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 是你的兒子?我問。 是……婷欲言又止。 商場店堂裡說話不方便,也到了午餐時間。我領著婷母子倆來到百貨大樓對面的一個大酒店,在一個環境優雅的包間裡坐了下來。點了豐盛的菜餚,我平時很少飲酒、酒量也很小,今天太激動了,就讓服務小姐上了一瓶優質的紅葡萄酒。 別太浪費了!婷吃驚的阻止著我:這要花多少錢?你能付得了?算不了什麼,今天我太高興了!你……好嗎?端著斟滿了的酒杯我問婷,有些詞不達意。將近五年了,千言萬語堆積在心中,一時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 你看看我的兒子。婷說著把小男孩推到我面前。 哼!那傻子能生出什麼樣的兒子!我一面在心裡說著泛著醋勁的話,一面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小男孩。 咦?這張可愛的小臉怎麼這麼熟悉?我在哪兒見過他?邊嘀咕,邊用我那偵察兵思維敏捷的頭腦高速地回想著。 哦!想起來了,是我兒時的照片!這孩子的臉怎麼和我小的時候一模一樣?二翔哥,你仔細看好了啊,這可是我們的兒子!婷拉著我的手說:那一夜……還記得嗎?傻楞楞的聽著婷的話、呆呆地看著那張小臉。頃刻間,全身的血液都湧上了我的頭,我把杯中酒一飲而盡,扔掉酒杯、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啊!兒子!兒子!我有兒子啦!我跪在地上、朝著家鄉的方向,猛勁地磕了三個響頭:爹啊、娘啊!你們有孫子啦,祖上有香火了!迅速從地上爬了起來,我把我的兒子緊緊抱在懷裡:左親右親、左看右看,然後舉了起來上、下拋接。 孩子被我魯莽的舉動嚇壞了,踢著兩隻小腳哭喊起媽媽起來。 看你,嚇著孩子了。婷從我手中接過兒子,一邊嗔怪著,一邊哄著兒子:別哭、別怕,他是你爸爸。叫爸爸、快叫爸爸呀!爸--爸!兒子咧著小嘴、帶著哭腔喊我。 哎!我的乖兒子哎。第一次聽見兒子叫我爸爸,我開心的滿面紅光、美的如同上了天堂。我抓起了桌上的酒瓶一口氣喝掉了一大半,接著就手忙腳亂地翻遍了全身的衣服口袋,最後我從公文包裡拿出了大概七、八千元的全部現金,放在兒子的小手上:兒子,爸爸今天沒有準備。這給你,就當作見面禮吧!婷以極快的速度抓走了錢,放進了她隨身攜帶的大拎包裡、拉上拉鏈:給了你兒子這麼多錢,待會兒還能付飯錢嗎?沒關係!我可以用公司的信用卡付賬,我回答婷的問話時一手摸著兒子的頭,另一隻手摟著婷的肩膀。 看你一身鮮亮的衣裝,好像混得還可以,在哪家大公司打工?還好!我答道。我急於想知道她的情況,轉而問婷:你怎麼樣?他們家對你好嗎?還……好。婷說話吞吞吐吐,似乎有著難言之隱。我越發著急,就問她:我們的兒子,他們沒有懷疑?沒看出來?哪能!那傻子,傻成那樣還能看出什麼?倒是那老東西鬼精、鬼精得很!婷低著頭、回答著我,說話時臉上的表情很不自然。 那……他為難你了?我因著急而變得有些口吃。 哪能!婷顯得有些急促地答道:他那傻獨苗子,傻得只會張嘴吃飯!還能生出兒子?那老東西心裡清清楚楚。他在裝糊塗,他是要他們家的香火呢!這……這……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以為那老東西是給他的傻獨兒子取媳婦嗎?他是為他自己取小老婆!婷抬起頭來眼圈紅紅的,對著驚訝的我說:過門的頭一個月,大家相安無事,我也發現我有了你的孩子。第二個月的一天晚上,不知道那老東西在我的碗裡下了什麼東西,吃完晚飯不知怎麼的我就睡著了。半夜醒來,發現自己光著身子,老東西躺在我旁邊……婷抽泣著說不下去,我憤怒得拍案而起:告他!告他去坐牢!不,不能這麼做!老東西去坐牢,我什麼也得不到,我就一無所有了。坐牢,太便宜他了,我要他為我付出最大的代價!婷止住抽泣,輕輕的搖著頭。 臉上露出了一種我從來沒有見過、也根本無法理解的表情。 那,……那,……該怎麼辦?喝下肚子裡的酒開始發作,我轉動著有點發硬的舌頭,茫然的問婷。 我要得到他的全部財產!你不知道那老東西多有錢,我到現在才摸清了他的家底子,有上百萬呢!說到這裡,她停下話來看了看我,眼睛裡閃著攫取的目光:……老東西明知我的兒子不是他們家的種,肯定不會把他所有的財產全留下來。不行!絕對不行!我絕不允許他把財產分給別人,也不能讓他在外面養女人,糟蹋財產;更不能讓他吃、喝、嫖、賭,揮霍浪費……手揮舞著、臉扭曲著,她的眼睛裡發出了可怕的冷光:老東西那整天病得半死不活的老太婆根本管不了他,我只能靠我自己了。我表面上依順著他、迷糊住他,暗地裡慢慢滲透,這幾年,我把他的飯店、加工場、運輸隊,基本上都掌握到我的手裡了……她一邊搖頭晃腦的說著,一邊洋洋得意地拿出一張花花綠綠的名片遞了過來。 酒往上湧,我感覺頭昏眼花。正在這時,大拎包裡的手機鈴響了,婷拿出手機看了看來電號碼,然後用嗲得噁心的聲調接電話:爸爸呀,……我在吃飯。……馬上來接我?我買的東西您可得全報銷呀!……酒好像全都湧到了我的頭上。耳朵裡開始嗡嗡作響,聽不清她在說什麼;視力也開始模糊,看到的只有她那張扭曲、變形的臉。 那張臉,扭著、變著;扭著、變著,突然變成了一張很大、很大的狼臉,拖著長長的舌頭、露出尖尖的牙齒……啊!兩隻眼睛卻是兩個大大的銅錢、泛著黃燦燦的銅光……啊!向我撲過來了……啊!……我想喊,嘴裡怎麼也發不出聲;想跑,兩條腿軟得無法動彈。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八我在哪裡?這是什麼地方?我慢慢的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雪白的天花板。我轉動著頭看了看四周,都是貼了磁磚的白色牆壁,還有一些醫療器具,……這是醫院的病房。 我怎麼會躺在這兒?哦,我想起來了!是我酒喝得太多、醉得太厲害,給送到醫院裡了。對了!我是和婷在一起喝酒的。一想到婷,心中陣陣刺痛。 五年前的婷和現在的婷完全判若兩人。 婷怎麼了?怎麼變得我根本不認識她了!我苦苦思思念並為之奮鬥五了年,結果見到的是冷酷、貪婪為了金錢不擇手段、不顧廉恥的婷。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那純潔、善良、柔情似水、善解人意的婷到哪兒去了呢?我那天使般的婷,你到哪兒去了呀? 我的心在吶喊:婷,我的愛!你在哪裡、你到底在哪裡?到底在哪裡啊?……眼淚奪眶而出……啊!我的婷。她淹沒在物慾橫流的現實世界裡,她被金錢吞噬了……轉而我又慶幸自己:如果先她一步說出了我的經濟現狀,她肯定會嚴嚴實實地藏起她的真實面目,甩掉她那老東西、放棄上百萬、奔向上千萬。況且,她手中還有一張王牌--我的兒子! 想到兒子,喜悅和甜蜜立刻取代了沮傷和憂煩。 我有兒子了!我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 婷,感謝你!給我生了個大兒子。苦了你了!我要報答你!負疚感一時驅散了對婷的憂煩。但想想兒子樣有這樣的母親、在這樣的家庭……把兒子要過來!但是,婷會答應嗎?老東西會同意嗎?……該怎麼辦才好呢?心裡面亂七八糟的,怎麼也理不出個頭緒來。 你醒了,該吃藥了。護士小姐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 小姐,這是誰畫的?怎麼放在我這兒?我拿起床頭櫃上的一本畫冊,問護士。 畫冊上畫滿了各式各樣的狼,大狼小狼和老狼,還有母狼喂崽的哺乳圖。線條流暢、筆法細膩,像是一個專業人士的手筆。 這是先生您的傑作!我畫的?我只學過幾天的書法和美術,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個初學者。欣賞水平倒還有一點,但不可能畫出這麼好的素描、速寫來。 見我疑惑地翻看著畫冊,護士小姐又說:這麼多天,你除了吃飯睡覺,就是不停的畫這些狼,越畫越像樣子了。 這麼多天?不會吧?醉個酒,不就是一兩天嗎。護士小姐肯定搞錯了!請問小姐,今天是幾號?還有幾天過春節?我盤算著公司還有哪些事節前必須辦完,還回不回家鄉過年。 春節?昨天是元宵節,年都過完了!什麼?什麼?昨天是元宵節?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護士小姐的話,驚訝地坐了起來:我喝了什麼仙酒?這麼厲害?一醉就是二十幾天!護士小姐盯著我看了一會兒,一言不發、轉身走了。幾分鐘後,護士小姐領著一個醫生模樣的中年男子走進了病房。 醫生來到病床前,問了許多讓我摸不著頭腦的話,最後他微笑著對我說:看來,你的病情好多了。請問醫生,我這是怎麼了?噢,你受了刺激,誘發了?症。現在好多了,繼續治療,休息休息就會好的。刺激?是啊,婷的變化對我的打擊實在太大了,現在心中還在隱約作痛。?症?我略知醫學常識,好像?症和精神方面有點關係。 請問,這裡是哪家醫院?精神醫療中心醫院。啊,精神病醫院!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噤,向後一仰、倒在床上;拉過被子、蒙住了頭:瘋了?我發瘋了?是婷的墮落把我刺激得發瘋了?不!不對!我沒瘋,我不是瘋子!我只不過是醉酒而已!醉酒?醉酒怎麼會一醉就是二十幾天!啊,天哪!真可怕!……不!我不能瘋!不能讓婷把我變成瘋子,為了我的兒子,我要戰勝婷,戰勝我自己!一把掀開被子,我坐了起來、平靜的看著醫生:醫生,謝謝您!請您幫助我,把我的病徹底的治好……九初春的陽光照在精神醫療中心醫院的草坪上,小草吐出了細細的嫩芽,陣陣微風送來了梅花的清香。雖然乍暖還寒,春的氣息已經撲面而來。 我身著病員服漫步在草坪上,王利宏和老李一左一右的跟在後面。 坐下歇一會兒吧,余總。老李提議。 我們三人盤腿坐在草坪上。太陽光照在臉上、身上,暖洋洋的,讓人感到十分的愜意。 余兄,王利宏開口道:明天上午我們來接你,醫生說你可以出院了。是誰送我到醫院來的?我問王利宏。噢,那天中午我們接到酒樓的電話,說你喝醉了,我們趕了過去。酒店的經理說,和你一起的那個女的告訴服務員,等你酒醒後會拿公司的信用卡付賬。後來,她帶著孩子上了一個禿頂老頭開的皮卡車走了,酒店經理從你身上找到名片通知我們的。余總,那天你醉得真厲害!老李接著說:我們把你送回去,你一直都沒有醒酒,水都喂不進去,夜裡一點多鐘送你到醫院打吊針。余兄,王利宏補充道:第二天上午你醒來後,誰你都不認識了。看見女的就喊婷,老是在說:婷,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醫生看了,認為你可能受了什麼刺激,建議轉院,我們就送你到這兒來了。余總,心裡悶著最傷人!老李慢吞吞的對我說:信得過我們,就說一說那個婷吧。我總覺得這事和酒店的那個帶小孩的婦女有點關係……是啊,不信他們倆,我還能相信誰呢?沉思良久,我抬起頭來:我就和你們講講婷的故事吧……聽完我的敘述,王利宏和老李都沉默著。過了一會兒,王利宏看著我,有些激動的對我說:現在這個女人不值得你愛了,忘了她吧!可她遲早會知道你的情況、對你糾纏不休的,你不能再和她有任何聯繫。兒子嘛,那是你的親骨肉,不能讓她養大,必須在你的身邊教育、培養。至於怎樣才能達到這個目的,我有上、中、下三策……王利宏停頓了一下,看了看老李,又接著對我說:下策嘛,憑我們偵察兵的技能,把個小孩子弄到你的身邊來,那還不是易如反掌、簡直就是小菜一碟!如果曝露了,那是你的親生兒子,公安機關的介入倒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她們家的糾纏和法院的干涉,會有不少的麻煩……我示意王利宏繼續說下去。中策成功的可能性大些。她貪財,錢給到一定的數目,又是孩子的父親要孩子,她會答應的。只怕她弄清了你的經濟實力,胃口越來越大……最好的辦法是讓她自己找上門來,強迫你收下孩子,並且一分錢也不要。那你就要心腸狠一點、硬一點,別認這個孩子、根本不認識什麼婷!激怒她、讓她扔下孩子就走,正好達到我們的目的!欲擒故縱--這是上策。但是,真正行動起來,時間長些、費用也多一些。具體行動方案,特別是在細節上,還要認真、細緻的考慮考慮……老李插過話來:王副總的上、中、下三策,總結起來,也就是一拐、二買、三騙。我想不管怎麼做,最重要的三條就是:一不能留有後遺症、二不能有法律方面的麻煩、三是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好了、好了,我們現在去吃飯,祝賀余總康復。十還是自己的家裡舒服啊!哎,你們坐、你們坐。我一屁股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同時招呼著王利宏和公司公關部的經理吳琴。老李有事走不開,王利宏和吳琴開車接我出院回家。 余總,你這兒環境真優雅,像個世外桃源。吳琴像個小燕子似的,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吳琴今年二十一歲,身材高挑、美麗大方、活潑開朗,做公關工作是再合適不過了。這不,說著、笑著她又到廚房裡忙起了午飯。 老弟,你的上策,具體行動方案考慮得怎麼樣了?我很感興趣。趁著吳琴去忙活的空檔,我問王利宏。 余兄,就怕你的心太善,計劃再好也成功不了,所以暫時要對你保密。王利宏狡黠地眨著眼睛:余兄,心慈手軟是辦不了事情的。你讓老李別操心,一切交給我,只要照我說的做,三個月內,包你抱著兒子美吧!王利宏邊說邊打開了公文包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交到我手上:看看吧。信封裡三十來張照片,全是我兒子的:室內、庭院、街頭、小河邊……有些是我熟悉的場景,照片上的兒子笑著、跑著、跳著……你是怎麼搞來的?這麼快?我一面開心的看著照片,一面驚奇的問。 偵察兵的彫蟲小技。八十幾公里路,昨天下午跑一趟、裝扮成記者,不就……王利宏輕描淡寫而又頗為得意的回答。 這小子一向精明過人、辦事細緻、沉著冷靜,似乎沒有他辦不成的事。相比之下我要遜色不少,只是在體能和格鬥上佔他上風。 新兵連的擲彈訓練課目、實彈投擲場,一個驚慌失措的傢伙,把手榴彈甩到了我的背後。王利宏沉著地撿起了冒著白煙的手榴彈、扔進了山溝,救了我一命;野外生存訓練,我一手夾住失足滑落巖底、昏迷不醒的王利宏,獨臂、徒手攀上了一百多米高的陡峭山巖,及時送他到醫院,撿回了他一條小命。 生死與共的戰友、兄弟,沒得說。我拍著王利宏的肩膀:好吧!利宏老弟,這事就請你全權辦理吧。正在聚精會神地欣賞著兒子的照片,冷不丁一隻手突然從背後伸了過來,搶去了手中的照片。 什麼東西讓余總這麼入迷?吳琴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到了客廳,搶過照片,一面看著一面大呼小叫:呵!這孩子長得真可愛。王副總,你的兒子?不,這是我的兒子!我接過話來。 你的?余總什麼時候有的兒子?怎麼,你結過婚?哦,對了!余總是在開玩笑,今天是四月一號,愚人節!小吳,余總的私事。不該問的、不要多問;不該說的、也別說出去。王利宏認真的對吳琴說。 嗯……我……知道。一向伶牙利齒的吳琴顯得有點口吃,愣愣的回答王利宏。 似乎王利宏的嚴肅使得吳琴有些尷尬,我打著岔、轉過話題:小吳啊,午餐準備好了嗎?咱們開飯吧。吳琴的廚藝不錯,飯菜很可口。午餐中,王利宏興致盎然、懸河瀉水的高談闊論。一貫嘰嘰喳喳的吳琴反而不言不語,靜靜的聽著我們天南地北的閒聊。 午飯後,稍事休息了一會兒,王利宏興致不減,又提議:今天是週末,大家也沒什麼事。余兄的噪子不錯,不如到你的小歌廳去,一展歌喉,如何?也好!老弟的舞姿極棒、鸞回鳳翥,不妨盡盡興、展展風采。哪裡、哪裡!不過,趁此機會,請我們能歌善舞的吳小姐教你跳舞,怎樣?免、免!我是學不會跳舞了,習慣性的小架子格鬥動作,硬得嚇人……說說笑笑,我們來到了地下一層的小歌廳裡。我開啟了音響設備,拿過話筒、唱了起來,王利宏也拉著吳琴跳起了舞。 心情好的因素,我這個歌唱水準二流的業餘愛好者,拿起麥克風馬上就找到了感覺。我很快就融入了歌曲之中,連接唱了三首歌,贏來滿堂喝彩聲。 吳琴邊鼓掌邊走到我的身旁,拿起了另一隻話筒:余總,我和您合作一首《心雨》吧。不好、不好!換一首、換一首……王利宏向吳琴連連搖手。 行、行,就唱《心雨》好了!我正在興頭上。 我的思念,是不可觸摸的網……吳琴唱歌的功底與我旗鼓相當。 為什麼總在那些飄雨的日子……我十分投入的接唱。 因為明天,我將成為別人的新娘……唱著、唱著,突然,我的思緒飄蕩起來。五年前的那一幕猛然閃現在我的眼前,婷…………吳琴的歌聲聽不見了、伴奏的音樂也聽不見了。一切都變得模模糊糊,只有婷在我的腦海裡閃爍、跳動……余總、余總,該您唱了!吳琴的呼喊聲驚醒了我。 啊,五年前的婷已經不復存在了,忘掉她吧!握緊話筒,我把百分之百的激情投入了歌聲:讓我最後一次想你……唱得太好了、唱得太好了!吳琴拍著手,蹦著、跳著。 我搖了搖手、揉著眼睛,快步走向洗手間。身後隱約傳來了王利宏壓低了的埋怨聲:你唱什麼歌不好,偏要唱《心雨》?回到小歌廳,吳琴正在吧台調配雞尾酒,王利宏獨自坐在咖啡桌旁。 唉,小吳太年青了,不懂事!王利宏嘀咕著。 我坐到王利宏的旁邊,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望著我最信賴的戰友、兄弟,輕聲說出了我心中的秘密、講述了地下室的第三層…十一嘟、嘟……嘟嘟……汽車喇叭聲把我從回憶中帶回了現實,桑塔納轎車駛進了N市的市區。早晨七點多鐘,正值交通繁忙的早高峰。馬路上車來車往、川流不息,步履匆匆的行人、一望無邊的自行車大軍,使得剛剛甦醒的城市呈現出一派繁榮景象。 七拐八彎、走走停停,桑塔納終於駛進了我的住宅大院。鎖好院門、打開客廳大門,我三步並做兩步地走進地下室,逕直來到地下二層的浴室。 寶貝,我回來了!你渴壞了、餓壞了吧?急忙放下蠕動著的帆布口袋、掏出呂紅艷,剪開纏繞全身、香汗浸濕的繃帶。呂紅艷用她眼角掛著晶瑩淚珠、明亮而又美麗的大眼眼,驚恐地看著我。 沒給呂紅艷使用麻醉藥,我讓她在帆布口袋裡度過了驚恐的二十幾個小時,其目的,是要讓她因高度的緊張而變得更加敏感。 解開勒住嘴巴的乳罩帶子,拽出塞在嘴裡、浸透口水的絲褲衩,我不由分說地灌了她一大紙杯酸牛奶。隨即又把絲乳罩團了起來、塞入她口中。 撕下她屁股上緊緊包兜的、尿濕了的紙尿褲,扔進垃圾桶。我把一支開塞露開好口、擠進呂紅艷的肛門,然後抱起她、放到抽水馬桶上,讓她大方便。 呂紅艷羞得滿臉通紅,她坐在抽水馬桶上,搖晃著頭、扭動著身體,用她充滿了哀求的淚眼看著我。 我興奮地欣賞著她坐在抽水馬桶上的美麗姿態,同時用手不停地輕拍她光滑、平坦的小腹,促使她小便。 擦好屁股、衝過馬桶、侍候呂紅艷方便完了,我把她抱進淋浴房,認真、細緻的給她洗澡並不介意她的配合與否,特別細心地沖洗她的下身,自己也順便洗了個澡。 大浴巾裹住洗好澡的呂紅艷,我用電吹風吹乾她的披肩長髮,浴巾揩乾她全身、吸乾捆住雙手的濕布條,最後又用繃帶蒙住了她的雙眼。 清理完了浴室,我扛起裹著浴巾的呂紅艷向地下三層的化妝室走去。 化妝室裡,我解開了捆綁呂紅艷的濕布帶,改用一根紅絲帶、拴住她的兩個大拇指、把她的雙手反捆在背後。 從品種、款式繁多的內衣掛架上,選了一條白色的無肩帶乳罩、罩住了呂紅艷的雙乳、扣好背後的搭勾;又拿來一條大紅色的絲質、繫帶三角內褲,兜到她的臀部,在兩邊胯上打了兩個漂亮的蝴蝶結、繫好三角內褲的絲繫帶。 在眾多的婚紗中,我挑了一件性感的、白色吊帶婚紗,自下而上的穿到呂紅艷身上,然後解去蒙眼繃帶,把她抱到化妝台前的椅子上、對著鏡子坐下。極認真的為她盤好頭、戴上頭紗,再用游泳化妝彩,很細緻地替呂紅艷化起了防淚水的新娘妝來。 做完一切後,再看看眼前的呂紅艷,如果不是鼓著緊塞了絲乳罩的嘴巴、反捆著雙手,絕對是一個絕頂美麗動人的新娘。 我滿意地欣賞著一身新娘裝扮的呂紅艷。看著、看著,我的眼睛模糊了。我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呀!眼前坐的怎麼是婷?她怎麼一身的新娘打扮?哦!對了,她嫁給我了,今天是我和她的大喜日子!連忙穿上禮服,我走到她的身後,吻著她的頸脖、在她的耳邊喃喃的說道:婷、我的婷,你來了、你又回到了我的身邊,你嫁給我了、你終於成了我的新娘!……呂紅艷僵直了身子,瞪圓了驚恐、迷惑的雙眼,從鏡子裡簌簌發抖的看著我。 抱起我的新娘來到攝影室。打開攝影燈光、我站到新娘身旁,拽出了塞在她口中的絲乳罩、扔到地上,我大聲說道:婷,今天是我們的大喜日子!來,我們倆拍個結婚照,笑一笑,笑呀,快笑一笑!……呂紅艷顫抖著、戰戰兢兢地,勉強擠出了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來……拍完了結婚照,我緊緊摟住我的新娘、熱淚盈眶地吻著她的雙唇。呂紅艷尖叫著、掙扎著、躲避著……我掀起她的婚紗裙擺,拉下絲質內褲、揉成一團,塞進了呂紅艷的嘴巴裡,堵住了她的尖叫聲。又用一塊白色的棉質大尿布緊緊兜住了她的屁股、勒緊陰戶,並在腰胯上用一根紅色的絲帶壓緊、繫好,然後抱起掙扎著的新娘來到性娛樂室。 脫去新娘的婚紗,我把她蹲放在特製的活動靠背椅上。把她的雙手放直連同上身一起用布條緊緊的捆在靠背上;又把她蹲著的兩腿掰開、分大,靠在椅子的兩個扶手上綁牢。此時的呂紅艷,只能透過塞在嘴巴裡的大紅絲褲衩,發出唔唔的聲音,絲毫也動彈不得了。 我深知,女人在嘴巴被堵、呼吸不暢而造成的極輕微缺氧以及被捆綁、恐懼、高度緊張、身休緊繃的情況下,她全身的敏感部位就會變得更加特別敏感。 因此,我並不急於求成。我要讓呂紅艷達到最大程度上的性高潮,讓她充份享受到性的快感和歡樂。而且,她很可能還是處女。如果她真是個處女,那就一定要讓她在強烈快感的高潮中,走完從姑娘到女人的全部過程。這樣,就會為下一步把她調教成性奴,打下一個良好的基礎。 騎在椅子的兩個扶手上,我用雙手捧起她的臉頰,熱烈地吻著她的雙唇和眼睛;又用嘴巴從她的左肩開始再轉到右肩:吮肩胛、舔頸脖、吻腮頰、嘬耳垂、吹耳洞、嗅鬢髮,花樣繁多。再把乳罩拉到她的腰際,露出她高聳、豐滿的雙乳,雙手同時捉住一對紅艷艷的小乳頭:輕捏、重按、快搓、慢揉。不時地用一隻手同時捏住兩隻挺翹、圓潤的乳房,騰出的來另一隻手,輕輕搔弄她的腋窩。 在她耳邊低語:乖,別怕啊……經過一段時間後再看看呂紅艷:臉上出現了紅雲、耳朵發燙、呼吸開始急促、身體隨著我手的動作在扭動、塞滿大紅絲褲衩的嘴裡不時發出輕輕的唔唔聲。 啊哈!我的功夫沒有白費,她開始有點興奮了……我從椅子的扶手上跳了下來,蹲在她的面前。張口吮住了她被布條緊勒,而顯得更加堅挺、結實的乳房。左手攥住了另一隻乳房,右手滑向她的下身,撫摸兩條修長的大腿,在她的腿襠中間隔著厚厚的、緊裹的尿布,按、揉、摩擦她的陰戶。最後,手從小腹和尿布之間摸向了她的陰戶。 先在凸起的美麗的小山丘上,用五指梳理濃密、亮黑的陰毛。然後用三根手指捏住兩片肥厚的大陰唇,並把中指緊緊夾裹在柔美的小陰唇中間,不停地伸曲、彈跳,手法嫻熟。後又改用中指輕摳花蕾,擠壓、搔弄會陰、分合陰唇。再用食輕插密洞、淺劃洞口,並在桃花洞口探頭探腦。接著又輕捏陰核花蕾,再用力揉、壓敏感的陰蒂花蕊、不停地用手狠力摩擦柔嫩的大、小陰唇……呂紅艷開始躁動不安了,她的臉上紅霞滿天、兩耳通紅、半閉雙眼、鼻子裡哼哼著,呼吸更加急促。隨著我手指的動作不停扭動著身體,隨著我嘴巴在乳房上的一吮、一吸,她光滑平坦的小腹也緊跟隨著一抽、一顫。小小的乳頭漸漸硬挺,陰戶也開始變得濕潤起來。 哈哈!她進入狀態了! 我得意忘形的繼續進行著全套動作。並且,忽停忽動、忽輕忽重、忽快忽慢地不斷變化著手、口動作的幅度、力度和節奏。很快,她大聲的哼了起來,蜜水同時溢出、淋濕了我的手指。 拿來一張小方凳,我在呂紅艷的面前坐了下來。抽出了在她腹部的紅絲帶下系壓著的尿布,另一半尿布仍由絲帶系壓著墊在她的屁股底下。現在,她那美麗誘人的陰戶完全展露在我的眼前。 美麗的三角地帶覆蓋著濃密、粗黑的陰毛;陰阜高高凸起、陰唇微微張開;陰蒂充血、花蕾般的挺立著;整個陰戶呈現出撩人情慾的粉紅色。 我用舌尖舐開大、小陰唇:左吮右吸、上舐下舔;輕叩、重呷那最嫩、最敏感的陰蒂花蕊;嘬花蕾、吸蜜汁、堵洞門、哈熱氣;舌頭先張後擴、左搖右蕩、上挑下壓、滑前縮後。又在桃花洞口探索著,由內而地外劃、鑽、涮、蕩……嗯……、嗯……、嗯……呂紅艷塞滿大紅絲褲衩的嘴巴裡,發出了較大的呻吟聲。再看她:滿臉羞紅、雙目緊閉、鼻孔大張著、胸部起伏著,身體隨著舌頭的動作在不停的顫動、抽搐,不斷溢出的蜜液塗滿了我的臉,順著我的下巴滴到了墊在她屁股底下的尿布上。 好極了、好極了!她開始進入高潮了! 我心花怒放,兩手攥緊她高翹的雙乳,大拇指發電報樣的點觸乳頭,同時進一步的下大功夫、花大力氣,繼續運作我的口、舌。 漸漸地,我感覺到她的陰唇開始抽搐、緊緊夾裹著我的嘴唇和舌頭;充血硬挺的陰蒂花蕾緊緊的頂住了我的鼻子。與此同時,我的陰莖也開始發熱膨脹、變粗、變大、變硬,最後傲然挺立起來。 我站了起來,脫下衣服。用粗大的、勃起的、硬挺的陰莖緊緊的頂住了呂紅艷的陰戶。她的身體立刻像被槍彈擊中似的,猛然一震、僵直住了。旋即,她睜開了美麗的大眼睛,瞪圓了驚奇、迷惑、恐懼的雙眼,盯住我粗大、硬挺的陰莖。 圓亮的龜頭撥開了肥厚的大陰唇,挑弄著柔嫩敏感的陰蒂花蕊,粗大的莖桿壓著柔嫩的小陰唇、狠力摩擦肥厚、柔美大陰唇,把兩片大陰唇擠得緊緊的貼在大腿根上、又在陰道口由內而外蕩、涮、挑、壓……呂紅艷的全身電擊般的震顫、抖動起來。頃刻間,大、小陰唇和陰蒂花蕾一起充血硬挺。整個陰戶就像一朵美麗的鮮花,在濃密、亮黑的陰毛簇擁下,綻放開來。 她的臉頰滾燙、臉色飛紅、呼吸更加急促,身體隨著我那陰莖動作力度的加大和節奏的變化在不停的扭動。塞著大紅絲內褲的口中不斷的發出嗯!、嗯!的呻吟聲。陰唇抽搐著、緊緊夾裹著我的陰莖龜頭,大量的蜜月水流了出來,淋濕了我的陰莖龜頭,滴到墊在她屁股底下的尿布上。 行了、行了!她已經完全進入了狀態、達到高潮!是時候了! 我把椅背放平、讓她躺下,把硬挺的陰莖對準她的陰道口、慢慢的往裡送入。 她的洞口是那麼的窄小、狹窄的陰道緊緊地裹著我的陰莖龜頭。稍許用了點���,呂紅艷的全身便猛地抖動了一下��鼻子裡發出了似乎是感覺到疼痛的哼聲。 我停了一下,又把陰莖輕輕的、慢慢地往裡推送。沒多深,便感到前面有障礙。 啊!是處女膜,她果然是個處女!我心中不由得陣陣狂喜。 在此之前,我想先檢查一下,如果她是處女,就在她的陰部噴上一些麻醉劑,以消除她的疼痛感。但想到婷和我初次性交、陰莖頂破處女膜時,她痛苦而又幸福的面容。我想這種即痛苦又快樂的感覺,肯定非常奇特,一定會讓女人終生難忘!所以,我也就不去檢查呂紅艷是否處女了。 想到這裡,我輕伏到呂紅艷平坦、光滑的小腹上、吮住了她的右乳頭,左手攥緊她另一隻乳房、大拇指緊壓乳頭並把乳房緊貼我的臉頰上,慢搓、快揉。右手則伸到她的陰部、捏住陰核不停地搓動,藉以分散她的注意力。同時繼續輕輕的、慢慢地往陰道深處推送我的陰莖。 瞬間,我似乎聽到了處女膜的破裂聲!與此同時,呂紅艷的身休猛然僵挺、向上弓了起來並發出了痛苦的哼聲。我立即停止了陰莖的推送,同時手、口一起加快了撫慰性的動作。 待呂紅艷稍許平靜了一點後,我把右手抽出來捏住了她的右乳根,在手、口不停地安撫的同時,又繼續輕輕的、慢慢地把我硬挺的陰莖往她陰道的深處推送,直到完全沒入、深深插進她的子宮。 稍微停歇了一會,我開始緩慢地抽動被她陰道緊緊包裹的陰莖。啊,百分之百的處女!已抽出一大半的陰莖上沾滿了處女血,我滿心歡喜的狂吻起了呂紅艷。 此時的呂紅艷,雙目緊閉、一動也不動,僅有鼻子在發出沉重的呼吸聲。我知道,她的疼痛感已經減弱,只是人正處在極為複雜的心理狀態之中。 我在手、口不停動作的同時,開始慢慢加快陰莖的抽插。時間不長,呂紅艷微微動了一下、鼻子裡也哼了一聲。 好,有反應了!我又繼續加快了所有的動作。很快,呂紅艷輕輕的扭動起來,塞滿了大紅絲褲衩的嘴裡也有了輕微的呻吟聲。我把兩腿伸直、站立起來,兩手抓緊她高翹的雙乳、上身略向前傾,開始大力、快速地抽插起來。 漸漸的,呂紅艷哼出聲來。她緊閉著雙眼、呼吸急促地扭動起來,進而她的愛液開始溢出更加濕潤了陰道。陰唇在用力地一張一合,像嬰兒小口一樣吮著我的陰莖根,陰道也在快速地一緊一縮,緊緊夾裹住我的陰莖。看來,她又一次進入高潮了。 一陣猛烈的動作後,我感到陰莖愈來愈硬、愈來愈……啊,要射精了。不行!現在還不能射,我不能只顧自己!我今天的任務,就是要讓呂紅艷充份地享受性的快感和歡樂!我停止了抽插、慢慢從她陰道裡拔出了陰莖。 稍事歇息了一會兒。猛地一下,我把硬挺的陰莖再次插入了呂紅艷的陰道、深深達到子宮。又開始了新的一輪大力、快速的抽插……就這樣反反覆覆的拔拔、插插。眼看著呂紅艷的反應越來越大,我便加劇了手、口、陰莖的全面動作。我粗大的陰莖在她狹窄的陰道裡:忽停忽動、忽快忽慢、忽輕忽重;上下挑壓、左右搖蕩;時進時出,九淺一深……哇!這下呂紅艷達到了最大程度的高潮:她的臉色艷紅艷紅的,緊閉的雙眼流出了淚水,鼻孔大張呼著粗氣,胸部急劇地起伏著。喔……、喔……、喔……透過滿嘴巴緊塞的大紅絲褲衩,傳出了她很大的、淫蕩的呻吟聲。她的全身痙攣、顫抖、激烈地扭動著。大量流出的蜜月水,隨著陰莖的抽插,發出了嘖、嘖的聲音。子宮、肚皮一起抽動,陰道、陰唇也在痙攣、抽搐並緊緊地夾裹住我的陰莖。 持續了好長的一段時間。一陣猛烈的動作後,我感到一股暖流從我的下體升起並迅速擴散到全身。我渾身顫抖著彷彿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一夜,我在狂喊著:婷、婷、我的三婷的同時,陰莖陣陣痙攣、抽搐把大量的、滾燙的精液射進了她的子宮……呂紅艷渾身癱軟了下來,她雙目緊閉著、一動也不動。在多批次的、狂風暴雨般的高潮的瘋狂轟擊下;在欲死欲仙的、極其強烈的快感和連續的、持久的極度興奮的猛烈夾擊中,她暈了過去……延續動作了幾分鐘後,我從她的陰道裡拔出了開始軟縮的陰莖,用尿布擦乾了上面的處女血、蜜月水和精液。掏出塞在她口中的絲質內褲,我用絲內褲擦乾了她陰戶上我的唾液、處女血、愛液和陰道口溢出來的精液。又把絲內褲搓成條,塞進她的陰道裡,沾吸滿了處女血、蜜汁和精液後,再把三角絲內褲重新塞回她的口中。 只有處在高潮中的女人才能感覺得到,這些水、汁、液的滋味遠遠勝過了玉液瓊漿。果然,呂紅艷的嘴巴夢囈般的動了起來,甜美地嘬吸起了塞在她口中的絲內褲上的混合液。避孕藥膜塞進了呂紅艷的陰道裡。我抽出了墊在她屁股底下的尿布,重新用一塊棉質尿布兜住了她的屁股、勒緊陰戶,仍用繫在她腹胯上的紅絲帶壓好。而那塊沾滿處女血、蜜月水和精液的尿布,我將作為紀念物,永久性地保存起來。 接下來,我拖來了氬弧焊具和防灼傷的冷卻裝置,把每隻串有一個活動小環的四個不銹鋼圓環,分別焊裝在處於昏迷狀態中的呂紅艷的手腕、腳踝上。 解開捆綁她的布條,靠背椅上放下了呂紅艷。我把她的雙手並到背後、用一把銅鎖套住兩個活動的不銹鋼小環、上好鎖,再用同樣方法鎖好了她的雙腳。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防止她在醒來後情緒過激,傷害了她自己。而且,不銹鋼圓環也不會勒傷她的手腕和腳踝,操作起來也比使用布條簡便多了。 打掃、清理完戰場。戴好呂紅艷酥胸上的乳罩,又把婚紗穿到她的身上。為她盤好凌亂的頭髮、扶正頭紗、補了補新娘妝。我把鎖住手腳、塞住嘴巴、兜著尿布、全身新娘裝扮、被我幹得昏死過去的呂紅艷扛上肩膀,走向性奴生活區。 十二我把仍然昏迷著的呂紅艷放到理療室的病床上。 寶貝。從今天起,你的名字就叫』三婷『--你會習慣的!打開她手腳上的鎖,我把三婷的四肢��在了病床的兩側上、可以前後滑移的不銹鋼環上,鎖死滑動環後,又給她蓋上了一條毛巾被。 理療室原先是治療風濕、按摩運動扭傷的房間。後來,我把這裡專門用於臨時安置初來乍到的性奴。去年,大婷剛來的時候鬧騰的厲害,我絞盡腦汁,重新改造了這個房間,用來臨時安置她。二婷來了以後,又把房間進一步改造得更加合理、完善。 一切都是以阻止過激行為、預防暴力活動為原則而設計、製作的:門背後、牆壁上全都包了厚厚的海綿。沒有一件可移動、有銳角的傢俱。不銹鋼病床的兩側,裝有固定四肢用的可滑移、可鎖死的不銹鋼環。就連衛生間裡,也安裝了禁固用的不銹鋼環。 離開理療室,我走著偵察兵的輕腳步到了大婷房間的鐵門前。透過鐵柵欄的縫隙,可以看見留著馬尾髮型的大婷穿了件極性感、極具誘惑性的睡裙,戴著金絲邊眼鏡、姿態優雅地半躺在床上看書。透過薄如蟬翼的睡裙和絲網乳罩,能清晰地看見她兩個小小的、花蕾般的乳頭。蜷起的左腿,露出了她窄小的、緊緊包裹著凸起的恥骨山丘的、淡藍的色絲網三角內褲,粗黑的陰毛不安分地從內褲的邊緣和大腿之間,探出頭來。 看她悠閒的神態,如果不是她手腕上閃閃發亮的不銹鋼環和緊閉著的鐵柵欄門,根本看不出她有絲毫的性奴跡象。 大婷原名叫丁蕾,是去年剛畢業的大學生,涉世不深。她在找工作的過程中被人拐騙,輾轉到了我這裡。 為了安撫好大婷,我下了很大的功夫,軟硬兼施、還給她家裡寄去了一大筆錢。在應允並部分實現了眾多的許諾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她才漸漸的安穩下來,答應做我三年的性奴。看來,她已經完全適應了她現在的生活。 我沒有打擾大婷,轉身去了廚房間,快到午餐時間了,二婷肯定在那裡忙活。 二婷既是我的性奴、又是我的奶媽,到了我的手裡已經有半年多的時間了。 那時,大婷剛剛安穩下來。她覺得太煩悶,而我又不能每時每刻的陪著她,大婷向我提出,她需要有個伴,我覺得有些合理。 是啊,如果有個人既能陪她聊天又能照顧她的生活,那不是很好嗎!……對!應該為她找一個保姆。但是,她的秘密是不能洩露出去的,這就不能直接僱請保姆到她的身邊來。該怎麼辦好呢?又過了幾天,我實在受不了大婷的軟磨硬泡。就決定,到保姆市場去,給她騙一個來! 一個星期天的下午,我裝扮成一個老太婆,來到城南一個較大的勞務市場。 轉悠了三個多小時後,我看到了年紀青青、眉清目秀、身材苗條、模樣老實的她。 聊了一陣,我得知:她叫朱小香,今年二十三歲,剛從家鄉來,才給她兩歲的兒子斷了奶。聽說城裡有很多的女人沒有奶水,她想找一個人家做奶媽、多掙些工錢。 我好奇的問她:為什麼兒子兩歲了才斷奶?她回答:獨寶貝、捨不得。我又問她:農村不是可以生兩個孩子嗎?她說:按規定,頭胎是女孩,可以生第二胎,如果頭胎生的是男孩,就不允許生第二個了。必須節育,強制性的上節育環。我突發奇想:聽說人奶營養極佳,我平時性行為過多需要滋補。 眼前這個鄉下少婦,年青、漂亮、身材好、人又老實。弄回去,還可以嘗嘗鄉下土特產的味道。性奴、奶媽、保姆,合三而一、一舉三得,豈不是太好了嗎?! 想好了以後,我笑瞇瞇的對她說:真是蠻巧的!兒媳婦剛給我生了一個八斤半重的胖孫子,奶水不足、需要找個奶媽。我看你的條件還可以,你願不願意到我家去啊?看了我遞過去的身份證、問了我家的情況、商談好工錢後,她當即表示願意到我家去,當奶媽。 後來,朱小香成了我家的終身保姆,也是我的奶媽、管家兼二房合,四而一了。 我領著她轉了兩次公共汽車,在飯店吃了晚飯。天黑以後,又轉了兩次公共汽車,七拐八繞的把她帶到了我的住宅。 剛進客廳,我就露出了猙獰的面目,猛撲上去把她捆翻在地。膠帶封住了她的嘴、蒙住了她水靈靈的丹鳳眼後,我把她扛到了地下三層的性娛樂室。 在性娛樂室的大洗澡間裡,我扒光了她。先給她消毒、洗澡,擦乾了她全身的水珠後,我把她的雙手反銬在背後,改用一塊尿布塞住了她的嘴。連接喝了三大杯葡萄酒後,我開始強姦她。 我坐在抽水馬桶上,把她面對著我、騎到我的大腿上。生育過的陰道並不緊,儘管有些乾澀,也沒費多大的勁,陰莖就順利地插進了她的陰道。 鄉下人,常幹力氣活,她的肌肉結實、皮膚也很光滑。我一手摟住她的後背,另一隻手摸、捏她豐腴、圓潤的屁股蛋子,轉而又揉她的尾骨、撓她的屁股溝。 我快速地顛動著她的身體,讓她的陰道在我的陰莖上做大幅度的上、下滑動。 她那一雙充滿奶水的大乳房在我眼前晃蕩著,兩個碩大無朋的大乳頭隨著顛簸上、下跳動著,乳汁也溢了出來。 張嘴含住了大乳頭,自從有了記憶以後就再也沒有嘗過人乳的滋味了。輕輕吸了一口,哦!有一種類似生的、嫩玉米的味道。嚥下去後,喉嚨裡、口腔中有著一股淡淡的清香。連接吮吸了幾口,啊,味道好極了!我開始用力嘬吸,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也許我的吮吸對朱小香有一定的刺激作用。她塞著尿布的嘴巴裡發出了唔、唔的聲音,臉上紅彤彤的、鼻子裡呼著粗氣、搖晃著頭、扭動著身體,快感水也流了出來。 奇妙、有趣的是:我每吮一下乳頭,她的肚皮就抽動一下、子宮也抽搐一下,而抽搐的子宮帶動著陰道,上下牽引、拉扯一下我的陰莖;每吸一次乳房,她的陰道就痙攣、收縮一次,而陰道每一次的痙攣、收縮,都前後左右地緊緊夾、裹一次我的陰莖。 我吮得越用力,她牽引、拉扯的就越有勁;我吸得越快,她就夾、裹的越頻繁。 哎喲,我的媽呀!太好玩、太刺激了!爽呆我、爽死我了!……真是美妙無比:有的吃,又有得玩,真過癮啊!……我快樂得像嬰兒,快活得像個神仙。叼著乳頭的嘴巴裡唔唔、呀呀地胡叫亂囔。美美的享受著這一切,直到把朱小香的兩個大大的、脹鼓鼓的乳房裡面的乳汁,全都吸空、吮淨。更多txt小說下載-美文社-http://35766.info我把開始有了高潮的朱小香抱住,站了起來。上、下瘋狂地顛動著她的身體,直到把她顛得渾身酥軟、連呼吸的力氣也沒有的時候,我才放下了她。 讓朱小香頭朝下、腳朝上的橫躺在鋪了大浴巾的浴缸裡。我站在浴缸旁邊,分開她的兩條腿、扛到我的兩個肩膀上、雙手抓住她的兩條大腿向上一拉,我把屁股向前一拱,陰莖就��進了她的陰道。瘋狂、狠命地抽插了一番後,我又把她翻過身來,上半身仍留在浴缸裡,晾毛巾似的掛在浴缸的邊子上。再從她的背後插入,又是一番衝擊……放下抽水馬桶的蓋子,再把朱小香抱過來。讓她頭頂在馬桶的低位水箱上,身體伏在馬桶蓋子上、屁股高高的撅起。我扒開了她的屁股溝,從後面猛地一下,把硬挺的陰莖狠狠地、深深的插進了她的陰道裡。 朱小香猛然震顫、渾身抖動起來。我用雙手抓緊她的腰胯,然後開始猛烈地抽插起來。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她渾身癱軟,伏馬桶蓋上,一動也不動時。 我才在一陣猛烈的動作後,狂喊著:婷、婷、我的二婷,把精液射進了她的子宮……扯出她嘴裡的尿布,擦乾我的陰莖。再把朱小香抱起來、坐直了,用尿布擦乾、吸淨了她陰戶上和陰道裡的精液和高潮水,又把尿布重新塞回她的口中。 給她屁股上兜了一塊大尿布,又在她手腕上、腳踝上裝好不銹鋼環,除去了手銬、鎖上手腳。我扛起了塞住嘴巴的、鎖著手腳的、兜了尿布的、半裸身體的、被我姦得半死不活的朱小香,到了大婷的房間。 我把癱軟著的朱小香扔到了大婷的床上。噴著滿嘴的酒氣,我對著驚呆了的大婷高聲地喊叫著:喂!你的伴來了、我的二婷來了!你的保姆來了、我的奶媽來了!……十三廚房間裡,排油煙機呼呼作響。灶台邊,二婷背對著廚房門正在忙著炒菜。 鄉村少婦,不大會打扮自己。半短不長的頭髮沒做任何修飾。衣著不倫不類:上身僅圍著中國紅肚兜,下面卻穿了條黑亮的皮革短褲,緊緊包裹著豐腴的臀部。 對二婷的調教,沒費多大的勁。開頭幾天她也尋死覓活地鬧著,但是,鄉下人、文化低,哄一哄、嚇一嚇,給她一條金項鏈、兩個金戒指,又往她的家裡寄上幾千塊錢,也就沒事了。再加上大婷也在一旁為虎作倀地幫著勸說,不過十來天的功夫她就安穩下來了。 性方面的訓練,就更容易了。訓練初期,我每次都給她用春藥,然後把她幹得欲死欲仙、再用性具把她弄得死去活來,她哪裡見過這個世面,很快,她就對性活動上了癮。後來,我一到她的房間裡,她的眼睛裡就放著光,馬上就脫了衣服過來侍候我。接下來,又慢慢的教會了她一些性技巧。 現在的二婷,是一個合格的性奴、稱職的奶媽、滿意的保姆。 站在二婷的後面,看著她光滑的脊背和性感的臀部,我忍不住出伸手來,隔著皮短褲捏了一把她的屁股。二婷吃了一驚,轉過臉來看見是我,朝我一笑。我指了指我的嘴巴,坐到餐桌旁的椅子上。 二婷立刻會意地關掉煤氣,解開腰後的絲繫帶,把紅肚兜甩到肩膀上。她走到我面前,雙手摟住了我的脖子,把乳頭塞進我嘴裡。幹了呂紅艷將近兩個小時,我很渴,大口、大口地喝起了她的乳汁。 吮吸乳汁的同時,我用一隻手撫摸她緊裹著皮短褲的屁股,另一隻手撫摸她的大腿,然後伸到褲襠裡、隔著皮短褲捏她的陰部,還不時地輕輕咬一下她的乳頭。 二婷經過了性的訓練,現在很容易興奮。她馬上就哼了起來,鬆開了摟住我脖子的手。左手把另一隻乳房貼到我的臉上,揉麵團似的揉著。右手伸到我的褲襠、隔著內褲捏我的陰莖,挑弄起我來。 吸空了兩隻乳房後,我指了指下面,二婷會意地脫去了我的內褲。她跪在地下,一隻手托著我的陰囊、輕捏著,另一隻手握住了陰莖根,張嘴含住了陰莖。 舌頭在龜頭上舔來舔去,嘴唇不時的用力夾一夾陰莖桿,並讓陰莖在她的口腔裡做抽插運動。 原先並沒有打算跟二婷性交,但我被她侍弄得舒坦極了。陰莖充血、脹得硬挺挺的。等她舔乾淨了陰莖上我幹呂紅艷的殘留物時,我再也按捺不住了。 把二婷的雙手反別到背後、鎖上,脫掉她的皮短褲、拉下黑色的三角絲內褲。 我把絲內褲塞進了二婷的嘴巴裡:性奴嗎,就要有個性奴的像子。按常理,順從的女人可以不用捆綁、堵口了。但是,捆手腳、塞嘴巴、兜屁股,可以強烈地刺激女人。在一定程度上,能夠極大地提高她們對性的敏感度。再說,捆綁她們、堵她們的嘴巴,對我也有一定的刺激作用。我特別喜歡欣賞她們被捆綁的時候和捆綁好了以後,她們掙扎的模樣。特別喜歡聽從她們塞住了的嘴巴裡發出來的,掙扎時的唔唔聲和興奮時的呻吟聲,還有那悅耳動聽的鼻哼聲……我喜歡捆綁她們!不捆綁,我就無法和她們性交;我喜歡堵她們的嘴!不堵嘴,我就興奮不起來。我還特別喜歡用她們的貼身物,尤其是下身的衣物,塞她們的嘴巴。 還有,也是最重要的一條:那就是一定要讓她們吃掉我射出來的精液和她們淌出來的開心水。讓她們在高潮的時候去吃,她們就會覺得味美無比。就她們而言,這些東西,不僅可以美容養顏。而且,對於進一步地消除她們的羞恥感,能起到積極有效的作用……我坐在椅子上不動,讓二婷背對著我,把她的陰道往我的陰莖上套。套入後,我用雙手扶住她的腰胯,由她快速地上下顛動著她的身體、讓她來幹我! 雲雨之間,我對她講:你又多了一個伴,三婷來了、你的妹子來了!你是過來之人,知道該怎麼做、怎麼去勸說她安下心來。搞定以後我就送你一隻金手鐲……聽完我的話,二婷連連點頭,屁股顛顛的、面露喜色。背後鎖著的手伸出了三個指頭,向我搖晃。我懂她的意思,拍了她屁股一巴掌:行!三十克以上。二婷知道我言出必行、格守諾言。她心花怒放,隨即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用她的陰道猛夾我的陰莖。同時更加快速地顛動著她的身體,做上、下運動。 使出這麼大的勁來幹我,她肯定堅持不了多長時間。果然,沒過多久。她就滿臉紅彤彤的、鼻子裡呼出了粗氣、光滑的脊背上淌出了油亮的汗珠,動作也逐漸慢了下來。 抱住她的腰,我站了起來,用陰莖頂得她趴在前面的餐桌上。一巴掌打在她的屁股上:還是讓老子來爽你吧!鉚足力氣,一番長時間的狂轟濫炸。直幹得她鼻子裡哼爹哼媽,爛泥巴一樣癱在餐桌上,唏哩嘩啦地淌著高潮水。我的榴彈炮才在我下達了:婷、婷、我的二婷……命令的時候,怒吼著、把炮彈射進了她兩歲半兒子的老巢。 炮火延伸了幾分鐘,我拔出炮筒、跳到餐桌上,掏出了二婷嘴裡的黑色絲內褲、把我的陰莖塞進她的口中,同時用三角絲內褲擦她的陰戶。等她舔乾淨了我的陰莖之後,又把黑色絲內褲塞回她的嘴巴裡。兜上尿布後,再給她穿上皮短褲、繫好紅肚兜。 休息了十來分鐘後,我開了鎖。叫二婷把做好的飯菜裝好,放到一個大托盤上。我端起盤子去找大婷,要和大婷共進午餐。 說實話,我最喜歡的還是大婷。她容貌嬌美、燕妒鶯慚,一顰牽魂、一笑百媚;她文化程度高、氣質特別好,秀外慧中;她溫柔、羞澀、含蓄、說話輕聲細語,霞姿月韻……正因為我太喜歡她了,也就留下了她;就是為了她,我才弄來了二婷;也就是因為弄來了二婷,又讓我對獵艷行動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繼而弄來了三婷……兩個月前的一天,我去南方的一個大城市開完行業會議回來。那天正好是星期天,我也就沒有叫公司派車來接,自己在機場坐出租車回去。 年青的女司機明眸皓齒、花容月貌,美麗得令人吃驚。雖然不算傾城傾國,但也不是天差地遠,臉部輪廓還有一點點像婷。她很健談,一路上和我聊天。她告訴我,她開出租汽車已經兩年多了,從小就特別喜歡汽車,高中畢業後不顧家人的反對,當上了出租車司機。下車時,她順手給了我一張名片,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呂紅艷。她叫我以後需要用車時就給她打電話。 以後的幾天,呂紅艷的倩影印在了我的頭腦裡,怎麼也揮不去、趕不走。她的笑聲一直在我耳邊環繞,眼前總是浮現出呂紅艷甜美的笑容和她臉頰上兩個動人的酒窩。又過了十來天,這種現象依然還在,我打算先摸一摸她的情況再說。 我把自己化裝成一個老年知識分子,打電話叫來了呂紅艷的出租車,謊稱不久前坐過她的車、得了她的名片。她哪還��得何時載過誰、給過誰名片。我讓她載著我到幾個研究所之類的地方繞了繞。一路上我不動聲色的從各個角度觀察她、欣賞她,在閒聊中拐彎抹角地瞭解她的情況。同時也竭力給她留下一個風度老者、溫文爾雅的印象。 以後的一個多月裡,每隔幾天我就用同樣的面孔、在同一個地點、坐一次她的出租車,到圖書館、設計院之類的地方繞一繞。有一次我還故意去了遠一點的地方,中午來不急趕回來,請她到飯店去吃了一頓午飯。 接觸的次數多了,自然也就熟悉起來。個把月下來,我基本摸清了她和她家人的情況以及她每天的活動規律,同時自己也被她吸引得不可自拔,成天魂不守舍、抓耳撓腮。有個聲音天天都在耳邊迴響:沒錯!就是她!她就是你的婷!快去把她奪回來!……我下決心要把呂紅艷弄到手。按照偵察兵執行捕俘任務時的步驟,制定好了極細緻的計劃、方案後,我開始行動了……十四自從二婷來了以後,大婷對我就冷淡了許多。 端著托盤,我走進了大婷的房間。大婷看見我,放下手裡的書本、坐了起來。 從她的眼睛裡我能看得出,對於我的到來她並不反感。 放下手裡的盤子、我來到床前,倚玉偎香地緊挨大婷坐下。伸出手來輕輕地摟住了她纖細的腰肢,我用充滿深情的眼睛看著她美麗的臉。可以嗎?我輕聲問她。見她沒有表示反對,我就輕柔地吻住了她的雙唇。 大婷實在是太完美了!在我的心目中她就像一件珍貴的藝術品,就連拿出來欣賞一下也要小心輕放。我從來沒有大聲對她說過一句話,她提出來的任何要求只要能做得到我就一定替她辦好。而且,我對她極有耐心,在她哭的時候我能坐在她身邊靜靜的為她擦眼淚,直到她哭完。 起先,她木然地讓我吻著,不久,我高超的接吻技藝使她忍不住了,雙手勾住我的脖子回吻起我來。我心花怒放,一面熱烈地吻著她,一面輕輕脫去了她的睡裙。 我把大婷的雙手並到她背後,停了一會兒,見她並沒有掙扎、反對,我就用她的手絹把她手腕上的兩個不銹鋼環繫在了一起。 吻著、吻著,我解開了她背後的、淡藍色絲網乳罩的搭勾,一隻手同時捏住了大婷兩隻挺翹的豐乳,另一隻手伸到了她淡藍色的絲網三角內褲裡。……當她臉上現出紅霞、閉上雙眼、溢出愛液的時候,我輕輕的脫去了她淡藍色的絲網三角內褲。 坐到書桌旁邊的椅子上,抱起大婷我讓她面對著我,背靠書桌、騎到我的大腿上,分開她的陰唇、把我勃起的陰莖慢慢插進了她溫濕的陰道。 我一面不緊不慢的顛動著她,一面把飯菜喂到她的嘴裡,並不時地把從她口中吮出來的飯菜吃下去,或者,把飯菜含在嘴裡餵給她吃。 吃完飯後,用餐巾紙擦乾淨我倆的嘴,我把淡藍色的絲網內褲鬆鬆的塞進她的口中,並對她說:你要是不喜歡這樣了,就吐出去!躺到床上,我讓大婷趴在我身上。我用雙手摟住她窄小而挺翹的屁股、抽動我的陰莖、繼續和她性交。 動作中我告訴她:三人能成眾、寂寞會更少!我又給你找來了一個伴。大婷驚得瞪大了本來就很大的兩眼,美麗的臉上快要看不到鼻子和嘴巴了。她急忙吐出嘴裡的三角褲內褲:什麼?你又?……這不都是為了你。我辯解。 為了我?是為了你自己吧!就算是為了我,你也該先問問我呀!再說,你也不能去害人,這是犯罪!……二婷的事我就夠後悔的啦!大婷邊說,邊直起了身子,就要離開我的身體。我連忙用力把她摟住,讓她仍然趴在我身上:大婷!你聽我說。我糊里糊塗的幹完了這件事,現在後悔也來不急了。既然後悔,你馬上放人!是、是!我願意加十倍賠償她的一切損失。你以為有錢就可以得到一切?快放人!是、是!可是,她認識我家,放了出去我就完蛋了!二翔!大婷輕聲細語的叫著我的乳名。顯然,她想用柔情來感化我:我知道你在這方面、精神上多少有點問題。就憑這個,他們不會為難你的。造了多大的孽,就要受多大的罰。我能站得穩、會立得直。我放她走!但是,我想等她情緒穩定下來,願意接收我的賠償再讓她走。聽了我的這番話大婷不好再說什麼了。她低下頭來,又把吐在床上的絲內褲叼了起來在嘴裡咬著,不再理我。 大婷,別生氣!我撫摸著她的馬尾發、哄著她:我以後再也不幹這種事了,凡事都聽你的還不行嗎。大婷瞭解我的個性,聽了我的這句話她的臉色這才陰轉多雲。我輕輕抽動了幾下陰莖、情意綿綿地看著她:小蕾,我喜歡你!聽到我深情地呼喚著她的乳名,大婷的全身抖動了一下、臉上泛起了紅暈。 片刻,她把臉頰貼在了我的臉上。隨後,她吐掉了口中的絲網內褲、柔情地吻起我來……大婷似乎動了真情。她把平坦的小腹緊緊貼住我的肚皮,用力揉動;不時地使勁,用她的陰道夾我的陰莖。後來,她又蹲了起來,快速地抬起、放下她的臀部,套弄我的陰莖。最後,她做出了她從末有過的舉動:跪在床上、把我的陰莖含進了她那櫻桃樣的小口中。 粉唇一張一合、夾著莖桿;舌頭如籐纏樹、繞著龜頭。嘴巴迎來送往,讓陰莖在口腔裡做著活塞般的往復運動。 過度的疲勞,心中的喜悅,加上大婷快速而有力的動作給我帶來的巨大快感和強烈刺激,使我作戰的持續時間大打折扣。七、八分鐘後,就要擊發的感覺直往上湧。我不想在愛清潔、講衛生的大婷口腔裡實彈射擊。我在鼻子裡發著舒坦哼聲的同時,輕輕從她嘴裡往外拔我的陰莖。 大婷察覺到了,她搖搖頭、示意我不要動。嘴巴用力嘬住陰莖,同時加快了唇、舌的動作。很快,受寵若驚的我顫抖著、激動的叫喊著:蕾、蕾、小蕾……暢快地一洩而出。 大婷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地嚥下了我的精液,我激動萬分的坐了起來,把她緊緊地擁在懷中,狂吻不已。 在此之前,大婷從來不肯吮我的陰莖,我也沒有免強過她。二婷和我口交,她也背過臉去。今天,不論是否我的真情感動了她,還是她想感化我、拉我回正路。總之,她如此這樣的待我,的確心誠意實、絕無半點虛假。 雙手摟住大婷,解開了在她手腕上、繫住兩個環的手絹。她轉過身來,趴到我的肚皮上,吮住了我剛剛軟縮的陰莖。我也分開她的雙腿、吻住了她的陰戶。 嘬著花蕾、我在想,究竟是大婷的柔情感化了我,還是我的真情擺平了她? ……似乎是平局!漸漸的、迷迷糊糊的、我睡著了……十五王利宏這小子,果然十分厲害!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搗鼓的,兩個多月後,兒子就到了我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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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osweetssweets · 6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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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家故事:釋慧侃
        佛家故事:釋慧侃
    隋朝蔣州大歸善寺釋慧侃,俗姓陽,晉陵曲阿人。他具有神通,世俗不知道。平時他禮敬佛像,如同面對真佛一樣。凡走到有佛站立塑像處,不敢坐下。
      旅行途中遇人有難時,他必捨命救護。後去廣東,歸皈真諦三藏(注1),專門翻譯佛學著作,對此領悟很深。以後居住棲霞山(今屬南京市),內心一片虛靜,來去自如,不拘城市山林。有次去揚州偲法師處,偲法師平素知道他道行很高,特對他行接足禮,異常恭敬。他將回山時,偲法師請他顯示一點神通。慧侃說,這容易。便從窗中伸手出去,有幾十丈長,把齊熙寺大殿上的匾額取下,拿回房裡,並告訴偲法師說:「世俗人缺乏遠見,看見這些會驚奇,所以我不願顯示神通。」
      大業元年(公元605年),慧侃圓寂於蔣州大歸善寺,世壽八十二歲。圓寂前,他將三衣(注2)拋在堂上說:「三衣歸回大眾,我現在走了,你們好居住。」說完進房去。大眾驚異趕到,只見他已去世但屍身不倒,依然盤坐於禪床之上。
      資料來源:《法苑珠林》
      注1:真諦三藏:梵名波羅木陀,西印度優禪尼婆羅門族人,原名拘那羅陀(華言親依)。少時博訪眾師,尤精於大乘佛學。他以弘法為懷,曾泛海南遊,止於扶南國。梁武帝大同年間(535至545),來華弘法,後在中國逝世。他一生翻譯了眾多佛經,據《歷代三寶紀》所載其共譯四十八部、二三二卷佛經(內有重出和他家混入的),而《開元錄》記載其所譯佛經為三十八部、一一八卷。
      真諦三藏平時生活嚴肅,在廣州時常別居水州,衣食之奉,節儉知足。弟子受他的熏陶,也都勤奮稟學,晨夕不懈,形成一種刻苦篤實的風氣。
      注2:「三衣」:相傳在釋迦牟尼佛開悟後最開始傳法時,還沒有具體制定僧人衣著的規定。後來,有一年的冬季,佛與弟子們在出行化緣,他看見弟子們化到很多布料。有的帶在頭上,有的掛在肩上,有的纏在腰際,看起來既失威儀又十分纍贅,於是佛陀開始定製衣服的要求。那時,正是印度的隆冬,佛陀在晚上親自試驗:初夜披一件就夠了;中夜覺的冷,於是加上一件;後夜時,還覺的冷,於是再加一件,這樣就足夠御寒了。因此,釋迦牟尼佛規定比丘不得超過三衣(也就是僧人最多只能著三件僧衣),這就是所謂「三衣」的來源。在當時,出家人的衣服只是一塊長方形的布(也就是袈裟)。最初僅僅只規定有三衣,三種衣的區別,是在其層數的多少與厚薄。後來隨著佛教流傳又出現了「雨浴衣」、「覆肩衣」、「縵衣」、「剃髮衣」等更多的衣物,傳入漢地後又出現了更多的變化。
    #佛教  #第三世多杰羌佛 #義雲高 #暇滿人身 #暇滿人生路 #佛家故事:釋慧侃
  註: 義雲高大師就是宇宙始祖報身佛多杰羌佛的第三世降世,佛號為第三世多杰羌佛,詳情請參閱 關於“第三世多杰羌佛”佛號的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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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tharchive · 7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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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渣反派自救系統 by 墨香銅臭 (part.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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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身為《狂傲仙魔途》的資深讀者,沈垣對這篇文是大大的不滿。 「傻逼作者傻逼文!」臨終前他罵了這麼一句,於是── 【啟動碼:傻逼作者傻逼文。自動觸發系統。】 他重生到一本自己剛讀完還嫌棄過的暗黑系種馬小說了!而且天殺的,他的角色還是男主角那位人渣反派師尊沈清秋! 說到沈清秋,雖然有外表、有修為,但為人還真是格外沒品。欺負打壓男主角不說,還殘害同門,道貌岸然,內心淫邪…… 這樣一個壞到天怒人怨的角色,在原著裡的下場當然是悽慘的,男主角洛冰河最後會把他削成人棍啊我的媽,他不想死得這麼慘啊! 於是乎,新生的沈清秋開始了避免慘死結局的艱苦之路,因為他要保命,但卻不能違反各種系統設定! 雖然艱辛,但他要趁徒弟還是可愛小綿羊的時候就開始刷好感度,以免後期黑化的洛冰河稱霸後,會回來報復自己。 只是,沈清秋這好感度可能刷過頭了,他沒發現洛冰河看他的目光,好像,有那麼點不一樣了……
第一回  人渣
《狂傲仙魔途》是一本YY種馬小說。 說具體點,《狂傲仙魔途》是一篇奇長無比、金手指逆天、後宮直逼三位數、書中角色凡是性別為女都會傾心主角的打怪流修真爽文。 本年度最火爆的種馬小說,沒有之一! 這本書的男主洛冰河,不走*龍傲天流、不走廢柴流,卻仍舊風靡終點文學網萬千讀者,影響了無數後來YY小說的跟風模仿。 他走的是暗黑系路線。 而在黑化之前,他走的是苦情系路線。 下面,就讓本書的資深讀者沈垣省略無數殺必死內容,把數千萬字的鴻篇巨作為大家簡潔地概括一下: 洛冰河生下來就為父母所棄,以白布包裹,置於木盆之中,順水而下。 數九寒天,被江中漁人撈起才沒活活凍死幼年夭亡。因為他漂流在洛川上,又是滿河薄冰的時節,就被取了這個名字。 洛冰河幼年在街頭流浪,吃不飽,穿不暖,童年灰暗。一名大戶人家的洗衣婦瞧這孩子可憐,又膝下無子,便收養了他,當作自己親兒拉扯長大。母子貧苦,在豪門寄人籬下受盡欺辱。 從小極不健康的成長環境,為洛冰河黑化後錙銖必較、睚眥必報、心裡殺千刀、嘴上笑說好的扭曲性格埋下了禍根。 為了一碗半冷不熱的肉粥,他撐過府上公子哥兒們的毆打,最後卻還是遲了一步,沒能在養母臨終之前讓她嘗上一口。 在機緣巧合之下,洛冰河被當世四大修仙門派之一的蒼穹山派選中,拜入「修雅劍」沈清秋一脈。 他還以為從此終於能步入正軌,卻不料沈清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人品低劣。他嫉妒洛冰河舉世無雙的絕佳天資,內心畏懼這個每日修為都能突飛猛進的弟子,總是百般嘲諷,千般作踐,連帶同門也一起對他看輕。 求學幾年,忍辱負重,又是一部辛酸血淚史。 洛冰河艱難坎坷地長到十七歲,終於迎來了修真界四年一度的盛典—一仙盟大會。在這場仙盟大會中,洛冰河被沈清秋暗算,墜入了魔界和人界交界處的裂縫——無間深淵。 是的,這才是故事的開始! 洛冰河非但沒有死,反而在無間深淵裡找到了屬於他的絕世奇劍「心魔」,也從而獲悉自己的身世。 原來,洛冰河乃是魔界聖君與人界女子結合的後代,身上同時流著上古墮天之魔一脈和人族的鮮血。其生父天琅君被鎮壓於高山之下,永世不得翻身。生母則是修真名門正派的弟子,當年因與魔族私通被逐出師門,誕下洛冰河後死於產後大出血。臨終前,她把親兒從生產的孤船上放下,這才留給了洛冰河一線生機。 洛冰河用心魔劍解開了自己身上魔族血脈的封印,在黑暗的深淵之下潛心修煉,悟出了不世神功,重回蒼穹山派。 從這裡開始,洛冰河一步一步朝黑化之路義無反顧地前進。 昔日仇敵,無一不受盡折磨,慘死他手。洛冰河用他越來越擅長的偽裝與心術之道,兩面三刀,陽奉陰違,一步一步,騙取信任,奪取權力,扶搖直上,掀起腥風血雨的滔天海浪。隨著劇情的發展,洛冰河的黑化也越來越嚴重。他回歸魔界繼承了聖君之位,仍不滿足,開始了對人界各大修真門派的血洗和剿殺,將反對他的一切聲音斬草除根! 最終,一代仙魔傳奇洛冰河,一統三界萬里河山,坐擁後宮無數,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傻逼作者傻逼文!」 這是沈垣嚥氣之前,最後能罵的一句話。 想他一個規規矩矩花錢買VIP看正版的大好青年,臨終之前堅持看完的居然是這樣一本種馬程度令人髮指咋舌的騙錢灌水文,他能不罵嗎? 《狂傲仙魔途》,作者:向天打飛機。 光看這個ID,就有一股淫邪之氣撲面而來。小學生文筆,雷點遍地。沈垣都不好意思稱作者構造的那個亂七八糟、狗屁不通的框架為修真設定。 你見過整天騎馬坐車的修真?你見過辟榖了都要吃飯睡覺的修真?你見過作者連*築基和元嬰有時候都能搞混的修真? 每一個人,在主角面前,都像被他的王八之氣吞掉了智商。尤其是洛冰河的師父,那個沈清秋,簡直是弱智中的戰鬥機,人渣中的*李天一!他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作死,然後作死不成,被主角弄死。 那麼沈垣到底為什麼要看這樣一本書,還看到了最後? 不要誤會,沈垣可不是犯賤。這個原因,也是最讓他蛋疼的。 這篇文伏筆無數,大坑遍地,一個又一個的謎團,層層迷霧撲朔迷離。結果到了最後——一個都沒有解開! 簡直當空一口*凌霄血。 為什麼奇珍異草、靈丹妙藥和絕世美女不要錢一樣地滿地跑?為什麼反派連作死和領便當的台詞和姿勢都千篇一律? 那好幾個驚鴻一瞥的妹子說好要收入後宮的結果人呢……好吧這個姑且略過——那好幾樁慘案的兇手到底是誰?那一大堆名號響噹噹說得牛逼無比的角色到底是用來幹嘛的,為什麼到最後都沒見到拉著遛出來瞧瞧?! 向天哥,飛機哥,*菊苣,咱能打個商量,填!坑!好!麼! 沈垣覺得他簡直能給氣活過來。 無盡的黑暗中,一個機械的聲音在他耳邊迴響。 【啟動碼:傻逼作者傻逼文。自動觸發系統。】 「閣下哪位?」說話腔調跟Google翻譯似的。 沈垣望瞭望四周,他像是飄浮在一個虛擬空間裡,伸手不見五指,那個聲音無處不在。 【歡迎貴方進入系統。本系統本著「*YOU CAN YOU UP,NO CAN NO BB.」的開發理念,希望為您提供最佳體驗。衷心希望體驗過程中,貴方能得償所願,將一篇傻逼文按照您的意願,改造成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經典之作。祝您愉快。】
眩暈之中,有個男子的聲音在他耳邊輕問:「……師弟?師弟你可聽得見我說話?」 沈垣一個激靈,定了心神,強撐開上下打架的眼皮,眼前景象彷彿千花萬葉飛旋,好一會兒才重重疊疊合到了一處,漸漸清明起來。 他躺在一張床上。 往上看,是白紗曼曼,四角掛著精巧香囊的床頂。 往下看,自己一襲白衣,古香古色,一柄紙扇斜倚枕邊。 往左看,一名身著玄端的俊雅青年坐於床側,正關切地望過來。 沈垣閉上眼睛,驀地伸手摸了那柄摺扇,「刷」地展扇而開,簌簌搖動,扇去一頭滾滾而下的冷汗。 那青年目光中喜色閃動,溫聲問道:「師弟可算醒了,身體可還有不適的地方?」 沈垣矜持地道:「不妨事。」 訊息量略有些大,他糊裡糊塗想坐起身來。那青年見狀,忙伸手扶他的背,讓他靠在床頭。 終點的穿越重生文看多了,沈垣早下定決心,如果有朝一日一覺醒來發現躺的地方不對勁,在搞不清楚情況之前,絕對不要樂呵呵傻笑著說出「這是在拍電視劇嗎?道具好逼真,你們劇組真給力!」這種疑似弱智尋求安全感的話。他只管裝作剛剛醒來,神情恍惚:「我……這是在哪兒?」 那青年一愣,道:「你睡糊塗了?這裡是你的清靜峰啊。」 沈垣心裡一驚,繼續作欲暈狀:「我……為何會昏睡這麼久?」 那青年道:「我還沒問你呢。好端端的怎麼發了一場高燒?我知道,仙盟大會為期將近,你教導徒兒,求成心切。可以我們蒼穹山派如今的根基和名望,縱使這次不遣一人參會,也未必有人敢質疑,又何必在意那些虛名。」 沈垣越聽越不對勁。這話怎麼聽起來那麼耳熟? 不對,這設定怎麼聽起來那麼耳熟? 接下來,那男子語重心長的一句,終於坐實了他的懷疑。 「清秋師弟,你在聽師兄說話嗎?」 這時,「叮」的一聲,夢境中那個Google翻譯般機械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系統啟動成功!綁定角色,洛冰河之師,蒼穹山派清靜峰峰主,「沈清秋」。武器,修雅劍。原始逼格:一百。】 『靠靠靠你什麼玩意兒?怎麼像是直接在我腦子裡說話?這樣抄襲《狂傲仙魔途》的設定向天打飛機他知道嗎?!』沈垣當然沒說出來,可那個聲音很快做出了回應。 【貴方觸動系統執行指令,已與帳號「沈清秋」綁定。】 【隨著劇情的展開,將有多項指數逐漸開啟,請保證每一項指數不可低於零。否則系統將自動給予懲罰。】 打住。夠了。沈垣確定了。中獎了,他重生了! 重生到一本自己剛讀完還嫌棄過的暗黑系種馬小說,而且自帶一個什麼鬼系統。作為新世紀終點文學網一名VIP老讀者,常年經歷各路讀檔重來或奪舍重生YY文的洗禮,沈垣本來可以愉快地迅速接受這個事實的。但好死不死,他借的殼子是男主那位人渣反派師尊沈清秋。這就……呃,情況有點複雜了。 旁邊這位看上去很好說話的仁兄,就是蒼穹山派的現任掌門,沈清秋他師兄「玄肅劍」岳清源。臥槽。 沈垣專門針對岳清源臥槽了一下,是有重大原因的——原作中,岳清源可是被他的好師弟沈清秋害死的好嗎! 死得不要太慘啊。 萬箭穿身屍骨無存! 而此刻,這張被害人的臉正對著他這個「兇手」噓寒問暖,壓力好大。 不過現在看,劇情顯然沒有進展到那一步。岳清源還好端端的,說明這時沈清秋還沒被扒下偽君子的皮,也沒身敗名裂。 岳清源就是個老好人,沒啥可怕的。雖然苦逼了點,但沈垣看書時還挺喜歡這個角色。他稍稍放心的同時,一行文字詭異地浮上腦海。 ……黑黝黝的房間裡,從房樑上垂下來一根鐵索。鐵索的末端吊著一個圓環。圓環扣著一個人的腰。如果那還能算是「人」的話。這個「人」蓬頭垢面,猶如瘋子。最可怕的是,他的四肢全都被切斷了。肩膀和大腿,只有四個光禿禿的肉球。碰一碰,他就會發出瘖啞的「啊啊」聲。他的舌頭也被人生生拔去,所以說不出完整的詞句。 ——《狂傲仙魔途》精選段落之沈清秋結局 沈垣,啊不,沈清秋低頭扶額。 他哪裡還有那個資格感慨別人死得慘,死得最慘的就是他好麼! 萬萬不可鑄成大錯! 要在錯誤發生之前就掐滅苗頭✔ 從現在開始狂抱男主大腿✔ 要做一個殷殷切切溫柔教導的良師益友,對他噓寒問暖無微不至✔ 剛冒出這些念頭,沈清秋腦海裡突兀地炸起一長串警報音,彷彿一百輛警車載著一百頭神獸尖鳴著呼嘯而過,吵得他渾身一震,痛苦地摀住了腦袋。 岳清源擔憂道:「師弟,你還頭疼?」 沈清秋咬牙不答。 系統尖銳地提醒:【警告。貴方剛才的意圖十分危險,屬於違規行為,請不要嘗試,否則系統會自動給予懲罰。】 『違規在哪裡?』 【貴方現在處於初始等級,OOC功能凍結。需要完成初級階段任務之後才能夠解凍。在解凍之前,做出任何違反原「沈清秋」角色設定的舉動,都會扣掉一定的逼格。】 作為一個半宅人士,沈清秋以前偶爾會看一些同人本子,你懂的,他當然知道OOC什麼意思:Out of character的縮寫,字面意思,指角色崩壞,不符合原作人物性格。 『……就是說,在那什麼功能解凍之前,我的行為舉止,都不能超出「沈清秋」會做的範疇?』 【正確理解。】 這都直接讓他重生頂替沈清秋的殼子上了,還在乎什麼OOC這種細節啊? 沈清秋又問道:『你剛才說,什麼什麼……指數不能低於零,如果低於零的話會怎麼樣?』 【貴方將被自動遣送回原來的世界。】 原來的世界?可是在原來的世界,沈垣的肉身已經死了啊。 也就是說,如果那什麼逼格被扣光,等待著他的,就是:死亡。 那我對男主不理不睬,不作為,總可以了吧? 他抬起頭來,掃了一圈,並沒在侍奉一旁的弟子裡看到符合洛冰河形象的人。他佯裝漫不經心道:「洛冰河在哪兒?」 岳清源頓了一頓,目光怪異地看著他。 沈清秋不動聲色,卻竊喜不已。難道時間不對頭,男主還沒拜師入蒼穹山門下? 岳清源說:「師弟你不要生氣了。」 沈清秋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祥的預感。 岳清源嘆道:「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可那孩子已經足夠努力,也並沒有犯什麼大錯,你就別再責罰他了吧。」 沈清秋聽得嘴唇發乾,舔了舔,道:「……你直說吧,他在哪兒?」 岳清源默然片刻,說:「你吊著打完他之後,不是一向都關到柴房去的嗎?」 沈清秋兩眼一黑。
上輩子的沈垣家境殷實,多少算個小小富二代,上頭有兩個哥哥,將來肯定要繼承家業的,下面有一個妹妹,是拿來疼愛的。一家人感情都很不錯。 他早就知道,就算自己一輩子混吃等死,也不缺他那一口飯吃。也許因為從小成長環境寬鬆舒適、缺乏競爭壓力,他一向覺得,只要競爭總人數大於十,十名以內都是好成績。 因此,他從來不明白沈清秋這種人渣反派作死時究竟是怎樣的心理。 原作的沈清秋其人,修為是有的,資歷也是有的,裝模作樣的涵養,也是有的。地位名聲無一不缺,被天下第一大派養著不愁錢花,為啥就活得一點仙風道骨也沒有,像舊社會深宅大院裡沒事找事的幽怨姨太太,整天跟主角一介草根過不去,成天腦袋裡盤算的儘是打罵主角,以及吩咐別人打罵主角。 就算洛冰河他是天資過人,悟性絕佳,*掛逼一個……但也不至於嫉妒成這個樣子啊? 不過也不能怪他,要怪就怪作者。書中此類秉性的反派猶如過江之鯽,比比皆是,只不過他算是著墨格外多、格外沒品的一個。 能怎麼辦呢?這本書最大的BOSS就是主角他自己。螢火之光,怎敢與日月爭輝? 他被修真界尊為「修雅劍」,自然相貌氣質不會算太差。 比方現在,沈清秋左看右看,就算是對著那麵糊得跟稀飯似的黃銅鏡,也還大致滿意。 此人面貌端正,眉目烏黑,細梁薄唇,生得一派書卷之氣。加之身修腿長,多少可算個美男子。雖然真實年齡不詳,可這是本修真小說,沈清秋有金丹中期的修為,是以完美保持著青年的外表。比他看書時腦補的好看不知多少倍。 雖然沒法兒跟洛冰河比。 一想到洛冰河,沈清秋立刻腦仁兒疼得厲害。他想去看看現在被關在柴房的洛冰河,可剛邁出一步,腦海裡又響起那刺耳的警告提示音。 【警告!OOC警告!「沈清秋」不會主動探望洛冰河。】 沈清秋悻悻道:『好吧。那我派人叫他來總可以吧。』 他想了想,喚了一聲:「明帆!」 門外立刻轉進來一名約莫十六歲的少年,高高瘦瘦,應道:「徒兒在此。師父有什麼吩咐?」 沈清秋不由得多看兩眼,見他長得還算體面,就是有點兒尖嘴猴腮,心中嘖嘖慨嘆:果然是一臉炮灰相。 這,就是原作沈清秋的大弟子,洛冰河的師兄明帆。 這,就是傳說中最低級的炮灰! 不消說,什麼深夜把洛冰河關在舍外、故意給錯誤的入門秘笈,這些事,都少不了他的參與和謀劃。沈清秋什麼時候心血來潮想折騰洛冰河,最得力的助手和最積極的回應者也一定是他。 鑑於此人原作中的結局比他好不了多少,沈清秋看這孩子的神情不由得就帶上了幾分同病相憐:「去把冰河帶過來。」 明帆心裡直犯嘀咕:師父以往叫洛冰河,都是叫「那小畜生」、「孽障」、「這廝」、「豎子」,連名字也沒正經叫過幾回,怎麼忽然就叫得這麼親密。 可師父的指示,他自然不敢多問,立刻小跑到柴房,踢了門兩腳:「出來!師尊叫你!」 沈清秋在房中踱步,腦內則研究系統研究得如火如荼。 【逼格,也就是裝逼的格調。逼格越高,就代表越高端、大氣、上檔次。】 那麼,應該如何提升逼格呢? 【一、改變弱智劇情,提升反派與配角的智商;二、避開雷點;三、保證主角爽度;四、補完未被揭秘的劇情。】 沈清秋一一細細分析。 就是說,他不僅要給惹了一屁股仇家的原裝貨沈清秋收拾爛攤子,還要挽救別的角色不要製造爛攤子。 他自己的老命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卻還要保證主角的外掛和風頭還有妹子不能少。 那些未解之謎的天坑作者非但沒填,還得他自己扛個鏟子「吭哧吭哧」地填平。 呵呵。 向天打飛機菊苣說了,《狂傲仙魔途》這本書的目標很明確,所寫的每一個字,都是為了一個目的,那就是爽。 尤其是黑化之後的掛逼男主裝作無辜、扮豬吃老虎、反虐賤人的橋段,簡直爽翻天。所以它紅得發紫,越寫越長,比裹腳布還長。 沈清秋表示,單是要大概記清劇情這一項任務,他就壓力很大了。雷點更是遍地都是,他可不能保證都能避開! 沈清秋:『什麼樣的劇情才叫不弱智?』 【沒有具體標準,依讀者主觀感受而定。】 『那到底要積累到多少分值的時候,初級階段任務才會發佈?』 【依具體情況而定。達到要求時,會自動發佈系統通知。】 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可真是個萬金油。沈清秋冷笑一聲,聽門扉聲響,回頭,就看見一個少年慢慢走進門來。 雖然身形不穩,卻依舊勉力站得筆直,恭聲叫道:「師尊。」 沈清秋剛凝在嘴邊的三分笑登時一僵。 要死啊!把這張今後將會迷倒上到八十老嫗下至襁褓女嬰、堪稱瑪麗蘇性轉的男主角的臉打成這樣,妥妥地死定了! 可是,就算是一張受盡折磨、傷痕纍纍的臉,主角,仍舊不愧是主角! 洛冰河那雙眼睛,依然明若晨星,好一個鮮嫩嫩的小帥哥胚子。 那堅毅而謙順的神情,昭顯了他高潔不屈的情操。 那筆直的腰桿和身形,是他寧折不彎的傲骨! 剎那間,沈清秋心底泉湧而出大段大段的排比句和各種修辭手法混雜著爭先恐後生成的無數溢美之詞,險些脫口而出! 還好沈清秋懸崖勒馬,心叫好險好險,這主角光環硬體太給力了,差點把持不住! 眼看洛冰河一瘸一拐邁進門來,掙紮著想要下跪。沈清秋嘴角抽了抽,心說我可受不起您這一拜,您今天拜我一下,指不定日後我膝蓋骨就被你剜了,立刻阻止道:「不必了。」 他手一揮,擲出一隻小瓶:「這是藥。」末了,又用諷刺的口氣說道,「莫要讓旁人看了,還以為我清靜峰虐待弟子。」 沈清秋進入角色非常之快,他大著膽子做出送藥這一舉動,卻選擇了比較惡劣的態度,還算是符合沈清秋本人做壞事又怕被人發現的偽君子本色。 果然,系統沒有發出OOC提示,沈清秋鬆了口氣。 洛冰河本以為師尊叫他來是要繼續「教導」他,萬萬沒想到居然是賜藥,先是一愣,隨後畢恭畢敬用雙手接過小瓶,誠心感謝道:「謝師尊賜藥。」 洛冰河的臉這時猶見稚氣,笑容真摯和煦,如同初升的暖陽。沈清秋盯著看了片刻,轉過臉去。 這男主前期未黑化的性格,絕對是根正苗紅好少年,給點陽光就燦爛,你投他一分他回報你十分的那種,說是小綿羊都不為過。 洛冰河又高興地接道:「弟子日後定當加倍努力,不讓師尊失望。」 呃,不是,你要是加倍努力了,估計你原來那個師尊才真的會失望…… 若是沈清秋沒看過《狂傲仙魔途》,見到此情此景,他必然會心酸不已,為洛冰河掬一把同情淚。 然而,他可是從頭到尾以上帝視角領教過了洛冰河黑化後豐富多彩的心理活動的。據他總結,洛冰河現在有多可憐,日後把腳踩在人家腦袋上時,就笑得有多猙獰肆意。面上溫潤如謙謙君子,心裡想的都是如何抽筋拔骨剝皮曝曬。 洛冰河微笑道:「弟子以往所受之辱,今日特來百倍奉還。傷我手足者,我必斷其四肢,挫骨揚灰。」 ——《狂傲仙魔途》精選段落之二 後來他真的把沈清秋削成人棍了。 ���清秋坐入紫檀椅中,挑了一種並不過分親近的語氣,道:「冰河,入門心法練得如何?」 那一聲「冰河」磣得他自己都一背雞皮疙瘩。洛冰河也明顯背脊抖了抖,不過,他還是露出了一個略帶羞澀的笑容:「弟子愚笨,仍是……不得要領。」 那是。拿著一本假心法,不走火入魔都虧得他是皮糙肉厚的男主,能得要領才怪了。沈清秋心內咆哮:少年你跟我混!讓為師給你正確的心法啊! 那如妖似魔的警報聲狂響不止。沈清秋對系統道:『我就是想想。我當然知道這是違規!』 接著,他隨意道:「為師今日責罰你,也是出於心急,畢竟時不我待。想來你入我門下已不短,今年多大歲數了?」 洛冰河乖巧地道:「弟子虛歲十四。」 哦,十四啊。 也就是說,這個時候的沈清秋洛冰河師徒,已經經歷了山門罰跪事件、清靜峰同門群毆事件、「頂撞」師尊被吊打事件、打破法器被罰苦力事件……等等光榮事蹟〔手動拜拜〕。 沈清秋扶額衝他擺了擺手:「……我想靜靜。」
沈垣是一個很能隨遇而安的人。 既然戶口已經遷移到《狂傲仙魔途》裡,而且原來的世界裡的他已經翹辮子了,不如就在這裡得過且過著吧。 來到一個修真的世界,平白得了一身還算不賴的功法和劍術,又是出身名門正派。他想出風頭就能隨時出風頭,想縮頭就能縮在蒼穹山派清靜峰上縮著頭不問世事,有什麼不好的。 無非就是找妹子稍微有點困難。 這種YY種馬小說,但凡一個妹子,長得不砢磣,必然是男主的囊中之物。大家都懂的。 不過沈清秋要求真的不高,在這邊混吃等死,頤養天年,他就心滿意足了。反正跟他前生過的日子也沒啥差別。 但是,只要有洛冰河在,他別說出風頭了,只要他還留在這片原作者構造出的大陸上,就算隱居到再世外桃源的地方,洛冰河稱霸以後,也有本事把他揪出來削成人棍。 「我不是不想抱男主大腿,可是誰讓這男主他媽的是暗黑系,有仇必報千倍奉還的類型啊!」 日常地噴了一通向天打飛機菊苣後,沈清秋迅速定下了目標:總之,先熟悉環境、儘量多跟系統打交道、勤懇提升業績、逼格*創收、盡快解凍OOC系統。如果見勢不好,勢必得另尋出路。 蒼穹十二峰,如同十二把天地鍛造的巨劍,險峻雄奇,直衝雲霄。 沈清秋的根據地清靜峰不算最高,卻是最清幽,綠濃蔭雅,處處修竹。再加上沈清秋的弟子基本上每個人都要學點琴棋書畫之類的東西,時不時就能飄來朗朗書聲,幽咽琴音,實乃古代文藝青年的上佳去處,完美的符合原著沈清秋這個裝逼分子的需求。 路遇幾個弟子恭恭敬敬地向沈清秋問好,他琢磨著原裝貨的那個勁兒,一臉高冷,微微頷首,只管負手前行,倒也應付過去了,只在心裡頭疼今後該怎麼把書中名字和這些晃來晃去的人臉對上號。 不過這不是沈清秋要解決的當務之急。他要自保,首先就要把原裝貨那一身功力和劍法都拾掇回來。 如果沒記錯,在洛冰河黑化之前,蒼穹山派還會經歷幾次大的事變,什麼魔族分子挑釁啦仙盟大會啦,都少不得要他周旋。若他只穿了個殼子,沒有修為傍身,不要說走劇情,用不著主角出馬,隨便來個小妖小怪都能把他搞死! 沈清秋獨自步入林中深處,確認四周無人,才把腰懸的佩劍取下,左手握劍鞘,右手持劍柄,緩緩拔出。 修雅劍是沈清秋年少成名時就佩在身邊的,也算赫赫有名。劍光雪白清亮而不刺眼,絕對的上上之品。往武器中灌入自身靈氣,劍身就會微微發光。沈清秋正在想「灌入靈氣」到底是怎麼個操作方式,就見手中長劍白瑩瑩地閃了起來。 看來,原主的修為和武技也會一併繼承。不需要刻意記憶,就自覺融會貫通了。沈清秋想看看威力如何,隨手一劃。 誰知道這一劃可嚇死人,劍光炫目,彷彿瞬間一道閃電從他掌中釋放,閃得他閉目保護鈦合金狗眼,再睜開時,就看見地面也跟雷劈了似的被砍出一條深溝。 「臥槽……!」 沈清秋面無表情,心中卻爽度爆表。 霸氣側漏!不愧為獨佔一峰的宗師級人物。有了這一身修為,他再勤修苦練二十年,說不定到日後萬不得已、非要和掛逼洛冰河對峙之時,也能混個落荒而逃! 是的。但求能落荒而逃就好! 他還想再練練手,卻聽到一陣細微的踏碎枯枝的聲音。 其實那聲音離得很遠,可他現在五感清敏,想不覺察都難。沈清秋看了看地上那道深溝,把劍「噌」地收入鞘中,將身形隱入綠葉掩映的更深處。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來人不只一個。果然,片刻之後,首先出現的是洛冰河那張彷彿自帶柔光加高亮的臉,而率先響起來的卻是一個清脆嬌嫩的少女聲音。 「阿洛阿洛,你看,這裡地上好大一條溝!」 聽到這個稱呼,沈清秋躲在暗處,差點沒腳底打個趔趄。 系統簡介道:【沈清秋最小的女弟子,寧嬰嬰。】 沈清秋:『您這介紹有用嗎?誰不知道,會這麼叫洛冰河的不就那一個!』 跟在洛冰河身後的俏麗少女身影轉了出來,看上去比洛冰河還要小一點兒,玉雪可愛,樓色緞帶紮著一束一束的辮子,一跑一跳,一派天真爛漫。正是標準的每本修真小說裡都要有的一個可愛小師妹形象。 而這個小師妹,讓沈清秋有點情緒複雜。 這是因為他對寧嬰嬰圖謀不軌。啊不,應該是原作的沈清秋對寧嬰嬰圖謀不軌。 沈清秋的設定是暗搓搓的偽君子。既然表面上清心寡慾潔身自愛,那麼內心就一定要淫邪無恥下流卑鄙。身為師長,卻對乖巧活潑的小徒兒懷著齷齪的心思。三番兩次意圖下手,還差點得手。 敢染指主角的女人,結果可想而知! 沈清秋當初看書的時候還有點奇怪,洛冰河怎麼沒順便把他給閹了?這完全不符合冰哥的邪魅作風!於是他到讀者評論區,跟著大部隊刷了一棟「求閹沈清秋!不閹棄文!」的高樓。如今憶來,*細思恐極。當初要是呼籲成功了……他現在就一定得剁了當初頂帖刷樓的那隻手! 洛冰河看了一眼,只是可有可無地笑了笑。寧嬰嬰卻想纏著他,沒話找話:「阿洛,你說,是哪位師兄在此修煉劍芒呢?」 洛冰河倒提一柄斧頭,開始砍一棵樹,答道:「清靜峰上有此修為的,恐怕只有師尊。」 他只說了一句,再沒理她,自顧自手起斧落,老老實實砍樹。 這些樹並不細弱,斧頭卻半鏽不鏽的,這時的洛冰河畢竟只有十四歲,砍起來十分吃力,不一會兒就出了一頭汗。寧嬰嬰坐在一棵橫地的老樹幹上,托腮看他,一會兒又無聊了,撒嬌道:「阿洛阿洛,你陪我玩嘛!」 洛冰河連汗都顧不上擦,繼續掄斧頭,道:「不行。師兄交代,今日的柴火砍完之後還要去挑水。快些砍完,還能騰出一些打坐時間。」 ��嬰嬰嘟嘴道:「師兄他們真不好!總是支使你幹這幹那的,我看就是故意欺負你。哼,我回頭跟師尊說去,包準讓他們再也不敢這樣。」 沈清秋本來當自己在《狂傲仙魔途》的真人版拍攝現場跑龍套,欣賞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情節,一聽登時大驚失色。 不不不你可千萬別來跟我說啊!我該怎麼辦啊!我不能OOC的,到底教訓哪邊才好啊! 這時候的小洛冰河飽嘗人間疾苦,卻還有著一顆白蓮花般的心。他對寧嬰嬰搖頭道:「千萬不要。我不想讓師尊為這些小事為難。師兄他們也並無惡意,只是看我年紀小,想多給我一些歷練機會。」 剎那間,沈清秋彷彿看到了他身後的萬丈光芒,忍不住倒退三步——根本無法直視境界如此之高、覺悟如此之深的男主! 在寧嬰嬰的嘰嘰喳喳中,洛冰河砍到了足夠數目的柴枝,把斧頭放好,隨便找了塊還算乾淨的地,盤足閉目開始打坐。 沈清秋心內長嘆一聲。 其實,主角的掛逼屬性在前期的苦情戲部分裡就有苗頭了。明帆給他的修行入門心法是假的。越是照著修習,應該越是狗屁不通。可洛冰河仗著自己絕世的天資和潛伏在體內的一半魔族血統,硬是歪打正著,摸索出了自己的一套路子……簡直太不科學! 唏噓間,又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沈清秋一聽就知道不好,要壞事了。 明帆帶領幾個低級的弟子轉了出來,一見寧嬰嬰,喜氣洋洋就要上來拉她的手:「小師妹!小師妹我可找著你了。你怎麼一聲不響跑到這麼個地方來。後山這麼大,萬一蹦出猛獸毒蛇怎麼辦。師兄有好玩兒的東西給你看。」 他自然看到了默默打坐的洛冰河,直接當成空氣無視掉了。洛冰河卻很懂禮貌,睜眼叫了一聲「師兄」。 寧嬰嬰「咯咯」笑道:「我才不怕毒蛇猛獸呢。再說了這不有阿洛陪著我嗎?」 明帆斜眼一掃洛冰河,「哼」了一聲。 他腦子裡在想什麼,沈清秋再清楚不過,肯定是聽寧嬰嬰叫洛冰河叫得親熱,覺得這個討厭的師弟越發刺眼了。 寧嬰嬰畢竟小女孩兒心性,完全不懂看眼色看氣氛,歪頭問道:「師兄有什麼好玩兒的?快拿出來給我看看。」 明帆又換上滿面笑容,從腰間解下一枚碧青的玉珮,遞到她面前:「師妹,這次我家來探親,給我帶了不少成色好又有趣的小玩意兒。這個我看著特別漂亮,送給你!」 寧嬰嬰接了過來,對著從樹葉間隙中射下的陽光細細地看。明帆熱切地問:「怎麼樣?你喜歡不喜歡?」 偷窺到這裡,沈清秋終於想起來了。這段劇情! 不好,他不應該來這裡的,危險啊! 可這不能怪他記得不清楚。你讓一個罵傻逼作者傻逼文的人,去記連載了四年、時間線橫跨兩百年的小說最開頭的古早內容?他可是看了二十天才看完的,入門那一段為虐而虐的苦情戲碼早忘光了好嗎! 寧嬰嬰根本看不出來什麼成色好不好,胡亂看了一陣,把玉珮拋了回去。明帆的笑容僵在臉上。寧嬰嬰皺了皺鼻子,隨意地道:「什麼呀,這個顏色難看死了,還不如阿洛的那個好看呢。」 這回,不光明帆臉色不好,連一直很有自覺當自己不存在的洛冰河都身體輕微地一震,倏地睜開眼睛。 明帆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師弟也佩戴這玩意兒呢?」 洛冰河略一遲疑,還沒答話,寧嬰嬰便搶著道:「他當然有啦。成天貼身戴在脖子上,可寶貝呢,連我要看看都不肯給。」 饒是洛冰河再鎮定,這時也臉色一變,下意識握住了脖子上那枚藏在衣服裡的觀音墜子。 *雙商啊少女!男主真是無辜躺槍啊! 寧嬰嬰說這話時根本沒考慮到後果會如何,只是她一直見到洛冰河貼身佩戴著一枚玉觀音,從來不離。對心上人的心上之物,女孩子總是會特別想弄到手,以此獲得自己「地位特別」的滿足感,偏偏洛冰河就是不肯給,她不甘心,才在這當口上半是撒嬌半是耍賴地提起。 他當然不肯給好嗎!那是洛冰河那位洗衣婦娘親攢了大半輩子的錢,好不容易才給兒子求的一枚開光寶器。那是在洛冰河黑暗世界陪伴他畢生的一點溫暖,後期黑化最嚴重的時候也能讓他挽回一點殘存的人性,哪會隨隨便便給人! 明帆又氣又妒,邁上前一步,厲聲道:「洛師弟真是好大的架子,連寧嬰嬰師妹要看看你的玉珮都不肯。這樣下去,今後面對強敵,你是不是連施以援手都不肯啦!」 少年!你的前一句和後一句之間究竟有個毛線邏輯啊! 寧嬰嬰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急得跺腳:「他不願意就算了。師兄你不要欺負他!」 洛冰河現在哪能鬥得過明帆?又有一群給明帆當狗腿支使的下級弟子圍堵,不一會兒那枚玉觀音就從他脖子上落到了明帆手中。他舉起來看了一陣,忽然哈哈大笑。 寧嬰嬰奇怪道:「你……你笑什麼?」 明帆把那枚玉珮拋到寧嬰嬰手中,得意道:「我還以為是個什麼稀世寶貝,才這麼巴巴地護著。師妹你猜怎麼著?是個西貝貨,哈哈哈哈……」 寧嬰嬰迷茫道:「西貝貨?那是什麼?」 洛冰河的拳頭慢慢攥緊,眼底有暗流湧動,一字一句道:「還給我。」 沈清秋的手指也不由自主輕微地屈伸幾下。 他自然也清楚那玉觀音是假貨,而且是洛冰河最高的怒氣點之一。 當年的洗衣婦省吃儉用,卻因見識短淺,被騙子騙得用高價買下了假貨,傷心欲絕,之後身體也每況愈下,無疑是洛冰河一生都解不開的痛。只有這一點,洛冰河從來不能忍! 作為一個旁觀者,沈清秋真的很想出手,暴揍一頓明帆,把玉珮搶回扔給洛冰河,而且這樣說不定,明帆就不會徹底得罪洛冰河,日後還能撿回一條小命。 系統:【OOC。】 沈清秋:『謝謝。閉嘴。』 明帆從寧嬰嬰手裡又捻起那枚玉珮,狀似嫌棄道:「還給你就還給你,指不定是在哪個地攤上買來的便宜貨,給師妹還怕弄髒了她的手呢。」嘴上這麼說著,卻絲毫沒有要還的意思。 洛冰河臉部繃緊,突然雙拳齊出,打在拉住他的幾名低等弟子身上。 被激怒的時候,人的拳腳沒有章法,只憑心中一股怒氣亂打,一開始還唬住了那幾個低等弟子,然而他們很快就發現這小子非常弱,空有氣勢嚇人而已,明帆再在上邊招呼:「還愣著幹什麼?敢對師兄拳腳相向,教教他什麼叫長幼尊卑!」立刻都重拾勇氣,圍上去對著洛冰河痛毆。 寧嬰嬰驚呆了,她那可憐的腦容量依舊沒捋清到底為啥會演變成現在的局面,大叫道:「師兄!你怎麼能這樣!你快叫他們停下來,要不然……要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明帆一慌:「師妹,你別生氣,我叫他們不打這小子就是了……」話還沒說完,一不留神,洛冰河掙脫了那些七手八腳,猛撲上來,對著明帆的鼻子就是一拳。 「哎喲!」一聲大叫,兩道鮮血立刻從明帆鼻孔中流了出來。 寧嬰嬰本來眼淚汪汪得就快奪眶而出,這時一看,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沈清秋:……妹妹你到底是喜歡洛冰河還是要害他啊! 原本明帆還能放過洛冰河的,可這下在心上人面前出了醜,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就這麼算了的! 兩人扭打成一團,洛冰河天賦再怎麼牛逼,畢竟年紀小,又沒修習過正兒八經的典籍,多半在單方面挨揍,卻咬牙硬是一聲也沒叫,沈清秋下意識想出手。系統卻爆出奪命追魂般的警報聲:【嚴重OOC!嚴重OOC!嚴重OOC!重要的事情說三遍!「沈清秋」在此情況下應選擇面帶微笑!袖手旁觀!或者親自動手!】 要他袖手圍觀虐童也太沒人性了……沈清秋不能貿然冒這個風險,正焦急間,忽然有了個折中的法子。 蒼穹山派有一種小法術「摘葉飛花」,看似並沒什麼大用,只是好看有趣。原著曾描寫洛冰河用它輕輕鬆鬆獲取了一位女N號的芳心,沈清秋這段日子狂補各類秘笈,也見到過這個小法術的記載。 他隨手摘了一片葉子,灌入一點靈力,第一次灌得太多,葉片承受不住,頓時四分五裂,第二次才成功,拈在指尖若有若無地一吹,鬆手,那片葉子頓時像飛刀一般朝明帆直射了出去! 聽到明帆長長一聲慘叫,沈清秋甩了甩手,擦去額頭一滴汗。 難怪都說若是高手一花一木皆可傷人。他這一下應該不至於把明帆就射死了吧…… 洛冰河挨了好幾拳好幾腳,卻忽然感覺明帆踉蹌退開了,他抬頭一看,額頭有鮮血流過眼睛,卻不料明帆一伸手,也是一手掌的血。 明帆不可置信:「你敢用刀傷我?!」 寧嬰嬰剛才見他們打得凶不敢靠近,這時卻忙插進兩人之間:「沒有沒有,阿洛才沒有用刀。不是他傷的!」 洛冰河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緊抿著嘴,拭去臉上鮮血。明帆後背有鮮血透出,像是被劍鋒劃過。他對著其他弟子質問:「你們剛才看清沒有?他拿刀了沒有?」 師弟們面面相覷,有的搖頭,有的點頭,亂七八糟。 明帆乃嬌生慣養的小公子,從沒受過這等皮���之苦,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心裡一陣發慌。可納���的是,無論地上還是洛冰河單薄的身上都沒見到利器。總不至於不翼而飛吧。 沈清秋屏息。視線忽然陣陣發紅,眼前彈出一行碩大的懸浮文字,怵目驚心的血紅色。 【違規:OOC。逼格扣十。目前逼格:九十。】 沈清秋一下子鬆了口氣。他原先的估計是會扣除五十左右,或者乾脆扣光了,只扣了十,比他想得好很多。現在扣扣以後還有機會把它再刷回來。可他這口氣沒松多久,明帆指著洛冰河大叫道:「給我打!」 沈清秋險些一口老血當胸嘔出。 數名弟子聽從指揮撲了上去,沈清秋下意識一把扯了數片葉子,「嗖嗖」地全飛了出去。剛出手他就後悔了。 我這是圖啥啊?洛冰河好歹堂堂男主,以前被圍毆這種事也不是沒有過,還能被打死不成?! 要你操個屁的心?! 剛才那一下還能矇混過去,這下可真好,誰都不可能注意不到不對勁了! 數名弟子人人掛了彩,不敢再圍住洛冰河,驚疑不定圍向了明帆:「師兄!怎麼回事啊?」「師兄我也好像被刀子割了一下!」 明帆臉色青青白白,半晌才扔出一句:「走!」便帶著一堆捂屁股、抱胳膊的跟班浩浩蕩蕩地撤了。真是來也如風,去也如風。剩下寧嬰嬰呆呆地站了一會兒,喊道:「阿洛,剛才是你把他們打跑的嗎?」 洛冰河面色陰鬱地搖了搖頭。 他勉強站直身體,卻又透出緊張的神色,低頭彎腰,在地上尋找著什麼,落葉枯枝春泥都被他翻來覆去了個遍。 沈清秋知道他在找什麼,自然是那枚在混戰中遺失的玉珮。 他看得清楚,明帆開打之前隨手一甩胳膊,紅繩掛到了他們頭頂一枝高高的樹梢上,可他又不能提點。而且,剛才那一把葉子飛出去後,他就聽到了系統那令人心碎的聲音:【違規:OOC。逼格扣十×六。目前逼格:三十。】 瞬間跌破及格線! 敢情一片葉子算十分?不帶這樣簡單粗暴地加減乘除啊! 寧嬰嬰不敢說話。畢竟是她惹出這麼一樁事來的。如果不是她多嘴,也不至於害洛冰河平白丟了玉珮又挨了一頓打。當下也幫洛冰河尋找起來。 可是直到天色漸黑,他們當然也一無所獲。 洛冰河呆呆地立在原地,看著滿地狼藉。一大片土地都被他們翻遍了,可還是找不到。 寧嬰嬰見他失魂落魄的,心裡有點害怕,拉住他的手:「阿洛,找不到就不要算了。對不起,我以後賠你一個,好不好?」 洛冰河沒有理她,慢慢把手抽回,低著頭朝樹林外走去。寧嬰嬰連忙跟上。 沈清秋也實在佩服自己。這兩個小孩兒找了一下午,他居然也就這麼看了一下午……除了閒得蛋疼,還有什麼別的解釋嗎? 等到他們走遠之後,他才從隱匿之處轉出來,抬頭看了看,腳在地上一點,體會了一把什麼叫「身輕如燕」,輕而易舉地把掛在樹梢的那枚玉珮摘了下來。 沈清秋倒是想把它偷偷還給洛冰河,可他也熟悉這個系統的德性了,這肯定也算違規行為。他可沒有多餘的逼格來揮霍了。 想了想,沈清秋打算且先收著。 也許今後這枚玉珮會大有用處。比如在千鈞一髮時拿出來作為交換性命的籌碼?沈清秋認真思考了下這個可能。 這時,一行立體感極強的綠色大字躍然眼前。 【恭喜!獲得關鍵道具:假玉觀音一枚。改變劇情,「沈清秋」智商加一〇〇。目前逼格:一三〇。請再接再厲!】 剛剛扣掉的分數,不但補回來,還漲了! 而且這個玉觀音,以它對洛冰河的影響,絕對是高級道具,保命用的! 真是意外之喜! 沈清秋通體一陣舒爽,在陰暗的地方蹲了一下午的鬱悶也一掃而光,連繫統那與Google翻譯如出一轍的欠抽聲音也變得無比悅耳! 而樹林之外,已經走出後山的洛冰河慢慢鬆開拳頭。 手心躺著幾片完整的綠葉。葉片的邊緣鋒利,沾染著血跡。
自從沈清秋從那場莫名其妙的高熱裡醒來後,「養病」這些天,岳清源來看望過他好幾次。身為天下第一修仙大派的掌門或說綜合性修仙高等學府校長,事務不可說不繁重,卻還能對這個師弟如此上心,沈清秋人生地不熟,簡直有感激涕零的衝動。 原裝貨對這樣一位上司和同門,居然也能翻臉不認人,說撕就撕,可見有多人渣! 岳清源端著他竹舍裡奉上來的雪瓷茶盞,眼裡滿是殷殷關切:「師弟休養了這些曰子,身體可好些了?」 沈清秋摺扇輕搖,融入在兄友弟恭的同門友愛氣氛中:「清秋早已無事,有勞師兄掛心了。」 岳清源:「那算來,師弟也差不多該下山了吧。有什麼需要的嗎?」 沈清秋搖扇的手一僵:「下山?」 岳清源奇道:「師弟病了一場,忘記了嗎?不是你之前告訴我,雙湖城那一樁事交由你來處理,作為弟子們的一個歷練機會?」 原來是原裝貨應承下來的麻煩事。可他目前還不能把這身靈力和武技適應到收發自如,哪能帶弟子下山歷練。剛想厚著臉皮自打臉,反悔說自己其實身體還是不適,系統冷酷的環繞聲響起。 【初級階段任務發佈。地點:雙湖城。任務:完成歷練。請點擊接受。】 同時,眼前彈出懸浮的任務簡介,下方兩個選項,左邊「接受」,右邊「拒絕」。 原來這就是初級階段任務。沈清秋的視線在「接受」上停留了一會兒,選項變成綠色,「叮」的一聲,系統提示:【任務接收成功,請詳細閱讀卷宗,做好準備。祝您馬到成功。】 沈清秋回過神來,對岳清源笑道:「我自然記得,只是這些日子骨頭養得懶了,險些忘了這樁。不日我便動身。」 岳清源點頭道:「若是還有不便,不必勉強。歷練弟子不急於一時,除害的事其實你也不必親自為之。」 沈清秋含笑稱是,卻忍不住多看了岳清源兩眼。 掌門師兄,你現在的角色定位,太像一個發佈任務的NPC了…… 清靜峰的大小事務都是交給明帆這個心腹操勞的。沈清秋發現,這孩子凡是不牽涉到主角時,就會效率和智商都奇高,第二天他們就能出發���。 離開清靜峰之前,沈清秋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形象。青衫、緩帶,左腰懸劍、右手執扇,優雅、斯文、可靠、飄逸!妥妥的世外高人! 總而言之,絕對不會OOC,完美! 長長的百級石階下,山門之旁,就是給沈清秋備的馬車,還有給數名隨行弟子準備的馬匹。 沈清秋:『你逗我呢?好歹也是個修真世界觀設定,出行為什麼不御劍飛天?』 系統高冷地回答:【就算是哈利波特式的魔法世界觀設定,也不是每個巫師出門都騎掃帚的,太高調。】 沈清秋嘀咕:『你好懂。以前在哈利波特那邊混過業務?』 系統打出了一行大大的【……】懸空符號。 投入運行這麼多年以來,有這個閒心跟系統扯淡套近乎的人,沈清秋可能是第一個。 不過,沈清秋再想想,也對,此次下山是為歷練,這些弟子多半年輕資歷淺,還沒找到屬於自己的佩劍。依照蒼穹山派慣例,弟子們的修為到一個階段時,才可以到十二峰中的萬劍峰挑一把合適的劍。 說是人挑劍,其實也是劍挑人,如果一個人根本沒什麼好天資,卻非要拿一把集天地之靈氣凝結的上品好劍,無異於美女配醜漢,鮮花插牛糞。你想,人家劍還不樂意呢。 洛冰河的金手指,就是在他找到屬於自己的那把奇劍「心魔」時開啟的。 沈清秋進了馬車。這馬車外觀不甚華麗,內裡卻寬敞舒適得很,一隻小小的香爐幽幽燃著。坐定之後,沈清秋覺得剛才似乎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忽地摺扇探出一挑,簾子挑起,他往外望去,頓時瞎了狗眼。 怪不得剛才覺得這個圍著馬車忙前忙後的身影熟悉呢,敢情這個被眾人呼來喝去使喚打雜的就是男主大大洛冰河! 恰好洛冰河也把最後一樣東西——沈清秋每次出行必備的(通常不會用到的)白玉棋盤搬上馬車。抬頭見沈清秋神色複雜地打量著自己,他微微一愣,恭敬地叫道:「師尊。」 他之前被沈清秋教訓的傷好得差不多了,臉上瘀青全消,總算能看清長啥樣了。雖然年紀尚小,五官尚顯稚嫩,卻擋不住眉目之間的清雋俊逸。再加上他行走動作間自有一股朗朗之氣,誰人能料這是在清靜峰上被雨打風吹多年的慘澹花苞一朵。 雖是在做著搬運雜物的粗活,態度卻一絲不苟,那專注認真的模樣,讓人看了很難不動容。 尤其是沈清秋這種本來就對主角有幾分好感的人。 他對於殺伐果斷、恩怨分明的主角一向很有好感。定定看了一會兒,沈清秋「唔」了一聲,收回摺扇,簾子放下。 不得不說,主角就是主角。怪道這小子雖然落魄,前期沒背景沒前途沒爹疼娘愛的,卻也有那麼多女一女二女三女四前仆後繼投奔懷抱。長得好看才是硬道理! 當然,這也解釋了為什麼總有各路炮灰看他不順眼,要把他揍成豬頭洩憤了。 他一轉念,又想起一樁來:不對啊。出行弟子算上洛冰河一共十人的話,卻只有九匹馬,還差一匹啊? 好吧,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會是誰在搗鬼。 果然,一陣竊笑中,明帆得意洋洋的聲音從馬車外遠遠傳來:「實在是馬匹緊缺,只好委屈師弟你一回了。不過嘛,師弟根基差,剛好也趁此機會鍛鍊鍛鍊。」 馬匹緊缺個屁,蒼穹山派作為近些年修真搶業務第一大派,不說富得流油,還會差你一匹馬?! 明帆卻是深諳炮灰作死之道,頓了頓,又說:「怎麼?你那是什麼表情?不滿嗎?」 洛冰河不卑不亢,平穩地說:「不敢。」 這時,響起一陣少女銀鈴般的笑聲,寧嬰嬰到了:「師兄,你們在說什麼呀?」 沈清秋扶額。少女你來得真是時候! 寧嬰嬰,就是明帆與洛冰河交惡的強力催化劑,但凡有她出場,洛冰河總少不了要有苦頭吃,明帆總少不了要作死。 沈清秋又矜持地挑起一點車簾,欲語還休,果見寧嬰嬰興沖沖地招手:「阿洛,馬不夠嗎?你來和我共乘吧!」 ……真是給洛冰河拉得一手好仇恨。 須知這種落魄主角得到美人另眼相看的劇情,雖說是終點文一種常見的爽點套路,卻也最容易引人嫉妒打壓。洛冰河這時如果接受了寧嬰嬰的提議,這一路就別想安寧了。 沈清秋看不下去了:「嬰嬰別胡鬧,男女授受不親,和師弟再親也要有個限度。明帆,為何磨蹭了這許久,還不出發?」 明帆大喜,心想師尊跟我果然是一條道上的!忙催動隊伍出發。寧嬰嬰噘嘴不提。 小小鬧劇暫且擱下,沈清秋收回心思,繼續默讀小案上攤開的卷宗。 此次出行,不僅僅是值得紀念的第一次下山走劇情,更是事關到能否解凍OOC功能的初級階段任務,不由他不認真對待。 卷宗內容,地點是離蒼穹山派數十里之外的一座小城。近期城中出現了數樁兇案,已經接連死了九人。 每名死者都有一個共同點,被細緻地、完整地剝去了身上的皮膚。從頭到腳,手法之精細,簡直就像那身皮從來都不曾長在死者身上一般,令人髮指。因此,兇手被稱為「剝皮魔」。 剝皮魔下手挑的都是年輕貌美的女子。所以雙湖城中,但凡有女兒、嬌妻、美妾的人家,一到夜裡都大門緊閉。饒是這樣也擋不住剝皮魔來去自如。 接連慘死九人,官府卻對此毫無辦法,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更有人風傳是鬼魂作祟——不然怎麼來無影去無蹤呢?! 幾名大戶人家聚集起來,最終才決定請人上蒼穹山派,向修仙奇人求助。 這些訊息他之前已經看過很多遍。但是看再多遍也沒有半點兒幫助。 剝皮魔是個什麼玩意兒?!聽都沒聽過!這特麼是附加劇情還是隱藏劇情啊?!危險不?!武力值高不?!哥能不能對付得了啊?!跟說好的不一樣啊! 他質問這些的時候,系統答道:【有什麼不一樣?之前貴方的身份是小說看客,小說是一種藝術創作,藝術創作就會有所取捨,該省略的省略。而現在貴方已經成為這個世界的一分子,自然事無鉅細都要親身經歷,被原作省略的劇情也要好好走完。】 沈清秋無奈,所以才勤修苦練數日,只求早日收發自如,免得沒死在男主腳下,卻掛在一些從沒聽過的妖魔鬼怪手裡,出師未捷身先死。 洛冰河還在外面,他一直不敢放鬆警惕,留神著動靜,同時在車廂裡到處亂翻。一切物事應有盡有,沈清秋還翻出了五六套不同的茶具,一陣無語。上輩子他好歹也算個富二代,也沒這麼窮講究富貴病好吧。 這時,馬車外傳來一陣哄笑。他往外掃了一眼。 洛冰河一個人孤獨地走在隊伍最後,走一陣,跑一陣。時不時有馬匹繞著他,故意激起一陣塵土,弄得他灰頭土臉。 沈清秋忍不住抓緊了扇柄,指關節隱隱發癢。 這只是一本書,所有的人都是構造出來的虛幻角色,理智上沈清秋很清楚這個事實……可是,當這個角色活生生地在他面前被這樣嘲弄欺負時,要他毫不動容,也太不實際。 幾次勸阻無果,寧嬰嬰總算明白了她的介入只會起到反作用,急忙策馬靠近馬車,對車裡叫道:「師尊!您看看師兄他們!」 沈清秋心下一動,卻不表露出來,不咸不淡地道:「他們怎麼了?」 她聲音裡帶有濃濃的委屈意味,不依道:「他們這樣欺負人,您也不說說他們。再這樣下去……師尊您教的徒弟,都成什麼啦!」 這算是當面告狀了,可明帆等人壓根沒壓力。因為這些行為都是往日的沈清秋默許慣了的,他們只當欺負洛冰河欺負得越狠,師尊越高興,哪裡會收斂? 明帆最是高興。那天在後山果然是洛冰河用不知道哪裡學來的妖法在作祟。今天師尊在這裡,他就被鎮住了! 沈清秋「哦」了一聲,說了一句:「洛冰河,你過來。」 洛冰河面色平淡,習以為常,應了聲「是」,便走近前去。 眾人起先還幸災樂禍,以為這是要把洛冰河逮近了提起耳朵教訓。然而,下一刻,三觀盡碎! 沈清秋用摺扇挑起了簾子,朝洛冰河高傲地抬了抬下巴,瞥向馬車廂內。雖沒說話,這個動作的意味卻再明顯不過。 寧嬰嬰高興道:「阿洛,快上車呀,師尊讓你和他同乘呢!」 晴!天!霹!靂! 要不是深知師尊得道多年,明帆等人都要懷疑沈清秋被邪魔附體了! 洛冰河也是整個人愣住了。可他反應極快,沒遲疑多久,便答道:「多謝師尊。」登上了馬車,老老實實,正襟危坐在馬車的角落。坐定後,手腳都規規矩矩,像是怕自己還打著補丁的衣服把車廂弄髒了。 系統:【警告……】 沈清秋:『拒絕警告。本人並未OOC。』 系統:【「沈清秋」不可能做出這種為洛冰河解困的舉動。判定:00C等級一百%。】 沈清秋道:『你有沒有好好研究過這個角色複雜的內心世界?要是單純只是為了幫助洛冰河解困,那當然不可能。可現在我的目的是為了不讓寧嬰嬰對我這個師尊失望。嬰嬰可是我最疼愛的小徒弟,她求我了,我怎麼能讓她白求?』 系統:【……】 沈清秋:『所以我的行為,完全符合『沈清秋』這個角色的邏輯。警告無效!』 通過這些天的交流,他已經漸漸摸清了一些門路。系統雖有規則,卻並非死規則。既然規則是活的,那就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果然,系統暫時沒想到扣分說辭。沈清秋初戰告捷爽翻天,不禁笑了出來。 他原本靜坐在車廂內,閉眼打坐,似乎已經陷入冥想,這時忽然聽他笑出聲,洛冰河忍不住偷瞄了一眼。 老實說,要說洛冰河不驚訝,那是假的。雖說一直對沈清秋尊敬有加,但師尊待他如何、看他如何,他一向心裡還是有數的。 他先前以為叫自己上車,必然是有更厲害的在等著,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卻沒想到沈清秋理都懶得理他,自顧自打坐起來。 洛冰河想了想,自己似乎從沒這麼近、這樣仔細打量過沈清秋。 論皮相,沈清秋真是長得沒話說。也許不算一等一的美男子,但就是好看,且耐看。半側顏的輪廓像是被溪中山泉打磨出來的,若不作橫眉冷對之態,便溫柔又明淨。 沈清秋一睜眼,就見洛冰河在注視自己。日後男主角專屬的那種「目如兩點寒星,露齒莞爾,言笑晏晏」的風采,此刻就可窺見一斑。 洛冰河被他逮個正著,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沈清秋已經對他笑了笑。 這一笑純粹是下意識的。洛冰河卻像被一根細微的小刺刺了一下,忙撇開目光,越發彆扭,說不清是什麼感受。 很快,沈清秋就笑不出來了。 系統提示:【違規:OOC。逼格扣五。目前逼格:一六五。】 沈清秋:『……笑一下也要扣分啊?』 系統義正辭嚴:【OOC就是OOC。】
◎龍傲天:指自帶屬性或強力主角光環的人。 ◎築基:在仙俠及玄幻小說中,築基期是修煉過程中的一個階段,也是一切的基礎,只有完成築基,才能算是真正踏上修仙之路。築基期之前是練氣期,之後則是金丹期。 ◎李天一:大陸著名富二代,因「李天一打人事件」和「李冠豐性侵案」而知名。 ◎凌霄血:意指噴出一口直逼天際的血。吐血的誇張版。 ◎菊苣:巨巨的諧音,親切叫法。 ◎YOU CAN YOU UP,NO CAN NO BB:你行你上,不行不要囉嗦。 ◎掛逼:開外掛的人。 ◎創收:創造收入。 ◎細思恐極:仔細想想,覺得恐怖到了極點。 ◎雙商:智商跟情商。
第二回  任務
吸取了教訓,沈清秋接下來一路都板著臉,總算相安無事捱到了雙湖城。 這座城雖不大,卻還算繁華。入城之後在城中首富,也就是主持派人上蒼穹山派求助的陳老爺的宅邸中入住。 陳老爺的兩房心愛小妾都慘死剝皮魔手下,對沈清秋的到來真是千盼萬盼。他摸著第三房貌美小妾白玉般的小手,對一行人長吁短嘆、老淚縱橫。 「仙人一定要為我們作主呀!我如今分毫不敢讓蝶兒離開我的身邊,生怕一不留神,她也讓那天殺的妖魔鬼怪害死!」 一股濃濃的NPC台詞既視感讓沈清秋臉皮抽搐。 他一點兒也不喜歡看六十歲的老頭子和十幾歲的小姑娘在面前卿卿我我! 好在沈清秋還有個高人的光環,草草見過了之後,很高冷地就進房間去了,只留下明帆和陳老爺寒暄。高人就是有特權,各種高冷旁人還不敢說什麼。越高冷越是有敬仰的目光環繞身旁。 寧嬰嬰敲門進來,甜甜地問:「師尊,嬰嬰要出去集市上轉一轉。師尊要不要來陪我嘛!」說真的,沒有男人不喜歡蘿莉甜兮兮地對自己撒嬌。沈清秋原本背對著她,被叫得心都酥了一半,轉過另一半,擺出一個執捲回眸、清冷無慾的完美知識分子形象,淡淡地道:「嬰嬰若是想出去轉轉,找各位師兄師弟陪你即可。對付那剝皮魔之前,為師還有事情要做。」 她會找誰陪,沈清秋還不清楚麼? 他難道不想出去玩兒?之前悶在清靜峰的竹舍裡,日日裝高逼格的文藝師尊,幹什麼都「淡淡地」,淡淡地說,淡淡地笑,淡淡地練劍,淡淡地裝逼,淡得他時常有往自己頭上撒一把鹽的衝動,蛋疼!好不容易下一趟山,還要被系統以「初始設定沈清秋喜靜,不願到人多之地湊熱鬧」為由困在房間裡。他連打坐都不想裝了,乾脆躺在床上裝死。日落之前,明帆進房來向他匯報。 總算有個人來陪他說說話了。沈清秋忍不住老淚縱橫。福利都是男主的,寂寞都是炮灰的。陪蘿莉逛街看花燈是沒他們分的。 明帆道:「弟子仔細查看過屍體。」他面色嚴肅地呈上手中物事。 沈清秋定睛細看,那是兩疊用硃砂寫就的黃符紙,紙面已經變成腐爛般的黑色:「這些符紙,你拿去試探屍身的魔氣了?」 明帆道:「師尊慧眼如炬。這些符紙弟子用在了兩處。一處是已下葬的女子墳墓旁的泥土,一處是仵作那裡尚未入土的屍身。」 連墳墓旁的泥土都被魔氣浸染成這樣,這下可以確認,那剝皮魔的身份無疑是魔了。總算是知道自己要對付的是什麼。 沈清秋清了清嗓子,讓緊接著的一聲「哼」聽起來更冷酷:「膽敢在蒼穹山地界百里之內殘害山下百姓性命,既然這些魔界宵小自己撞上門來,也怨不得我派弟子替天行道了。」 相信他,他真的一點都不想說這種應付場面的爛俗台詞。可是不說會OOC! 明帆滿眼崇拜:「師尊英明!若師尊出手,必能將那魔物一擊拿下,為民除害!」 「……」 看來這對師徒,以前都是「你主宰我崇拜」模式,合作得相當愉快嘛。 說真的,從沈清秋的角度來講,明帆這個徒弟他太滿意了。雖然是富家少爺,驕縱慣了,可那驕縱勁兒半點也不敢在師父面前顯擺,反而惟命是從,畢恭畢敬。男人總不會嫌棄旁人對自己敬若神明的。出門遠行路上的打點、食宿安排也是明帆一手包辦。如果不是遇到主角時會因不可抗力而雙商下跌、化身無惡不作的校霸,也是個有為青年的苗子! 而且對於這個最後被洛冰河扔到蟲坑萬蟻噬身而死的炮灰徒弟,沈清秋總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此次下山,是為歷練。不到萬不得已,為師不會出手相助。明帆你身為大弟子,須得謹慎安排,莫要讓那魔物傷到了同門。」 「是!弟子已經設下陣法,只要那魔物……」 明帆還沒說完,一人直闖進門來,打斷了他。洛冰河臉色蒼白地叫道:「師尊!」 沈清秋心裡「咯登」一聲,面上卻仍故作冷淡:「何事大呼小叫,如此驚慌。」 洛冰河道:「寧嬰嬰師姐同弟子白天出門去城中集市,傍晚時分,我催促師姐回來,她不肯,不知怎麼的轉眼就不見了人影。弟子……找了一遍整條街,找不到,只得回來求助師尊。」 在這緊要當口失蹤,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天都快黑了!明帆當場跳將起來:「洛冰河!你……」 沈清秋連忙一揮袖子,書案上的茶盞爆開,不但起到了威懾作用而沒有OOC,又及時阻止了明帆作死。 他裝出強忍怒氣的模樣:「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洛冰河,你隨我來。明帆,你帶上幾名師弟,請陳員外相助,一起搜尋你師妹去。」 明帆恨恨應了,急匆匆出去。洛冰河低著頭,一語不發。 沈清秋知道,這絕對不是他的錯,因為寧嬰嬰不僅是嬌俏可愛的女角色擔當,也是作死拖後腿的女角色擔當,原作中因為她忽然失蹤或者關鍵時刻捅婁子掉鏈子而生出的波折,少說也給向天打飛機拖了一百章的劇情。有時候沈清秋也挺佩服洛冰河的,收後宮的氣勢氣吞山河,來者不拒,這麼能惹麻煩的都敢收,而且還沒被坑死,只能說主角果然酷炫狂霸屌炸天。此等絕色一般人可消受不起。 洛冰河本以為沈清秋留他下來是要打罵一番,低聲道:「這件事都是弟子的錯,師尊要責罰,弟子無怨無悔,只求平安尋回寧師姐。」 沈清秋看他怪可憐的,想摸摸頭,卻礙於系統存在,強行忍住,冷冷地道:「你過來。帶我去你和你師姐走失的地方。」 洛冰河和寧嬰嬰是在集市最繁華的一帶失散的。 沈清秋閉上眼睛,一絲魔氣若有若無。順著那股像是隨時會消散般的魔氣一路走下去,再張開眼睛時,沈清秋發現他站在一家胭脂鋪門口。 沈清秋:「……」 難道兇手是胭脂鋪的人?這麼簡單? 然而進入胭脂鋪之後,魔氣又斷了,徹底消散了。 或者兇手並非藏匿在胭脂鋪,只是近期來過一次?進胭脂鋪……剝皮魔是女人? 沈清秋瞎猜一陣,打發洛冰河進去問了幾個問題,無果。 這種為了給他刷等級單獨開出的任務,沒有原作劇情可以參考。沈清秋又自認不是思維縝密舉一反三的推理高手,從前玩個密室逃脫或破案追兇都能把自己活活困死,正煩惱間,系統貼心地給予提示:【覺察貴方進度遇到困難,是否付出一百逼格值,開啟簡單模式?】 沈清秋:『靠,有簡單模式這玩意兒你不早說!開開開!』 他的目光定格在「是」的選項上三秒,選項變成綠色後消失了。然後,某種氣息讓他雞皮疙瘩爬了一背。 好、好濃烈的魔氣! 簡直就像怕別人找不到目標一樣! 簡單模式,誠不欺我也! 沈清秋一點也不以簡單模式為恥,興高采烈地順著魔氣蔓延方向走去。五百步之後,漸漸偏離城中區域,來到一座廢棄的荒宅前。 錯不了就是這裡!你看那慘白的紙燈籠,你看那破敗的大門!妥妥的鬼屋有木有! 沈清秋調整表情,叮囑沉默一路尾隨他的洛冰河:「你回陳府,通知明帆,帶上所有法寶和師兄弟,一同前來。」 洛冰河還沒開口應答,忽地瞳孔驟縮。 沈清秋見他直直盯著自己身後,便知不好。然而,終究是遲了,一陣陰風襲過,大門「砰」地打開。
「師尊,師尊,快醒醒!」 沈清秋就醒了。 醒來之後,就見洛冰河神色焦灼,被五花大綁在對面,見沈清秋醒來,似是鬆了一口氣,眼睛都亮起來了,又叫了聲「師尊」。 而寧嬰嬰就跟他綁在一起,也跟著哭喪著臉叫:「師尊。」 沈清秋有點暈暈乎乎的,也不知道那魔物噴的鬼東西有沒有後遺症。 他心情很不好。 這個簡單模式真的是簡單粗暴啊!直接就把他送到小BOSS口裡來了! 最糟糕的是,堂堂清靜峰主人居然在徒弟們面前被一隻小BOSS擊倒了,於是他剛一醒來,系統就刺耳地提示:【OOC,逼格扣五十。】 剛才為了開啟簡單模式付出了一百逼格,轉眼又扣掉五十逼格,說不心疼那怎麼可能。本來,依沈清秋的原裝實力對付魔物,那是殺雞用牛刀,可恥的是,牛刀還沒把雞殺掉。 但是很快,他發現了一件讓他心情更不好的事。 他覺得身上有點不對勁,涼涼的,而且有細微疼痛感。低頭一看,一句「臥槽」險些把持不住脫口而出。 他!被!扒!光!了! 雖然只是上身扒光,但也夠驚悚了。 沈清秋好歹是一峰之主!這個上身赤裸裸、只穿了條褲子和白靴、被細細的麻繩緊緊綁住四肢倒在地上的形像是鬧!哪!樣!活像是被捉姦在床細皮嫩肉的小白臉,難怪系統一扣就是五十,活該!扣光也是活該! 沈清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想用劍在地上刨個坑把自己埋一會兒,可他的佩劍也不翼而飛。怪不得洛冰河剛才好像有點尷尬又憂心忡忡。他肯定在想,看到了沈清秋這麼狼狽的樣子,回去少不得又要被狠狠打擊報復了。 寧嬰嬰嗚嗚地道:「師尊您可算醒了,嬰嬰好害怕……」 害怕?害怕你就別亂跑啊少女!沈清秋無奈。 這時,身後傳來一陣桀桀怪笑。一條黑色的人影從黑暗中浮現。 「什麼蒼穹山,什麼清靜峰主人,也不過如此。自詡天下第一大派的蒼穹山若都是這樣的角色,魔族征服人界指日可待。」說罷又是一陣狂笑。 對方頭臉都罩著黑紗,聲音粗啞難聽,就像被鴉片熏壞了嗓子。 沈清秋眯了眯眼:「剝皮魔?」 「不錯!我就是我,我就是剝皮魔!赫赫有名的修雅劍今日栽在我手裡,痛快!沈清秋啊沈清秋,你猜破腦袋也猜不出,我到底是誰吧!」 沈清秋道:「這有什麼猜不出的。」 剝皮魔:「……」 沈清秋:「你是蝶兒嘛。」 剝皮魔:「……」她一把掀開黑紗,暴躁道,「不可能!你怎麼猜到的!」 沈清秋無語。 你當我瞎啊?看身材不會嗎?比起臉男人第一時間更愛看身材的啊,前凸又後翹,中間小蠻腰,肯定是個女人。還有這種暴發戶式的裝潢,一般地方可看不到,你以為我不知道我已經被運回了陳宅嗎?陳宅的女人雖然多,但我就見過那麼幾個,介紹了名字的就一個蝶兒,你要我猜,我當然只能猜蝶兒了,別人我連名字都不知道,怎麼猜啊?誰知道一猜就中?誰知道你這麼沉不住氣,連抵賴一下都不會,直接就掀開神秘的面紗了! 他能說嗎?能說嗎?!你叫他怎麼說得出口!只好作諱莫如深狀了。 蝶兒——應該說剝皮魔,狀態調整得很快,頂著陳老爺愛妾那張臉,重新找回了無比嬌豔又得意的笑容:「不錯,正是我!沈清秋,你猜破腦袋也想不通,為何會是我這個柔弱女子吧?」 沈清秋坐正歪了的身子,努力換一個瀟灑一點、不至於太破格的姿勢。 BOSS有自白時間的傳統,這個面子他不能不給。 蝶兒不需要他鼓勵,自己說了下去:「剝皮魔來無影去無蹤,不是因為有什麼通天遁地之能,而是因為,每次我殺完人之後,就換了一副新的皮囊。頂著那些女人的皮,模仿她們的舉止,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到凡人堆裡,尋找下一個目標。」 沈清秋:「不對。」 蝶兒陰沉下臉:「哪裡不對?」 沈清秋:「假使你每次殺完人就換了皮,比如殺掉蝶兒,佔了她的皮囊,你就成了『蝶兒』,可還有一具被剝了皮的屍體蝶兒,人們不會奇怪有兩個蝶兒嗎?」 想了想,他又豁然開朗。 這個世界又沒有DNA鑑定技術,剝了皮,就都是血肉模糊的一團,很難分清楚誰到底是誰。 蝶兒道:「看來你也明白了。不錯。我會用後一名女子的屍體,來代替前一名女子的屍體。比如我殺蝶兒時,身上穿的是香兒的皮,所有人都以為這時候香兒還活著;待到穿上蝶兒的皮之後,蝶兒的屍體就被我偽裝成香兒的屍體,被人發現。」 沈清秋也真是佩服這些反派,太有職業操守了,不但要揭露自己的心理活動,還要解釋自己的詳細手法和作案思路。舉例說明,現身說法,實在是……比帶大學升學班的老師還要認真負責! 洛冰河一直沉默地聽著,目光閃爍,隱隱帶著憤怒,少年的小小正義感被這喪心病狂的魔族歹毒行徑激起。寧嬰嬰被一串香香蝶蝶攪得頭昏腦脹,完全聽不明白,卻不敢插嘴。 沈清秋道:「你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換皮,是興之所至,還是不得不如此?」 蝶兒冷笑道:「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 你已經告訴我很多了好嗎大姐(還是大哥?),不差這一個。 蝶兒朝捆綁寧嬰嬰和洛冰河的地方走去。洛冰河鎮定依舊,寧嬰嬰大叫:「魔物!不要過來!師尊救我!」 蝶兒嘿嘿笑道:「你師尊被我用『捆仙索』捆住了,周身靈力都無法流動,自身都難保,怎麼來救你?」 怪不得沈清秋剛才一直暗暗發力,都感覺靈力滯塞,沒有以往那種充沛的感覺。 蝶兒又陷入了自言自語模式:「可惡,要不是我功體有損,哪裡需要這樣不斷地換皮吸取人氣。你這小丫頭皮膚水光嫩滑,又是名門弟子,估計能用上好一段時間。等你的皮被我吸乾了,就輪到你師父。修雅劍能為我所用,也算不枉此生了。」 洛冰河:「……」 沈清秋:「……」 你剛才說什麼來著?「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對吧? 現在不光告訴我了,而且好像還說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把將來的計劃也透露了!這個世界的反派的職業素養沒救了! 沈清秋腆著臉和系統交流:『那啥……如果在任務的途中出了差錯,我被幹掉了的話,給不給一次讀檔重來的機會?』 系統:【金身不破是主角特權。】 好在反派素來有「有問必答」的優良品質,沈清秋想拖延時間,只消拋個問題給蝶兒:「你不是向來只對年輕貌美的女子下手麼?」 「我又沒說只挑選年輕貌美的女人下手。只要是皮相好、皮膚細膩的人,我統統都會下手,只是男人的皮膚多半沒有女人好,老的皮總是沒有年輕的好。」蝶兒果然滔滔不絕地說了下去,忽然兩眼發光,換了一副垂涎的嘴臉,一雙塗了猩紅蔻丹的手在沈清秋上身摸了起來,「不過,修過仙功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樣。雖然是男人,卻也膚質光滑細膩。我……已經很久沒用回男人的皮了……」 沈清秋被他一雙手摸得雞皮疙瘩直起,還要做出一副冰清玉潔不可侵犯的姿態。一邊噁心,一邊同情。 想來這魔物也有點可憐,看來他本來是個公的,卻因為練功原因不得不老是用女人的皮,長期以來,恐怕都心理變態了吧…… 儘管如此,他畢竟頂著一張千嬌百媚的小妾臉,沈清秋被這樣摸來摸去,難免窘迫,不由自主微微往後縮。 他這副樣子,在洛冰河眼裡看來,衝擊力不是一般的大。 以往看多了沈清秋高高在上的姿態和冷嘲熱諷的神情,這時候,卻能見到這張臉難以控制地泛起輕微紅暈,眼神退避的模樣,再加上沈清秋上半身一絲不掛,除了幾條雖細卻牢不可破的捆仙索、被勒出的紅痕,就只有烏黑的長發散落,欲掩不掩。洛冰河的胸腔爆滿了一股難以言述的糾結感。 如果讓沈清秋給這種感覺來找一個比喻,這就像他看了一部唯美愛情動作片,結果發現主角是那個每天上課都點他回答問題,回答不出來就抽打手心三百下的英語老師。既碎三觀又傷身! 沈清秋忽然露齒一笑。 蝶兒警惕道:「你笑什麼?」 沈清秋慢條��理道:「我笑你,買櫝還珠。這裡有三個人,偏偏最適合用來當你皮囊���那個,你卻一直沒注意到。」 洛冰河聞言臉色一變。 他怎麼也想不到,莫名其妙的他就被坑下水了! 沈清秋可沒信口開河。洛冰河是什麼人?人家的真實身份,可是上古天魔的後代。傳說是由天人墮化而成的魔族,簡稱天魔。未來的魔族小王子,血統,*槓槓的。一般的魔物,如果能得到他的皮囊,別說修復受損的功體了,要幹什麼不可能? 蝶兒來回打量洛冰河。後者強作鎮定,心裡卻茫然不知所措。想破腦袋也不明白,到底為什麼焦點會突然聚集在他身上。 蝶兒道:「你就算要騙我,也得撒個可信的謊。這小子雖然皮相根骨上佳,也鮮嫩得很,怎麼比得上你這個金丹中期?」 沈清秋笑道:「就你這眼光,難怪練功不成氣候。你也不想想,我沈清秋是何等人物,若這孩子當真只是根骨皮相上佳,一無是處,我為什麼要收他入門做我弟子?我若是想要根骨上佳的徒弟,每年擠著求入蒼穹山派的人裡天資聰穎的,難道還不夠我挑?個中玄妙秘辛,自然不可為外人道。」 蝶兒立刻就動搖了。很好,這反派果然智商奇低,太好騙了,這番臨時想到漏洞百出的說辭,他居然也將信將疑了! 沈清秋打鐵趁熱:「你若懷疑,也很好辦。我告訴你一個可以證明我的話的辦法。你過去,往他天靈蓋打上一掌,就知道我有沒有騙你。」 洛冰河當場臉色煞白。 再怎麼早熟,他現在也只是個孩子,哪怕是成人在面臨死亡之時,都很少能有不色變的,更何況他只有十四歲。 沈清秋努力不去看他,心裡反覆猛虎落地勢道歉,冰哥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回嘴炮坑爹吧我再也不敢了日後我一定補救回來! 寧嬰嬰嚇壞了:「師……師尊,您……您不是說真的吧?」 沈清秋心如弦繃,哪顧得上哄她,只對蝶兒微笑道:「是不是真的,你一試便知。怎麼,只不過是在一個小小少年頭上拍一掌而已,就算我騙你,你也不吃虧,不是麼?還是說,你擔心我說的是真的,所以不敢拍這一掌呢?」 在不明白真相的人看來,這無疑是生生地在把洛冰河往死裡推。 洛冰河不可置信。他茫茫然心想,難道沈清秋討厭他,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嗎? 既然如此,那在來時路上,又為什麼要對他好了一點? 他情不自禁地用力掙紮了起來,捆綁在身上的繩子不斷繃緊,寧嬰嬰雖被扯得很痛,卻大氣也不敢出,只敢嚶嚶啜泣。 沈清秋的話語和口氣都十分具有誘導性。蝶兒想了想,的確是那麼回事,人都殺了不少,難道他還怕打一掌不成! 他哼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說著大步朝洛冰河踏去,手起掌落! 機會只有一瞬間!沈清秋瞳孔驟縮! 就在那一掌即將落下之時,鬼使神差地,一根房梁斷了…… 如果沈清秋現在還是《狂傲仙魔途》的讀者,看到這裡,他絕對要摔手機破口大罵。 系統已經表態了,萬年不破的鐵血規則,就是主角不死。也就是說,一旦威脅到主角性命,就會觸發死亡Flag! 沈清秋故意唆使蝶兒去攻擊洛冰河,就是為了利用這一規則,借刀殺人。雖然這樣……很不厚道,可洛冰河多半不會受到威脅;而如果不這麼做,弄不好沈清秋就要直接在這裡交待了。把目光放長遠,在這裡坑一把洛冰河,今後還是有機會刷回好感度的。 可是。 向天打飛機菊苣你把讀者的智商當什麼!好端端的一座美輪美奐的新宅子,房梁怎麼會突然塌了! 就算要讓主角死裡逃生,這轉得也太生硬了。跟狗血三流電視劇男女主人公都要回老家結婚了結果一輛車飛來強行*BE有什麼區別?差評! 那根幾乎是全新的房梁不偏不倚,剛好莫名其妙砸中了蝶兒,幾乎把他整個人拍扁在地上,爬不起來。而且還連帶莫名其妙砸歪了綁住洛冰河和寧嬰嬰的柱子。寧嬰嬰已經嚇暈過去,洛冰河一陣掙扎,就莫名其妙地鬆綁了。 一連串的莫名其妙之後,沈清秋被捆仙索拴著坐在地上,看著洛冰河愣在仆街的蝶兒旁邊,陷入了謎之沉默。 就這麼……完事了? 他剛這麼想,蝶兒就掀翻了那根房梁,一躍而起。 他暴怒道:「沈清秋!蒼穹山的人果然卑鄙無恥工於心計!你剛才使了什麼陰險法子,這樣在背後陷害我?」 沈清秋真是無辜得很。這不關他的事,真的。罪魁禍首應該是洛冰河。 蝶兒不依不撓道:「你果然在故意騙我,想引開我的注意,好偷襲我。不然為什麼好端端的這根房梁會砸下來,還剛好砸中我?」 他也機智地注意到劇情的不合理之處了,智商可以搶救!沈清秋有點欣慰。 蝶兒冷笑道:「你以為這樣���能制住我了?做夢。捆仙索除非用仙家寶劍才能斬斷,用普通的方法你別想掙開。」 ……剛表揚了你你就又犯傻。放開敵人的方法不要說出來啊,親! 還有你是怕我看不到你把修雅劍放在哪裡了嗎?還特地把它從斗篷的腰間露出來拍了拍!沈清秋按捺不住激動之情,抽空和系統交流一下:『我就問問。所有的反派,都是走這個路子的嗎?』 系統:【為了保證貴方能順利通過初級階段任務,開啟簡單模式後,反派的智商設定在平均水準以下。】 原來不是所有的BOSS都這麼好混,沈清秋有點遺憾,仍大力點讚:『你們這個簡單模式的設計太人性化了,好評好評。』 蝶兒咬牙切齒:「這次無論你再說什麼我都不會聽了!受死吧沈清秋!」 沈清秋叫道:「最後一句!」 在簡單模式的威力下,蝶兒果然停住了:「你還有什麼遺言?」 沈清秋想了想,問道:「跟六十歲老頭子睡覺的滋味如何?」 「……」趁蝶兒氣到臉色扭曲、渾身都顫抖了起來,後方的洛冰河突然一撲而上! 他奪下蝶兒佩在腰間的修雅劍,拔劍出鞘,滿室澄然雪光。 銀影劃過,沈清秋身上的捆仙索齊齊斷開。 只怪蝶兒這個小BOSS的智商在簡單模式下沒有達到平均值,洛冰河一個活人站在他身後,他直接當是死的。 蝶兒驚叫:「這不可能——」 夠了!我是不聽派!BOSS死前的例行自我心路剖析我不想聽!沈清秋嘴角抽了抽,一股腦把靈力凝聚在右手,一掌擊出,拍在蝶兒胸口。後者頓時如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橫飛出去。 這是沈清秋第一次動殺手。可他一點也沒有手軟。第一這是一本書;第二這是殺人無數的妖魔;第三他不動手死的就是自己。 沈清秋看了一眼「蝶兒」四肢曲折、七竅流血的慘狀,轉過頭,用上面那三條理由刷了滿腦的彈幕,強作鎮定,緩緩站直,平心收氣,擺好姿勢,轉向洛冰河:「第一次看『除魔衛道』,嚇到了?」 洛冰河尚顯稚氣的臉微微發白。 沈清秋自若道:「如果要『衛』,就一定要『除』。」 洛冰河咬了咬牙,顫聲道:「師尊,弟子斗膽一問,剛才……」 等不來後半截,沈清秋道:「你想問,如果剛才房梁沒有忽然塌下來,為師到底打算怎麼辦?」 沈清秋啞巴吃黃連。他真的很想告訴洛冰河,你放心,就算房梁不塌,也有可能牆塌;就算牆不塌,也有可能柱子塌。總而言之,你一定不會死BOSS一定要死就是了…… 這話難以啟齒,他只得故作莫測,顧左右而言他:「你這可算是在責難為師?」 洛冰河搖頭,神色誠懇道:「不。若能為師尊付出性命,於弟子而言乃是榮幸。」 ……沈清秋被他的白蓮花程度震到了! 沈清秋想了想,選擇了一個比較曖昧的說法:「那為師也告訴你。即便為師出事,你也不會有任何不測。」 這真是大實話。就算沈清秋死一百次啊一百次,金身不破的主角洛冰河也能活得好好的! 他神色篤定且淡定,沒有半點違心的模樣,語音鏗鏘道:「這一點,絕無欺瞞。」 洛冰河聽了這話,彷彿被點燃了生機,剛才蔫下去一點點的太陽花立刻又生機勃勃起來,雙手持劍,舉到與眉齊高,奉上呈給沈清秋:「師尊,您的劍!」 沈清秋一把接過。心內抹了把汗,這孩子現在真好忽悠,剛才都被坑得魂飛天外了,轉眼三言兩語又能滿血復活。但日後就沒這麼好糊弄了。成長真是一條荊棘叢生的殘酷道路……接下來,連珠炮一般的系統提示讓他爽翻了天。 【寧嬰嬰好感度上升,主角爽度加五十。】 【獲得高級物品「捆仙索」,反派實力加三十。】 【完成初級階段任務,逼格加二百。OOC功能解凍。從此刻起,貴方可完全掌控沈清秋帳號的操控權。恭喜!請再接再厲。】 沈清秋有點愛上這種博弈般大起大落乍喜乍悲的感覺了。 OOC功能已解凍,從此刻開始,終於可以著手進行抱男主大腿的偉大光榮事業了!
回到蒼穹山的第一件事,就是登上掌門鎮守的穹頂峰,向岳清源匯報工作。 此前沈清秋一直覺得,這位掌門師兄就是個發佈任務的NPC般的存在。不過這種感覺,在他踏入山門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還沒踏入大廳,岳清源就領著身後穹頂峰的弟子們迎了上來。兩人剛打了個照面,未語先笑,岳清源右手便捉住了沈清秋的脈門。 沈清秋倏地一驚,然而岳清源沒有更多動作,而是凝神細察,輸入了一股微弱的靈流,就知道他只是在察看自己體內的靈息狀況,放下心來。 片刻之後,岳清源放開了手,笑著和沈清秋一同邁入大廳,問道:「歷練如何?」 他這種家中長兄一般的語氣讓沈清秋想起了自己兩個哥哥,略為傷感,而更多的是溫馨之意,連沮喪的話也說得樂呵呵的:「不盡人意。」 弟子們連那剝皮魔人的影兒都沒見著,從歷練弟子的角度來講,的確不盡人意。 岳清源道:「不急於一時。」 沈清秋點點頭,忽地話題一轉:「掌門師兄,我要入穹頂峰後山靈犀洞閉關。」 穹頂峰身為十二峰之首,自然最能集天地之精華。而靈犀洞,則是穹頂峰最佳的修煉去處,事半功倍。因此,派中長輩級人物或優秀的弟子都可向掌門請求入洞修行閉關。只有得到掌門的首肯,申請才能通過。 沈清秋要去靈犀洞閉關,岳清源當然不會不肯。可他唇邊笑意卻凝了凝,神色微變。 沈清秋覺察有異,然而這絲異常一閃而過,岳清源又溫和地問道:「可是為了仙盟大會?」 沈清秋道:「正是。」 不光是因為仙盟大會,這次的剝皮魔事件讓沈清秋越發認識到了老實修煉的重要性。在這個世界裡,有實力才有資格想將來的事。畢竟不是每次都有簡單模式和智商低於平均值的BOSS。閉關前,沈清秋把洛冰河叫來,把正確的入門心法交給了他。 洛冰河接過心法,問道:「師尊為何要給弟子一本完全不同的心法?」 沈清秋一本正經胡說八道:「你體質有所不同,不能按照本門的一般心法來修行。」 他可不想親自揭露沈清秋授意明帆給洛冰河假心法的真相,雖然遲早都是要敗露的。 望著沈清秋遠去的背影,洛冰河捧著那本心法,內心受到極大震動。 這是師尊專門給他一個人的心法! 沈清秋偶爾一回頭,見他還呆呆站在原地,揉揉眉心繼續走。 雖然不知道洛冰河在想什麼,但應該是想多了……
靈犀洞內曲徑幽深,百轉千回後,就是別有洞天的一番天地,無風無月,卻清涼靜謐。白石如雲,青石如翠,生出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奇觀和天然石床。中心還有一潭碧水,鏡子一般映出另一個世界。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上一個在這裡閉關的前輩可能不太愛護公共設施,洞壁被刀影劍氣劈出無數縱橫溝壑,連片的血瀑凝固在石壁上,已經發黑。 這只是許許多多個洞府中的一個,雖然有點疑似兇殺現場,但沈清秋很滿意,不打算再另尋地方了,往石床上一坐,開始照著背下來的典籍潛心修習。 然而,彷彿老天就是不肯讓他老老實實刷逼格,打坐沒多久,他就聽到了一陣異樣的動靜。 低喘聲。 人在痛苦時的低喘聲。 同時,他覺察了一陣幾近暴走的靈力波動。 好吧。沈清秋知道發生什麼了。 靈犀洞這麼大,自然不可能只有他一個人能通過申請進來閉關,這裡還有別人也在修煉,而且……走火入魔了,現在正值緊要關頭。 我!只!是!想!閉!關!修!個!煉!刷!刷!武!力!值!而!已!要不要這樣?要!不!要! 沈清秋倏地睜開雙眼,決定去探查一番。他順著那聲音和靈力波動傳來的方向走去,隨著在洞中七轉八彎,動靜越來越大。 最終,他進入了另一處洞穴。一進去就看到一道白衣身影背對著他,一柄長劍插入石中,直沒入柄。 洞中劍氣亂射,毫無章法。看那白衣人身上血跡斑斑,像受害者;可看他動作,又像殺人狂魔。 這位走火入魔得相當慘烈啊! 沈清秋琢磨著就自己這胡天胡地半桶水的搞法,如果上去給對方梳理靈流,到底是幫忙的可能性更大還是捅刀的可能性更大,就在這時,他一眼瞥見了那柄劍。 此刻因為主人靈力暴走,劍身顫動不止,正一點一點自發地往外拔,發出刺耳的尖鳴,銀光順著劍柄上暗鏤的咒文和鸞鳳紋飾流走不息。 沈清秋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什麼劍、誰的劍。 媽蛋! 好死不死遇上這個人! 如果他剛才還存著幫忙的意,這下就只剩逃命的心了。然而已經遲了。那白衣人猛一回頭,已經發現了他的存在! 沈清秋可根本沒心思讚一句「美男子!」,再美的男子如果兩眼猩紅青筋暴起地瞪著你,也是要跪好麼! 他甩袖就跑,那男子一掌拍在石壁上,飛石四濺,長劍終於破石而出,橫空飛來,剛好釘在沈清秋眼前,截斷了他的去路,再跑快那麼一點煞不住腳,沈清秋就要被當場斬首。一瞬間,失去理智的白衣人已搶上前來。 沈清秋見跑已來不及,只能硬著頭皮上了。他把靈力匯於右手,孤注一擲地往對方胸口一拍。 如果這個人真的像傳說中那樣,有著幾乎可與主角這掛逼一戰的武力值,那麼這一掌鐵定是屁用都沒有的。不但屁用沒有,說不定沈清秋還要被震飛到三丈之外、口吐鮮血什麼的。 可是,居然有用,被震飛到三尺之外、口吐鮮血的,居然不是沈清秋,而是對方! 那一刻,沈清秋舉著自己的右手,看著被自己一掌打趴的白衣人,深深地覺得,自己不用裝也這麼牛逼! 其實走火入魔的人發起狂來固然可怕,但也很脆弱,要是運氣夠好,沒準也就一巴掌拍斷了支撐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沈清秋表情糾結地看著那人痛苦地半跪在地上,強行掙紮著要站起來撕了他,卻一再膝蓋重重落地,最終還是嘆了口氣,靠了過去,把手放到他背上。 「先說好。」沈清秋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自顧自地道,「再不救你就來不及了。這個操作我也不熟,萬一你……呵呵了,好歹我也算盡了力,你千萬別怪我。」 不知過了多久,沈清秋感覺那人體內靈息逐漸平復,遊走正常,一顆心才慢慢放下來,撤回了手掌。餘下的,就是祈禱他死馬當活馬醫沒讓對方修為倒退什麼的。 被他歪打正著救回來的這位輕垂著頭,還未清醒。 沈清秋其實已經猜出這個人的身份,系統提示音讓他徹底確認了。 【恭喜!系統提示:改變劇情「柳清歌之死」,反派沈清秋作死值與仇恨值下降,逼格加二百!】 果然。 這是他的同門師弟。也是又一個死在原著沈清秋手下的冤大頭。 蒼穹山十二峰的百戰峰主人,柳清歌。 柳清歌,是個很牛逼的角色。 蒼穹十二峰,每一峰各有千秋,特色鮮明。比如,為首的穹頂峰統領大局,俯瞰群嶺;沈清秋的清靜峰是知識分子和文藝青年的最愛;萬劍峰因天時地利人和,自古多出鑄劍大師;苦行峰一聽名字就知道幹什麼的,拿鞭子抽沈清秋他都不想去;仙姝峰是個引人垂涎的存在。因為這一峰只收女弟子,而且歷來弟子顏值很高,美女如雲。*WS讀者寫的同人層出不窮,百花齊放,其中《霸道仙姝愛上我》《在仙妹峰左擁右抱的日子》等佳作可謂是個中翹楚,遣詞造句之小學生、情節橋段之香豔沒下限、流傳之廣、影響力之大,幾乎能與原著比肩。 但是其中,年輕人最喜歡、最崇拜、最熱衷於加入的,絕對是柳清歌坐鎮的百戰峰! 這是蒼穹山最好戰的一脈,也是戰鬥力最強的一脈。 歷代百戰峰峰主無一不是劍術絕頂的人物,百戰常勝,不敗神話,何其熱血,拉風! 男讀者總是格外欣賞強者,柳清歌雖然沒正式出場,但不乏武力值擁躉,沈垣尤其神往此君。他腦補的柳清歌形像是一個威武雄壯的犀利漢子。戰神吶! 沈清秋低頭看了看那張妍若好女的面容,夢碎,魂斷。一直以來心中的幻想,破滅了。 戰無不勝的百戰峰主人,為什麼本尊畫風完全不對,這分明是個插花折柳的翩翩公子少年郎! 你對得起你那一堆武力粉的腦補嗎?! 可想想,也說得通。柳清歌是第一正牌女主角、絕世美女柳溟煙的哥哥。主角的老婆,品質肯定是槓槓的。基因的力量是強大的、科學的! 戰無不勝,性格囂張,臉好看。這樣的人,有了冰哥,不需要第二個了。難怪打飛機菊苣要早早把他寫死。 一個配角也敢堆這麼多設定?分分鍾不是破格炮灰就是死! 剛才沒考慮到這層,現在想想,他把這人救了會不會影響洛冰河的爽度啊? 柳清歌的著墨不多,可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存在意義,就是用來刷沈清秋的人渣下限。 柳沈二人雖是同門師兄弟,互相之間卻一向有齟齬。 這也是為什麼剛才沈清秋特想逃跑的原因。本來平時就不對盤的兩個人,一方走火入魔了,要麼是他追著把沈清秋砍死;要麼是沈清秋像原作那樣把他害死。 雖不知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但原作沈清秋是殺柳清歌的兇手,是鐵打的事實。這一事件的揭發,也是推動沈清秋走向身敗名裂的直接原因(之一)。原著譴責沈清秋的台詞是「趁其修煉時稍有岔漏,竟插手置之死地」,大概就是在這裡動手的。 沈清秋殺了女主角唯一的親人,洛冰河當然要幫他老婆報仇啦。沈清秋這個角色的仇恨點真不是一般的密集啊! 沈清秋還在那裡為自己的未來憂心忡忡,這邊柳清歌吐完了血,終於悠悠轉醒。 一睜眼,就看到沈清秋神色甚閒地坐在附近,端著架子看他,那模樣怎麼看怎麼不懷好意,心中警鈴大作,猛地要坐起來防備,卻牽動剛剛受過重創的內臟,內息大亂,又是一口血噴出來。 這邊沈清秋涼涼地道:「師弟���調息,不要這麼激動。身為百戰峰主人,怎能如此狼狽。來!擦一擦。」說著遞了一方手帕過去。 柳清歌邊吐血邊道:「沈……你又想搞什麼鬼……」 沈清秋看他實在艱難,就在他背上輕拍了一掌。 本來柳清歌以為他要加害自己,奈何躲不開,等到與那一掌接觸,才感覺一道清和平順的靈氣灌入,在四肢規律地遊走,助他理順氣息。 這下子,柳清歌簡直比發現沈清秋在背後陰他還駭然。畢竟陰他這碼子事,已經習慣了。 沈清秋一邊給他拍背,一邊語重心長:「柳師弟,其實,最近師兄閉關,多有感悟。再看你方才命懸一線,險些香消玉……咳英年早逝,憶起昨日種種,師兄分外慚愧,備感悔恨。」 柳清歌似乎吐得更嚴重了。 沈清秋委婉示好:「不如你我從此以後拋卻前塵,攜手共進,做一對模範師兄弟,同門友愛。師弟你看如何?」 直球有點羞恥,不過既然他現在沒有殺柳清歌,拉仇恨值的劇情已經被扭轉了,為什麼不做得更徹底一點,乾脆跟柳清歌搞好關係?說不定柳*夶夶還能成為自己的後盾呢?! 柳清歌臉色奇差。他看了沈清秋的眼睛一會兒,終於像是忍無可忍地道:「你,走遠點。」 沈清秋表示理解。 畢竟互相嫌惡了這麼多年,一時半會兒好感度肯定刷不上去。這事兒不能急,得慢慢來。 他點了點頭,說走就走,邊走邊頭也不回地揮手道:「師弟要是練功時又出了什麼岔子,莫要害羞,大可呼喚師兄來幫忙。大家隔得這麼近,總要互相照應一下。」 柳清歌像是再聽他多說兩句就又要吐血了,目光駭人。 沈清秋識時務地閉嘴「走遠」了。剩下柳清歌一個人,艱難地又吐了一口血。 他二人素來不睦,年少時柳清歌就十分看不慣沈清秋為人,雙方都厭惡彼此至極。 這種厭惡可不是歡喜冤家那種打打鬧鬧,而是真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要對方性命的那種。沈清秋不落井下石就是旭日西升,幫他救他?! 可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柳清歌臉不扭曲。 他的記憶只到練功失控前的一刻。可現在他靈息平順,絕不可能是狂亂中自己打通理順的,必然有外力相助。 難道,真是沈清秋幫了自己? 一想到真有這種可能性,柳清歌就感覺到一陣噁心,生不如死。 雖然被辛苦救回來的人噁心了,沈清秋卻無比圓滿。 原本應該死於他手的柳清歌,卻被他陰差陽錯救活了。 如果能跟這個人交好,就算養成十佳好徒兒洛冰河的計劃不成功,柳清歌作為百戰峰主人,起碼能看在同門的面子上幫他擋一擋! 有點功利主���,不過老命面前,枉談氣節啊…… 洞中無日月。沈清秋壓根沒覺得自己幹了些啥,就刷地到了從靈犀洞出關的日子。 沈清秋閉目盤坐在石台上,等到最後一絲靈息遊走完四肢百骸,才睜開雙眼。 潛心修習數月之久,他已經能將靈力收發自如,而且在原有基礎上更上一層樓。這個狀態,宣告著這具身體的掌控權,已經百分之百屬於他,連最後一絲不協調也告於湮滅。雙目光采湛湛,已與過往的神形有所不同。 沈清秋從石台上躍下,身軀越發輕盈,四肢如灌清風,老輕老有勁兒了。 當然,這也極有可能只是他自己的主觀感受。畢竟閉關的日子簡直快得就像拉動了影片的進度條,如果是小說,不像打飛機菊苣那樣灌水的話一章就寫完了。 臨走之前,他覺得應該和隔壁打個招呼,便敲了敲石壁。 沈清秋:「師弟你那邊情況如何?師兄我且先出去了。」 他聲音在空曠的洞穴裡迴蕩著,並不大,但足夠柳清歌這種修為的人聽清了。 那頭果然沒什麼回應,沈清秋也不在意,表達了他的心意(?)就行,當下一甩衣擺,腳底生風地出洞去,迎接即將到來的一場暴風雨。 算算時日,差不多就是這段時間了,接下來要發生的劇情,非常重要,算是《狂傲仙魔途》前期的第一個小高潮。 魔族上門挑釁,引發的一場大騷亂。 而本書的兩位重要女主角,也將在這場小高潮裡驚鴻一現,並且開始注意到洛冰河。 靈犀洞與外界隔絕,洞中清靜,然而甫一出洞,整座穹頂峰彷彿烽火狼煙四起,四處都是慌亂奔走的弟子們,示警的鐘聲響成一片。 沈清秋立刻明白,已經上山來了! 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剛好踩著點子趕上了。 幾名不知是誰門下的弟子一看到他就撲了過來:「沈師伯!沈師伯你可算出關了!大事不好,魔界妖人混進穹頂峰上來了,打傷了我們不少師兄弟!」 沈清秋一手摸一個:「安定。掌門師兄呢?」 弟子A哭訴道:「掌門師伯下山外出有要事。若非如此,魔族妖人哪能趁機攻上來!」 弟子B憤憤道:「魔族妖人真是卑鄙!不光趁虛而入,還把連接十二峰之間的虹橋都打斷了,還布了奇怪的結界,穹頂峰現在根本無法得到別的峰脈的支援!」 這些沈清秋都知道,剛才也就走走過場問問而已。現在的他經過修煉,又有了拳打洛冰河腳踢柳清歌的經驗(……),豪氣沖云天道:「無須驚慌。我蒼穹山泱泱大派,英傑輩出,害怕這幾個魔界餘孽不成!」 弟子們頓時覺得找到了主心骨,開火車一般跟在了沈清秋後面。沿路走,原本無頭蒼蠅一樣亂撞的也連忙跟上,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的也都跟上,到最後一條隊伍越排越長,直到來到穹頂殿大殿之前。 但凡在穹頂峰上的蒼穹山門人,都前來圍剿深入腹地的魔族了。清靜峰一脈的弟子因為劇情需要,「恰巧」都在穹頂峰來迎接出關的沈清秋,早聚集於此。沈清秋第一眼就是去尋找洛冰河的身影,見到他果然站在人群之中,神情肅然。 一段時日不見,長高了不少,少年人的身形如秀挺的拔節竹子,那小臉蛋又俊俏,甚是引人注目。見主角已經到場,沈清秋安下了心,才把注意力轉移到敵方身上。 古樸大氣的穹頂殿前,群聚著百多名魔氣滾滾的異族。而這場入侵的領導者,居然是一名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 沈清秋心裡小小激動了一下:出來了!終於出來了! 就算在愛好奇裝異服的魔族群眾裡,這名少女的造型也非主流得很。滿頭烏黑的長髮梳成數條小辮子,膚色白皙,眼妝濃豔,嘴唇鮮紅異常,年紀雖小,卻已能看出日後美豔逼人的風姿。大熱天的穿得甚是清涼,幾乎就是幾條紅色的紗幔圍在身上,手腕腳腕都戴著銀色的環飾,滿身的小鈴鐺隨著她輕微的動作叮噹作響。 她雪白的赤足直接踏在地面上。沈清秋忍不住斜眼多窺探了兩眼。 倒不是出於耍流氓的心態,而是……不遠萬里從魔界跋山涉水來到這裡還赤腳爬了這麼高的山,姑娘你……你腳真的不痛嗎? 不對。重點不是這個! 重點是,這,就是《狂傲仙魔途》這本書中,人氣最高的女主角(之一)——魔族聖女,紗華鈴。 紗華鈴是純血統的魔族子民,心狠手辣,刁鑽嬌蠻,卻和洛冰河愛得死去活來,跟洛冰河勾搭上後,別說為他殺人了,連背叛魔族這種大逆不道的事都敢做。 雖然這種無腦痴情的妹子現在挺遭人詬病的,但沒辦法,有更多男讀者喜歡。可惜這麼熱辣如火的妹子,非男主無福消受。沈清秋忍不住看了一眼洛冰河。剛好,洛冰河也無意之間掃了過來,兩人目光對上,頓時雙雙一怔。洛冰河欲言又止。沈清秋衝他點點頭。 這個時刻,虹橋已斷,各峰峰主睡覺的睡覺、閉關的閉關、逛街的逛街、出差的出差,沈清秋這個長輩的到來,無疑是一劑強力定心丸,弟子們頓時有了底氣,明帆首先叫了出來:「妖女!我師父已經到了,看你還敢囂張!」 人越聚越多,幾百名服色統一的弟子神情激憤,成包圍之勢把入侵者困在殿前。幾名魔族想趁機突圍,剛好被沈清秋拿來練手,隨手一拿,就把他們提起,扔回了紗華鈴腳下。 紗華鈴一向聰明機敏,剛才囂張,是因為欺負蒼穹山做久了第一派,守備閒散疏鬆,又瞅準岳清源赴外公幹,穹頂峰上沒有長輩鎮場,現在一發覺討不到好,她立刻改口:「此次我族上山,原本就不是為了爭鬥。只是久聞中原蒼穹山人才輩出,心中好奇,想上山切磋一番,探個究竟。」 沈清秋搖扇道:「好說好說。但既然是想切磋一番,又為何要趁掌門不在之時來切磋?為何要隔斷虹橋?又為何要打傷我派眾多弟子?沒見過這麼個切磋法。」 紗華鈴咬了咬唇,動用了獨屬於少女的武器。她撩起了一縷垂落在臉頰前的散發,溫聲道:「這位必定就是名動天下的『修雅劍』沈清秋沈前輩了,果然百聞不如一見。鈴兒年輕,未能好好駕馭屬下,若有得罪誤會,還請仙師海涵。」 任她再溫言軟語,沈清秋也不會有半點動心。其中來龍去脈,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說穿了,這一鬧,其實就是因為紗華鈴剛剛被封了一個魔族聖女。心高氣傲的她不知天高地厚,想一舉殺入蒼穹山第一峰,奪取穹頂殿的題字作為戰利品,回魔族邀功,同時向人界示威。 沈清秋道:「那現在姑娘可有所結論?」 紗華鈴抿嘴笑道:「雖然現在我族處於弱勢,那也只是因為貴派人多勢眾嘛。鈴兒不敢斷然下結論。」 沈清秋擺長輩架子擺得如魚得水,道:「哦?那你要怎樣才能下結論?」 紗華鈴輕啟朱唇,說出了一個看似公平正義的方法。 「不如我們各自挑選三名代表,進行三場比試。」 這方法,挺好的。畢竟現在人界和魔族已經勉強平衡多年沒撕破臉皮,如果貿然一鍋端了紗華鈴和她手下這堆烏合之眾,不是不行,只是容易變成導火線,魔族定然不會讓她白白被端,如此挑起更大的爭端,似乎不值。乾脆放他們走,又太憋屈,總不能讓這群異族在穹頂峰來去自如。劃個道兒,比一比,教訓一頓對方,雙方各退一步留點面子,似乎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原作中這一段因為是個小高潮,沈清秋記得還算清楚。 第一場,沈清秋VS.魔族獨臂長老。為了突顯沈清秋的人渣特質,他當然必須用卑鄙的下作手段獲勝。再對比之後第三場洛冰河光明磊落的行為,可以讓讀者產生強烈的反差。 而在這裡,沈清秋可不會就那麼白白詆毀自己的形象。 獨臂長老一身紫黑色調,沉默木訥,聽了紗華鈴的指令,走到前方的一片空地來。 本門弟子都在為沈師伯吶喊助威。沈清秋知道這位獨臂長老有幾斤幾兩,微笑道:「你只有一隻手臂,這樣就算我贏了你,也是勝之不武。」 紗華鈴掩嘴道:「哦?鈴兒倒有個法子,我看不如……仙師也自斷一臂?那這樣就不算勝之不武啦!」 場下怒聲四起。沈清秋不以為意,微微一笑,緩緩把摺扇展開:「一隻手都不用,如何?」 此言一出,一片譁然。洛冰河在人群之中,也愣住了。 一隻手都不用? 紗華鈴哼了一聲,認為沈清秋這是在託大,但又竊喜不止。能這麼輕輕鬆鬆勝下一場,何樂而不為?她急忙道:「既然沈前輩都這麼說了,那便開始吧!」 旁人有不少覺得此女未免臉皮甚厚,雖姿態天真爛漫,言語之間卻毒辣陰險,還上趕著占人家便宜。沈清秋看書時作為看戲的讀者是一種感受,現在作為局內人,又是另一種感受,還好他本來就吃不消紗華鈴的處事風格,不過看在她年紀尚小,人又嬌美的分上,勉強可以當作是蘿莉任性的可愛。 諸多注視之中,沈清秋果然依言沒有拔出佩劍,而是把玩著手中摺扇,對獨臂長老微微一笑。 獨臂長老只有一臂,但掄起鬼頭刀來卻絲毫不受影響。而他這虎虎生風的一刀,居然沒砍中目標。他一個回頭,沈清秋已經站到了另一個方位,繼續笑,笑得臉酸。 然而,修雅劍已經出鞘。沈清秋並沒有直接用手觸碰劍身,只是左手暗暗捏著一個劍訣,操縱著修雅劍翻飛揮舞。獨臂長老被雪亮的劍光閃得眼睛疼,忙提刀再上! 刀劍相擊,頓時叮噹之聲不絕於耳,火花飛濺炫舞。 眾人看得目不轉睛。實在是這一場比試,可謂好看又「好看」。前一個好看是指打得給力,真刀對真槍,生死攸關;後一個好看,則是指視覺效果華麗。尤其是沈清秋,遊刃有餘,書香清氣間刀光劍影飛馳,還能氣度從容紙扇輕搖,似乎隨時能七步之間吟詩一首,這做派,怎一個驚飄了得!——不對,這逼裝得,到家了! 洛冰河看得幾乎心馳神蕩。他知道沈清秋厲害,卻沒料到,厲害到這個地步。 好強! 在本門弟子的歡呼聲中,沈清秋拿下了第一場比試的完勝。 這一刻,沈清秋有點能體會原裝貨不裝逼會死的心情了。 因為真的是太爽了! 眾弟子們崇敬的目光連成一片星星閃閃,沈清秋覺得自己的經歷何其勵志! 人渣反派也可以刷威望值! 同時,系統也傳來喜訊: 【魔攻仙山,比鬥第一場,沈清秋勝,武力值加五十。逼格加五十。】 沈清秋欣慰的笑容沒有維持多久,系統的下一個消息就給了他一巴掌。 【預警提示:如洛冰河未參與比鬥,主角爽度將扣除一千。】 「啥?!」毫無心理準備的沈清秋,大驚失色。 他吭哧吭哧老牛拉破車一樣攢了這麼久的爽度,也不過才三百多,這一下就扣一千多?! 系統你殺人啦?! 這場比試,是至關重要的劇情。同時擔負著前期小高潮、兩位女主亮相爭妍、收小弟、收秘笈等重要作用。如果不能讓洛冰河在這裡出場,他就不能出風頭,引起眾人注意,爽度扣一千。 可是如果讓他作為本派代表之一出戰,那沈清秋這做的算是什麼事啊? 原裝貨能夠把洛冰河推上場,是因為他不要臉!他置門派榮辱於不顧!他恨洛冰河入骨要借魔族之手虐他! 可現在,沈清秋這三點都不符合! 說到底為什麼堂堂主角的爽度一定要負擔在別人身上!沈清秋尚在怒斥系統的不科學,第二場比鬥已即將開始。 紗華鈴害怕沈清秋以一挑三,忙道:「如果三場都由一個人上,那麼就沒有切磋的意義。我族派出的第二名比試者,就是我自己。」 她要上場,第一固然自信自己的實力,第二也是覺得沈清秋應該不會仗著前輩身份欺壓後輩。沈清秋表示根本不想理這點小���思,就算他本來有以一挑三刷武力值和威望的雄心壯志,聽到系統那一條通知也萎掉了。 不過第二場比試,也有個極富噱頭的看點。 沈清秋道:「她的話你們都聽到了。有誰願意擔此重任?」 他雖然是問所有的本門弟子,目光卻落在了某一片區域。 那一片區域裡站的全都是身姿婀娜的女弟子,毫無疑問,是仙姝峰的弟子們。在這一群一個賽一個膚白貌美氣質佳的仙姝峰妹妹們中間,有一個人格格不入地遮著面紗。 在沈清秋問出這一句後,這個人緩緩地站了出來。 沈清秋感到一陣難以自持的*雞凍。 來了!要來了!本書兩大女主角之間的第一次PK! 柳溟煙是個大美女,驚天地泣鬼神的大美女。就算是身在自古就美女輩出的仙姝峰,那也是能鶴立雞群的存在。 她的哥哥是百戰峰的主人,她卻因為年紀較小入門較��,成為仙姝峰的下一代弟子。 因為相貌太過美麗,奪魂攝魄,不得不常年用面紗罩住臉龐,猶如一朵高嶺之花,遙不可攀。 總之,向天打飛機大大為了寫這個角色的外貌,估計把自己從小學到高中學的所有褒義成語都用上了,真是難為他了。 沈清秋很喜歡這個女主角,不光是因為柳溟煙美貌值最高,也因為此女頗為大氣,識大體,懂大局,行事也公正磊落,是洛冰河龐大後宮中,難得有智商也有人品的老婆。 還有一點。柳溟煙是唯一一個,向天打飛機筆下沒有詳細描寫被推倒過程的女角色。雖然這一安排使得許多讀者大大不滿,甚至蓋高樓狂噴,但也使得柳溟煙多了點別的女主所沒有的東西:冰清玉潔的色彩! 沒辦法,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 這一戰的看點就在於此。有魔教妖女,自然要有正道聖女。每個男人都有一個被天使和惡魔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夢。看她們前一刻還為自己爭風吃醋,下一刻又為自己出生入死,是雄性生物至高無上的YY聖典橋段。邪惡妖女身上狂野放浪的魅力能讓他們如痴如醉,純潔聖女欲拒還迎的禁慾感,又何嘗不讓人心內搔癢呢! 不得不說,打飛機菊苣真的很會抓人的爽點!沈清秋忍不住又看了洛冰河一眼。 洛冰河被他看得難以不在乎。 不知道沈清秋究竟為什麼一直要這麼留意他?難道師尊真這麼……在意自己? 可惜,在向天打飛機菊苣的筆下,女角色之間的打鬥,除非為男人撕「嗶——」,否則一般沒什麼精彩看點——呃不,其實想想,他筆下任何打鬥都沒啥看點,因為來來去去就是用那幾個詞,什麼「白光一閃」、「七色長虹」、「五彩劍氣」、「恐怖如斯」。 幾炷香之後,柳溟煙落敗。畢竟這時她還沒有去萬劍峰找到自己的劍,雖然盡力,奈何武器只是一把普通細劍,而紗華鈴已經是魔教聖女,聖器掛得滿身都是,兩人實力自然尚有差距。 柳溟煙走到沈清秋前:「弟子落敗。有辱使命,請沈師伯責罰。」 沈清秋道:「在旁人不出時站出,你有這份責任擔當,已是不易,勝敗如得失,常態而已,無須在意,日後贏回來就是。」 紗華鈴扳回一局,容光煥發,嬌笑道:「這第三場,就是定勝負的一局啦!不知道沈前輩又要派哪一位上場呢?這次可要小心挑選呢。」 沈清秋負手而立,意味深長道:「不勞姑娘費心。沈某早有人選,而且沈某可以保證,無論是輸是贏,此人都會是你命中的剋星。」 紗華鈴只當是他危言聳聽,拍了拍手掌,道:「哪位勇士第三場上場?」 魔族眾中,緩步走出了一名巨型長老。 說是巨型,實在是因為他太高了。 *絕壁超過一丈了有木有! 虎背熊腰,蓬頭散髮,渾身上下披滿帶刺的鎧甲,拖著一柄精鐵大錘。每走一步,沈清秋都感覺地面似乎有輕微的震顫。 紗華鈴得意道:「先給仙山的各位提個醒,天錘長老的鎧甲倒刺上塗滿了劇毒,這種劇毒對魔族無效,但人若被刺中,無藥可解。」 這句話給沈清秋的第一感受是:尼瑪向天打飛機菊苣,取名字不要太爽太省事! 一隻手臂的就叫獨臂長老,武器是個大錘子,就叫天錘長老。敢不敢認真取個名字啊?! 而在旁人之中,掀起的則是一陣激憤。 「臭妖女!比試就比試,使用劇毒,還有什麼公平可言!」 紗華鈴反駁道:「我可沒有隱瞞這一點。若覺得不公平,或是害怕中毒身亡,放棄比試,直接認輸就不用比了。魔族也不會嘲笑人族,畢竟愛惜性命,人之常情。我族卻是視榮譽勝過一切的!」 在魔族的哄笑和弟子們的譴責聲中,沈清秋揉了揉眉心,無聲嘆息。 紗華鈴這樣的女人,在讀者視角可以代入主角YY的時候,那自然是一萬個喜歡,一萬個爽。可一旦真的成為她身邊的人,他就不信還有人真喜歡得起來! 倒不是因為和書中描述的有差距之類的,事實上,糟糕的就是:太還原了! 兇狠毒辣的個性,再加上拋棄大腦的痴情,不是主角的人還是早點閃旁邊去吧。一旦你威脅到她自己或者是洛冰河的一丁點利益,她第一個要你的狗命,連剁手砍腳挖眼的機會都沒有,哪怕你是她親爹都得小心點兒。原作中她為了扶持洛冰河在魔界上位,坑的不就是自己的爹…… 沈清秋對紗華鈴的挑釁無動於衷,留了一段空白,作為給魔族眾人製造壓力的時間,最後才回身,雙目定定凝視著某人所在的方向。 「洛冰河,你,出來。」 清靜峰一眾弟子,頓時一片譁然。 其他人門下的弟子還好,因為不熟悉清靜峰的情況,還以為派出的一定是沈清秋的得意弟子天縱奇才,才能來對陣這個一看就起碼有幾百歲的魔族長老,只是奇怪怎麼以前從來沒聽過這個人,而且看上去年紀也不大。清靜峰上那一群人還能不清楚洛冰河的斤兩嗎? 明帆臉都白了,期期艾艾叫道:「師尊……派這小雜……派洛師弟上場,不太適合吧?」 沈清秋:「哦,那你上?」 明帆連連搖頭。雖說他既不想上場,也很樂意讓洛冰河去挨揍,但事關本派榮辱啊!讓人打上山摘了牌子,還輸了比試,蒼穹山丟臉,清靜峰更是大大地丟臉! 寧嬰嬰更是急得眼淚都出來了,耍賴似的抱住洛冰河的胳膊,邊跺腳邊叫:「不要不要不要!」洛冰河沒什麼實戰經驗,那魔族長老渾身帶刺帶毒,那柄錘子也起碼有幾百斤,這不被打死才怪! 你們以為我想讓他上場的嗎?我也是被逼無奈啊! 沈清秋道:「我說讓他上就讓他上,你們對為師的決定有什麼不滿麼?嬰嬰,放開他。」 寧嬰嬰見師父板起了臉,知道沒辦法了。 洛冰河安撫地拍拍她,雖然臉色蒼白,卻語音堅定道:「師姐不要擔心。我雖然不中用,但既然師尊派我出場,我一定會全力以赴,就算拼了性命,也不能丟本派的臉。」 寧嬰嬰抹抹眼淚放開洛冰河的手臂,似乎不忍心留在這裡看心上人挨打,跺了幾腳嚶嚶嚶地跑了。 沈清秋大喜,跑了好,跑了的話這場戲後面寧嬰嬰攪出來的岔子也沒了! 眾人見站出來的這個少年雖神形清正,苗子和根底都不錯,但一看就是修為尚淺的年輕弟子。反觀魔族派出來的那名天錘長老,虎背熊腰的身軀往那裡一站,對比洛冰河還在發育的身形,就形成一種壓迫感,渾身散發著黑騰騰的魔氣。眾人都有些遲疑,有的猜測也許是在隱藏實力,可等到真正開打,大家都無語了。 什麼隱藏實力!他是真的打不過啊! 這哪裡是比鬥,根本是單方面挨打! 洛冰河自從進場後,根本就沒有出手的機會。那名魔族長老力大無比,一柄大錘揮舞得虎虎生風,雖然洛冰河盡力閃避和尋找間隙攻擊,錘子還是不時砸在他身上。 不僅蒼穹山這邊目瞪口呆,魔族那邊也咋舌不已:這也太慘了吧…… 有人小聲道:「這不是輸定了嘛……還比什麼?」 大錘,哦不,天錘長老仰天長笑,聲若洪鐘:「說得很是!小娃娃還是早早認輸下場,老夫還可以留你一條性命。」 沈清秋淡淡地道:「他會贏的。」 廢話。掛逼主角,當然會贏的。只是會贏得略艱難。 他聲音不高不低,卻剛好能傳到比試場的中央。 洛冰河正面遭受重創,幾口血悶在胸腔,聽到這麼篤定的一句話傳到耳朵裡,不知怎的,就把血嚥了下去。 會贏……嗎? 師尊是因為真的覺得他會贏,才把上場的機會給他的? 魔族眾人大笑著起鬨,嚷嚷著叫他快點認輸。 而洛冰河卻不隨他們的意願,一連受創數次,居然越發鎮定起來,對外界哄叫充耳不聞。腳步也越發輕盈。天錘長老的巨錘十次倒有九次都沾不了他的邊了。 天錘長老身上唯一沒有被毒刺甲包裹的地方,就是他的臉和拳頭。這並不是什麼很好的消息。這代表他這兩個地方練到了家,即便沒有毒刺甲保護,也不會吃虧。 可同時,這也很可能,是唯一的突破口! 洛冰河放慢呼吸,凝神細察。 師尊挑他上場,明看著似是為難自己,可反過來看,如果這一場輸了,顏面無光的不僅是他,連帶著整個門派,更包括選他上場的師尊也會被牽涉其中。 師尊,是真的堅信,他會贏,才選他上場比試的! 洛冰河同學在豐富的腦補之下,成功開啟了彌天大霧系統。 從來沒有人這樣信任過他。 就算是為了這份大膽的託付,他也必須贏下來給所有人看! 那柄大錘又一次挾著沉沉的破風聲襲來。洛冰河瞳孔驟縮,掌心運力,凝氣成訣! 所有人都被這個堅持不懈的少年吸引了。雖然洛冰河暫時沒有反擊的空隙,卻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反擊的機會,更沒有認輸。而這一刻,反擊的剎那終於到來,機會的尾巴也被洛冰河無比精準地抓在了手中。 僵持了近半個時辰後,第三場比試,終於有了結果。 除了沈清秋,所有人都沒預料到這個結果。 擁有百年功力、滿身毒刺的天錘長老,居然被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打敗了! 柳溟煙和紗華鈴果然被洛冰河所吸引,四隻美目齊齊望了過來,凝視著洛冰河的身影,遲遲不肯撤去。 【得到柳溟煙&紗華鈴關注;蒼穹山派魔族入侵之戰一戰成名;主角爽度加五百。】 沈清秋很生氣。 憑什麼!扣就扣一千,加只加五百,黑心繫統雙標狗。 但是,沒關係,現在所有人心裡想的都是一樣的東西。 洛冰河,真是後生可畏! 沈清秋,真是深不可測! 紗華鈴憋了半晌,終於擠出一句:「蒼穹山果然人才濟濟,少年英雄輩出。鈴兒……很是佩服。」 沈清秋道:「好說好說。既然比試已經有了結果,姑娘可否撤回你們的族人了?恕蒼穹山目下忙亂,無法招待遠客。」 言下之意……根本不是言下之意,他這就是在直接明白地下逐客令。 紗華鈴有氣沒地方發,手指擰了一陣身上的紅紗,忽然爆發了。 她一伸手,猛地打了天錘長老又快又狠的一耳光,嬌聲怒斥道:「與沈前輩門下這般年輕的弟子對陣,卻輸得這麼難看,魔族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天錘長老也是可憐,魔界等級森嚴,紗華鈴又是出身高貴的聖女,他挨了一耳光,卻唯唯諾諾不敢反抗,只敢不住道:「屬下無能,但求聖女責罰!」 沈清秋看不下去了:「紗姑娘,如果想要教訓屬下,請到別處去教訓。穹頂峰可不是貴族發威的地界。」 紗華鈴一耳光洩了憤,總算出了口惡氣,一回頭,又滿臉堆笑道:「沈前輩說得是。鈴兒只是看到您門下的青年才俊,再看看自己手下這堆廢物,心裡好生失望,才一時失控,前輩千萬不要笑話。」 她再一轉臉,對天錘長老又是一張冷若冰霜的晚娘臉:「獨臂長老與沈前輩對峙輸了是理所當然。你卻也輸了比試,不用我說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這個「自己看著辦」是什麼意思,天錘當然再清楚不過。 他的心當場涼了半截。原本覺得這穹頂峰上除了沈清秋都是半大的小娃娃,修為淺薄的弟子,才想撿個現成便宜,在新聖女面前邀功,卻沒想到栽了個大跟頭,連性命都要不保了。他一轉眼,看見洛冰河被眾人圍在中間,噓寒問暖,歹意頓生。 沈清秋他不敢動,這個害他這麼慘的小娃娃,卻非要拉著跟他一塊兒墊背不可! 沈清秋格外留神著這群魔族的每一個動作和神情。天錘眼睛裡一閃而過的毒意當然沒被漏過。可魔族真是個奔放的種族,說幹就幹,一點緩衝時間都沒有,上一秒才生出這個意思,下一秒就揮舞著大錘撞了上去! 天錘長老身形高大,快速逼近,就像一座鐵山迎面飛來,洛冰河受創不輕,動作遲緩,眼看著要被砸上一記。卻聽沈清秋冷哼一聲,身形忽然閃現,扇尖在天錘長老膝彎處一點。 天錘長老當場就跪了。 是真跪了!整個身軀摔到地上,不省人事。那柄大錘也被沈清秋順手撈了起來,提在手裡掂了掂,果然有點份量。不過他這麼一個氣質高雅的形象拿一柄巨錘總歸不太美觀,沈清秋立刻把它扔進魔族聚集地。錘身「噹」的一聲悶響,砸入地面,份量驚人,聲勢更是駭人。 沈清秋皮笑肉不笑道:「想滅口?我門下弟子,還輪不到你們來欺負。」 正氣凜然說這話時,不光魔族眾人無言以對,連沈清秋自己都心中老臉暗紅。 仙師,不正是您老人家自己把這個弟子送出去讓人虐的嗎! 洛冰河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青衣背影,連道謝都忘了。只知道,師尊又救了他一次。 師尊總是這樣,看似對他嚴苛,卻總是會在最危急的關頭,擋在他前面。 沈清秋回頭瞄他一眼:「沒事吧?」 心虛地刷一刷好感度…… 洛冰河忙道:「弟子沒事!多謝師尊相救。」 哎呀呀,這孩子傻白甜的,讓沈清秋老臉越發要紅,忙轉頭,對紗華鈴道:「紗姑娘,自己的屬下自己好好管教。既然輸不起,當初又為何要定下三場比試之約?」 紗華鈴也沒料到會有剛才那麼一出,微感尷尬,正想說幾句場面話,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刻,異變突生。 本來癱死地上一動不動的天錘長老突然一躍而起,不懈地再次朝洛冰河撲去! 他的錘子已經被沈清秋繳了,難不成這是想用身軀壓死洛冰河? 可看見他那張開雙臂,彷彿要給洛冰河來一個擁抱的姿勢,沈清秋腦子裡忽然閃電般轉過幾道彎,流出一身冷汗! 我*次奧次奧次奧次奧次奧次奧!他身上還穿著毒刺甲! 這一剎那,沈清秋完全忘記了洛冰河的金身不破不死定律。千鈞一髮之際,他下意識再一次擋了過去。 修雅劍出鞘,劍光雪亮,直刺入天錘長老的沉重身軀。但他憑著一身蠻力和狠勁,被刺穿個窟窿也不後退,反而大喜過望,猛地往前衝,硬生生讓修雅劍從自己後背穿了出來,帶著滿臉猙獰的笑意,改撲向沈清秋。 沈清秋當機立斷,立馬撒手,可惜已經晚了。 右手傳來陣陣刺痛,他頓時從心涼到了腳底。 天錘倒在地上,「呸」地吐出一口血,狂笑道:「沈清秋給我陪葬,哈哈哈哈。值!值了!」 「師尊!」洛冰河猛地捉住沈清秋的右手,「你被刺中了?!」 沈清秋掙開他的手道:「沒事。沒刺中。別聽他危言聳聽。」說著低頭瞅了一眼,心頭又是一串飛速的「草草草草草」彈幕刷過。 從手背到手臂,一排排的小針眼!已經開始發紅了! 幸好他沒有密集恐懼症。反倒是洛冰河看見了以後,臉全白了。 有誰能聽到沈清秋心中的驚濤駭浪:媽蛋第幾次被主角坑了!都說了他不會死啊不會死!你特麼上趕著去救他幹什麼啊!草草草! 天錘長老總算拉了個墊背的,還是重量級的墊背的,一點也不沮喪了,得意道:「老夫從不危言聳聽。這毒說了無解就是無解。沈峰主,安心等死吧!」 劍光一閃,洛冰河抽出修雅劍抵到他脖子上,動作迅捷無倫,沈清秋險些沒看清。 洛冰河這時跟換了個人似的,冷冷地道:「你們一定有辦法,不交出解藥,我定讓你先死!」 紗華鈴突然道:「這位小公子,天錘的確沒有騙你。這毒叫做『無可解』。對於人來說��確實無藥可解。輸了比試還做了這種事,他左右都是要死,又怎麼會怕你用死來威脅他呢?」 「無可解」! 這輩子就沒聽過比這更不用心的毒藥名字了! 雖然看過原著早就知道有這種奇毒,但還是無法阻止沈清秋吐槽向天打飛機菊苣取名字的實用主義風格! 紗華鈴目光閃動,明顯是看形勢突變,又在打不懷好意的算盤。 沈清秋怎麼會不清楚她這角色的德性,一邊運起靈力壓下右手不斷傳來的陣痛和抽搐感,一邊唇帶微笑,故作輕鬆道:「話雖這麼說不錯,可紗姑娘是不是忘了,我已入境多年?金丹中期,究竟還算不算凡人呢?」 紗華鈴神情一變,然而,又很快定了神,嬌笑道:「是不是凡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個法子,可以判定沈前輩到底中毒沒有。中了『無可解』的人,會從傷口處開始,隔絕靈力流通,慢慢波及全身,最後不光靈氣,連血液也凝結滯澀。請沈前輩用右手使一記靈力暴擊,就能見分曉了。」 靈力暴擊,顧名思義,就是把大股的靈力運集於一點,然後猛地爆發,利用靈力波的劇烈震盪產生攻擊效果。效果類似於扣下扳機、子彈出膛,或者手裡扔了個雷管出去,具體如何依發力者的修為而定。 沈清秋私底下試過,他能達到扔出個手榴彈這種程度,可現在,他的右手就像精密機器人被拆掉電路的一部分,勉強使得上力氣,但靈力流動完全被阻隔。 日了狗了,不會就這麼給廢了吧! 洛冰河聽到了「無可解」的描述,嘴唇顫了顫。 這一刻,沈清秋往日待他的不好,都從他心裡被抹消了。 他清清楚楚的,只有師尊被魔族害到可能功力盡廢,甚至喪命! 都是因為他。 沈清秋見他神色變幻,隨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不必擔心。」 沈清秋一抬眼睛,詭譎地笑道:「使一使倒也無妨。只是不能白使。紗姑娘你今日大鬧穹頂峰,沈某一直忍到方才。現在我改主意了,總不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那我蒼穹山派豈不被人恥笑?不如我們對擊一掌,定下生死約,無論誰有任何損傷,都是其咎由自取,後果如何,都一概不得追究。如何?」 他現在不能示弱! 整座穹頂峰上,現在就只靠著他這個長輩撐著了。一旦他倒下去了,依紗華鈴的狠辣,後果輕則是魔族把穹頂殿拆掉,扛著招牌和山門回魔界,從此門派聲譽大跌,重則屠山! 不要懷疑,這女人絕對真的幹得出來這種事。 倒不如艇而走險,賭上一把!最後一下,打死她倒也不難! 沈清秋卻沒注意到,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沒有把身邊這些或焦急或堅定或憤怒或徬徨的弟子們,當作是書中寥寥數語描寫出來的群眾角色了。 紗華鈴咬著嘴唇,很是糾結。 如果沈清秋真的沒中毒,兩人對擊一掌,就是拼靈力的硬碰硬,自己必死無疑;可如果他只是虛張聲勢,錯過這一鍋端了穹頂峰的大好機會,豈不要悔恨終生? 沈清秋平靜地看著她,看神情,既不期待,也不逃避,等她做出決定。 洛冰河扯他的衣袖:「師尊,弟子願代師尊,受這一擊。」 沈清秋不動聲色扯回衣袖:「哪有弟子代師父出頭的道理?」 洛冰河道:「師尊是為弟子受傷的……」 沈清秋瞪他一眼:「既然知道是為你受傷的,就好好護著自己這條命。」 洛冰河心頭猛遭重擊,說不出話,眼眶卻紅了。 最終,紗華鈴一咬牙,道:「那沈前輩請恕鈴兒無禮了!」 沈清秋道:「來來來,手不留情,生死由命!」 紗華鈴心臟「怦怦」狂跳,連話都不敢回,火紅的身影一躍而起,雪白的玉掌挾著一股霸道的黑色魔氣襲來! 沈清秋一腳踹開洛冰河,準備好了,這一掌,必然兩敗俱傷! 然而,他既沒有被紗華鈴一掌擊飛,也沒有口吐鮮血爆體而亡。 殺氣騰騰、劍已出鞘的百戰峰主人一隻手指都沒有動,單憑從他身上爆發出來的靈流,就震開了全力攻來的紗華鈴。 片刻的寂靜之後,穹頂峰上沸騰了。 「柳師叔!」 「柳師叔出關了!」 「百戰峰戰神出關了,魔界妖人,看你們還敢囂張!」 歡呼聲比剛才沈清秋辛苦裝了半天的逼加起來還要大,沈清秋淚灑心田:耍個屁的帥!早點兒出來你會死啊!留點逼給我裝又怎樣! 這不愧是一本充斥著殺必死的種馬文。紗華鈴被震開以後,除了啊的一聲嬌弱驚叫,身上那本來能遮住的部位就少之又少的紅紗也碎裂成一片一片,引起驚呼陣陣。她用漂亮的姿勢打了個滾緩衝,一骨碌爬起來。魔族果然民風奔放,即便渾身馬賽克她也毫不羞惱,只恨恨地扯過一旁屬下的披風,胡亂一披,道:「各位,今日是我失算。咱們日後有的是再見的時候!走!」 柳清歌冷笑道:「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好大的臉。想得倒美!」 他身形一錯,背後的乘鸞劍一飛衝天,劃出成百上千道有形劍氣,排列成光陣,落雨冰雹般朝魔族眾人刺下。 紗華鈴邊率部下落荒而逃,邊把手中紅紗旋成一片紅云,向天拋起,可惜根本阻擋不住凌厲的劍氣,紅紗很快被刺成一片窟窿滿佈。再加上蒼穹山派的弟子們圍堵,大半魔族傷的傷,被俘的被俘,只有緊跟著紗華鈴的那一小批心腹,狼狽萬分地逃下了山。 柳清歌歸劍入鞘後,板著臉轉身,察看沈清秋手上的傷勢。清靜峰的弟子們也圍了上來,十幾張臉都是清一色的緊張。 沈清秋嘆道:「差嬰嬰學雪姨狂拍靈犀洞洞壁把你嚎出來,真是個極正確的選擇。」 柳清歌:「雪姨是誰?」 沈清秋:「人間絕色。我怎麼樣?」 柳清歌哼道:「暫時死不了。」 話雖這麼說,他左手往沈清秋身體裡輸去的靈力卻沒斷,臉色也越發嚴肅。沈清秋看著他的手,柳清歌特地澄清道:「靈犀洞內欠你的,還給你!」 死傲嬌! 把柳清歌拉為隊友的計劃,有戲!可沈清秋渾身靈脈一陣一陣地抽,讓他笑不出來。 洛冰河道:「柳師叔,『無可解』這種毒,真的無可解麼?」 柳清歌看了他一眼,還沒回答,沈清秋忽然膝蓋一軟,險些跪了。幸好洛冰河一直扶著他。可沈清秋實在站不住了,擺手道:「讓我躺下來……讓我躺會兒。」 洛冰河從沒見過沈清秋這麼虛軟的模樣,跪在沈清秋身邊,眼睛佈滿血絲,哽咽道:「……師尊。」 沈清秋勉強抬起一隻手臂,摸了摸一直都很想摸的冰哥的腦袋,忍了老半天的一口鮮血,總算是顫顫巍巍吐出來了。 饒是如此,他還是堅毅頑強地說完了刷好感度的關鍵台詞。 「我知道……你一定會贏。」 聽了這一句,洛冰河渾身一震。 事後想想,沈清秋覺得如果以上帝視角來看,他會忍受不了地摔書大罵:這特麼什麼角色啊一會兒打一會兒救的有病吧!精分帝+蛇精病! 這時,系統傳來提示。 【沈清秋角色複雜度加二十,形象哲學深度加二十,人物懸疑度加十,總計逼格加五十。】 ……沈清秋悚然了。角色的哲學深度是這樣計算的嗎? 還有請不要隨便開啟奇怪的數值謝謝! 兩眼發黑的沈清秋一抬頭,覺得他好像看見洛冰河的眼淚斷線珠子一般墜出了眼眶。 錯覺吧。 這是他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個念頭。
◎槓槓的:東北話。形容特別、非常好,也有很、不同尋常的意思。 ◎BE:悲劇結局。 ◎WS:猥瑣拼音縮寫。 ◎夶夶:「大大」的升級版用法。 ◎雞凍:激動諧音。 ◎絕壁:絕對。 ◎次奧:操的諧音。
第三回    好感
不知睡了多久,沈清秋才要死不活地醒過來。 睜眼看見頭頂親切熟悉的白紗幔,就知道是在清靜峰他的清靜舍裡。 他吸了口氣,想伸個懶腰,忽然發現房門一開,進來一個人。 明帆端著一個盤子,見他醒了,盤子往桌上一扔,就嚎開了。 「師尊你可算醒了!」 還有一人站在門外。洛冰河站在門口,似乎想進來,卻欲行又止。 明帆嚎了一陣,濕了被單一片,回頭喝斥洛冰河:「你怎麼還站在這裡?不知道師尊看了你就心煩嗎?」又對沈清秋道,「不知道這小子犯了什麼病,非要杵在這裡,像根棍子似的,攆他也不走!」 沈清秋擺手:「無妨。隨他。」 明帆道:「我、我這就叫柳師叔、掌門師伯和木師叔去!他們說您一醒就要告訴他們的!」說完一骨碌爬起來往門外沖。 看來這一覺真是睡了很久……岳清源已經回來了。至於「木師叔」,說的必然是千草峰的木清芳。千草峰擅藥,精於醫術,那是必須到場的。 洛冰河讓開路,見明帆走遠了,還不肯離去,只定定望著屋內,拳頭一直緊緊握著。 沈清秋慢慢坐直了,道:「可是有話要說?那便進來。」 洛冰河依言走進屋來,忽然在他床前撲通一聲,跪下了。 沈清秋:「……!」 系統你等下?!怎麼回事?我只是睡了一覺而已,為什麼醒來就變這種模式了?我到底睡了多久?現在已經是十年後了嗎? 洛冰河跪下後,抬起頭,目光炙熱且愧疚:「請師尊原諒弟子以往的愚昧無知。」 愚昧無知這四個字,跟誰放到一起都可以,就是不能和洛冰河放到一起啊?! 「弟子原先只以為,師尊並不十分關心自己。直到第三場比試之後,我才明白師尊往日的苦心。」 沈清秋:不不不,原先你那師尊是真的不關心你,他巴不得你死,真的……不過,你到底明白了我的什麼苦心?你倒是說說看,我自己也很好奇! 洛冰河卻偏不接著說下去了,只認真地道:「從今往後,弟子一定盡心盡責服侍師尊,惟師尊命是從。」 沈清秋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救了他一回,以前的打罵凌虐全都忘光了?這好感度也太好刷了吧? 當然,他是無法體會當時洛冰河那百轉千回的心路歷程的。 沈清秋默然片刻,道:「你明白就好。先起來吧。」 雖然他一點都不明白,冰哥你究竟領悟了啥啊? 見洛冰河慢慢站起身,卻仍不肯離去,反而略見忸怩,似乎有什麼話想說。沈清秋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洛冰河道:「師尊睡了許多天,剛剛醒來,不知是否有胃口?」 其實嚴格來講,沈清秋早捱過了辟榖,不吃東西也無事。但無法抗拒口腹之慾的天性,一聽有吃的就眼睛發光:「很有。非常有。」 洛冰河立刻跑去廚房,他這幾日每隔一時辰就重做一道粥,總算是派上用場了。還冒著熱氣的粥端上了桌,洛冰河扶著沈清秋從床上坐起,慇勤到令人髮指,就差沒喂到沈清秋嘴裡去了。沈清秋小臂上冒出了一點雞皮疙瘩,自己拿過勺子吃了幾口,見洛冰河還站在床邊,巴巴地望著他。 沈清秋想了想,恍然大悟,矜持地讚許道:「味道不錯。」 味道豈止是不錯。清靜峰這一脈一聽就是走清新寡淡風的,連廚子的風格都是這個路線,吃了這麼久沈清秋嘴裡都要淡出鳥來。而手裡這一碗雖然也是粥,不過也許是調料和手法問題,跟以往那種清湯寡水的粥不是一個等級的。雪白的粥米,細碎的蔥花,鮮美的肉末,還有恰到好處的薑絲,適宜的溫度! 久違了。沈清秋幾欲迎風流淚。 洛冰河聽他誇讚,眼睛頓時亮晶晶的,道:「師尊若是喜歡,弟子每日都給師尊變著花樣做如何?」 沈清秋當場嗆了一下。 洛冰河忙給他拍背。沈清秋擺手說沒事。 他只是有點驚悚。 洛冰河的好廚藝是把妹的一大殺器,沒想到他竟有此殊榮,吃到了原作中屈指可數的幾位重點後宮妹子才吃得到嘴的「洛冰河の料理」。 更驚悚的是那句台詞啊台詞。這句「每日都給你變著花樣做(飯)」,不是洛冰河把幾位大小姐哄得心花怒放甘願入後宮時用的嗎? 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見沈清秋表情詭異,洛冰河略有不安,問:「師尊不喜歡嗎?」 白給我做的誰不喜歡誰傻逼。沈清秋和顏悅色道:「為師很是喜歡。那今後這些就交給你了。」 終於不用繼續吃清湯寡水了。堂堂清靜峰峰主,豈能連個小灶也開不起! 得到肯定,洛冰河一下子又春暖花開起來。沈清秋瞧他那個樣子,不知為什麼,忽然手癢,又想摸摸他的腦袋。莫非冰哥的頭有特殊的磁場?否則為何手總是不受控制? 打發走(白給人定了當苦力還)喜笑顏開的洛冰河後,沈清秋敲了敲系統。 『無間深淵那裡的劇情非走不可?』 系統:【若洛冰河錯過「無間深淵」劇情線,爽度扣一萬。】 聽清了後面那個數字,沈清秋又是習慣性的一口凌霄血。吐完摸摸嘴,算了,吐啊吐啊的也就吐習慣了。 很合理。如果不能把洛冰河打入無間深淵,那他就開不了金手指。主角不能開掛,那還有什麼爽度? 所以,無間深淵的劇情,非走不可。而作為本書第一猥瑣、第一人渣的反派,這個光榮任務的執行者,當然,必須,當仁不讓,非他莫屬。 他還不死心地再問一下,只是唏噓,還不能徹底死心。現在這個小太陽一樣的洛冰河,注定要墮落成那個陰暗冷血的魔族青年,連他這種理應開掛的穿書重生者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他,注定是要把主角一掌打下無間深淵、開啟一代掛逼傳奇之旅的男人! 這份工作真的很沒前景。 不干,爽度直接減去一萬,死得不能再透了。 幹了,洛冰河開了金手指黑化以後,絕對不會饒過他。工作辛苦,薪水微薄,福利……沒有,這特麼什麼事兒! 洛冰河前腳沒走多久,幾位師兄師弟後腳就探病來了。 沈清秋躺在床上,把小話本套在《道德經》裡面看,見岳清源先進來,不動聲色合上書,小話本掖被子裡,《道德經》的封面亮出來,想下床,岳清源忙制止了他:「別亂動。你現下不宜落地。躺著就是。」轉向身後的木清芳,「木師弟,你再來給他看看吧。」 昏迷期間,木清芳已經為沈清秋診治過一次。現在大概算複診,沈清秋把手腕給他,有禮道:「有勞木師弟。」 木清芳微微一怔,點了點頭,坐在床邊,手指搭上他的脈門。以他千草峰峰主的醫術,怎樣的疑難雜症,判定和應對都只需要一瞬,可他還是認認真真搭了半晌,才神色凝重移開手指。 岳清源問道:「如何?」 事關功體,沈清秋毫不矜持:「這毒究竟能不能解?」 柳清歌袖袍一振,在桌邊坐下,哼道:「它名字叫『無可解』,你說呢?」 沈清秋嘆氣道:「那木師弟乾脆說說我還能活幾年?幾個月?還是幾天?」 木清芳搖搖頭,道:「雖然無可解,卻有可抑。」 他聲音平和,不輕不重,沈清秋卻覺得自己賺大發了。 這毒雖然名叫「無可解」,但它其實是可以解的。 因為原作中,在那場高潮迭起的仙盟大會裡,有位嬌柔婉約的別派小師妹也中了這種魔族奇毒。 關鍵在於,她是主角的妹子啊。 你見過有種馬文的男主讓自己的妹子死於奇毒的嗎? 如果有,那就是一個不合格的種馬文男主! 那就是一本仆街萬年的失敗種馬文! 解法也很簡單!讓我們來回顧一下原作的發展。 因為劇情的不可抗力,婉約小師妹為了救才剛認識不到一個時辰的男主,中了魔界妖人的陰招,身染奇毒。洛冰河覺得他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於是擔負起了為婉約小師妹尋找解藥的重任。 剛好在舉辦仙盟大會的深山裡,長著一株有千年之歲的奇花——對不起具體叫什麼花還是什麼草的沈清秋已經忘記了,因為《狂傲仙魔途》裡的各種奇花起碼有上百棵而且個個都起碼有千年之歲,再算上奇草奇樹,鬼才記得住名字。 向天打飛機,你當奇花是大白菜在大拍賣啊,給奇花們留一點物以稀為貴的尊嚴好嗎! 洛冰河以為這株傳說中的奇花一定能解婉約小師妹身上的毒,費盡千辛萬苦為她去摘,光摘花就費了三天(三十章)。這三天裡一邊摘花一邊打怪,兩人眉來眼去培養了深厚的革命友誼。婉約小師妹身上的毒越來越深,渾身嬌弱無力之際,洛冰河終於把花給摘下來了。兩人大喜過望,連忙讓婉約小師妹把花給生吃了。 可是,沒起作用!毒沒解! 兩人心灰意冷。妹子覺得「人之將死,一定要留點回憶才不枉此生。反正我沒有幾天好活了,我再也不要壓抑自己的感情」,於是趁著嬌軀軟弱無力,就把洛冰河給推了…… 洛冰河做做樣子抵抗了下就以「她都是為了我。不忍心拒絕她最後一個心願」為由,半推半就地從了…… 那麼,毒,究竟是怎麼解的? 啪啪啪戲之後,妹子的毒自然就解了! 雷嗎?俗嗎?牽強嗎?可是很爽啊對不對!爽雷爽雷的哈哈哈哈…… 因為洛冰河是人魔混血嘛。而且魔族的那一半血脈是魔族第一聖君傳下來的,上古天魔之血!一點點小小的魔族奇毒,根本不夠他塞牙縫的,在兩人啪啪啪的過程中,早就被洛冰河吸過去消化個精光了。順便連妹子剛才生吃的奇花的營養成分都被他吸收了,於是又功力大進啊*豈可修! 所謂的主角待遇,就是即便踩到狗屎,裡面都會藏著秘笈或者仙丹吧。 沈清秋回憶這段,回憶得臉色變幻莫測,連旁人叫他都忽略了,岳清源連喚了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什麼?」 木清芳遞了一張紙給他:「每月持續服用這四味藥材,再和一名靈力高強者合力運功,讓他助你靈力如常運轉,當無大礙。」頓了頓,道,「只是,恐怕沈師兄今後偶爾會有靈氣滯澀,或者運轉不靈的突發狀況了。」 室內的其他三個人都頗為留意他的神色。 須知,對於修仙者而言,靈氣運轉滯澀是非常可怕的問題。尤其是高手對決,一不留神���斃命了。殊不知,對於這個結果,沈清秋已經很滿意了。 像他這樣的人渣反派角色定位,中了無可解的奇毒,居然還能活下來,太給面子了。 就算知道和主角啪啪啪就能解毒,可他能嗎?他能嗎?哈哈哈哈…… 岳清源嘆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該下山。」 沈清秋覺得他語氣太過沉重,忙道:「仙盟大會本來就是各派掌門共同協商安排的大事,師兄你不到場怎麼能行?此次都怪魔界卑鄙狡詐,還有我自己不小心,師兄千萬莫要往自己身上攬。」 這裡不把話說明白,依岳清源的性格,搞不好他一輩子再也不下山,死守蒼穹山派都是有可能的。誰知道那頭,木清芳又愧疚道:「不,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當時未能及時覺察有魔界妖人入侵,又學藝不精,不能根治沈師兄,也不會至此。」 「不不不,不關你們的事。啊,說起來我不小心用錘子把穹頂殿前面的地砸了個大坑……」 三個人糊裡糊塗一陣亂勸,場面混亂又滑稽,害沈清秋又感動又尷尬,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頭皮發麻。柳清歌面無表情望向窗外,等他們攬完責任了,才喝了一口茶,道:「此事不可為十二峰主人之外的人所知。」 身為蒼穹山第二峰的峰主,卻有了這個致命的弱點,若被旁人悉知,那可不是好玩的。三人自然明白。 岳清源問道:「清秋可會覺得峰主這擔子過重?」 如果是原來的沈清秋,八成要懷疑岳清源想削權什麼的。然而現在的沈清秋知道他是真心擔憂他過於操勞不利調養,忙道:「掌門師兄,你就別操心我了。我還不至於廢到那個程度。」他笑了笑,又道,「我現在手足能行口能言,一身修為也都還在,滿足得很。」 幾人又談了些魔族入山當日的細節,岳清源和木清芳便先一步離去了。目送走他們,沈清秋好笑之餘,又覺得說不出的溫馨安定。 蒼穹山這些同門們,雖然性格各異,有好相處的,也有不好相處的,但同氣連枝。分居十二峰,出了事卻是能靠得住的一家人(不包括原裝沈清秋)。 柳清歌放下早已冰涼的茶水:「若非你身上沒有鬼氣,我一定會懷疑你被奪舍了。」 留下來的這個,剛好就是不好相處的。 某種程度上,你的猜測是很正確的。 柳清歌繼續道:「在靈犀洞中你救我,已經是匪夷所思。這次魔界偷襲,你又為了救門下一名籍籍無名的弟子,險些喪命。中毒損及靈力,你本該氣急敗壞,卻安然處之。這些事誰做來都不奇怪,唯獨你做來就亂套了。」 沈清秋一點也不想跟他討論關於自己性格OOC的問題。他叫了明帆進來,換上新茶,往後一靠,笑道:「籍籍無名?那也只是現在罷了。」 柳清歌道:「你那徒弟,根骨的確上佳。可這樣的資質,每年各大門派挑出來的,不少,最後真正能出類拔萃的,常常萬中無一。」 沈清秋危機感頓生。 萬一柳清歌成為了洛冰河開掛路上的絆腳石,兩人正面對上,「喀嚓」一下就被KO了怎麼辦?為了大家都好,很有必要提醒柳清歌。 他苦口婆心道:「相信我,我這徒弟今後必定有所成,望柳師弟有機會能多多提攜教導一下他……」 明帆鬱悶個半死。他只是去換一通茶水,卻活生生被迫聽了以往跟他同仇敵愾痛整洛冰河的沈清秋講了一堆大讚洛冰河的好話。其心塞之程度,唯有「以往跟你一起狂噴小賤人的閨蜜忽然和那些年你們一起掐過的小賤人成CP了」可比擬。噁心得他決定立刻去噁心別人。 明帆風風火火找到了廚房裡正琢磨著明早給沈清秋做什麼吃的洛冰河,劈頭蓋臉一頓破口大罵,然後吩咐:「給我去砍柴!砍八十捆!堆滿柴房!挑水!師兄弟們房裡的水缸都是空的你瞎了看不見嗎?!」 洛冰河困惑道:「可是,師兄,柴房堆滿了,我睡哪裡?」 明帆單腳跺了跺地面,唾沫橫飛:「這兒不是平的?不能睡?!」 「師兄們房裡的水缸我今天才剛打滿……」 「那水不新鮮了,重打!通通重打!」 如果是在以前,洛冰河心裡可能還有點委屈或者悲憤,可如今他的心態大大不一樣了。 在他眼裡,這些都是對他的歷練。 他已經有一個這麼好、事事都為他著想、連性命都能為他豁出去的師尊(……),還有什麼歷練不能接受?還有什麼苦頭不能吃? 洛冰河二話不說,立刻轉頭就準備去做。 明帆看到他這個樣子,一點欺負人的快感都沒有,反而更心塞了。 他邊走邊罵罵咧咧道:「真不知道這個臭小子哪根筋入了師尊的眼,師尊忽然就對他另眼相看了。什麼必有所成什麼出類拔萃!就算師尊被這臭小子灌迷魂湯了,柳師叔也不會提攜他的,教導他,想都別想!我呸……」 他雖然邊走邊嘟噥著罵,聲音不大,可飛速進步又天生五感靈敏的洛冰河哪會聽不到。明帆嘟囔的雖然是殘言片語,可基本把關鍵字點了出來,洛冰河一下子就把情景猜了個七七八八。 原來師尊在柳師叔面前,是這樣說自己的…… 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個人這麼看重自己,這種感覺,實在是非常奇妙。 一股暖流驀地湧上心頭,越湧越洶湧,漸漸地包裹了整個身體。 洛冰河彷彿感覺出一股堅定的力量在心底某個地方生了根,開始發芽,連握著笨重木水桶的手也更加有力了。 此時,洛冰河不但沒有被刁難的自覺,反而露出這種幸福又滿足的表情。 如果沈清秋在這裡,他一定會懷疑,洛冰河內心深處其實是個抖M…… 不過,沈清秋打死也不會知道,由於神助攻的豬隊友明帆同學,洛冰河的好感度又被刷出了一個新高。此時的他正美滋滋地躺下。 今天,一向高冷的清靜峰幾乎門檻都被踏破了。各峰主人都帶了弟子和慰問品來探病。 畢竟紗華鈴挑釁之時,虹橋被斬斷,穹頂峰被結界隔絕,他們未能及時趕到現場,一場惡鬥全讓沈清秋一個長輩給扛了,好歹蒼穹山沒丟太大臉。無論以往交情好或是不好,都必須來表示一下。沈清秋坦然受禮,還趁機把沒見過面的幾位峰主的臉也認了,順便寒暄一陣,拉近關係。 晚上,他美滋滋地想:總算是可以安心睡個好覺了。 兩個時辰之後。 ……安心睡個屁! 沈清秋站在一片混沌虛無的空間之中,滄桑地眺望遠方望不到邊的地平線。 他之前明明含著欣慰的笑容,在自己床上舒舒服服墜入了夢鄉,誰能解釋一下,為什麼他會被拉進這個空間?! 沈清秋真恨不得弄個鑼來,給敲一敲系統就會自己出來,也用不著總是在腦子裡扯嗓子喊了:『系統?線上不?』 系統:【系統為您提供二十四小時服務。】 沈清秋:『這是哪兒?什麼情況?』 系統:【這裡是夢境之地。】 沈清秋:『我當然知道這裡是夢境。現實裡你弄這麼抽象派的景色給我看看?我問的是為什麼我會在這兒。』 拜託,千萬不要是他所想的那樣。 可這個世界的神實在太不給他面子了,他剛想著不要不要,下一秒,他就看到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洛冰河茫然地站在前方一片荒原的中央。 他也像完全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出現在這裡,片刻茫然過後,忽然眼裡出現了沈清秋的身影。他一怔,立刻像見到母雞的小雞(什麼鬼比喻),歡歡喜喜地跑了過來。 「師尊!」他已經被困在這個世界好久了,看到沈清秋出現,一時激動,一連叫了好幾聲。 沈清秋一看到他,就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什麼劇情了。 霎時,沈清秋萬念俱灰,淚灑心田,拍了拍他的肩:「聽到了,不用叫那麼多聲。」 洛冰河忙道:「是。師尊。您怎麼也在這兒?您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沈清秋偷懶,原樣照搬系統的台詞:「這裡是夢境之地。」 洛冰河又問道:「那我為什麼會在這兒?」 沈清秋道:「誰在這裡都可以奇怪,只有你在這裡是理所當然,這裡是你的夢境。」 洛冰河愣住了:「我的?」 他退了一步,看著無邊蒼涼之意的天地,喃喃道:「我的夢境,居然……是這樣的嗎?」 境由心生。他小小年紀,心境不是花紅柳綠,竟是如此景象,實在不能不感慨。 沈清秋裝模作樣思忖片刻:「這不是普通的夢境。恐怕你在不知不覺中被人動了手腳。夢境中靈力波動強烈而不穩,為師是無意間被你拉進來。」 洛冰河面露慚色:「弟子不中用,又連累師尊。」他凝神細思,「究竟是何人會對我的夢境做手腳?」 沈清秋充分體驗了一把劇透黨的樂趣,直接戳破謎底:「不必多想。這夢境邊緣有魔氣翻騰,手段又這麼不入流,是魔族的人無疑。」 洛冰河聞言,並不吃驚,只是又被激起了對魔族的仇恨,道:「魔界妖人行事果然歹毒。」 真不知道洛冰河日後得知自己魔族混血身份的時候,想起自己說過的這句話,會是什麼表情…… 沈清秋笑了笑,道:「歹毒倒未必,說不定,人家是相反的心思呢。」 上帝視角說的話,旁人往往理解不能。洛冰河不明白,什麼叫相反的心思?但沈清秋笑得意味深長,句尾飄飄地上揚,捎帶幾分輕浮之意,有些味道使人心猿意馬。到此為止,洛冰河便沒敢往下細想。 沈清秋其實一點也沒有輕浮的意思,他覺得自己很正直。對洛冰河的夢境動手腳的,正是紗華鈴。其中自然有害人的心思,但更多的成分,大家都懂的,自然是有女懷春芳心暗動。 不然為什麼不害別人,單只害他呢?對於魔族妖女而言,喜歡的人,就是要拿來狠狠欺負的。欺負不死她才服氣,死了便太沒用了,沒啥好留戀的。 「這夢境大不簡單。尋常的夢魘之術,困不住我,動動心念就能破除,可這個夢境,做得著實精緻。恐怕如果毀壞了幻境的核心,誰都沒法出去。」 洛冰河急了:「即是說師尊會被永遠困在夢境裡?」 沈清秋看他一眼:「你也會。」 洛冰河心念一動,臉色忽紅忽白:「……都是弟子不好。」 沈清秋道:「事到如今,多說無益,盡快設法,破除結界出去吧。」 洛冰河默然點頭,跟在沈清秋身後,朝夢境邊緣走去。 沈清秋面如波瀾不驚,腦如驚濤駭浪,正與系統你來我往。 系統:【系統提示:您現在進入的是重要劇情支線——夢魔的結界。請保證此支線中,輔助洛冰河戰勝夢魔的幻境。否則將扣除一千爽度。】 又來了。又是扣爽度,每次都是這種讓人看了要心肌梗塞的數字。我勤勤懇懇耕耘那麼久也掙不來幾點爽度,你一扣就扣一千,這樣真的好嗎?!做人……不,做系統不要太絕! 不過這也不是重點,重點是——劇本拿錯了! 讓我們來看看這一段劇情的原定前情提要:洛冰河被推入夢魔的攻擊範圍,危機之前為求自保,出於本能,他拉了一個自己最信賴的人,一同進了結界。 沈清秋十萬火急敲打系統:「大大,夶夶,奆奆!你確定沒出Bug?這段洛冰河可是要泡妹子的。而且妹子要負責幫他解開心結,用愛幫他戰勝心魔,怎麼我現在就直接替了這戲分?!說好的情深意重心靈交融地收後宮呢?說好的不離不棄生死相依的小師妹呢?!」 系統:【自我檢測未發覺Bug。系統運行正常。】 沒有Bug,就是說這段劇情,要麼走好,要麼死。 蝴蝶效應啊! 本來被洛冰河一起拉進夢魘中的應該是寧嬰嬰。作為前期在清靜峰上洛冰河最親近最信賴的人,這個闖關+刷親密度的任務明明是她的活兒。 現在怎麼回事? 「最信賴、最親近的人」這頂帽子,怎麼就莫名其妙地扣到了自己頭上? 沈清秋表示很受寵若驚但一點也不想接受此等殊榮。 洛冰河見沈清秋神色莫測,關切地問道:「師尊,怎麼了?」 沈清秋立刻收神,鎮定道:「沒怎麼。為師在想,操縱夢境的魔物善於攻擊人心脆弱之處,你須得提防警惕。」 洛冰河點頭,神色堅定地道:「弟子絕不再讓師父受到牽連。」 太苦逼了。不僅被捲入了危險劇情,而且,恐怕他必須要把妹子戲分的責任也擔過來了。沈清秋一點都不想跟著男主闖刀山火海面對口怕的夢魔大大順便幫他擋刀以及做免費的心理輔導啊…… 話說回來,埋怨無益。以往他遇到這種情況總會習慣性地噴一噴向天打飛機,可想想,打飛機菊苣也很無辜哇。人家作為一個根正苗紅的種馬文寫手,肯定也不願意文章裡出現這種情況,好端端的妹子被換成了人渣反派,多糟心。普通讀者都要摔書了。 兩人前行,頭頂云空和身邊景色如同萬花筒一般,時而拉長扭曲,時而破裂成萬千碎片,變幻莫測,他們走在這個世界裡,畫面極其詭異,就像人是達文西畫的,背景是畢卡索畫的,畫風不同違和感不是一般的強烈。 忽然,黑壓壓的云層裡,現出了一座城池的樓角。 兩人停下腳步,洛冰河看向沈清秋,等他示意。沈清秋沉吟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進。」 走到城門口,洛冰河仰頭望著,表情微微見迷惑。 沈清秋心知肚明,他是覺得這座城看起來很熟悉。 當然熟悉,這就是洛冰河幼年時期流浪的那座城。 城門前自然沒有士兵把守,自己緩緩打開,沈清秋帶著他走了進去。 這夢境真實到可怕,抽象時抽象得像幾團色塊,寫實時又與現實毫無二致。城裡的大路、集市、民宅、小攤,無一不精緻得令人髮指。燈火通明,人來人往,遠遠看著,似乎熱熱鬧鬧的,可走近一看,饒是沈清秋早有準備,還是心裡打了個突。 這些活動的「人」,全部都沒有臉孔。 他們的臉,只是糊糊的一團,看不清五官,也沒有聲音。根本不像是活人,卻還在忙忙碌碌地穿梭遊走,整座城靜如死寂,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繁華。 洛冰河從未見過這種景象,駭然道:「師尊,這些是什麼東西?」 沈清秋有點磣得慌,但還是擔負起瞭解說小百科的職責。 「這是利用夢魘製造出來的幻影城。在夢境中,諸如房屋樹木的死物可以製造,但活生生的人卻無法被製造出來,最多只能做成這樣沒鼻子沒臉、口不能言的怪物。話雖如此,利用夢境能造出一座城的規模,幾乎以假亂真,恐怕也只有那個人了。」 洛冰河十分配合,虛心求教:「哪個人?」 沈清秋:「夢魔。」 夢魔,就是這場夢境副本裡的BOSS。 夢魔真身乃是魔族赫赫有名的一位高人前輩,在幾百年前的一場天劫中被毀掉了肉身,強大的元神卻完好無損,從此寄生在旁人的夢境之中,靠吸取靈力和精氣存活。 同時,他也是主角成魔之路上的啟蒙導師之一,或者我們可以給他一個更直觀親切的稱呼:*隨身老爺爺。 就是他,在洛冰河破除結界之後,俗套地和主角一見如故,俗套地把一身絕學傾囊相授,俗套地從此以後時不時幫男主出個謀劃個策解決點雜兵什麼的。 洛冰河還想再多問幾句,眼睛無意間在人群中一掃,卻愣了一剎那。沈清秋明知故問:「怎麼了?」 洛冰河脫口道:「臉!師尊!剛才我好像看到了有臉的人!」 沈清秋言簡意賅:「追。」 兩人緊隨那畫風和旁人格格不入的幾人其後,在城中七彎八轉,終於在一條小巷前停了下來。 有臉的人,一共有五個。看著還是五個少年,個個有鼻子有臉,而不是模糊的一團,其中四個高的圍著地上的一個,叫罵聲不絕於耳,什麼「小雜種」「王八蛋」滿巷子亂飛,根本沒注意到身後跟了兩個人。 洛冰河道:「他們好像看不見我們。」 他看著沈清秋,彷彿在問,不是說夢魔無法製造有五官的人嗎? 又到開虐時間了!沈清秋心裡嘆息一聲,道:「夢魔的確不能利用夢魘製造人,可這些『人』不是他製造的。洛冰河,你仔細看一看他們的臉。」 洛冰河緩緩把目光移到他們身上,雖神色無大變化,須臾,卻有一滴冷汗從額頭滑落。 沈清秋道:「這些不是夢魔製造出來的幻影,他們是存在於你記憶裡的真實人物的投影。夢魔只是把沉睡在你心底的這些影子喚醒了。」 洛冰河卻已經聽不到他的話了,舉手覆在太陽穴上,似乎腦筋正在抽搐。 沈清秋知道,洛冰河的心魔,已經來襲了。 那四個流裡流氣的少年圍著地上一個看起來只有四五歲大的孩子,拳打腳踢。那個衣衫襤褸的孩子雙手抱頭,蜷縮在地上,一聲不吭地挨打,真讓人擔心,這麼小的孩子會被他們活生生打死! 「嘿!這沒長眼睛的小雜種敢到哥兒幾個的地盤上搶飯碗!」 「活膩味了!」 「踩踩踩!他不是可憐嗎,不是沒飯吃肚子餓嗎,打死了也不愁沒飯吃了!」 洛冰河頭痛欲裂。 地上那個孱弱的小身影,那是過去年幼的他,從披頭散髮和滿面血污裡露出一雙亮如星辰的眼睛,視線兩道利劍一般射來,和他對視。 洛冰河完全移不開目光。 沈清秋沉聲道:「收神,幻象而已。」 然而,夢魔的可怕之處就在於他最擅長喚起人心最原始的恐懼或者憤怒、痛苦,擊潰心理防線。如果是開掛後的洛冰河,一萬個夢魔的手段加起來在他眼裡也不過是不入流的小小伎倆,可是現在的洛冰河,體內的魔族血脈尚未覺醒,已經深陷在灰暗的記憶與夢境之中。他所能看到的,只是他的無能為力。 忽然,兩人所在的小巷景像一陣扭曲,幻化成了另一處場景。 沈清秋心道不好,措手不及二連殺! 這是一座破敗的小屋,屋子裡只有一張床,一張歪歪扭扭的小桌,桌上一盞昏暗的油燈,一個小板凳。 床上躺著一名憔悴的老婦人,勉力想撐著身子坐起來,卻始終不得力。門外衝進來一個小小的身影。只十歲出頭、面容稚嫩的洛冰河扶著婦人,脖子上還掛著那枚玉珮,急道:「娘親,你怎麼又要起來。不是說你休息就好嗎?」 婦人咳嗽道:「躺著也沒什麼用啊……倒不如起來把衣服給洗了。」 小洛冰河道:「我已經洗完了,娘躺著等我給你熬好藥。吃了藥,身子好了,再幹活。」 那婦人面色灰敗,早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她笑著摸了摸洛冰河的頭頂:「冰河真乖。」 小洛冰河揚起臉,強顏歡笑道:「娘想吃點什麼?」 婦人道:「現在是越來越沒胃口啦。」頓了頓,猶豫道,「上次咱們家少爺倒的那個白色的粥,倒是有點想嘗嘗,也不知道廚房還有沒有剩的。」 小洛冰河用力點頭道:「我去給娘親問問!」 婦人再三叮囑:「問問就成。沒有剩的就隨便弄點別的清淡的湯湯水水,能填肚子就成。千萬別向大師傅要。」洛冰河滿口答應,「嗒嗒嗒」一陣風一樣地跑出去。那婦人躺了一會兒,又從枕頭下摸出針線,開始做女紅。 屋子裡的燈火越來越昏暗。洛冰河神思不清間,伸手想抓住點什麼。沈清秋一把拽住他的手,厲聲道:「洛冰河!看清楚,這不是你的娘親,你也再也不是那個任人折辱、無力還擊的孩子了!」 夢魘的殺傷之力在於,受困之人心神越激動,神智受到的創傷就越大。像洛冰河現在這樣,極不穩定,對他的元神有很大危害。且必須謹記,絕對不能攻擊你夢境中出現的「人物」。 所有的「人」,都是夢境宿主自身的意識和心神化成的,一旦你攻擊他們,其實也就是在攻擊你自己的大腦。有許多人因不明此點,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出手攻擊了在夢境中傷害過自己的「人」,從此陷入長眠。而如果洛冰河陷入長眠,沈清秋當然也要跟著一起被困在他的夢裡面。 四周景色變幻莫測。這個夢魘,就是他短短十幾年人生中的坎坷和傷口大集合。忽而幻化成小洛冰河求廚子賞他養母一碗粥吃,卻被府上的小公子冷嘲熱諷;忽而幻化成剛入清靜峰時,眾師兄對他的排擠和刁難,單薄的身影吃力揮舞著生鏽的斧頭,扛著水桶在長長的階梯上越走越慢;唯一的寶貝玉珮被搶走,再也找不到…… 錯亂的一幕幕接連不斷地堆積起來。此刻的洛冰河除了這些零散的畫面和回憶,什麼都看不到聽不清,唯有那些時刻的憤恨、絕望、痛苦、無助、狂怒,一股腦炸成一團,在胸口和腦子裡翻騰不息! 唯一破解夢魘的辦法,就是化解心結,如此自然夢魘不攻自破。可洛冰河拳頭緊攥,指骨喀喀作響,氣息越來越不穩,兩眼不正常地發紅,若有若無的靈力流竄在周身,攻擊欲似乎在不斷增強。沈清秋覺得,站在他身邊真的很危險! 沈清秋厲聲道:「不要出手,即便打中了傷到的也是你自己!」 可洛冰河已經完全聽不進他的話了。右手一抬,一道凌厲的暴擊從掌中飛出,直削幻象裡恣意狂笑的幾人! 沈清秋心裡哀叫一聲,再怎麼痛苦,身體還是很識時務地搶了上去,擋在幻像之前,生生擋下了這一記暴擊。剛好被打中小腹。 剎那間,沈清秋覺得好像被一隻象腿踹中,兩眼發黑。如果這裡不是夢境,只怕一口凌霄血早已狂噴不止…… 不愧是主角! 沈清秋淚流滿面。明明才是個小弟子而已,為啥就能打出這麼厲害的暴擊?好像自從解凍了OOC功能,不但沒什麼偉大建樹,反而除了擋刀啊就是擋刀還有擋刀,一直在做捨己為人的好肉盾有木有! 隨著洛冰河這一記攻擊,四周幻象被打破,人影和物件都如玻璃般裂成萬千碎片。兩人所處的幻境化為一片偏僻的荒野山林。天幕深藍,冷金的孤月高高懸於頭頂。 洛冰河神智頓時清明。他先是對著站不住、單膝跪地的沈清秋愣怔不語,隨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還有一絲殘留的靈力流轉指尖,模模糊糊想起剛才他做了什麼,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 洛冰河撲到沈清秋身邊,扶著他,又急又悔:「師尊!你、你為什麼不打回來!」 依沈清秋的靈力,完全可以直接還他一記暴擊,兩道靈力相撞,狹路相逢強者勝,不但能化解洛冰河的攻擊,還能反彈一記打回去。 沈清秋發自內心地說了一句「傻孩子」,有氣無力道:「……本來為的就是不想你受傷。要是打回來,傷到了你,還有意義嗎?」 洛冰河聽著他虛弱的聲音,一掌拍死自己的心都有了:「可現在傷到的是師尊啊!」 與魔界那三場比試的事還沒過去多久,就又讓師尊為自己而受傷,這次還是被他親手擊中! 沈清秋見這孩子滿臉的自責難過都快溢出來了,心有不忍,安慰道:「你我修為如何能比肩?為師多挨幾記也不打緊。」 洛冰河寧可沈清秋像以前那樣惡狠狠地打他罵他出氣,哪怕不理不睬冷嘲熱諷,他心裡也舒服些,可偏偏沈清秋還這麼溫聲軟語,讓他呆呆地說不出話,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半晌,他低著聲音說道:「都是我的錯。」 前期洛冰河的確是走廢萌溫軟小白花路線,沈清秋以為他又陷入了濫好人式的糾結和自我反省中,耐心開導:「不關你的事。魔族行事偏激詭異,防不勝防。不過,如果你今後再也不想遇上類似的事,變強吧。」 他此話純屬有感而發。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仙怪世界。變強,是保證不在這個世界隨波逐流、終成炮灰的唯一辦法! 洛冰河心念一動,沒有說話,忽地抬頭,雙目定定凝視著沈清秋。 沈清秋心裡「咯登」一聲。 洛冰河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卻閃著比星月倒影更奪目的光彩。 這……這種眼神! 這種寫滿「堅定的信念」、「燃燒的鬥志」的主角眼神! 難道……我已經成為了主角人生前進道路上的啟明星?! 洛冰河在沈清秋身側正襟危坐,鏗鏘道:「我明白了。」 等一下,你又明白什麼了?能不能不要每次話只說一半?告訴我後面啊! 他沒注意到洛冰河這句話裡並沒有以「弟子」自稱。洛冰河緊攥著拳頭,一字一句道:「這種事……我絕不會讓它再發生第二次。」 讓師尊保護軟弱無力的自己、讓師尊為此而受傷……這種事,絕對不會再有了! 沈清秋「唔」了一聲。 ……怎麼回事。忽然有一種「被主角罩著好安心啊」的感覺究竟是怎麼回事?! 安心個屁啊,這個人今後是要把你削成人棍的你清醒一點! 沈清秋五味雜陳。 媽的。本來嘛,「變強保護重要的人」這一信念,應該是在主角見到為了幫助自己而受傷的女主楚楚可憐、嬌喘微微的模樣後被激發的。系統這是……把女主的戲分都加*勞資身上來了? 這也能發錯劇本!還有加戲敢不敢發便噹噹工作餐啊?! 背著主角又臭又長的台詞,拿著龍套又幹又薄的工資。這是剝削勞工! 出於私心,沈清秋勉力抬手,摸了摸洛冰河的頭。本來目光倔強的洛冰河愣住了,彷彿被一抔清泉澆熄了隱隱竄動的怒意。 沈清秋想了想,道:「其實,也不必太在意。如果你沒法變強,我會守在你身邊保護你。」 真要讓洛冰河成為日後那個以毀滅世界為己任的暗黑系蛇精病青年,倒不如他一直是這麼一朵楚楚可憐的小白花,沈清秋完全不介意把這樣的他帶在身邊照顧一輩子。 他的想法是如此地單純,落到別人耳朵裡可就不是那麼回事了。洛冰河已經完全呆住了。 從來沒有人,對他許過這麼直白又熱切的承諾。 天下雖大,又有幾個人能說,你不必變強啊,有我在,自然不會讓你受欺負就是了? 而且不是空話。師尊說做得到,就做得到。他已經數次用行動證明了,他寧可自己重創,也不願自己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 不過,這句話中的寵溺之感……似乎太過了。最初那陣洶湧的暖意略略平息後,洛冰河的臉迅速爬上一陣辣辣的熱感。 沈清秋咳了一陣,痛苦地發現在夢境中咳不出血來,擰了擰他的手臂:「好啦。先扶我起來。」 洛冰河覺得手腕上被擰過的地方不痛不癢,怪異地發麻,立刻覺察到心緒踰矩,心底罵了自己幾句,都這時候了想些有的沒的,真是對師尊大不敬,忙整頓心思,依言而行。 忽然,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那蒼老聲音「咦」了一聲,奇道:「小子居然能衝破老夫的結界,不簡單。」 那聲音自帶迴響,縈繞在兩人四周,辨不出來從哪個方向發出的。 這一關的BOSS終於出現啦! 洛冰河扶著沈清秋沒有起身,目光警惕。夢魔在沈清秋受傷之時出現,可說情況大大地不妙。他打定主意,如果夢魔要下殺手,即便力量棉薄,也要全力拖住對方,爭取為沈清秋爭取一線生機。 他這個決心不過下了一瞬,那聲音又說道:「你且過來,讓老夫看看,是怎樣的少年英雄,有這樣的本事。」 洛冰河看著沈清秋。後者滿腦子都是友情出演完畢可以收工了,甚為愉悅,還有心思逗逗他:「人家前輩問的是你這位少年英雄,答個話?」 洛冰河脹紅了臉,轉身朗聲道:「不敢當。破除結界,全屬我師尊一人之力。」 那聲音哼了一聲,似乎甚為不屑。 沈清秋知道他為什麼要哼。他雖然替洛冰河擋了一記攻擊,可這是洛冰河的夢境,主要還是靠洛冰河奪回意識的掌控權,才破除了夢魘。不過沈清秋也懶得插嘴辯解。 那聲音道:「老夫讓小子你過來,卻不想讓這蒼穹山的一介凡修也聽到你我的對談,就讓他先睡上一覺吧。」 果然,和原作寧嬰嬰在時的情況一模一樣,除了洛冰河以外的人,都會被夢魔揮退。沈清秋一陣頭疼,沉沉倒下。 洛冰河大驚,忙摟著他喚道:「師尊?師尊!」 夢魔道:「不必擔心。老夫只是送他進入了夢中夢,睡得更沉了而已。你,快過來!」這次,倒是能聽出,聲音是從西方一處黝黑的山洞裡傳來的。 洛冰河喚不醒沈清秋,將他輕輕平放在地上,轉向那聲音來處道:「我師尊稱您一聲前輩,我自是更要對您以禮相待,希望您也能不為難師尊。」 夢魔嘿嘿笑道:「小子,我看了你的記憶,你這個師尊對你也不算好,為什麼不讓我乾脆把他除掉?我這可��在幫你啊。」 他看的多半是以往的原裝貨沈清秋和洛冰河相處的記憶。那些記憶也的確佔大多數就是了…… 洛冰河搖搖頭:「師尊並不是前輩你說的那樣。況且再怎麼樣,師尊也是師尊,他如何對我都可以,做弟子的卻不能不敬。」 夢魔哼道:「迂腐!人界正道,都是這麼個虛偽德行。管他師不師,尊不尊。但凡旁人欺我害我,就該殺了!他明知你修為不足以應付天錘,卻還派你上場,是何居心,你難道看不明白?」 洛冰河道:「那時候,連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贏。師尊卻相信我,不但給我機會,更在比試途中鼓勵我。而最後,我也確實贏了。」 還有一句話,他只在心裡默默地對自己說。 師尊為救我,替我擋了兩次攻擊。他待我,是真心好。 夢魔也就胡亂看了些片段,不瞭解沈清秋為人,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但卻對洛冰河的態度大是滿意:「小子倒是名重情重義之人。」 洛冰河道:「不及師尊待我萬一。」 夢魔如果有嘴角,早就抽搐了。他決定換個話題。 沉吟片刻,夢魔道:「老夫感覺你身上,有一種被隱隱壓制著的東西。雖然看不出來那究竟是什麼,但恐怕是極其了不得的東西。」 洛冰河微微詫異:「什麼東西,連您也看不出來?」 夢魔嘿嘿道:「我族能者輩出,有比老夫更傑出的魔族在你身上封印了什麼,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夢魔總不至於幾百年的老臉不要,跑來騙他這個一窮二白兩袖清風十幾歲的少年。洛冰河不可置信道:「前輩的意思是,我身上的東西……和魔族相關?」 夢魔哂笑:「怎麼?不樂意了?急著要和魔族撇清嗎?」 洛冰河的震驚並沒持續太長時間。他的心思回轉得極快,強硬地道:「魔界作惡多端,多次傷我師尊,我自然是絕不能與他們有瓜葛。」 夢魔鬱悶:「小子,你敢不敢不要三句不離你那師尊?老夫猜,你下一句就要問,『敢問前輩,是否有把它從我身上除去的辦法?』了吧?」 洛冰河苦笑道:「就算我問,前輩會告訴我嗎?」 夢魔哈哈大笑:「這倒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老夫也實在無能為力。連看也看不真切,又談何除去?要不是對你這小子捉摸不透,早也將你們兩個一併殺了,哪有興味牽扯上這半天。你當老夫很清閒嗎?」 洛冰河不說話。 他想,你實體都沒了,只是一團寄生在別人夢境裡的虛影而已。你不清閒誰清閒? 夢魔不知道他在腹誹自己,又道:「除掉我是無能為力,不過,壓制卻不是沒有辦法。」 洛冰河試探著問道:「前輩,願意把方法告知於我?」 夢魔誘導道:「老夫不光可以教導你壓制它的方法,而且,還能教導你更多。」 這暗示十分露骨,洛冰河聽明白了。他一顆心沉下去:「你要我修魔?」 聽他語氣轉冷,夢魔有點光火:「修魔有什麼不好?若你能修魔,你身上那一層東西,將於你的修為有大大裨益,一日千里!凌駕萬人之上,絕非空談,假以時日,縱橫三界翻天覆地所向披靡,絕不在話下!」 聽到最後一句,洛冰河心中一動。 一日千里,萬人之上,縱橫三界,所向披靡。簡而言之……強,最強! 很快,他否決了這個念頭。 沈清秋最是憎惡妖魔一路,如果自己禁不住這夢魔的誘惑入了魔道,該怎麼面對他?無論沈清秋是雷霆大怒,或是黯然傷神,自己都絕不想看到。 「不行。」洛冰河斷然拒絕。 夢魔冷笑:「你如果不肯跟我學,恐怕壓制不了你身上的魔氣。現在潛藏得深,看不出來倒還好,可老夫感覺得出來,你身上的封印在變弱。等它有朝一日破封印而出,你那嫉惡如仇、以除魔衛道為己任的好師父,會怎麼對你?」 提及洛冰河最顧忌之事,他咬了咬牙,道:「晚輩只是一介小小凡修,連築基都千難萬險,你又何必非要強逼我修魔不可?」 這個問題問得太有水準了。除了作者,誰也搞不清楚,究竟為什麼所有的奇人高人都總是哭著喊著要主角做他們的徒弟/人/女婿。 不,其實,大概連大多數作者也未必知道這個千古之謎的答案。 「小子莫要不識抬舉!老夫看你根骨清奇,不願一身絕學隨我肉身煙消云散,多少人求也求不來!」 洛冰河面無表情。夢魔見他不接話,忽然湧上一股不祥預感。 果然,洛冰河再開口時,帶上了一絲純良無害的笑容。 他慢條斯理道:「輩這麼急著要教我,恐怕不僅是因為不願絕學後繼無人吧?」 夢魔暗叫不好。 洛冰河道:「生於旁人夢境,如果時常更換宿主,元神會在騰轉流離間被折損削弱,但如果能長期寄居在一名固定宿主身上,則可養精蓄銳,穩固元神。」 他頓了頓,道:「夢魔前輩莫非已大限將至,才不得已要挑我作為宿主來培養?」 夢魔被他說穿,既不抵賴也不惱怒,反而大大方方承認了:「不錯!沒想到你這小子居然也博聞強識,還知道這一點。」 夢魔見他神色淡定,琢磨不出這小子心思如何,接著說道:「不過你也不要以為老夫的宿主就非你不可了。魔族天賦異稟者千千萬,哪一個不跪下來求此殊榮!倒是你,可要好好掂量掂量,能不能錯過這個機會了。」 其實這些年來他的元神日漸衰頹,本來寄居於魔器之中,待得好好的,靜修個百八十年就又生龍活虎了,偏偏不明就裡的紗華鈴陰錯陽差把魔器當作武器投放到洛冰河身上,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去尋找下一個宿主了。 可絕路之中,居然發現新寄居的這小子體內和神識裡都潛藏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強大力量,他狂喜不已,哪能就這麼放過? 他已打定主意,不管洛冰河怎麼嚴詞拒絕,他軟磨硬泡威逼利誘,用盡各種手段也要說服他向自己修習魔族術法,讓肉身和神識更適合他的寄居。 夢魔道:「老夫給你時間,仔細想清楚了。否則,���你和你師尊的神識永遠困在夢境中,這點老夫還做得到!」 洛冰河驀地抬頭,那一瞬間,夢魔被這個少年眼裡一閃而過的寒光震懾住了。 洛冰河方才的平和謙順全無,聲音冰冷:「你現在是在和我談條件,說什麼都可以。但倘若傷及師尊,一切免談!」 夢魔怔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震驚於自己剛才居然被一個小小人界凡修的氣勢所懾的事實。他縱橫三界百年,就算是當初肉身損毀的那艱苦一戰,也不曾在氣勢上為人所壓。 他當然不會知道,這種氣勢,後世稱之為(主角專屬的)王霸之氣! 山洞中突然爆發出一陣哈哈大笑。 「你這小子,當真有點脾氣!」 那蒼老的聲音說完這句後,洛冰河頓時覺得四肢沉重起來,四周景物天旋地轉,陷入黑暗。須臾,洛冰河從柴房中醒來,驚覺背心都濕透了。 與此同時,沈清秋也從床上詐屍一樣地彈起來。 頭暈目眩地喘了幾十口氣,他才終於緩了過來。 慘慘慘,慘絕人寰! 憑什麼!憑什麼原作裡寧嬰嬰也是被夢魔扔進夢中夢去了,憑什麼給她織的夢就是童年的溫馨回憶,爹爹媽媽給摘花花騎馬馬之類的,憑什麼輪到他了就是先被拳頭大的食人蜂包圍,再在狹窄的墓道里面狂奔,身後緊追著巨大的火球! 最可怕的是夢中夢的最後,夢魔還給他織出了他最害怕的東西! 陰暗潮濕的地牢中,他被一隻圓環吊著腰,懸在半空,感覺不到四肢的存在。張口發不出聲音,無助地「呵呵」嘶叫。渾身上下都火辣辣地疼。 不知道在夢中過了多久,地牢外才傳來石門開啟的響動。不急不緩的腳步漸行漸近,一道人影投射在前方地面上。 墨黑的袍擺用銀線繡著精緻的紋飾。從那人身上傳來的冰冷威壓,比地牢中密不透風的黑暗更令人喘不過氣。 沈清秋看不清那個人的臉。但他很清楚那個人是誰! 夢魔不愧是魔族傳說中的人物,這個夢境做得實在太逼真了。連空氣中濕潤的腐臭味都彷彿還在他鼻尖,令人作嘔。 沈清秋勉強坐了一會兒,真的翻滾下床,開始嘔了。 「叮咚。」系統好死不死這時候彈出提示:【恭喜貴方完成「夢魔的結界」劇情線!系統獎勵爽度五百!請再接再厲!】 沈清秋比了個「打住」的手勢,還有心情算帳:『我們好好談談。你,威脅要扣爽度的時候,說的不是這個數吧?怎麼不也設五百?罰多獎少真的好麼?而且我多走了一個夢中夢的劇情線,這個你為什麼不算額外的逼格給我?系統?系統!系統你別裝死,我們來簽一個新合約!』 這時,有人一陣風一樣闖開竹舍的門衝了進來。 「師尊!」 一聽就知道是誰了。沈清秋痛苦地翻了個白眼。 他現在實在不想看到這位的臉啊! 洛冰河已經撲倒在他身邊,緊張萬分地問:「師尊,您怎麼樣?可有不適的地方?」 其實也還好……如果您能離我遠一點的話就更好了…… 沈清秋別開臉,很有骨氣和風度地自己站起來:「為師一切安好。」 洛冰河本來想扶他,卻被自然而然地推開了手,不由愣住了。 沈清秋卻沒注意他這些小情緒,整了整衣物,確認只穿著中衣也無損形象之後,問道:「那夢魔後來為難你沒有?」 為難個毛線。夢魔巴巴地跪舔洛冰河都來不及呢。沈清秋這是明知故問。洛冰河猶疑片刻,答道:「那位魔族前輩似乎靈力不支,後來弟子就被斥出夢境了。師尊你在夢中夢裡沒遭遇什麼吧?」 沈清秋大言不慚:「即便是遭遇了什麼,為師還擺不平嗎!」 當然,擺不平! 他現在還殘留著人棍的陰影,洛冰河靠得離他這麼近,渾身都是毛毛的,不禁錯開目光壓壓驚。洛冰河不清楚其中緣由,見他神色古怪,眼光也不像以往坦然直視自己,心裡焦躁又忐忑。 好在沈清秋心態調整得極快,還記得作為師長,這時候該做什麼,下一刻,就伸手抓住了洛冰河的手腕,正色道:「被魔族侵襲可不是鬧著好玩的。為師給你探查一番。姑息不得。」 手腕被握住,洛冰河乖乖地道:「是。」 一顆心剛稍微放下,立刻又被吊起。萬一沈清秋揪出了夢魔,而後者暴露了他身上的異狀…… 可沈清秋雖很是盡職盡責地給他檢查了一番,卻什麼異狀都沒查到。自然檢查不出什麼東西,人家夢魔好幾百年的功力和鼎鼎大名絕無水分,但過場總歸要走。沈清秋探查無果,還是叮囑洛冰河,明天去千草峰和穹頂峰讓人看看,一旦出問題不能不說。 洛冰河卻沒有離去的意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幾番欲言又止,才問道:「師尊,魔族……是不是都十惡不赦、應當斬盡殺絕?」 聽到這個問題,沈清秋沒有立刻答覆。站在他的立場,確實也難以答覆。 見洛冰河僵立原地,強作鎮定又略帶期待地等待著自己的回答,沈清秋還是緩緩地道:「人分好歹,魔族自然也有善惡之別。我們看到的總是魔族迫害人,卻也未嘗沒有人類傷害無辜魔族的事情發生。種族之見,你不要太過看重。」 洛冰河還是第一次聽師長級的人物發表這種言論,怔怔聽著,心「怦怦」狂跳:「師尊的意思是,就算與魔族息息相關,也未必天地不容,是嗎?」 沈清秋反問:「天地不容,從何說起?既然不容,為何要讓它存在?容不容,誰說了算?」 一連串的反問下來,洛冰河的眼睛逐漸亮了起來,隱隱有熱血沸騰之感。 最後,沈清秋道:「洛冰河,為師今後對你說的話,你可以聽聽就算。但是今天在這裡對你說的,你一定要牢牢記住。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是不容於天地的。種族如是,人如是。」 洛冰河這時雖然一心向正,卻不是迂腐之人,橫豎無計可施,倒不如善加利用。 他非變強不可! 強到永遠不會無能為力,強到可以從任何人手中保護師尊。 看他雙目熠熠生輝,沈清秋不知他心中所想,卻是五味雜陳。 他這番勸導,並非純粹是為了過一把主角人生導師超然智者的癮。 雖然這是個老得不能再老的大道理,被古裝劇、武俠劇、仙俠劇抱著翻來覆去炒冷飯輪了幾十年,半點長進沒有,但是拿到這個人魔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從古至今大戰無數次的世界裡來,卻是極其標新立異、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韙。 作為混血,洛冰河很難不受到這種觀念的打擊,甚至有過半生坎坷皆咎於此,自己不容於世不容於天不該出生的自暴自棄。沈清秋希望從此刻起,這番話能在他心裡埋下一顆種子,打開眼界,今後面對真相時看開點,面臨旁人的血統攻擊也不必耿耿於懷,也許行事就不會那麼偏激,一心想著報復社會了。 即便是日後面對著要把他踹下無間深淵的自己,也要明白,這不是他的錯。 若能如此,即便劇情到來時,系統非逼著他說「人魔不共戴天種族仇深似海鴻溝無法跨越你他媽趕緊去死」之類的台詞時,被打臉打得飛起他也顧不得了! 這裡話鋒一轉,沈清秋又覺得剛才自己有點裝逼過頭,尷尬恐懼症快要發作,乾咳一聲:「話說回來,魔族天生靈力充沛遠勝於人。他們的力量若能善加利用,歸於正道,於蒼生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魔族人在修習術法的天賦技能上,絕對是碾壓完爆人界的。種族不同,能量體系也不同。人族靠靈氣,魔族靠魔氣,沈清秋估摸著其實是差不多的東西,就是顏色和叫法不太一樣。也不知道魔界風水好還是怎麼回事,大多數的魔族一生下來時就魔氣滿格,三歲手撕活人,八歲劈山裂石……咳咳誇張了點。 不過,大實話是,很多資質平庸的人,修個幾十年也就人家魔族一個小嬰兒的水準。更多的人則是像個乾涸的池塘,靈力幹脆是個零雞蛋,這種人就是通常說的「沒有靈根」、「無緣仙門」的人,不能更虐。要不是相較喜歡開枝散葉的人類,魔族人丁稀少,人界早就成魔族的殖民地了,也就欺負人家計劃生育抓得嚴。 折騰了這驚天動地的一通,沈清秋徹夜未眠,兩個黑眼圈浮了出來,揮揮手:「夜已深了,既然沒有別的事,就快些下去休息吧。」 洛冰河乖乖告了退。可他走出去才沒幾步,就聽沈清秋在身後叫:「回來。」 他立刻折返:「師尊還有什麼吩咐?」 沈清秋:「房間在那邊,你走反方向做什麼?」 無論是弟子們休息的竹舍還是柴房,都是出門左拐,洛冰河卻直接往右拐了。 洛冰河道:「弟子想去廚房,先把師尊明日的早飯備好。」 沈清秋為難起來。 他是真想吃洛冰河做的早飯,可大半夜的讓一孩子不睡覺給自己做飯,聽起來豈不像灰姑娘和她後母……怎麼聽怎麼不人道。 最終,良知戰勝了口腹之慾。他咳了一下:「胡鬧,三更半夜的做什麼飯,回去睡覺。」 洛冰河知道他擔心自己休息不好,笑著應了,卻準備待會兒再偷偷到廚房去琢磨。 沈清秋本想問他,是不是還睡在柴房,可想想,少年人總是有點自尊的,直接問出來,面上多不好看。況且,就算讓洛冰河去睡弟子們的房間,旁人也只會在明帆的授意下排擠他,搶他被子藏他鞋子什麼的,感覺怪可憐的。 沈清秋:「你明天收拾一下東西���到我這邊來。」 洛冰河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師尊?」 沈清秋道:「竹舍外面還有一間偏室,從明日起你就搬到裡面來住吧。」 住近一點的話,今後想給他做早飯、打掃房間什麼的也更方便嘛……沈清秋心態調整能力一向屌破天際,剛才還連洛冰河的臉都無法直視,現在又敢暗搓搓謀劃著讓主角大大給他端茶送水洗衣疊被。正胡思亂想,沒注意到對方的反應。突然,洛冰河一個虎撲,結結實實地抱住了他。 沈清秋猝不及防,先是嚇了一跳。然後,老臉一紅。 有生之年終於被人熊抱一次結果不是溫香軟玉的妹子是個從頭到腳王霸之氣的少年啊啊啊—— 洛冰河似是開心極了,摟著他的脖子不肯撒手,一直在他耳邊叫:「師尊!師尊!」 沈清秋那手不知道該往哪裡放,糾結好一會兒,還是放到了洛冰河頭上,摸了摸順了順毛:「好了。叫也叫了,抱也抱了,吵吵嚷嚷的,也不害臊,這麼大人了,又不是十歲小孩,像什麼樣子?」 本來洛冰河還沒怎麼在意,被他這麼一說,忽然不好意思起來。要不是一時歡喜之情激盪,他哪裡敢這麼對平時高高在上的師尊啊。連忙戀戀不捨把自己從沈清秋身上扒下來,滿臉通紅:「是、我、弟子踰越了。」 求抱抱這種事,十歲以下的小孩子來做是萌萌噠,十五歲的洛冰河來做……還是萌萌噠! 長了一張青蔥粉嫩的小帥哥胚子臉無論做什麼都是萌萌噠! 洛冰河手足無措了一會兒,原本有些心慌意亂,可猛然注意到,沈清秋臉色不太好。 即便是仙功護體,可有舊傷和中毒在先,緊接著又因為他而被捲入夢魔的夢境,沒休息好,仍是扛不住,模樣自然是有幾分憔悴。洛冰河不敢再耽誤沈清秋休息,依依告退,還是沒回柴房,這次特地繞了一通才到廚房。 他下定決心: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必須重視師尊的飲食調養了! 洛冰河前腳剛踏出房門,後腳系統提示就來了。 【主角爽度加五十!】 沈清秋莫名其妙。 怎麼又加了五十?系統延遲?還是系統良心發現,覺得之前給我加得太少了? 算了,困勁上湧,有分加還理它作甚。反正,總不可能是因為抱了一下勞資才加的就是了,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天,沈清秋還沒一覺睡到自然醒,就被陣陣魚米清香饞醒了。竹舍外洛冰河早已精心備好餐點,那香味飄得無數吃慣寡淡飯食的清靜峰弟子們都躲在一旁窺探。 明帆等人氣得恨不得邊窺探邊咬袍子的角,尤其是看到沈清秋坐到了桌邊,慈愛地對洛冰河的手藝和心意大加褒揚,兩人相對而笑一派其樂融融,哀怨值達到了最高點。 太不要臉了!居然使這種奇淫巧計旁門左道來討師尊歡心! 而等到傍晚時分,洛冰河搬到沈清秋的竹舍偏室時,一道晴天霹靂,把清靜峰原先欺負過洛冰河的弟子們劈了個屍橫遍野。 說是「搬」,其實洛冰河只是一個人過去了,因為他本來就沒什麼東西留在柴房。 枕頭?柴房裡的稻草捆一捆就能枕。被子?脫下外衣就能蓋了……而這些東西過去之後沈清秋自然給他準備好了。 沈清秋一直覺得洛冰河這生活未免太過苦情了,整個就是一個虐童實錄。蒼穹山好歹也是一個修真大派,總不至於人心陰暗到這種地步,物資缺乏到這種地步。 當晚,洛冰河人生中第一次,躺到了正常的床上。 以往,他躺過在冰川上漂流的木盆,睡過陰冷潮濕的地面、喧鬧的街邊,風餐露宿時還躺過山洞,都習以為常。現在睡在一張柔軟又整潔的竹床上,反而渾身輕飄飄的沒有真實感。 尤其是想到沈清秋就睡在離他只有一牆之隔的主室。 這一夜,也許是思慮過多,夢魔並沒有出現在他的夢境中。 洛冰河不動聲色,坐以靜待。過了幾日,果然等到了夢魔的再次出現。 這次夢魔就沒搞什麼神神秘秘的結界,壓根沒打算藏匿,而是直接出現在了洛冰河的夢中……雖然是以一團黑霧的形式。 這團黑霧在洛冰河眼前時聚時散,變幻不息,那個蒼老的聲音就是從中發出的:「小子,這三天考慮得如何?」 洛冰河反問道:「我考慮得如何,夢魔前輩會不知道嗎?」 夢魔嘿嘿笑道:「你選擇了一條你絕對不會後悔的路。小子,好好記住這一天,今日就是你飛黃騰達的開始!」 哪個少年人沒有飛黃騰達的夢,他說得豪氣萬千,洛冰河卻不為所動,只抱拳一禮,道:「晚輩還有一事相求。」 「還有什麼事,都是一併說了!快快說完就可以拜師了。」夢魔還在那裡催促,卻不知道他想得太美了…… 洛冰河道:「晚輩要說的,正是此事。師尊待我恩重如山,我實在不能不經他的允許,就擅自拜旁人為師……」 還沒說完,夢魔立刻忍無可忍道:「行行行!老夫不要這個師徒的名分,行了吧?!」 還有比他更虧的奇人高人嗎?上趕著教人家本族術法,還連人家一聲師父都聽不到。 和進了門含辛茹苦傾情奉獻還得不到名分的小妾有什麼區別! 洛冰河微笑道:「那就多謝前輩了。」 他一點也不願意叫沈清秋以外的任何人「師尊」。 夢魔看到他這個樣子,若他肉身還在,恐怕鼻子都氣歪了。 這洛冰河在他師尊面前那叫一個乖巧聽話,跟朵小白花兒似的,怎麼到了別人面前,就這麼難對付!完完全全是兩個樣子,換了個人! 真是氣死老夫也!
◎豈可修:日文「畜生」唸法的諧音。 ◎隨身老爺爺:指總是跟在主角身邊協助主角的高人。 ◎勞資:網路用語,「老子」的諧音。
第四回  大會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沈清秋真的不想用這麼爛大街的俗語,但除此以外,他真的找不到更適合的短語。 他每天在清靜峰上,彈彈琴、看看書、寫寫字、畫畫畫、練練功,偶爾挑剔一下洛冰河做的飯菜不好吃、偶爾串門跟柳清歌斗鬥嘴過過招、時不時到岳清源那裡匯報一下工作,日子過得飛快,完美的達成他「混吃等死,頤養天年」的生活目標。 直到仙盟大會終於來到。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日子過得太悠哉,沈清秋都要把全書第一個大高潮給忘了。 掛逼洛冰河登上人生高峰、迎娶白富美、也是從此再也洗不白的第一步……他居然能給忘了! 因此,收到燙金的邀請帖時,沈清秋怔了好一會兒。 仙盟大會,是《狂傲仙魔途》的第一個大高潮,同時,也是本書的一個轉捩點。 仙盟大會四年一度,是甄選新秀、揚名立萬的絕佳機會。每年形式都因各大掌門的討論而有所不同,但一定會有一張金榜。 無論出身名門,抑或落拓江湖,只要你在大會中表現出色,就能金榜題名,揚名天下。 此前,《狂傲仙魔途》的成績一直不上不下,而仙盟大會一出,書評留言訂閱打賞,通通立刻飛漲! 其原因,不僅在於從這裡開始,向天打飛機菊苣捨棄了他原本就所剩無幾的節操,鐵打的男主、流水的妹子嘩嘩地往上送,大段香豔描寫和各種令人臉紅心跳的擦邊球層出不窮,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也是當初吸引沈清秋一路追下去的主要原因。 那就是魔物系統! 向天打飛機菊苣作為一個連修真設定都沒查完全、經常連角色是築基或者元嬰都搞不清楚的作者,卻很少被人吐槽這一點,就是因為他的小說,賣的不是這一點。 《狂傲仙魔途》此書與其叫做「修真」小說,倒不如直接叫做「打怪」小說。「打」的成分,完全碾壓「修」的成分。作為修真文而言,它是一篇不折不扣的雷文,但作為一本怪物圖鑑,倒還挺有意思的。 也就是說,很快,沈清秋就要直接面對書中描寫的那些形狀各異、兇殘至極的妖魔鬼怪了。 更重要的是,很快,就到了他親手把魔族後裔身份暴露的洛冰河,殘忍地一掌打下無間深淵的時刻了。 命(ㄐㄩˋ)運(ㄑㄧㄥˊ)的齒輪已經開始緩緩轉動…… 沈清秋沉默良久,才把帖子扔明帆懷裡,讓他下去收好。 洛冰河得了夢魔每日在夢境中指導,進步神速,早就可以獨當一面,沈清秋樂得經常把蒼穹山派內部一些瑣碎事務打發給他去處理。再長大一點,下山除魔、助人為樂的任務也都扔給了他,免得他每天在自己身邊晃來晃去。 雖然被伺候得舒舒服服,但這孩子不知道是長偏了還是怎麼的,黏他黏得有點太厲害了……沈清秋時常也會反省一下,是不是因為自己也對他寵得有些過分,應該適當抹黑一下自己,向系統證明他堅定的反派立場。不然再這樣下去,他怕到時候沒辦法狠下心把洛冰河一掌打下無間深淵。 然而,說是這麼說,每次反省完後,下次遇上洛冰河,面對那張人畜無害的臉、任勞任怨的身影,沈清秋總是習慣性地先誇一誇:「卷宗抄完了/人救出來了/東西找到了/菜做好了?嗯,幹得不錯。」誇完就忘了他原本打算幹啥…… 明帆收了帖子,窺他臉色不是很好,想到洛冰河那臭小子下山後,師尊對廚房的伙食百般挑剔,這些天都沒怎麼好好吃飯,問道:「師尊,要讓弟子準備些粥點嗎?」 沈清秋真沒胃口,擺手:「不必。你下去吧。」 明帆不敢多說,老老實實下去了。他淚灑心田:洛冰河這小子這幾年已經完全成了師尊的心頭肉,我居然都沒辦法讓師尊喝口粥! 當然他沒考慮到可能是廚藝的問題。 不知過了多久,又有腳步聲靠近。 沈清秋道:「不是說了不用嗎?」 「弟子千里迢迢從外洲奔波回來,師尊連看都不看一眼,就要拒絕麼?」 這聲音溫雅清泠,還帶點玩笑的委屈,沈清秋一聽,差點連人帶椅翻倒在地。他猛一回頭,十七歲的少年長身玉立,身著白衫,唇角勾起一點笑意,正雙目灼灼瞧著他。 洛冰河背負的長劍,是從萬劍峰拔出的「正陽」。仙劍的名字和此時洛冰河的氣質相得益彰。劍身靈光熠熠,這雖然也是把極上等的好劍,被洛冰河從岩壁中拔出時,引來了一眾同門的驚呼讚歎,可是比起真正屬於洛冰河的那把劍,卻不是一個層次的。 沈清秋定了定神:「這次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洛冰河在他旁邊的座位上坐下,穩穩地斟了一盞茶,推到沈清秋手邊:「不是什麼棘手的禍患,又想念師尊想唸得緊,就馬不停蹄地回來了。」 這話聽起來很有幾分油嘴滑舌,不過洛冰河身為男主角,總有一種再油嘴滑舌的話都能說得誠摯溫潤無比的功力。對此,沈清秋……很受用! 沈清秋拿起那盞茶,喝了一口。從穹頂峰搜刮來的雪山香茗,卻沒喝出味道來。他道:「仙盟大會要開始了。」 洛冰河早就知道此事,問道:「可要弟子將清靜峰的參會弟子名單先擬一份,交由師尊過目?」 這些年,這些雜事,或大或小,沈清秋都統統扔給洛冰河去處理。反正洛冰河現在這麼乖巧聽話好用,做事又周到縝密,沈清秋實在想不到有什麼理由非要自己做……最終決策之前,洛冰河總是會自覺請沈清秋過目一遍,看看有什麼不穩妥的。沈清秋總是想說,其實你不必再給我檢查一遍啊,真的,你辦事能力比我強多了! 沈清秋道:「擬好之後直接上報給掌門師兄就好了。」 洛冰河點了點頭,還想說點什麼,卻微覺異樣。 今日的沈清秋,似乎格外留意自己。他忍不住笑道:「師尊為何一直看我?莫非是弟子下山這麼多天,師尊也思念徒兒了?」 沈清秋道:「我養的,還不許我看了?」 洛冰河嘻嘻地道:「自然許的。師尊看得可順眼?」 沈清秋搖頭笑笑,斟酌著措辭,道:「冰河。」 洛冰河也覺察到,沈清秋似乎有重要的話要講,瞬間正色:「是。」 沈清秋盯著他的雙眼:「你想不想變強?強到無與倫比、天下莫敢爭鋒的地步?」 這個問題,很早之前,洛冰河就有了答案。 他正襟危坐,毫不猶豫,直視回去:「是!」 見他回答得如此決絕,沈清秋心內鬆了一口氣,又追問道:「假如在那之前,你要遭受許多痛苦折磨,經歷無數磨難,身心都逼近崩潰,你也要做至高強者?」 洛冰河緩緩道:「苦楚磨難,冰河皆無所畏懼,但求能強到足以守護重要的人和事!」 沈清秋得到了這個答案,心裡總算略略平衡了一些。 是的。洛冰河啊,為了守護你今後左擁右抱如花似玉的三千後宮佳麗,你必須變強才行! 雖然心下仍是不忍,可想到這是身為主角必須經歷的破繭成蝶的過程,沈清秋也不得不調整心態。 雖然給自己洗腦他已經很嫻熟,可仍然不會因為次數多就有半點感到愉快。
三日後,蒼穹山十二峰各峰弟子參會名單備齊,齊赴大會。 此次仙盟大會的召開場所是一處地勢複雜、起伏綿延數里的山脈,名為絕地谷。 成名的人物自持身份,不會再去參加仙盟大會,和小輩們爭風頭。沒必要,也不屑於。因此,十二位峰主和師叔師伯級的人物都不會報名。名額上限高,那自然多多益善,最後裝備齊整,向絕地谷出發的,浩浩蕩蕩居然有一百來號人。 這麼多人飛天御劍太過高調擾民,所以他們還是車行。 一本修真小說,居然一天到晚都騎馬坐車!沈清秋永遠無法理解向天打飛機做這種設定的意義,但是再值得吐的槽吐個三年也會吐乾,對此他已經麻木了。 大多數人都選擇騎馬,英姿颯爽。不過一來沈清秋不擅長騎術,不想摔斷脖子;二來嫌在外面風吹日曬雨淋的不夠閒適,不夠優雅,於是在眾目睽睽下鑽進了馬車。 馬車裡早已有了先來先到者,一看他用摺扇挑起簾子往裡鑽就鄙夷道:「一個大男人,也跟我搶地方!」 此女眉目美豔,云髻共胸脯高聳,正是仙妹峰主人齊清萋。 原作的齊清萋和沈清秋沒什麼交情,也不怎麼打交道。不過這幾年,沈清秋偶爾與她共事,知她心直口快潑辣,還相處得倒還不錯。 沈清秋一邊用摺扇趕她騰出位置,一邊泰然自若道:「我是病患。」 齊清萋給他讓出位置,嘴上卻還不饒:「嬌生慣養!你這個嬌嬌寶寶的勁兒,哪裡像個金丹仙修!是不是待會兒還得有人伺候你吃點心?」 沈清秋恍然:「不錯,多謝師妹提醒。」說著扇柄敲了敲馬車壁。 不一會兒,車簾子被人撩起,洛冰河笑著問:「師尊,點心,水,還是腰酸?」 白馬精神抖擻,少年俊朗非凡,陽光照耀之下,令人眼前璨璨一亮。 沈清秋道:「你齊師叔想吃點心。」 洛冰河立刻從懷裡取出包得精巧玲瓏的點心奉上,看來是早有準備,他道:「師尊還有吩咐請叫我。」這才放下簾子。 柳清歌策馬而過,鏗鏘有力地哼了一聲。 沈清秋道:「那是自然。」低頭打開紙包,「龍鬚酥。不錯嘛。」轉而把點心遞給齊清萋,「吃麼?」 ……齊清萋難以形容此時的感覺。 她覺得,這大抵是憤憤不平罷了。這麼貼心又靈力高強的好徒弟,居然是沈清秋教出來的。 其實不然。她只是不知道,有個可以形容這種感受的詞,叫做「閃瞎狗���」。 齊清萋不看吃起龍鬚酥的沈清秋,還在垂死掙扎:「連溟煙都騎馬!」 只要能讓沈清秋稍微有一點羞愧感,就是勝利! 恰好沈清秋無所事事,往外一看,果然,柳溟煙臉罩面紗,背負寶劍「水色」,端坐馬上,微風吹過,紗衣浮動,一副飄飄欲仙之態。 這畫面太賞心悅目。沈清秋不由得多看了一會兒,嘆道:「美不勝收。」 齊清萋呸他一臉:「休要覬覦我愛徒!」 這一來一往兩句,被附近的洛冰河收入耳底,他臉色登時一青。 可沈清秋一點沒注意他的臉色,乾脆邊吃點心邊往這邊看起來了。他就是一種電影開場前吃爆米花喝可樂等待廣告結束正片開始的心態:那可是柳溟煙!男主女主在一個場合,擦不出火花撞不出姦情來,怎麼可能! 洛冰河見師尊一直盯著柳溟煙不放,握住韁繩的手情不自禁越收越緊,骨節發白。 「美不勝收」? 分明臉都沒露。再美能有我好看嗎? 洛冰河真不是自戀,他只是一向很清楚自己相貌究竟如何。對此並不沾沾自喜,卻也不會假意矯情地謙虛貶低。 半天也沒見沈清秋有收回目光的意思,洛冰河實在忍不住了。他略略催鞭,白馬快步上前,和柳溟煙並轡而行。 洛冰河側首微笑,招呼道:「柳師妹。」 柳溟煙一愣,淺淺頷首,回禮道:「洛師兄。」 哦哦哦,哦哦哦!開始了開始了! 此生真的有親眼看到書中絕色的俊男美女並轡騎行畫面的一天,沈清秋暗暗一陣激動,無法自持地把頭更探出了些。 洛冰河餘光一掃,見沈清秋不但沒移開目光,反而更熱火朝天地盯著這邊,黑線了一下,心塞塞到牙癢癢,一邊和柳溟煙言笑晏晏,一邊不著痕跡地帶著兩人的馬匹越走越快,終於遠到沈清秋不把上半身全部探出馬車就看不到的地步。 沈清秋只得掃興地坐了回去。 怎麼給忘了,男女主卿卿我我的時候從來不會有電燈泡和礙事的圍觀群眾的。不過真是孩子長大了,談個戀愛也知道要防著躲著長輩了……莫非是叛逆期終於要來了?
絕地谷。 絕地谷橫跨了七座起伏的山巒,蒼翠滿覆。其中明湧暗流、瀑布怪石、幽谷高峰,錯落無致。勢如其名,總有似乎「把人逼到絕境」的地形,然而下一刻,又能看到天無絕人之路的峰迴路轉。用沈清秋的眼光來看,實乃組團探險與居家必備之良品。 參會的新秀們在安排下整齊地站成陣列,包圍住山谷前一方巨大的天然石台。 參會的主力是四大修仙門派。以蒼穹山為首,緊隨其後的是昭華寺,天一觀,以及幻花宮。 四派之中,蒼穹山綜合性最強,十二峰各有所長,多管齊下。寺和觀那自然是和尚道士等出家人士的大本營。幻花宮則比較複雜,門派指導思想五花八門,擅奇門遁術,和俗世交集最多,術法水準如何不清楚,但是有一點毋庸置疑,他肯定是最有錢的一家。每次大會都是他家出錢最多。 此外,還有數不清的中小門派參會。所以最後報名聚集到絕地谷的肯定有千人以上。 以往萬籟俱靜的清冷山谷入口,忽然湧入了這上千人,從未見過人的山中動物都被驚了出來,各方面意義上都熱鬧非凡。 山谷入口四面早已搭起了高台,是供不參與大會的修士們觀戰所用,代表各派的彩旗在樓台上招展飄搖。諸位掌門的特等位置在最高層,蒼穹山一行以岳清源為首,在高台就坐。 沈清秋落坐後,緊靠著他坐的一名氣度雍容的鶴髮老者與蒼穹山眾人招呼過,也對他頷首道:「沈仙師。」 幻花宮的老宮主,即洛冰河親生母親的師父。沈清秋抱著一種圍觀皇親國戚的心態回了禮。 不久,一名幻花宮的門人走上石台,畢竟出錢最多,主持人由他們定,也沒什麼不妥。台下千人漸漸肅靜,聚精會神,聽他宣讀大會事宜。 此人功底頗為深厚,氣息充沛綿長,整個谷口包括高高的樓台之上,都能把他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大會為期七天。在諸位進入谷中後,將撐起巨型結界,罩住整個絕地谷。七天內,所有進入絕地谷的參與者與外界單方面隔絕聯繫,無法獲知外界狀況,而觀戰者們卻可以通過投放到山谷上空的靈鷹悉知場內狀況。」 「谷中已被安置了超過百種的魔物,總數將近五千。每拿下一隻魔物,就能從它們身上得到一粒念珠。級別不同的魔物,念珠裡蘊含的靈氣也大有差別。每人手腕上可都串著金絲?」 台下眾人立刻齊齊舉起手腕,展示腕間的金絲,看起來頗為壯觀。 主持人繼續道:「取得念珠後,將它串在金絲上,諸位的成績就會在此處的排行榜上自動排序。」 排行榜懸於高台對面。雖說有八張之多,不過萬眾矚目的,當然只有第一張金字榜上的前一百名,甚至只有前十名。所謂的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就是這個道理了。 最後,那幻花宮門人嚴厲地強調道:「嚴禁門派之間鬥毆搶奪念珠!一旦發現有私底下互鬥、以卑鄙手段搶奪他人念珠者,立刻取消參會資格,三屆之內不予參會資格!」 三屆,也就是十二年。 這些新秀魚龍混雜,有許多年輕沒見過世面的,卻也有不少老油條,摸爬滾打數年的無賴混混,如果不禁止鬥毆,恐怕整場大會將變得無比混亂,甚至鬧出人命。因此,這個規定很有必要。 沈清秋閒得骨頭髮癢,狀似專注地凝視場下,早已神遊九天。忽然近旁有幾位掌門的女眷竊竊私語。 「那是哪一派的弟子?生得好生俊朗。」 「那身白衣真襯他,不比公儀師兄差呢。」 「可是公儀師兄不但儀表非凡,更是靈力高強,怎麼好拿來比呢?」 「嘖嘖,你就見不得人家說公儀師兄不好吧?果然立刻就反駁了,承認吧!」 「承、承認什麼?死妮子,你說什麼,敢不敢再說一遍?」 接下來就是一陣惱羞成嗔與嬉笑打鬧。沈清秋一聽便知,她們討論的對象正是人群中一身白衣、清逸出塵的洛冰河。 事實上,不光她們在偷瞧談論,連石台下參會弟子中,都有不少少女在悄悄注目洛冰河,片片飛紅,玉頰生暈。 雖然聲音壓得極低,但在座的修者都是何等人物,五感無一不清明至極,哪有聽不到的?這幾名女眷年紀太小才沒留神,被人聽去了私房話。還好長輩們都體貼地很給那位已經在扶額假裝小憩的掌門面子,個個都裝作沒聽到,目不斜視。 有人為了打破尷尬,咳嗽兩聲,笑道:「各位道友不同往屆一般,也來算上一算,此次仙盟大會將有哪些新秀出世嗎?」 沈清秋精神為之一振! 這裡說的「算一算」,可不是真的說掐指算算,而是——賭。 說白了,就是在你看好的新秀身上下注押寶。 修真者也是需要一點娛樂的嘛。況且,賭注也不是金銀這種在他們眼裡俗氣的阿堵物,而是法寶啊、靈石啊、甚至派弟子到對方門下進修的名額。也不會真賭什麼至關重要的東西,但也算是仙盟大會的一個傳統的助興節目了。 莊重如岳清源的一級掌門自持身份,不會玩這些,不過自然有人願意湊熱鬧,未過片刻,看台上就熱火朝天地下了幾十注。不少人都在自家門下傑出弟子身上押寶,如齊清萋就押了柳溟煙奪魁。 沈清秋根本不需要考慮,直接在洛冰河身上押了五千靈石。 如此大氣出手,驚起一陣不大不小的漣漪,連岳清源都擱下了正與之客氣寒暄的昭華寺方丈,移來目光。沈清秋見他欲言又止,道:「掌門師兄,我只是隨便玩玩,稍稍激勵一下冰河。」 柳清歌冷笑:「隨便玩玩。你那清靜峰,挖穿了有一千塊靈石嗎?」 沈清秋語塞。確實沒有! 此處下注,寫幾個字就成,事後再結,不須亮財明證。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怕賴帳。他心知這是穩賺不賠的一筆,便把賭注往高了抬,反正別人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家底。 岳清源估計是怕他們丟人丟到外面來,忙打圓場:「好了,低聲,當然有。」 齊清萋過來插個嘴,一針見血:「掌門師兄,你給啊?」 岳清源道:「我給。」 柳清歌:「輸了算誰的?」 岳清源:「我的。」 沈清秋:「贏了算誰的?」 岳清源:「你的。」 協商完畢,除了柳清歌,皆大歡喜。沈清秋快快樂樂地下注去也。 諸修士都在心裡嘀咕怎麼從沒聽過洛冰河這個名字。其實怪不得他們,洛冰河現在行事風格比較謙和低調,不願居功,總是做完好事搞定任務就默默離開,名聲總揚不起來,所以未曾大放異彩。旁人不清楚個中緣由,就當沈清秋真的如他所說,只是圖個綵頭,激勵徒弟罷了。 而高台之下,新秀們齊聲宣誓過後,就正式開始入場了。 因人數眾多,因此分設十二個不同的入口,打亂了門派,分批進入。參會的新秀們緊張萬分地踏入了絕地谷的範圍,開始征程。高台之上,早已功成名就的前輩們卻注都下完了一輪,好整以暇,切磋閒聊嗑瓜子兒的都有。 場內有上百隻專人操控的靈鷹,爪部銀環上鑲嵌著特殊的晶石,翱翔之時能把下方的一切人事景物盡收眼底,投射到高台前的數面晶石鏡上,和監視器的效果差不了多少。 有人喜笑顏開:「果然,公儀蕭一入場就是第一!」 金字榜之上,前十的名字都靈光璀璨。此時的第一位的名字已經變成了金燦燦「公儀蕭」三字,其後跟著一個數字「十二」。也就是說,在入場短短不到半個時辰之內,他就除去了十二隻魔物,拿到了十二顆念珠! 連緊隨其後的第二名柳溟煙,都只取得了六顆念珠,整整被他甩開了一倍。 晶石鏡上,映出了一名白衣少年,身形瀟灑如行云流水,出手卻疾如閃電,剎那就將撲來的淒厲怨靈斬得煙消云散。 聽著耳旁讚不絕口的溢美之詞,沈清秋笑而不語。 這位公儀蕭,看起來很天之驕子霸氣側漏,其實呵呵,也就是個比自己級別強半毛錢的炮灰罷了。 他就是那種「長得帥、家世好、天賦高、妹子喜歡、意氣風發、少年得志,但是很不幸,有主角在,你一定要成為陪襯炮灰」的典型代表。儘管在場押他成為榜上狀元的人最多,但是很遺憾,這位在榜首待不了多久就會被洛冰河踹下去的。 洛冰河的名字現在排在中游,後面的數字只有一個「一」。沈清秋卻半點也不憂心。他知道,今夜子時一到,等那一場驚心動魄的大高潮、大騷亂拉開序幕,洛冰河這個名字,將在榜上勢不可擋! 仙盟大會,第一日,臨近子時時分。 一輪圓月金澄澄地懸於高天。看台之上,燈火通明。 沈清秋在數面晶石鏡中,終於找到了一面鏡子,映照出了此刻洛冰河那邊的狀況。 洛冰河正緩行於林中,一塵不染,未見倦色。目如星辰,彷彿能直直穿透晶石鏡一般。 不過,他不是一個人。 大多數人都單獨行動,人太多,合力打怪,取得的念珠該怎麼分?或者,只和自己熟悉的搭檔,最多加三兩個師兄師弟一組。 女修當然也有極厲害的,可是從整體上來說,實力不夠硬,心理素質也不強,往往需要別人幫忙。她們的組隊對象通常是要好的師妹師姐,一路打鬧玩笑不幹正事,基本不成氣候。 然而,洛冰河這邊,卻跟了七八個人,而且不是柔弱女子就是年輕弟子。這狀況很有些引人注目,當下就有人連公儀蕭的英姿都不看了,轉來奇怪地打量這臃腫的團隊。 其中,和洛冰河走得最近的是一名淡黃色衣衫、舉著夜明珠負責照明的幻花宮弟子。此女姿容端麗清雅,走起路來卻微一瘸一拐,似乎腳崴了,應當是在應對魔物時受的傷。她語帶歉意道:「洛師兄,實在對不住,剛才蒙你相救,現在還要麻煩你,要不是為了保護我們,你早就走出很遠了……是我們拖累了你。」 洛冰河答得很得體:「同為修者,相互照拂也是應該的。」 沈清秋早就對洛冰河前期的白蓮花作風瞭然於心,見怪不怪了。 他一邊打怪,一邊還要帶著這些弱兵婦孺走,所以才導致一整天都排名衝不上去。否則以他的實力,和公儀蕭一爭高下,完全無壓力。要知道連明帆的排名都還不錯……但沒關係,洛冰河有的是後勁兒! 沈清秋完全都沒想到要反省一下這種「我徒弟全世界最厲害要不是他人太好太善良好欺負你們都別想爭過他」的激憤心態算怎麼回事。 岳清源笑道:「清秋,你這個小徒弟,品性倒是非常好。」 沈清秋展扇而笑,安然受之。 齊清萋哼道:「便是如此。都不像是他教出來的。」 旁人也有交口稱讚的。不過,倒未必有幾分真心。品性再好有什麼用?仙盟大會講究的是實力,洛冰河此舉,在他們眼裡未免有些幼稚了。 坐在沈清秋身旁的幻花宮老宮主看清晶石鏡中洛冰河的臉,卻是微不可察地「咦」了一聲,似乎險些要站起來。 沈清秋目不斜視,瞭然於胸:洛冰河相貌俊美,頗類生母,老宮主必然是看到這張臉,以為是湊巧相貌相似的晚輩,懷念起了當年自己的得意弟子。殊不知,洛冰河正是他愛徒的親生孩兒。 而另一邊,絕地谷中,洛冰河的內心已經在冷靜地思考如何安頓這一眾弱小的弟子。 於道義而言,他不能丟下這些入門尚不久的幻花宮弟子,可是,卻也不想錯過在仙盟大會中表現優異、給師尊爭光的機會。 洛冰河在這邊想著怎麼擺脫眼下的局面,沈清秋卻以為他正在跟妹子擦出纏綿的火花。 這可是第一個和洛冰河滾床單的妹子啊!秦婉約,婉約小師妹啊! 沈清秋對這個妹子的最深印象就是她幫洛冰河破了處,再然後就是日常後宮勾心鬥角中受害者的角色。也只有向天打飛機這種奇葩能把一篇種馬文的後宮偶爾寫出甄嬛傳的味道。我寧可看你花十萬字描述鬼頭蛛是怎麼交配的也不想看紗華鈴手撕秦婉約。謝謝! 看這一行人嚴然把洛冰河當成了救世主,跟在他身後寸步不離。沈清秋又不痛快起來。 這些弟子中,有些是真的一時不適應,發揮不好,再稍加調整就沒問題的,卻也有些是不學無術又不肯退出大賽,想抱著洛冰河大腿混點念珠和名次的。 換了黑化的洛冰河,分分鐘全殺光也不眨一下眼皮。 人善被人欺啊! 走了一陣,趁著黑夜襲來的小怪基本都被洛冰河彈彈手指就解決了,劍都不用出鞘,速度卻仍提不起來。 原因? 一名幻花宮的女弟子靠著秦婉約,抽抽搭搭哭起來:「姐姐,我腳好疼哦。」 洛冰河在前方,停下腳步,卻沒有轉身,低頭揉了揉太陽穴。 秦婉約一陣緊張,她低頭輕聲對那少女說:「婉容,忍一忍好嗎?我們必須走快些。」 婉容妹妹嚶嚶道:「可是人家真的腳痛,走不動啦!而且走了一天,沒地方沐浴,身上好難受。」 隊伍裡不少沒受過磨練的弟子都連聲稱是。如果沈清秋有直接評判的資格,早把他們的參會資格作廢、踹出絕地谷了。 這麼容易腳疼來報名什麼仙盟大會。報名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拖人後腿。看看人家柳溟煙,這差距真的不是一點半點,怪不得人家才是第一女主! 不過他也拿這個秦婉容沒辦法,畢竟秦婉約、秦婉容這一對���妹花都是洛冰河的後宮成員,按照國際慣例即便是作大死也不會死的。 沈清秋心裡瀰漫上一股奇怪的煩惱感。 冰河啊你……你今後收後宮的時候也可以適當地考慮一下品質的問題嘛……不要見到是個長得不錯的妹子就往懷裡帶。為師看到你後宮品質這樣參差不齊,很是心痛! 秦婉約又看了一眼洛冰河的背影,悄聲道:「小妹,我們已經給洛師兄添了很多麻煩……」她還想仰仗著洛冰河,在仙盟大會中拚上一拚,求個名次。若是妹妹的不識輕重讓洛冰河感到厭煩,那就不妙了。 秦婉容天真爛漫道:「洛師兄人這麼好,不會介意的,是不是洛師兄?」 洛冰河終於轉過身,臉上仍是微微笑著,俊美無儔,無懈可擊,沒有說話。不知道為什麼,秦婉約卻暗暗打了個寒顫。 而秦婉容是個棉花腦子,見他笑了就當他同意了,「啦啦啦」一陣風般地刮到附近一條小溪旁。 來了!沈清秋眼神一緊。 洛冰河一愣,連繫剛才的話,以為她要沐浴。還好這位小妹妹沒奇葩到那個程度,只是甩脫了鞋襪,把腳丫踩進溪水裡。 這可是在上游,萬一人家下游有人要喝水呢…… 沈清秋默默在心裡給下游的弟子點了個蠟。 她這麼一帶頭,旁人也有好幾個倣傚的,一群人居然就這麼開始嬉笑打鬧起來了。 洛冰河見狀,無奈至極,又不好靠近,只能遠遠地道:「夜間涉水不安全,諸位師弟師妹還是盡快上來的好。」 沈清秋有點奇怪。原作之中,洛冰河應該沒站這麼遠啊?他應該沒記錯,當時,洛冰河應該是出於擔心(或者是出於向天打飛機菊苣想要描寫殺必死的私心),一起到了小溪邊,然後欣賞一出諸女從襪子一直往上脫的香豔大戲……槓槓的足控福利! 洛冰河相勸,那幾人卻歡聲笑語都浪到這邊來了:「沒事的!洛師兄你也來呀!」 連晶石鏡前的掌門們都無語了。 沈清秋面無表情。 洛冰河,你還不過去嗎?你再不過去,就趕不上劇情了! 秦婉約知道自家妹妹舉止奇葩,小心翼翼地向洛冰河道歉:「洛師兄,對不起,師妹她們這是第一次參加仙盟大會……」當真楚楚可憐。她咬了咬嘴唇,彷彿忍痛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道:「若是洛師兄感到為難,扔下我們不管,你先走,也沒關係的……」 這話配上泫然欲泣的表情太沒有誠意了。但凡是個道德底線高於及格水準的男人,聽到了都不會有臉照做的吧! 洛冰河還沒答話,小溪那邊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叫。他臉色一變,拋下花容失色的秦婉約,搶到溪邊。晶石鏡前的眾人也悚然起來。 洛冰河橫劍在前,沉聲道:「怎麼回事!」 溪中原本有五六名弟子在浴足嬉水,這時卻不見了兩個,其中就包括秦婉容。 沈清秋恨鐵不成鋼:你看看!叫你早點去吧?現在好了,好端端的一個老婆就這麼沒了! 秦氏姐妹花湊不齊了今後的3P大戲怎麼辦?! 怪就怪萬萬沒料到,這一回,身在主角後宮團的秦婉容妹子,居然也會把自己作死! 一名弟子尖叫道:「剛才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水底一黑,師姐她們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捲進水裡面去了!」 洛冰河迅速伸手將還愣在小溪裡的人拉上來。可他剛伸手去拉最後一人時,那個人彷彿腳底一滑,瞬間栽倒,溪水沒過頭頂,就這麼眼睜睜地消失在了所有人面前! 與此同時,溪水中一陣黑氣翻騰。沈清秋隔著晶石鏡定睛一看,那是無數如女子黑髮一般順滑的黑絲,黑絲之間滲出猩紅的鮮血,被溪流沖淡,比貞子的頭髮還要濃密噁心! 有人已驚呼出聲:「女怨纏!」 而絕地谷中,洛冰河也迅速判斷出了溪水中是什麼怪物,劍氣入水,喝道:「遠離水邊!是魔界的女怨纏!」 那大片大片頭髮絲一樣的魔物在水底翻攪一陣,忽然吃飽了打嗝一般,咕嚕嚕地從黑絲間「吐出」幾條東西。 三具已經被吸乾血肉、只剩濕淋淋的皮包骨的屍體。 屍體上毛孔異常粗大,那是因為還有不少頭髮絲附在皮膚上,插入毛孔之中,如飢似渴地汲取人肉身上的血肉和精氣。 無孔不入,見洞就鑽,是女怨纏最可怕的特性之一。 溪水邊的弟子們被這可怕的景象嚇壞了,林中一片哭喊尖叫,撲著躲到了洛冰河身後。秦婉約見到妹妹屍體慘狀,險些暈了過去。 幸好她很聰明地沒真暈,不然這種兵荒馬亂的場面,誰還能顧得上帶著她一起逃跑! 女怨纏水陸雙生,在水底吸乾了三個人後,迫不及待要爬上岸,尋找新的目標。洛冰河神色凜冽,打個響指,指尖燃起一簇火焰,以靈氣為催,彈向鬼鬼祟祟的魔物,一沾上頭髮絲便竄成一團巨焰,逼得黑頭髮絲迅速退回水中,不敢上岸。整套動作一氣呵成,威力十足,不留餘地。沈清秋心內舉牌:洛冰河,十分! 洛冰河撿起因秦婉約慌亂而落地的夜明珠,高高舉起,彷彿一盞明燈,定人心神,喝道:「不要走散,聚起來!」隨後,取出仙盟大會人手一支的標準配備,求救煙花,向天空放去。 求救煙花是給弟子們在遇到無法對付的魔物時所準備的求援物,仙盟大會不會投放過於危險的魔物,用了三次之後就會自動棄權,因此,歷屆仙盟大會不到萬不得已,基本沒有人真的使用,而此刻,整個絕地谷的上空,陸陸續續升起了朵朵燦爛的煙花。這原本是非常美麗的場景,而此刻,這些煙花非但不絢爛,反而讓人肝膽俱裂。 因為每一朵煙花升起,就代表一名弟子遇上了極其可怕的魔物,生命受到威脅! 「晶石鏡!快看晶石鏡!」 慘叫和呼號從晶石鏡中不斷傳出來,有的弟子已橫屍當場,有的弟子則還在浴血廝殺,滿眼惶恐:「為什麼?為什麼在這裡會有……不應該啊!」 「來人啊!師父救我!師哥救……」 忽然,一面晶石鏡中傳來嘶啞的叫聲,靈魔淒厲地長鳴,畫面變成漆黑一片。 眾人茫然道:「怎麼回事?」 那陣嘶啞的鳴叫一定是魔界的骨鷹發出的,一種兇殘嗜血的飛天魔物。這只靈鷹,恐怕是被它們撕裂瓜分了,晶石也摔得粉碎。 水裡游的、地上走的、空中飛的……這些兇殘型的魔族生物絕對不會是大會安排的。 雖說早有心理準備,可當規模如此宏大的騷亂場面上演在面前,沈清秋仍是頭皮發麻,指尖冰冷地發現,他果然還是沒辦法像原先設想的那樣,只當它是一場逼真的戲劇高潮。 而絕地谷外,高台之上早就炸開了鍋。天一觀的道人厲聲道:「怎麼回事?仙盟大會中選定和投置的魔物都是經過嚴格規定和篩選的。怎麼會混進女怨纏這種純生魔界的東西!」 幻花宮弟子已死亡了好幾個,老宮主霍然起身:「打開結界!」 籠罩絕地谷上方的巨大結界,是由近百名昭華寺僧人負責支撐的。昭華寺方丈立刻就要用千里傳音告知僧人們撤除結界。誰知,岳清源突然道:「不能開!」 老宮主愣住了:「岳掌門這是何意?」 絕地谷中有超過百名蒼穹山派的弟子參加仙盟大會,岳清源卻阻止開啟結界,放結界中的弟子們逃生,自然有非常的緣由。 沈清秋早已想通這一節,代岳清源答了:「一旦撤除結界,弟子們是可以出逃,但原本被困在其中的魔物們也會四下逃竄。此處數里外就有村莊人煙,到時情況更嚴重。諸派門人弟子至少有能力與之周旋,而那些不通靈力的普通老百姓……」 此言一出,高台上各位成名的先輩掌門都無言以對,靜如死寂。這種時候,任你是再神通廣大的金丹元嬰修為,也無回天之力。 一名道人六神無主道:「不能打開結界放他們出來,那……那到底應該怎麼辦?」 柳清歌道:「不能出,那就只能進。」 蒼穹山眾人默契十足地交換了一陣眼神。岳清源沉聲道:「各位道友,今日之事,必然是有心者刻意而為之,想借魔物之手,把修真界新秀和日後棟樑一網打盡。為今之計,只能讓結界繼續維持。可有道友願意與我蒼穹山一同進入谷中,清理魔物,援救參會弟子?」 從裡面殺出一條血路,把魔物們清理乾淨,不但需要武力,還很需要勇氣。 老宮主第一個回應道:「幻花宮義不容辭。」 本次仙盟大會幻花宮參會人數最多,而且投入最大,他們是最無法承受折損的那一方。有人帶頭,其他人立刻緊隨其後,紛紛自告奮勇。就算有極少數原先心裡膽怯的人,現在也被點醒了:自家那些天資優秀的寶貝弟子們可都在裡面呢! 沈清秋上前一步,剛要站進志願前去支援者的隊列中,柳清歌微一錯步,劍鞘擋住了沈清秋的去路。 沈清秋不動聲色,用兩指撥開劍鞘:「這是何意。」 柳清歌言簡意賅道:「你的毒。」 岳清源道:「不錯。你身上『無可解』餘毒未清,清靜峰一脈的弟子安危,就交給我們吧。」萬一在進入絕地谷後忽然發作,靈氣滯澀,被包圍在重重魔物之中,那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沈清秋搖頭道:「哪有弟子有難,師父卻躲在高台上好乘涼的道理?倘若不能保護自己弟子,我這清靜峰峰主也不用做了。」 而且,他可是觸發關鍵劇情的重要人物,不到場戲沒法兒拍啊。 「叮咚」,系統提示:【通過塑造正面形象,使反派立體化,逼格加三十!】 沈清秋心內翻個白眼:這算是臨頭一刀之前給我發個糖嗎? 岳清源等人勸阻無效,只得無奈道:「那你千萬小心。萬一不能應付,立刻傳音召我們前去支援。」 沈清秋對於自己處理魔物的水準,倒沒有他們那麼悲觀。除了對自身修為和靈力的自信外,也是因為他對《狂傲仙魔途》中那些魔物的興趣,遠遠大於各色妹子。他可能記不住哪個女主受了小委屈的時候喜歡跟洛冰河到哪裡去看星星,甚至有時候連名字都對不上號,但他對每一種魔物的屬性和弱點,絕對都一清二楚! 除了熟知劇情,如果非要在他身上找出什麼能稱之為金手指的東西……就只有這一點了! 絕地谷中,洛冰河正安頓一眾魂飛魄散的師妹師弟。這種時候,千萬不能四下亂竄,萬一遇上新的魔物或者再走散了,只能讓情況更糟。 夜風獵獵,四面八方傳來不知是人還是魔界生物的鬼哭狼嚎,膽子小的早已抱頭痛哭。秦婉約面色慘白,但見洛冰河靠在一棵樹上,正陽劍抱在懷裡,鎮定而不失警醒,擋住了來自黑暗的一切侵襲,無助中又泛起絲絲柔情蜜意。 如果沈清秋在這裡,他必然要激動不已,八卦之魂熊熊燃燒:妹子你已經愛上他啦! 這時,灌木叢那邊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洛冰河目光一凜,一道靈流匯聚在掌間,蓄勢待發。 那草叢簇簇而動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也許是害怕到極致了,居然誰都沒有先叫出來。 突然,「咚」的一聲,像是有人倒地。隨後,一顆圓滾滾的東西滴溜溜滾出了草叢。 那是一顆人的頭顱。 頭顱雙目緊閉,滿臉鮮血,頭髮蓬亂得彷彿雞窩。這畫面原本很嚇人,可這種時候,沒有殺傷力的死人腦袋,總比會吃人的魔物要好,是以居然不少人鬆了口氣。 秦婉約顫聲道:「……這……這位師兄是哪派門下的,有人知道麼?」 在場各派弟子紛紛靠近了點去辨認,都鬆了口氣:「不是我們的人。」「從沒見過。」 洛冰河望瞭望黑暗中的灌木叢深處,心道頭在這裡,屍身也應當在這附近,不如去看看衣著是哪一派門下。他加強了掌間靈流,朝黑暗中走去。 果然,一具僵硬的屍體躺在灌木叢後面,水藍色的道袍,應當是天一觀的入門弟子。洛冰河只看見他袍子下襬,就嘆了口氣。這種入門等級的弟子,應當原本只是來仙盟大會長長見識,卻沒想到被捲入一場飛來橫禍,生生送掉了性命。 他再往上看,卻猛地怔住了。 這具屍體的脖子上面,還好好地連著腦袋! 那剛才那顆頭顱是從哪裡來的? 洛冰河人未折回,正陽已出鞘,白光大盛中喝道:「離開那顆頭!」 話音未落,原先靜靜歪在地面上的那顆頭顱,突然睜開了雙眼! 它怒目圓睜與眾人對視,脖子下倏地不知從哪探出了八條又細又長、骨節分明、長滿倒刺的蜘蛛腿,一躍而起! 離它最近的一人來不及躲避,被它跳上了腦袋,瘋狂大叫,「噌」地拔出劍來胡亂揮舞,旁人忙不迭躲開。洛冰河不敢輕易出劍,萬一刺中的不是那個怪物而是這個人的腦袋,後果不堪設想。這麼可怕的東西在自己頭上爬來爬去簡直恐怖得要窒息了,那人絕望至極,劍頭調轉,往頭上插去。可還沒抬起手,那八條細瘦伶仃的蜘蛛腿找準了位置,對著他太陽穴猛地插了進去! 那人立刻僵硬了身體,連舌頭都像是打了結,一句話都喊不出來了。那顆人頭脖子下延伸出的蜘蛛腿越插越深,他也跟著渾身抽搐不止。只得瞬息,八條蛛腿拔了出來,只留下那人太陽穴處一派血肉模糊的孔洞,顱腔裡面似乎已經被吸得一乾二淨,空空如也了。 這幅景象駭人至極,就連洛冰河都一時沒反應過來。那顆人頭蜘蛛模樣的怪物吸飽了腦髓,在屍體上爬上爬下,嘴裡發出淒厲的呼嘯,彷彿嬰兒哭號。 就在這時,一道靈流凝成的光箭飛來,穿過它正在發出長號的嘴,打了個對穿窟窿。 在一片戛然而止的寂靜和眾人茫然的矚目之中,沈清秋揉了揉被它叫得隱隱發痛的耳朵,慢條斯理一振袖子,摺扇一展,悠悠地道:「吵死了。」 這個出場,當真十分之低調。 「師尊!」 乍見沈清秋,洛冰河完全是喜大於驚。 畢竟,從騷亂剛一開始,他就料到沈清秋必然會不放心,要親自來谷中救他們的。 沈清秋飄然立定,見數名弟子都圍了上來,問道:「可有人受傷?」 洛冰河道:「除了溪邊……的那幾位師妹和被吸髓而死的師弟,目前暫時沒有其他折損。」 沈清秋道:「你受累了。」 洛冰河微微一笑,眼睛極亮:「弟子職責所在。」 沈清秋看了看還紅著眼眶的秦婉約,心道你還笑,笑,知不知道自己死了個老婆啊?! 眾弟子見前輩高人出場相救,個個都像見了親娘,就差沒抱著他大腿放聲大哭。沈清秋道:「你們不必驚慌懼怕。外面掌門們知道里面的情況了,已有大批前輩進結界來支援。你們保護好自己,不需要多久就能殺出重圍了。」 他這一句話彷彿定心大還丹,教一群六神無主的少年少女們吃了好生心安。洛冰河道:「師尊,剛才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講起《狂傲仙魔途》裡的魔物來,他可真是問對了人,沈清秋如數家珍道:「也難怪你沒見過,這東西叫做鬼頭蛛。性情暴躁,面目猙獰,能作嬰哭之聲,用以誘獵物靠近。一旦獵物靠近,頭下吸盤就會牢牢吸住獵物的天靈,八條腿尖銳無比,能直接插穿顱蓋骨,吸活物的腦髓。」 洛冰河聽他說得詳細無比,又是敬佩又是稱奇:「世上竟有如此邪惡的生物。弟子簡直孤陋寡聞。」 自從洛冰河拜了夢魔為師,在術法和劍法上沈清秋能指導他的是越來越少了,好不容易有機會在徒���面前擺擺師父架子,沈清秋暗中巨爽,覺得找回了久違的師長光環:「鬼頭蛛是魔族特產,不適應人界水土,已經多年無人見過了,一般的卷宗典籍自然少有記載。下次你再見到,記得直接朝太陽穴打。剛才這一隻只是雄蛛,幸好沒遇上雌蛛,否則更可怕……」 兩人還未多說幾句,從四周眾人頭頂上的樹葉中傳來沙沙異響。 一顆顆倒吊著的頭顱尾懸著白色蛛絲,從樹中冒出頭來。 沈清秋臉色大變。 鬼頭蛛的叫聲是會吸引大批同類前來圍剿的! 他手中摺扇反手一推,扇出一道罡風,瞬間斬斷數十根蛛絲,鬼頭蛛們如同熟透的果實一般,「撲通撲通」齊齊砸到地上。沈清秋喝道:「走!」 洛冰河利落地應了一聲。趁鬼頭蛛們摔得頭昏腦脹,眾人跑路。師徒一個在前開路,一個在末斷後,中間夾著臃腫的隊伍,兩端卻殺得腥風血雨。鬼頭蛛們行動敏捷,彈跳力極強,在半空中飛來竄去,被二人交錯亂打的靈流射成篩子。 一旦知道了如何應對,洛冰河便有如神助,簡直閉著眼睛也能一次打穿兩隻以上,眾人頭頂一片腥風血雨,哀號怪叫。 縱使如此,可畢竟數目太多,而且防不勝防。沈清秋正擔心著那個見鬼坑爹的奇毒什麼時候發作,便覺靈力一滯,出手一下子打了個空。 還真是說什麼來什麼! 沈清秋忙轉法力輸出為物理攻擊,翻手扇緣便把那顆朝他撲來的鬼頭蛛從中橫切為兩半。洛冰河時刻注意著他那邊的情況,見有異狀,問道:「師尊?」 沈清秋忙道:「無事。你自己留神。」 幸好,他們已經被沈清秋帶著撤入了一個特殊的區域。鬼頭蛛們彷彿遇到了無形的屏障,不敢再繼續前進,反而嗷嗷鬼叫著一直往後退,直到退入灌木叢和樹葉中,消失不見。 沈清秋鬆了口氣。 秦婉約一面嬌喘吁吁,一面疑惑道:「沈前輩,為何到了這裡,那些魔物就不敢再前進了?」 沈清秋道:「你們忘了,絕地谷之中,生長著什麼異種奇花了嗎?」 其實,忘了的是他自己。 原諒他真的記不住那朵花叫啥名字! 洛冰河很貼心地幫他想起來了,一下就說了名字出來:「千葉淨雪華蓮!」 沈清秋總算知道他為什麼之前記不住這朵奇花的名字了。 「╳╳雪╳」或者「╳╳╳╳蓮」這種名字格式的奇花,其氾濫之程度已經遠遠不是「爛大街」能形容的。記得住才是有鬼! 沈清秋:「……不錯,正是千葉淨雪華蓮。此花長於絕地谷深處,已有千年之久,靈氣非凡,更是魔界物種的天生剋星。它周圍自然而然形成了屏退魔物的屏障。所以,只要在它的屏障範圍內,就不會受到太多魔物侵襲。」 洛冰河忽然追問道:「魔界物種的天生剋星?」 他一直凝神聽著,沈清秋見他目光中彷彿燃起了一簇星火,異樣的色彩隱隱閃動,心下奇怪:「不錯?」 洛冰河道:「那師尊,這株千葉淨雪華蓮,能否解除魔族奇毒?」 沈清秋悚然。 這架勢,洛冰河該不會是……想給他摘奇花解毒吧? 打住。原作裡你為之摘花的妹子秦婉約可就在旁邊看著呢,你現在當著她的面要給另一個人,還是個大男人——摘花? 給你老婆一點面子行嗎?! 沈清秋立刻道:「先應付過眼前的危機吧。」 洛冰河卻不依不撓:「請師尊告知弟子。」 沈清秋道:「不能。」 洛冰河執著道:「莫非師尊試過?不試上一試,又如何得知?弟子知道師尊不想我冒險,可如果不冒這個險,弟子永遠也不能心安!」 這個真不是! 你為什麼非要在這個節骨眼上這麼孝順我老人家! 總不能告訴你要解毒解乾淨唯一的辦法就是跟你啪啪啪吧?! 沈清秋跟他說不清楚,寒了寒臉:「是不是為師平時對你太過縱容了,讓你以為在這種時候也能任性胡來。」 說真的,這幾年來,出於詭異的預先贖罪心理和其他感情成分,他絕沒對這個徒弟說過稍微重一點的話,是以洛冰河聽了他這句後,先是一怔,果然勉強乖乖閉嘴了,可依然目光倔強,正陽劍也不肯收回鞘中,明顯不是退讓的意思。 正當兩人僵持不下,一旁的莽林中草葉竄動,轉出一個人來,身後還帶著一眾狼狽不堪、經過一番浴血奮戰的弟子。 沈清秋警覺地把目光移開,一跟他打了個照面,就覺得彷彿天降巨錘砸在他太陽穴上。 其實這人相貌也算周正俊朗,只是言行舉止之間,一股猥瑣之氣揮之不去。他見到沈清秋和洛冰河,笑了一下,把光華流轉的佩劍插回劍鞘:「原來是沈師兄。既然和你們會合了,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放心個屁。有你在才不放心好嗎! 面前這個人,就是這場大騷亂的罪魁禍首! 尚清華,這個在沈清秋心裡被吐槽過「上清華,呵呵,我還考北大呢」的角色,乃安定峰峰主。同時,他也有另外一重身份——仙盟大會禍事的內鬼,魔族數年前埋下的一顆棋子。 原本,尚清華只是安定峰一脈下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弟子,被魔族要人抓到,逼他做臥底。 啊不,沒怎麼逼,他毫無心理壓力地就樂呵呵地接下了臥底這個重任。 有了魔族作為暗中後盾,從此尚清華順風順水,一路青雲直上,最後居然坐到了安定峰峰主的位置。 可是,他還不滿足。為什麼呢? 因為安定峰! 一聽這個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麼有上進心的地方。這座山峰的傳統與特長,跟它的名字完全是一個畫風——後勤工作。 理所當然的,全峰上下包括峰主也就成了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今天這裡送幾個苦力,明天那裡支援點物資。山門壞了?找安定峰修吧;差個車伕?找安定峰要人吧;這個月支出超額了差錢花?找安定峰報吧。 這樣一個峰主,即使業務能力上*拳打藍翔腳踢新東方,威風嗎?氣派嗎?酷炫狂霸跩嗎? 有身為峰主的尊嚴嗎? 還不如別脈一個天資過人的小弟子嘚瑟。 於是尚清華義無反顧地成為了魔族走狗,以幫助魔族稱霸人界為己任,幹盡壞事。 沈清秋一看見他就胃疼:「尚師弟。你來時,可有在附近見到大型魔物?」 尚清華一愣,道:「大型魔物?這個,倒是沒有。」 沈清秋心中「咯登」一聲。沒有嗎? 這裡的「大型魔物」,也是劇情的關鍵道具之一。原作之中,洛冰河的魔族血統之所以會暴露,就是因為仙盟大會裡被放進來一隻黑月蟒犀。 洛冰河為了保護眾人,拚死戰鬥。黑月蟒犀殺傷力和體型都是巨型級別,他當然戰不過,戰鬥不過怎麼辦?*爆種唄。 於是洛冰河就當著沈清秋的面,暴露了。於是沈清秋才有理由「大義滅親」,一掌把他打下去升級。 沈清秋剛才一直沒感受到黑月蟒犀的魔氣,更沒聽到傳說中那謎一般的標誌性「似蟒又似犀」的對月長嚎。現在,尚清華也說沒見到,不由他不警惕。沒有這個關鍵道具的話,總不至於要他毫無理由地就突然踹洛冰河一腳吧。 他忍不住看了沉默不語的洛冰河一眼。這孩子似乎還在解不解毒、摘不摘花的事上死磕,看著他的目光執拗中,似乎還帶了一點委屈。 委屈個毛線啊我這是為了你好,你摘花可以不要搞錯送花的對象謝謝! 尚清華痛心疾首道:「我過來的時候一路上已折損了不少各派弟子,這些都是修真界未來的棟樑啊。放這些魔物進來的人當真歹毒無恥、卑鄙下流、喪心病狂!」 沈清秋無言以對。 那些魔物不正是你放進來的嗎?用這樣的詞攻擊自己真的沒問題?雖然你自己不介意就好…… 還沒吐槽完,一陣毫無預兆的地動山搖。 眾人東倒西歪,紛紛惶恐不知所措,詢問聲飛成一片。沈清秋則瞳孔驟縮。 這種七點五級的震感,絕對不會有錯。 無間深淵,終於被打開了!
所謂的無間深淵,乃是人界與魔界交界之處的空間。 作為一個過渡空間,無間深淵充滿了危險與未知,處處是扭曲和撕裂的空間漩渦、烈火岩漿。 在場的諸名弟子一路殺來,身心早已疲憊不堪,強震過後,居然倒下了大半,剩下還勉強能站著的,只有沈清秋、洛冰河、尚清華三人。 無間深淵既然被打開,就說明,一定有魔族的東西從那邊出來了。三人屏息凝神,戒備十足,靜靜等待。 從黑暗之中,緩緩現出一個男子身影。 一看到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和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沈清秋就知道這是誰了。 他斜眼睨了一下臉色刷地蒼白起來的尚清華,想笑卻笑不出來。 為什麼這個未來洛冰河手下為非作歹、殺人放火的好助手、好*機油,會現在就出現在這裡! 漠北君是個純血魔族,正宗的魔二代,繼承了家族在魔族疆界北方的領地,整天神出鬼沒,無所事事,對誰都愛理不理。如此特立獨行的一個角色,被中期開掛的洛冰河暴揍一頓之後,莫名其妙地就俯首稱臣,任之驅使了。從此洛冰河就多了個看起來很屌的跑腿打雜的忠實小弟。不過……搞清楚,按照原著進度最起碼還得五百章才輪到你出場好嗎大大! 尚清華搶上前一步,喝問道:「閣下乃是何人?為何出現在此?」 那不就是你真正的直屬上司嗎,放危險生物到仙盟大會裡面的指令不就是他給你下的嗎?請請請,你繼續裝。 漠北君微微側首,俊朗的輪廓一半沉浸在黑暗裡,讓人心生寒意。他只抬了抬手指,尚清華就被一股突如其來的猛力損到半空中,撞斷一棵古木,暈了過去,口中鮮血還是狂噴不止,直噴得沈清秋忍不住心生敬佩。 太賣力、太敬業了。兄弟,為了業務,你也是滿拼的! 敬佩完了之後,暗嘆一聲。他就知道,還是要靠他出面。 沈清秋橫劍在前,不卑不亢道:「魔族?」 這是句廢話。那黑乎乎的團團魔氣看不見就是瞎了。 一道白影閃過,洛冰河居然一語不發,擋在了他身前。 剛才還起了爭執,現在強敵當前,卻又毫不猶豫充當人牆,說沈清秋完全不感動,那是假的。 只是越感動,越發覺得待會兒要做的事太不厚道。沈清秋寧可他無所作為:「冰河,退下。」 洛冰河不回答,也不離去,與漠北君平平對視,居然絲毫不為他的威勢所動。 漠北君「咦」了一聲,像是發現了一點能挑動他興趣的東西。 沈清秋道:「哪有徒弟擋在師父前面的?」 漠北君道:「你是蒼穹山弟子?」 洛冰河冷聲道:「蒼穹山清靜峰座下弟子洛冰河,領教閣下高招。」 漠北君嗤笑道:「仙者不仙,魔者不魔。有趣。」 沈清秋聽到這一句,突然覺得揪住了點什麼。 莫非……出現在這裡的漠北君,是來代替黑月蟒犀作推動主線的道具? 「仙者」,說的應該是躺旁邊裝死還不忘吐血的尚清華,明明是修仙者卻為魔族當牛做馬,的確半點不仙,不冤枉。而「魔者」,在場的除了洛冰河,還能指誰? 沈清秋也不能確定,漠北君是否真能一眼看穿洛冰河的隱藏血統,心思百轉。洛冰河見他皺眉,以為他氣自己不聽話,道:「師尊,他不會讓我們中任何一人走的,倒不如拼盡全力與之一戰。」 你說得很對,然而這並沒什麼卵用。沈清秋道:「你留在這裡,只是白白送命。」 洛冰河道:「為師尊而死,或與師尊同死,弟子甘之如飴。」 漠北君蔑然道:「與我一戰?」後面那「不知天高地厚」很給面子地沒說出來。沈清秋心道,幸好你沒說出來,不出三年,洛冰河單手就能揍得你爬不起來,你還不是老老實實給人家做爪牙,妥妥的自打自臉。 漠北君:「也好,那我就看看。」 話音未落,空氣中陡然殺氣大增。 沈清秋步法莫測,瞬間閃到洛冰河身前,左手拋出修雅,不管頂不頂用先擋一陣再說,右手老鷹拎小雞一樣拎了洛冰河就甩出去,把他送到漠北君魔氣範圍之外,轉身就跟漠北君一掌對上! 兩人雙掌相接,沈清秋胸口一陣血氣翻騰,就像被人當面打了一拳,渾身靈力都沸騰一般滾滾不休。他雖然結了個丹修為已算相當不低,但區區金丹在未來滅世魔王洛冰河的得力助手面前又怎麼夠看? 可他必須得盡力拚一把! 唯有不顧性命拚死一戰,才是活命的可行之策。根據沈清秋看各種武俠仙俠小說十幾年的經驗總結,這種設定為脾氣古怪的中二梟雄類型,都會對血戰到底不服軟的臭硬骨頭留幾分尊敬,而對軟腳蝦膽小鬼,那可絕不手下留情! 洛冰河猝不及防,被沈清秋送出,半路折回,正陽出鞘。漠北君撤出一手,在迎面而來的炫白劍芒上一彈,正陽劍身承受不住海量灌入的魔息,白光炸裂,當場斷裂成數截。 他單掌與沈清秋雙掌相對,卻還壓倒性佔據上風,覺得沒興味了,發力震開沈清秋,道:「資質奇差。基礎心法死板。滾吧。」 沈清秋:「……」 沈清秋的資質在人界不能說是空前絕後的奇才,起碼也能說是千里挑一的優才;蒼穹山的基礎心法那不叫死板,叫做正統!到了漠北君嘴裡,就成了一坨垃圾。如果是原裝貨,聽了這話,必定吐血三升回去嚶嚶嚶扎小人。 洛冰河佩劍斷裂,也不在意,但見到沈清秋被掌力震得內臟受損,齒間咬不住鮮血外溢,眼神卻陡然森寒起來,周身氣場瞬間變化。漠北君覺察到這種駭人的異變,微藍的兩眼射出興動的冷光。忽然憑空凝出一支通體純黑的冰劍,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瞬間分裂成數百把自成陣列的冰劍,從四面八方朝中央包圍的沈清秋射去! 這些冰劍普通的防禦根本無法抵擋,因為它們是用最純正的魔氣凝成的。沈清秋現在靈力將近枯竭,兩者對上,正如星星之火與滔天巨浪這麼懸殊的對比,結果如何,不言而喻。 劍陣如雨傾盆而下的剎那,沈清秋心中咆哮。 我已經盡力了,可人家就是覺得我*戰五渣,我也沒辦法! 多大仇,要死也不弄個好看點的死法,這樣數百把黑乎乎的劍在身上捅,人都要被穿成篩子,還能看嗎?! 然而,等了良久,也沒等到萬箭穿心的痛苦。 如果不是漠北君忽然抽風,撤回劍陣,那就只有一個人,一種可能,擋得住這一波殺氣衝天的攻擊。 沈清秋穩住身形,慢慢抬起頭。 果然。 四面八方的上空,密密麻麻的劍陣已然粉碎。 粉碎得非常徹底,彷彿消失無蹤,夜空之中,只有漫天黑色的冰晶,反射著月光,點點落下。 那畫面甚至可以用美來形容。 然而,站在畫面中央,周身和眼中彷彿都有一場暴風雪正在聚集的洛冰河,卻只能用「可怕」來形容。
沈清秋坐在一棵大樹旁,邊把血往肚子裡吞,邊運功療傷,邊觀察這場劈山裂石的混世魔王大戰。 洛冰河的血統封印尚未解除,漠北君也只是在試探他,可依然打得昏天黑地日月無光,兩個人驚濤駭浪般的魔息溢出,幾乎遮云蔽日。 這一帶原本是千葉淨雪華蓮……這玩意兒是叫這個名字沒錯吧?對,千葉淨雪華蓮的精華範圍,魔族生物們根本不敢靠近,可是被鋪天蓋地的魔氣一熏,那朵靈氣盎然的雪蓮枯萎得都壞死到根部了,那些黑暗中潛藏著的生物紛紛爬出來,貪婪地汲取對它們而言是芬芳的氣息。 有幾隻鬼頭蛛偷偷摸摸爬到幾名蒼穹山派弟子的身上,毛腿子就要插進人家太陽穴裡,沈清秋靈力差不多耗盡了,不能法攻,只能直接抓住它們污垢糾結的毛髮就往旁邊一扔。他是看準了才扔的,就專門衝著尚清華這個叛徒身上扔! 而那邊,漠北君已差不多試出了洛冰河的底,打算收手給出最後一擊了。他手指一彈,送了一道猩紅的光流種入洛冰河額頭之中。 那道光流一與洛冰河額頭相觸,立刻浸入皮膚,化為一枚火紅的紋章。洛冰河殺昏了頭,不知道那是什麼,只覺得頭痛欲裂,幾乎要跪倒在地,渾身一股翻騰的殘暴衝動無處發洩,隨手一甩,爆發的魔氣出膛炮般轟向漠北君。 這一下威力極大,漠北君舉手化開,微微詫異,讚許道:「不錯。」 他也不管現在的洛冰河意識清不清楚,自顧自道:「人界並非你應留之地,何不回歸本源?」 現在,沈清秋終於百分之百確認了。漠北君的突然出現,的確就是為了代替黑月蟒犀的作用。只是比起原著,漠北君做得更徹底。他他他,他居然直接解開了洛冰河身上壓制他血統的封印。 而且完成公務,轉身就走! 這NPC當得真的徹底乾脆,毫不拖泥帶水,和原著作風完全一致,哪裡洛冰河需要,他就會莫名其妙出現在哪裡。就是如此牽強、如此特立獨行、不需要邏輯! 牽強的,只有沈清秋接下來要面臨的,最後一關。 經歷一場惡戰、半跪在一片殘垣中的洛冰河此刻看起來雙目茫然,卻像隨時會撕碎一切。他現在的腦袋就像是一座沉寂多年的死火山,突然裂地噴發,血管裡岩漿流動。光是想想,就連沈清秋也似乎跟著燒得骨痛頭痛起來。 系統發出前所未有的尖銳提示: 【警告!關鍵性任務:「無間深淵與無盡仇恨,漫天晶霜與漫天血淚」,正式開啟!如無法完成,主角爽度扣二萬!】 任務專案的名字一次比一次槽多無口是我的錯覺嗎? 而且貌似之前我跟你確認的時候說的是一萬? 這才過了多久就翻了一倍? 沈清秋顫顫巍巍走到仍處於半發狂狀態的洛冰河身邊,「啪啪啪」幾巴掌打上他後背,把幾道殘存的靈力拍進他身體裡。 你以為這麼簡單就會起作用?想得美! 洛冰河非但沒清醒過來,他體內的魔氣反而反彈出來,當場逼得沈清秋忍了良久的一口血噴了出來。 直到這時,洛冰河才稍稍清醒了些。 他慢慢從混沌狀態中抽離,能勉強拼湊出一些模糊的字句。那張熟悉的臉也逐漸清晰起來。 沈清秋看他終於目光清明了一些,鬆了口氣,抹了抹嘴邊的血,語氣平和:「醒了?」 頓了頓:「醒了的話,我們就可以好好談談了。」 沈清秋道:「洛冰河,你實話實說,你究竟修習魔族術法多久了?」 這句話一出來,洛冰河彷彿從窒息的高空,猛地墜入徹骨寒潭,想不徹底清醒都沒辦法了。 他看著沈清秋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一顆心直墜下去。 以往沈清秋總會叫他冰河,而不會直接叫名字。 他低聲道:「師尊,弟子可以解釋。」 洛冰河雖然還是個少年,可向來都是鎮定從容、少年老成的時候多,這時居然能見到他臉上浮現慌亂的神色,像急著解釋,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堂堂男主,淪落至此,沈清秋簡直看不下去,心中不忍,搶著開口:「住口!」 話音剛落,他自己都覺得沒把握好,語氣過於嚴厲了。洛冰河也似乎被他嚇到了,像個被打了一巴掌的孩子,懵懵懂懂,漆黑的眼睛就那麼愣愣看著他,果然聽話地住口了。 沈清秋狠不下心直視他的眼神,乾巴巴唸著台詞:「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三年前。」 沈清秋沉默不語。有問必答,如此誠實,看來他真是被嚇壞了。 殊不知,洛冰河自動把他的沉默腦補為「很好。你這孽徒,居然瞞我這麼久!」了。 沈清秋輕聲道:「三年,怪不得能突飛猛進到這種程度,洛冰河你,不愧為洛冰河,果然天賦異稟。」 其實,這句真的是純粹發自內心的感慨。作為男主,洛冰河的確是天賦異稟沒錯。若硬要沈清秋說有什麼意味,那就是羨慕加一丁點點嫉妒的意味。 可在洛冰河聽來,意義卻截然不同。 他一下子跪倒在沈清秋面前。 沈清秋老命休矣。男兒膝下有黃金,男主一跪沒了命。到這節骨眼兒了再受他一跪,日後洛冰河想起來豈非恨上加恨?他當即揮袖:「起來!」 洛冰河被他袖中罡風帶得身不由己站了起來,連退數步,越發六神無主。 做錯了事,錯得沒法挽救,連對師尊下跪請求原諒的資格也沒有了嗎? 他喃喃道:「可是師尊你說過,人分好歹,魔有善惡。世上沒有任何人……天地不容。」 我說過嗎?時隔多年,沈清秋認真想了想。 好像他真的這麼說過! 只是那時有那時日後長遠的考慮,眼下卻更有眼下刀口懸頸之危急。 雖是萬不得已,可現在自搧耳光翻臉不認,會不會有些太不要臉了啊? 「你不是普通魔族。」沈清秋道,「你額間紋章,是墮天之魔的罪印。這一支族系在人間造過無數殺業,心性更是難以控制,自古以來,禍患輩出。無論如何,也不能和別的魔族相提並論。我不能等你殺戮成癮無法自控後,再證明我當初的話是錯的。」 親耳聽到沈清秋這麼說出來,將希望打碎,洛冰河的眼眶紅了。 他顫聲道:「……可你說過的。」 我說過的話多著呢。我當初還把說要閹了沈清秋的高亮紅字刷了幾百層樓呢。 ……一點也不好笑。 一向很擅長自我心理調節的沈清秋今天吐槽的頻率再創新高,瘋狂刷新了紀錄,卻怎麼也輕鬆不起來,反而有疲倦蒼白之感。 他不斷給自己洗腦:洛冰河現在所受的苦楚折磨,都是他日後踏於萬人之上所必須經歷的。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不下深坑練三年,哪來害世大魔王。心魔在手天下我有,後宮三千不用日狗……可是沒用。 完全沒用。High不起來。 沈清秋猛地抬頭,捏了個劍訣,將修雅召回,提在手中。 他握著劍的手微微發顫,細微的筋脈浮現。洛冰河還不敢相信:「師尊,你當真要殺我?」 沈清秋不能看他的表情,目光直勾勾穿過他的身影:「我不想殺你。」 在洛冰河記憶中,從未見沈清秋有如此冷漠地對著自己的時候。哪怕是當初剛入蒼穹山派,不受師尊待見,他看自己的眼神也絕不是這麼空洞,視若無物。 不帶一絲溫度,和他以往看著那些十惡不赦即將被斬殺於劍下的魔物時,沒有區別。 沈清秋道:「只是,剛才那人說得不錯。人界終歸併非你所能長留之地。你該回到屬於你的地方去。」 他走一步,洛冰河退一步,逼著兩人退到了無間深淵之前。 一回頭,就能看見騰騰的魔氣在那道溝壑中翻滾不息,萬靈哀號,朝上方人界的裂縫伸出千百雙畸形的手臂,渴求新鮮的血肉。更深處則隱沒在黑霧和猩紅的詭光裡。 修雅斜指深淵之下,沈清秋道:「你是自己下去,還是要我動手?」 他很自私地希望洛冰河能自己下去。通常選擇自己跳下懸崖的人絕對會被掛住,這樣他就可以自欺欺人地把這個畫面*HE化。 總好過從此以後,他日日夜夜都牢牢記著這一幕,記得是自己,親手把洛冰河打下去。 可洛冰河依舊不死心。 他還不相信,對自己那麼好的師尊,真的會把他推下去。不相信這麼多年的朝夕相對,換來的只是這樣的下場。 就算修雅刺中了他的胸膛,他也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沈清秋沒想刺中他的。 真的。他只是硬著頭皮揮揮劍嚇嚇他。只要洛冰河為了躲開往後一退,自然就掉下去了。可他沒料到洛冰河就那麼沉默地站在那裡,正面受了這一劍。 吾命休矣。本來只是踹下去,現在又多了一劍之仇! 洛冰河反手握住劍鋒,但沒用力,只是輕輕握住。即是說,沈清秋如果想用力,修雅就可以繼續刺進去,直到穿透他的胸膛。 他喉嚨輕輕顫動,一言不發。明明劍尖還沒刺中心臟,沈清秋卻彷彿感覺到他心臟痛苦的跳動聲,從劍身波及至手背,一路蔓延過整條手臂,直到抵達他自己的心臟。 沈清秋猛地拔劍抽回。 因為他的動作,洛冰河身形晃了晃,很快穩住。見沈清秋沒有痛下殺手,他原本黯淡下來的眼睛裡又有亮光隱隱閃現,就像焚燒過後灰燼中垂死掙扎的星火,嘴角也勉強牽了牽,不知是不是想露出一個微笑。 而沈清秋接下來,就要用最後一擊,把他眼裡這最後一絲餘光生生掐滅。 他知道,自己永遠也忘不了洛冰河墜下去那一刻時的眼神了。
等到絕地谷結界內清理完魔物的掌門及修士們趕到現場時,無間深淵撕裂處的空間早已閉合。 除了裝死的尚清華,沈清秋已經把暈倒在地所有人的傷口都處理穩妥了,自己一身傷卻沒怎麼理會,衣衫上血跡斑斑,面無表情,臉色蒼白,看起來著實狼狽。 岳清源上前探他脈象,蹙眉讓專業的木清芳過來察看。各派在地上橫七豎八的人裡各找自家,認領然後抬走,進一步救治。 柳清歌發覺少了一人,還是時常跟在沈清秋前前後後無法忽視的一人,問道:「你那徒弟呢?」 沈清秋低頭不答,撿起地上斷為數截的一把長劍碎片。清靜峰的弟子們匆匆趕到,為首的明帆眼尖,看了把那劍,支支吾吾道:「師尊,那把劍不是……」 當初,他對這把萬劍峰上的正陽劍可是心心唸唸,想了多少年,被洛冰河拔出後嫉妒得燒心燒肝,詛咒了無數個夜晚輾轉反側,自然不會認錯。 寧嬰嬰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師尊你、你別嚇我。這是不是……是不是阿洛的正陽啊?不是吧?不是吧?」 四下陣陣私語:「正陽劍?」「說的是沈峰主愛徒洛冰河?」「劍在人在,這劍都斷了,人呢?」「不會也……咳咳。」 有人嘆道:「果真如此,那也太可惜了,這一路下來,洛冰河都已經是仙盟金榜上的頭位了。」 「天妒英才,天妒英才!」 嘆惋有之、驚詫有之、悲從中來有之、幸災樂禍有之。 寧嬰嬰當場原地大哭起來。 明帆雖然討厭洛冰河,總是明裡暗裡罵他去死,但也從沒想過真的要他去死,況且想到師尊後來那麼疼他,現在這臭小子卻死得屍骨無存,師尊一定很難過,心情也好不起來。整個清靜峰一片愁云慘澹。仙妹峰都是女兒家,以齊清萋為首,也為之動容。 柳清歌不善言辭,拍了拍沈清秋的肩,道:「徒弟沒了,還能再收。」 雖然知道他是想安慰自己,可沈清秋還是想送他個有氣無力的白眼。 沒把自己關門弟子兼男主踹下無間深淵的人,統統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算了算了。已成定局。 沈清秋緩緩道:「清靜峰座下弟子洛冰河,為魔族所害,身殞。」
此次仙盟大會,是開辦歷屆以來損傷最為慘重的一年。 各派參會新秀共計千餘,專心做結界人力柱的昭華寺得以倖免,幻花宮最慘,折損近百人,蒼穹山最輕,只有三十餘名傷者。 至於其餘的雜門雜派,功力淺薄術法低微的新人基本都集中在這一塊,這才是真正的傷亡重災區。 原本登上金榜是大喜之事,可如今再看,金榜上竟然有不少人都在絕地谷中身殞。尤其是高懸榜首的第一名,蒼穹山清靜峰座下弟子,沈清秋愛徒洛冰河,劍斷人亡,如何不令人心痛。 而這些,還未將事發後入場救援的修士們的折損計算在內。經此一役,各派可說元氣大傷。 清靜峰被送上來一張紅榜。 紅榜之上,第一名的「洛冰河」高高在上,金光耀眼。 明帆走進來,稟告道:「師尊,有一萬靈石送上來了,該怎麼安置?」 一萬靈石?沈清秋愣道:「為何突然有這麼多靈石送上山來?」 明帆小心翼翼道:「師尊你忘了?仙盟大會上,師尊你押了五千……」 沈清秋想起來了。是他押在洛冰河身上的那份注。岳清源說過輸了算他的,贏了算自己的。 洛冰河果然爭氣得很,在最後的半個時辰發力,直接越過了第一和第二的公儀蕭、柳溟煙,高居榜首,給他翻倍賺了回來。 當時明明是抱著賺一筆是一筆、圖個慰藉的心態,如今他卻有點不知所措了。 而且以往,這些東西他都是交給洛冰河打點,該整理入庫還是用來做些別的什麼、怎麼做,都不用他操心。現在卻變成明帆問他該怎麼處置。 沈清秋想了想,道:「先收著吧。」 「……」明帆其實還想問詳細些,比方「收哪兒去」,可師尊臉色實在說不上好,沒敢再繼續問下去,心想洛冰河以前放哪我現在放哪總沒錯,立刻退下。 一連數日,清靜峰眾弟子都小心翼翼,儘量避開雷池,生怕觸到師尊一碰就疼的那根弦,都以為過些日子總會有所好轉的,誰知道過了半個多月了,沈清秋看似正在逐漸恢復正常,結果,有一天臨近飯點時,忽然聽見沈清秋在竹舍裡叫了兩聲洛冰河的名字。 寧嬰嬰「登登登」衝進來,把沈清秋嚇了一跳:「做什麼?突然闖進屋子來,姑娘家這麼風風火火的,像什麼樣子。」 寧嬰嬰紅著眼睛,像只小兔子,道:「師尊,你……你想吃什麼,我幫你做!」 沈清秋乾咳一聲,道:「不必。你出去玩兒吧。」 寧嬰嬰跺腳道:「師尊!就算沒了阿洛,可您……可您還有我們其他的弟子啊。您這樣……失魂落魄的,弟子、弟子們真快要急死了!」 失魂落魄這個詞能用到自己身上,沈清秋真半輩子都沒想過。 其實到金丹這個修為,吃不吃真沒啥所謂,他就是嘴饞,忽然想吃點心,加上剛好不小心忘了洛冰河已經被他踹下無間深淵去了而已,怎麼就被蓋章成「失魂落魄」了?! 沈清秋張張嘴,百口莫辯,見寧嬰嬰急得都快哭了,忙反過來安慰她,信誓旦旦剛才只是說漏嘴,這才消停。 把人哄出去後,沈清秋長長出了一口氣,忽然覺得,這個在書中一直嬌嬌嗲嗲、只會闖禍拖後腿的小姑娘居然成長了不少。 要知道,她可是洛冰河的後宮欸,明明她才是最應該哭天搶地的,結果卻還知道要來安慰師父。 這算不算他的教育小有成效? 總之,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明明是他把小綿羊男主拉扯大了,怎麼現在倒好像男主圈養了他一樣。才幾天沒見就整天擺著張死了老公的寡婦臉嚇唬誰。 不對,我呸!沈清秋心裡給了自己一嘴巴。 說誰寡婦臉!誰死了老公!這話也特麼是能亂說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狗嘴吐不出象牙,該打! 不過,大概洛冰河走了,他真是有點寂寞不捨的吧。 尤其是想到,五年之後,重逢之時,曾經的師慈徒孝(……)就要都變成笑裡藏刀、殺機暗藏了。 正陽劍殘骸被沈清秋帶回去,胡亂在清靜峰竹舍後刨了個土坑,豎個牌子,立了個劍冢。旁人見他對著空碑出神,以為是思念愛徒,不免唏噓師徒情深,造化弄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唏噓感慨的是劍冢之中,埋葬的那個再也不會回來的,和煦如陽的少年。 真正讓他風中凌亂淚迎九霄的,是系統沉���數日後,發送的一條滅絕人性的提示消息。 【恭喜!貴方成功完成關鍵任務「傳奇開啟:洛冰河的墜落與再生」。獎勵主角爽度一萬。】 沈清秋還沒來得及高興一把,緊接著: 【但同時由於特殊情況,啟動新的數值:洛冰河心碎度。由於心碎度過高,主角爽度清零。請再接再厲!】 ……清零……清零……清零…… 兩個大字在沈清秋腦海中無限迴圈…… 所以心碎度到底是什麼鬼東西不是跟你說了不要隨便啟動奇怪的資料嗎?! 滾蛋吧洛冰河果然是親兒子,連心碎都能單獨劃出個數值來! 當牛做馬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反派好憂傷,心塞太平洋。 既然他自己不痛快,那當然要去找別人的不痛快。 於是,沈清秋讓明帆跑腿遞了張帖,把尚清華請來了竹舍。 尚清華放下雪瓷茶盞,笑道:「沈師兄的清靜峰真是清幽靜雅,連小小茶盞都如此精緻。這份風雅真讓清華自愧不如。」 清靜峰與安定峰以往井水不犯河水,沈清秋高冷,也很少主動邀客,這次居然派徒弟上安定峰遞帖子請人,尚清華難免心中摸不著底兒。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先把好話送上去,總不會錯。 沈清秋屏退弟子,關門嘆道:「師弟這麼一說,我又要睹物思情了。這清靜舍一草一木,一盞一碟,皆是我那徒兒親手佈置。」 「……」尚清華也跟著嘆道,「唉,洛師侄少年英才,實在可惜。那魔族令我們折損慘重,實在可恨,普天同悲,沈師兄節哀。」 沈清秋幽幽地道:「尚師弟若真覺得可惜,便不會有這樁慘事了。」 聞言,尚清華一僵。 片刻過後,他無痕無跡地用笑容圓了過去:「沈師兄這話說得是什麼意思?莫非是責怪我安定峰督辦不力?若是如此,師弟確實應該在此賠不是。」 沈清秋給他續了一杯茶,道:「哪裡是不力,分明就是用力過頭。連鬼頭蛛、女怨纏、骨鷹這些從未主動流入人界的魔族生物都找來了,師兄如何忍心責怪你督辦不力?」 尚清華霍然站起,臉色青紅白黑交錯:「沈峰主,話可不能說得太過分!」 沈清秋把手放到尚清華肩膀上,嚴肅地問道:「尚師弟為何如此激動,我們坐下說話。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嗎?」 尚清華冷笑著撥開他的手道:「有什麼不敢的?尚某自問問心無愧,害怕了你強加罪名不成?」 沈清秋:「向天打飛機?」 剎那間,似有一道九天神雷,直劈到尚清華頭上,劈得他口不能言。 半晌,他才顫顫巍巍道:「你……你怎麼知道我這個ID?」 沈清秋看了他的反應,彷彿連帶著也被雷劈焦了。 他只是想通過觀察尚清華聽到這個名字時的反應來判斷對方是否讀過《狂傲仙魔途》。這看樣子……不只是讀過啊?! 三秒之後,沈清秋掐上了。 「是你啊?老子追完了你這本書,能不知道你這ID嗎?要不是漠北君出來那會兒聽你不小心說漏嘴了一句,還真不知道你打哪兒來啊菊苣!」
◎拳打藍翔腳踢新東方:藍翔與新東方分別為中國的技職學校和烹飪學校,因廣告詞而出名,現衍生為帶調侃意味的用法。 ◎爆種:爆種一詞源於《機動戰士鋼彈SEED》。危急關頭時,主角群會爆發其潛藏力量,使戰鬥能力大幅提升。 ◎機油:基友。 ◎戰五渣:戰鬥力只有五的渣渣。 ◎HE:喜劇結局。
第五回  白露
那時候,尚清華見漠北君突然冒出的一剎那,無意脫口而出了一句:「WTF!」 當時沈清秋聽得不是很真切,所以沒在意,事後卻越想越懷疑。 尚清華作為幕後黑手(的後勤),在劇情的不可抗力下,卻沒放本該戲分多多的黑月蟒犀,原本就是個大疑點,而如果把這解釋為刻意阻止劇情發展,把洛冰河被打下無間深淵的悲劇根源切斷,就說得通了。 兩人相對無言,一個賽一個的外焦裡嫩。 半晌,沈清秋道:「挖坑不填!伏筆作廢!雷點遍地!小學生文筆!寫種馬文你就好好寫種馬,玩什麼虐心虐身流?!」 尚清華:「……我也是受害者,我好歹是作者,不穿男主至少也該穿個系統吧?誰知道插個插座觸個電,系統隨機分配角色,就給配了個炮灰。」 沈清秋冷笑:「總比我強,你臥底身份暴露了直接被漠北君滅口,好歹死得痛快。我被洛冰河親自削成什麼來著,你還記得不?」 尚清華:「你才重生了幾年啊?一重生過來就是宗師級別的吧?我可是從嬰兒時期就穿過來了。窮苦潦倒的童年、不受重視的外門弟子時期,你有我經歷得多嗎?」 比慘比不出結果,結論是,大家都半斤八兩。尚清華感慨道:「居然遇到了讀者。緣分,緣分。人生四喜之他鄉遇故知啊。你終點文學網書友ID是啥?說不定還是老熟人。」 沈清秋道:「絕世黃瓜。」 尚清華思索了一陣,道:「有點兒印象。是不是有次有個求閹反派的樓你在裡面叫得特別凶?就是在你,咳咳,原來的沈清秋想要對寧嬰嬰……」 「……」沈清秋,「我不相信你只對這一件事有印象。往事休提。」 他正色道:「廢話到此為止。我今天之所以要找你攤開來說,是因為仙盟大會之後,突然想到了一個法子,也許能夠解決你我共同的難題。」 尚清華一愣:「當真?」 沈清秋:「在這種事上開玩笑,很好笑?此法包治根本,只要不走漏風聲,永絕後患。就靠你。你,還記得自己設定過一種千年出世一次的植物嗎?」 「……」尚清華無語,「你這個範圍也太廣了。千年出世一次被冰哥吃了用了的植物我寫過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你自己也知道! 沈清秋嘆了口氣,在他耳邊說了五個字。 尚清華聞言悚然,片刻之後,意味深長地看了沈清秋一眼。 沈清秋:「你看我幹什麼?」 「沒什麼。」尚清華道,「我很早就覺得黃瓜兄你是我的忠實讀者,只是不喜歡用普通方式表達。我用完就丟的設定,你居然能從旮旯裡挖出來。我在感動。」 「……」沈清秋道,「你明天就跟我下山去它出世之地一趟吧。」 尚清華道:「明天?這……是不是有點倉促?」 他期期艾艾道:「其實我……想不起來它的具體位置和描述了。全文將近兩千萬字,提到它的只有一個自然段。你讓我慢慢想,想到了再告訴你。」 沈清秋語重心長:「那等到洛冰河殺回來,漠北君被他收服,到時候一個殺我,一個殺你,你再想起來也不遲。」 尚清華:「……好。明天我一定想起來!」 反正安定峰上,那些諸如新弟子入門怎麼給他們分配房間和訂製校服這種雞毛蒜皮的事也不一定非要峰主才能做。 尚清華回去,苦苦思索一晚,絞盡腦汁,腦袋裡翻江倒海地倒騰,終於在黎明前靈光一閃,在地圖上勾了個地方出來。 沈清秋見了地圖,一拍桌子,拎著他就下山出發了。一段路吃喝,一段路玩樂;一段路御劍,一段路行車,本來應該是很愉快的。 唯一有點小小不愉快的是,尚清華坐在駕車位上,長吁短嘆。 他質問:「為什麼吃喝住宿,出錢的都是我?為什麼坐馬車,趕車的還是我?」 沈清秋在車廂內道:「也不害臊。經費是公費,掌門師兄給的,你只是把錢從腰包裡掏出來而已。」 想到臨行前,岳清源叮囑他的話,尚清華心酸至極。 什麼叫「尚師弟,遊歷期間,清秋就拜託你了。他有毒在身,還望你好好看顧」。 作為作者,原先拚命把尚清華往極品賤人方向塑造的向天打飛機菊苣,終於體會到了角色的痛。 搞後勤真的沒前途,人人把他當保姆!原裝尚清華不擇手段想要上位,有什麼不能理解的?太理解了! 尚清華道:「你有手有腳,為什麼不自己……臥槽臥槽!」 沈清秋感覺車廂猛地往前一傾,似乎是尚清華陡然勒馬,簾子一掀,警覺道:「怎麼回事?」 馬車正穿過一片密密樹林。 四周古木參天,落葉紛繁,陽光多被層層枝葉遮擋,地上連點點光斑都難以見到。 沈清秋見無異狀,也沒放鬆警惕,道:「你鬼叫什麼。」 尚清華驚魂未定:「我剛才看見一個女的在地上像條蛇一樣刺溜爬過去了!馬車不停差點直接輾過去!」 聽起來有點詭異。沈清秋道:「那確實值得鬼叫。」 林間靜謐,暫時並沒見到異狀。沈清秋不敢掉以輕心,沒坐進車廂,而是和尚清華一起坐在了趕車位上,一手捏起劍訣,暗暗觀察,另一手從零食袋裡抓了一把瓜子,塞給尚清華:「乖,進去嗑著玩兒。」 尚清華拿來使喚使喚打打雜倒還可以,拿來打怪卻是沒啥大用。他也知道自己水準怎麼樣,老老實實接過瓜子嗑了起來。馬車走一步,他就嗑一顆。於是,在一炷香之後,他們終於……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兩人無語地看著地上那條熟悉的瓜子殼路。 尚清華道:「嗯,不用懷疑,蒼穹山派千草峰出產的龍骨香瓜子,色澤熟紅,內殼金黃,肯定是我剛才嗑的那一條。」 沈清秋:「知道兜售瓜子是你們安定峰的副業。夠了。」 那麼,問題來了。他們怎麼又轉回了原來的地方? 兩人面面相覷。 鬼打牆,一個巨俗巨老的經典橋段。 尚清華想了個土方子:「要不咱用童子尿淋一淋馬眼睛試試?」 沈清秋道:「 馬也是有尊嚴的,為什麼要用排泄物淋它眼睛。而且荒山野嶺的,你叫我上哪兒找童子尿去?」 此話一出,他發現尚清華正真誠地注視著他。 沈清秋:「你看我幹什麼?我本人……暫且不提。沈清秋原角色,你自己寫的,外表高潔內心荒淫,整天慾火焚身,少年偷情、青年找雞。你覺得我現在還是童子?不要指你自己,尚清華這個角色設定也差不多。」 沈清秋皺眉凝神細思,忽然一拍大腿。他轉身鑽進車廂,突然又聽馬車外尚清華一聲鬼哭狼嚎。沈清秋拿了要找的東西鑽出來喝道:「什麼東西?!」 尚清華嚇得說話連標點符號都不帶了:「你一進去我覺得有個毛茸茸的東西在蹭我脖子抬頭一看是一團頭髮頭髮後面還有張大白臉沒看清啊臥槽!」 沈清秋抬頭,自然看不到任何東西。坐定了,一展手中圖紙,挑眉道:「不管這東西是什麼,還挺精。」 「何以見得?」 「知道柿子挑軟的捏,人找慫的嚇。」又拍拍他肩,「再恐怖的東西也是你自己寫的,怕什麼!」 尚清華道:「我不記得我寫過……瓜兄,你在看地圖?你看清楚,這是大陸地圖,整個大陸都在上面,白露林就算標出來也只有一個點那麼大。」沈清秋指地圖下方:「你自己看,這個地方。」 蒼穹山、昭華寺雄踞東方,天一觀安居中部,而南方,則是幻花宮的地盤。 白露林那一點,剛好就點在幻花宮淡墨勾勒而成的邊界上。 尚清華恍然大悟:「幻花宮把白露林也劃進自己勢力範圍了?所以我們現在不是進了鬼打牆,而是進了他們的護宮陣法?」 各大門派為防止閒雜人等搗亂都設有自己的陣法。比如蒼穹山的登天梯,如果是不知門路的凡夫俗子,就會在一萬三千級石階上爬到半死,永遠登不到頂,只能等護山弟子把他們送下去。卡在這裡,沒有人指引,恐怕只能一直原地轉圈了。 沈清秋敲門:『系統?在不?.』 頓了頓,沒有回覆,他又敲:『說好的二十四小時線上服務?不出來給差評。』 系統:【您好,系統已進入休眠模式,現在是智慧代理,如需服務請自助。】 休眠。沈清秋為之絕倒。 說起來,系統這幾天的確都沒給他計算逼格和各種新開的奇葩指數。 智慧代理:【系統總能源「洛冰河」已切斷連繫,後台維護更新中,重新連線時系統將被啟動,祝您自助服務期間一切愉快。謝謝。】 現在已經這麼蛋疼了你更新版本後會不會直接讓我蛋碎啊——不對重點是原來洛冰河還是總能源我擦! 沈清秋還要再追問,發現這個代理反反覆覆給出的都是這兩句。 什麼鬼智慧代理,這不就跟*扣扣的自動回覆一個樣嗎?你也好意思在前面加上「智能」兩個字! 沈清秋拍尚清華:「敲你家系統,看看還連著線不?」 尚清華眨眨眼,片刻之後:「說在維護中。」 原來洛冰河還不只是一個系統的總能源,他一掉線全部系統都跟著癱瘓了! 這事說嚴重,其實也沒那麼嚴重,無非洛冰河無間深淵練級期間不能刷逼格。想想也挺好,不能刷自然也不能減,相當於百無禁忌! 沈清秋正寬慰自己,忽然覺察一旁灌木叢嗖嗖異動,當即打個響指,喝道:「出來!」 腰間修雅澄然出鞘,順著沈清秋手中劍訣操縱號令,翻飛刺砍。奈何那個東西像條游魚一般,躲在灌木叢裡泥鰍一樣滑溜得厲害,百刺不中。 突然,沈清秋眼前一道刺眼的厲光閃過。那東西尖銳地嘶叫一聲,倏地猛往後竄了數丈。 灌木叢已經被砍得七零八落,藏不住東西,那玩意兒早跑了,再無動靜。 他剛才沒發大招啊?貌似只是反射了一瞬間的陽光。 尚清華湊過頭來:「它怕光?我靠,真是女鬼啊!我沒寫過,絕對沒寫過!」 兩人正想討論一下,忽然傳來一陣極細微的足音。 這人身法很好,換個修為稍淺的,便絕對不會覺察有人靠近。叢叢林木間,轉出一個白衣少年。 那少年原本劍已出鞘,滿臉警惕,而看清來者之後,改為詫異,忙收劍施禮。 「晚輩覺察結界周圍有異樣波動,特此趕來,不知沈仙師、尚仙師在此,有失遠迎。」 沈清秋看他長得挺帥,就是有點眼生,客氣道:「少俠是?」 那少年腳底一滑。 尚清華在他耳邊低聲道:「你太不給人家面子了。這是公儀蕭。」 公儀蕭稍微有點鬱悶。 雖然他被洛冰河從金榜榜首上踹下了,可好歹也是第二名,成績斐然,加上此前奪冠呼聲,也常隨老宮主拜訪各派高層,沈清秋沒認出他,真真出乎他意料。 沈清秋讚道:「果然英雄出少年。」 公儀蕭道:「不敢當。兩��峰主來到幻花宮地界,為何此前不曾告知?怠慢前輩,實在於心難安。」 這還真把白露林當成他們家地盤了。作為得意弟子,公儀蕭必然要琢磨蒼穹山派一下子來了兩位峰主,鬼鬼祟祟在他們勢力範圍邊界究竟是何居心。 沈清秋道:「並無拜訪幻花宮的意圖,只是要在白露林處理一樁小事而已。」 沈清秋既已告知是前來辦事,又不明說什麼事,擺明不願多談。照說公儀蕭也不應隨意發問。畢竟晚輩質問前輩的行蹤目的,那可不太像話。可猶豫片刻,公儀蕭仍道:「雖不知兩位前輩要辦的是什麼事,晚輩不才,斗膽請求一同前往相助。」 沈清秋面帶微笑,嘴唇幾乎沒動,對隊友嘀咕道:「現在拒絕他讓他走了,待會兒來找咱們的可就不止一個人了。不如捎上他,好歹是個能打的。」 不能打的尚清華也嘀咕道:「萬一他不讓咱們拿走日月露華芝怎麼辦。長在我家院子裡,當然是我家的東西。長在我家籬笆牆一上的,那也是我家的東西。別說我沒告訴你幻花宮的邏輯。」 沈清秋:「你傻麼你。到時候拿了就走,他還能強���不成。回去跟他老師打小報告也是之後的事了,咱早拍屁股走人,等他們來捉?」 尚清華:「兩派交惡怎麼辦?」 「保命和外交關係,你選一個。」 尚清華毫不猶豫:「帶上他走吧!」 沈清秋抬頭,果斷對公儀蕭道:「走吧!」 於是,駕車的苦力交給了晚輩。 他邊操控韁繩邊好奇道:「沈前輩,晚輩有一事不解。」 沈清秋道:「請講。」 公儀蕭道:「依前輩的修為,破入本派陣法,不需片刻,而且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為何會造成如此之大的靈力波動?」 沈清秋道:「那陣波動並非破除陣法時產生的,而是在應對一隻奇異魔物時產生的。」 「奇異魔物?」 沈清秋道:「其實也難以判斷是不是魔物,但形貌邪異,不像正常的人界生物。」 公儀蕭道:「白露林附近,方圓十里就有人煙分佈,倒是從未聽說受過魔物侵擾。連猛虎野獸也是不曾有的。」 沈清秋沉吟道:「那究竟會是什麼東西?散發披面,骨骼奇軟,臉孔浮腫猶如餓殍浮屍。」 公儀蕭道:「無論是什麼,不再出現是最好,如果出現了,不必勞煩兩位前輩動手,交由晚輩便好。」 話中敬意倒是不假。他雖然對這位修雅劍前輩瞭解有限,從前也只是遠遠見過一兩面,但上次仙盟大會,沈清秋親傳弟子越過他奪得榜首,他本人也救助了不少幻花宮弟子,是以不乏敬重。 沈清秋見他舉止得體,該有的謙順半點不少,加之相貌和洛冰河是一個風格的,屬於那種溫柔多情,眉目含笑的俊美,很難不聯想起未黑化的乖徒兒洛冰河,即很難不心生好感。 有了公儀蕭指引,三人很快破出幻花宮護宮陣法,找準了方位。 原作對日月露華芝具體生長地點的描述並不多,只是略略提及「那是一處被森濃綠意覆蓋的岩窟」。為了想起這麼點內容,尚清華真是豁出老命了。畢竟這個東西不是給洛冰河用的,而是安排給洛冰河某個對頭用的。 而正因如此,沈清秋才敢行動。如果是關係到主線劇情,或是要給洛冰河練級用的奇花仙草,他才沒那個膽去搶。跟男主搶資源下場可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那麼甜。既然同為反派,隨便搶應該沒關係! 好在白露林雖大,岩窟也就那麼一個,省事不少。 沈清秋打個響指,指尖躍起一簇明黃的火焰。再一彈,火焰晃悠悠甩著尾巴,往漆黑潮濕的岩窟深處游去,在前方開路。 剛開始的岩道還能容三人並行,越到後來,越是狹窄,要側著身子才能通過。且九曲八彎,繞得彷彿巨獸盤腸。 光線暗淡,連沈清秋化出來那團火焰也忽明忽暗,他多彈了幾團出來,幾枚火球相互追逐著。公儀蕭斷後,尚清華本想在岩窟外面等,被沈清秋提了進來。不知道他害怕還是怎麼的,時不時摸一摸沈清秋的胳膊,摸得他一胳膊雞皮疙瘩。 最後,沈清秋終於忍不住了,礙著還有外人在,低聲道:「能別掐我嗎?」 沒有回應。不過沒摸了。沈清秋繼續往前摸索,誰知道尚清華又踢了他小腿一腳。 沈清秋忍不住脫口而出:「靠!」 尚清華的聲音遠遠從後面傳來:「沈——師——兄!你——說——什——麼?」 他的聲音在彎彎曲曲的岩道中迴蕩,似乎被拉長了不少。原來不知不覺間,沈清秋越走越快,尚清華又磨磨蹭蹭,連帶堵得最後的公儀蕭也走不快,另外兩人已被他甩開好一段路。 不是尚清華,那剛才一直摸他的人是誰? 或者說,摸他的東西,是什麼? 沈清秋猝然止步。 他面無表情地拍了拍手臂,企圖拍掉上面的雞皮疙瘩。 幾團火焰還懸在空中,幽幽燃燒。 敵暗,我明。 沈清秋左手一翻,袖口無聲無息翻出幾張符咒,右手緩緩拔出修雅。劍光逐漸升明,無論前方還是後方,都是黑黝黝的岩石,散發著濕漉漉的腥味。 他忽然想起來,剛才小腿上中了的那一下,感覺似乎不是用腳踢的。反而更像是……頭撞的! 沈清秋猛一低頭,視線恰恰和地面上一張慘白浮腫的臉孔撞了個正著。 沈清秋左手把符咒朝那張臉打了上去,剎那間狹窄的岩道里電光火光炸成一團。他本想拔劍,沒料到空間過於狹窄,還沒拔到一半,右臂磕到岩壁上,劍柄也撞了岩石,發出「噹」的一聲。 那東西柔軟無骨,像條巨蛇一樣在地上滑行,閃避極快,這麼近的距離符咒居然也沒打中,反而比他行動更為靈活。沈清秋只在拔劍上遲了一步,它便「嗖嗖」掉轉頭爬走。後頭正是尚清華和公儀蕭跟來的方向。他大喝道:「留神!有東西過去了!」 尚清華一聽,立刻回頭道:「少俠,快!我們換位!」做後勤工作的,怎麼能夠站在衝鋒陷陣的最前沿! 公儀蕭依言而行,奈何岩道窄得令人髮指,容一人行走後只餘一拳之寬,他根本過不去。 尚清華又聽沈清秋在那邊吼:「地上!看地上!它在地上爬!」再一轉頭,就看見一條蛇人刺溜刺溜滑了過來。 尚清華當機立斷,立刻躺倒! 公儀蕭也從未見過這麼詭異的怪物,呆了一下,忽然見尚前輩也趴倒了,臉抽了抽,反應過來,說聲:「得罪!」一躍而過…… 無論如何難看,後勤和前鋒總算是交換了位置…… 沈清秋又叫:「不要拔劍……」那個「劍」字還沒說完,公儀蕭就糊裡糊塗拔了劍,結果當然是重蹈覆轍,拔到一半,劍柄就撞上了岩壁。 沈清秋提劍趕到,脫口叫道:「哎,笨吶!」 公儀蕭好冤枉。其實沈清秋也清楚,只怪他反應太快,沒聽完喊話就行動了,換誰來都是這個結果。可是,因為以往但凡有偶爾和洛冰河聯手的時候,往往自己話都不用多說一句,洛冰河就能心領神會,完美應對,兩相比較親疏立分,沈清秋不能不又念起洛冰河的省心和好處來。 這岩道扭扭曲曲,又很是幽暗,極利於那東西的行動,沈清秋又抓了一把符咒,它早就爬得沒影了。公儀蕭不可思議道:「沈前輩,剛才那條……蛇,就是之前你們在白露林遇到的魔物?」 沈清秋道:「就它。也不知道,兩邊夾擊,這東西是怎麼溜走的。」 尚清華面不改色,從地上爬起,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土,道:「貼著我爬過去的。」 公儀蕭:「……」 沈清秋:「……走吧。這回都跟緊了。」 不用他說,這次,尚清華死都不肯離他超過兩尺距離了! 轉得頭都要暈了,三人終於轉出了岩道。深入岩窟腹地,面前豁然開朗。 之前沈清秋一直想不明白,這岩窟的最深處,應當是日月無光的,為何還能長出「日月露華芝」這種一聽就是集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的東西來,這下終於搞懂了。 原來,這個窟洞頂端最高點,開了個豁天的大口子。日光月華,直接通過這個口子投下,舞台聚光燈一樣,打在洞中湖心一點之上。 而那塊被一片晶光璀璨的小湖包圍著的小小土堆,自然就是生養出日月露華芝的風水寶地了。 尚清華肯定道:「露水湖。沒錯了。」 找對地方了。沈清秋得到確認,鬆了口氣。 這可不是普通的湖水,而是無根朝露。無根水+朝露,靈氣滿蘊,滋養著日月露華芝。而肉芝成熟之後,根須浸泡水土中,又能反過來滋養露水,如此循環往復,靈氣生生不息,永無枯竭之時。 公儀蕭讚歎奇景的同時,終於清楚蒼穹山派兩位峰主此行目的了。 不過他仍有些奇怪。蒼穹山也是出產仙草靈藥的大派,每日收集來的奇珍異花只多不少。這露芝縱然精巧罕見,長得卻不像能讓人長生不老或直接突破飛昇的模樣,何至於勞動兩位峰主千里迢迢親自來摘采。 沈清秋現在眼裡只剩下湖心那片白花花的小肉芝們了。他一甩下襬,毅然踏入湖中。走了十幾步,露水漫過腰部,不溫不涼,浸著皮膚,彷彿能滋潤到人心底去。 雖然現在這些露芝還小,長得跟豆芽菜似的,但等他找個靈氣充沛風水上佳的地方種上去,再按照計劃養大…… 看著小土包上幾十棵白嫩嫩的小露芝,沈清秋猶豫了一下。畢竟露芝生長在此地,也算是奇觀一樁,都拔光了好像有點不厚道。可再想,此時不拔日後也是要被其他反派拔了,更不厚道。而且萬一搞砸種毀,多幾棵總能有個補救的,但求萬無一失,保險為上。 打定主意,他小心翼翼地每一棵都帶著一點土拔起,收袖子裡去。 最後一棵露芝捏在手中,還沒扔進袖子裡,沈清秋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拔劍之聲。 他一回頭,公儀蕭已握劍在手,死死盯著他。 沈清秋原本以為公儀蕭這是在抗議他這種亂摘花草的行為,可再看尚清華,也是一般的模樣,心知有變,屏住呼吸。 突然,湖面躍出一條長而碩大的東西,彷彿一條巨魚,正面撲向沈清秋。 一張白而木然的臉孔迎面飛來。正是那個跟了他們一路的東西! 同時,公儀蕭手中劍訣已成,長劍風馳電掣飛向那東西。可它一撲沈清秋沒撲中,便沉入湖中不再浮起,攪得湖底沉澱多年的沙土揚起,渾濁不堪。公儀蕭召回仙劍,道:「沈前輩快上來!」 沈清秋卻笑道:「不慌。我捉魚玩兒。」 他站在原地不動,慢悠悠從懷裡摸出一張符咒。 公儀蕭道:「對付這東西一張符恐怕不……」 那個「夠」字還沒說出口,只見沈清秋搓人民幣一樣搓了搓那張符,一張瞬間變成一打。沈清秋抓著那一打符咒,一拳打入水中。 數聲巨響! 湖面炸開十二朵逾丈高的水花。 原本潛藏在湖底的蛇人也被炸得飛出水面,拋了老高,重重摔在尚清華腳邊的地面上。 沈清秋濕淋淋地上了岸,公儀蕭得他眼神示意,用劍柄把那東西翻了過來。 一翻過來,三人悚然。 半晌,沈清秋才轉頭,問尚清華:「這是啥?」 尚清華擠出三個字:「……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 這生物依稀是個人模樣,披著滿頭長發,渾身軟骨,皮膚又粗糙又硬,而且這一塊那一塊,遍佈鱗片,像條刮鱗刮得不乾淨的蟒蛇。 雖然之前沈清秋以為它是女鬼,可仔細看它那張臉,雖然浮腫,仍依稀能看出,長得是個男人模樣。 尚清華詢問的眼神望向沈清秋:「……我有嗎?」我有寫過這種東西嗎? 沈清秋:「……應該沒有。」如果原作對它的描述超過了十個字,沒理由他不記得! 兩人都巴巴地看向公儀蕭。公儀蕭也認不出來,微覺尷尬:「連二位仙師都不識此物,晚輩更聞所未聞。」 尚清華忽然道:「讓我說句。其實,這怪物也未必是天生就長這個樣子啊。」 有點道理。看它奇形怪狀的,怎麼也不像是一個正常生物,倒更像一個畸形種,或者雜交物。 沈清秋沉吟道:「天罰,詛咒,或者修煉禁術失敗的修者。」 公儀蕭道:「以上三種情況,倒確實有可能造出這種怪物。」 聽到「怪物」二字,地上那隻蛇男似乎有些狂躁,那條類似尾巴的東西狂亂地拍打起地面來。尚清華忙閃開:「公儀少俠,公儀公子,你可不要亂說話,它好像聽得懂的。換個詞,換個詞!」 它一直死死盯著沈清秋的袖子。沈清秋注意到,雖然這東西相貌猙獰可怖令人作嘔,一頭亂發中的眼睛,居然清澈無比,和露水湖一模一樣。 沈清秋恍然大悟:「怪不得它要攻擊我們。你們看。」他指道,「它的眼睛。多半是每日飲取無根朝露才養成這樣。再看鱗片,縫隙裡面有些綠中微紅的青苔,和岩壁上的如出一轍。這岩窟是它常來常出入的地方。也許它是以露水湖的靈露為生的。」 而如果日月露華芝被采,相當於毀了靈氣迴圈的動力,露水湖就會漸漸靈氣耗盡,淪為一潭廢水,乃至乾涸。所以這東西才會一路尾隨,伺機攻擊。 公儀蕭問道:「可沈前輩,如果說這怪物飲取露水為生的話,直接吃了豈非更了當?為何它先前不摘走這些露芝?」 沈清秋道:「之前在白露林中,我們一路被它糾纏,其中一次,它被劍身反射的陽光所灼傷,這才退下。恐怕這東西不能見光,尤其是日光月光。所以它才只能在林蔭、岩窟、水底行動。」他指了指自山洞穹頂射下來的光束,「露芝地終日徹夜被日月華光籠罩,它當然不得近身。」 為了驗證,他拈了一棵幼嫩的露芝拿出來晃了晃。果然,那蛇男眼裡放光,急切地昂頭,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公儀蕭見狀,劍柄一捅,又把它翻了過去。那蛇男艱難地在地上掙扎爬動,卻翻不動身,公儀蕭劍鋒對下,似乎要將它刺穿。沈清秋見狀忙道:「慢著。」 公儀蕭果然止住,不解道:「前輩?」 沈清秋委婉地道:「你說過,白露林方圓數里的百姓都未曾受過魔物侵襲?」 「不錯。」 「如此便說明它從來沒作過惡。又何必趕盡殺絕。說起來,它每天都到這岩窟裡取引露水,反倒是我等一行闖入,驚擾了它。」 既然前輩開口,公儀蕭當然必須聽著。況且此話不假,如果這怪物真的殺傷過人命,幻花宮早就發現它並且連根剷除了。正因從來不作,所以才不死。他便也收劍入鞘,見沈清秋目光慈愛地凝視地上這只生物,只當他跟昭華寺的大師們一般信奉慈悲為懷那一套。他哪知道,這種不明生物對沈清秋的吸引力,正如百花爭豔的妹子們對普通終點讀者的吸引力。 可直到眾人離開洞窟深處,誰也沒注意到,地上這只苦苦掙扎的蛇男已經停了下來,微微發顫。 畸形的身軀暗暗壓住了一棵細弱的露芝幼苗。那雙格格不入的明亮眼睛裡,彷彿燒起了熊熊烈火。
出了白露林,公儀蕭邀二人上幻花宮一坐,順道通報老宮主。沈清秋推辭道:「事畢,已得你相助,不好再多做打攪。」 開玩笑,上幻花宮幹什麼?一起開個賞芝大會?萬一你們高層想不開,非要討論一下它的歸屬權呢? 看公儀蕭還要挽留,尚清華道:「這次就免了,要坐公儀少俠等下次吧。日後你來蒼穹山,上清靜峰再去坐,你沈前輩一定好好照顧你。」 沈清秋看他一眼。尚清華立刻閉嘴。 沈清秋這才調整表情,微笑道:「尚師弟所言甚是。屆時清靜峰靜候。」 公儀蕭知道清靜峰一如其名,喜清靜,不愛外客打擾,摸不準是不是客套話,卻也笑了笑:「沈前輩這話我可記下了,日後說不定真有叨擾之機。那時我該將拜帖遞給誰?」 沈清秋不假思索道:「給我那徒兒洛冰……」 此言一出,四周頓寂。氣氛變得有點微妙。 卡殼片刻,沈清秋慢慢撲騰兩下摺扇,生生接了下去:「……河的師兄明帆。」 公儀蕭的心理活動十分複雜。 傳言清靜峰峰主自仙盟大會痛失愛徒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沉浸在哀哀欲絕之痛裡走不出來,失魂落魄,如今看來他還是沒有接受洛冰河已經離去的事實。也許這次根本就不是來采芝的,只是為了出來散心,讓他暫時忘記洛冰河的存在,不然為什麼需要兩位峰主來呢?尚前輩一定是來看著沈前輩防止他做傻事的。沒想到一路強顏歡笑還是被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勾起了傷心事……果然,師徒情深! 直到分道揚鑣,公儀蕭還十步一回頭地望向沈清秋,眼神揉雜了尷尬、同情、哀傷、敬��種種複雜情緒。沈清秋被他看得有點毛骨悚然。 他只是一時嘴沒留神,公儀蕭究竟腦補了怎樣的情節? 尚清華感嘆:「真的。原來是真的。」 沈清秋不輕不重踹他一腳:「什麼真的假的?」 尚清華:「我觀察你很久了,我有句話,憋在心裡不說不舒服。瓜兄,你是不是真把洛冰河當乖乖寶貝心肝徒弟來疼了?」 他有理有據地分析道:「聽你們清靜峰的弟子說,從仙盟大會回來那些天,沈師兄每日都失魂落魄,神遊天外。好幾次都叫洛冰河叫出了聲,還立了個劍冢長吁短嘆。我先前還不相信,剛才總算親眼見證了。瓜兄,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我艸又是��失魂落魄」!這個詞是要成為勞資人生中的污點麼! 我清靜峰弟子個個走的都是腹有詩書氣自華路線,什麼時候變這麼愛八卦的,這種鬼話也能到處亂說,把師尊形象置於何地?! 尚清華還不知死活:「瓜兄,我能不能問問,你到底是怎麼看洛冰河的?我記得你是他的粉吧,你噴了一堆我寫的角色就是沒噴過他。現在的他對你而言,是一個角色,還是一個……」 沈清秋背心湧上一陣惡寒。 向天打飛機菊苣這神神叨叨的追問,簡直就像那種女高中生宿舍夜晚熄了燈後八卦時的語氣:「說!你是不是暗戀×××?」「沒、沒有啦你胡說什麼哪有的事!」「狡辯~~不要害羞嘛O(∩_∩)O哈哈~~」「討厭,睡覺啦!」 雷。九天神雷! 尚清華十分無辜。他其實是很正直地在求探討交流,明明是沈清秋自己心中有鬼想太多。 沈清秋打斷他:「你怎麼還不行動?」 尚清華愣住了:「什麼?」 沈清秋看著他,把馬鞭塞過去:「公儀蕭走了,總得有一個車伕。」 「……你為什麼就一次都沒趕?」 「你要體諒一個中毒的病人。」 屁的病人! 是誰剛才手撕怪物符炸露水湖玩那麼開心啊要點臉! 沈清秋躺在車廂之中,抖了抖袖子。 算算時間,距洛冰河從無間地獄重返人界,還有五年,不出意外絕對夠保命了。 然而,他忘了《狂傲仙魔途》是一部什麼*尿性的奇文。如果小說的劇情在這種關鍵問題上不出意外,那就一定不夠精彩!
◎扣扣:聊天軟體QQ。 ◎尿性:源自東北方言。網路用語中多指「德性」,帶嘲諷意味。
第六回  金蘭
三年轉眼過。 這三年間,除了不時有求於柳清歌幫他通脈療毒,拜託木清芳幫他配幾味藥材,上清靜峰給弟子們佈置一下練級任務,沈清秋大部分時間都在外晃蕩。 日子過得優哉游哉,直到岳清源一封飛書,突然召他回蒼穹山。 鑑於峰主已好長一段時間鬼影子都見不著,此番忽然回山,清靜峰弟子們早早就聚在山門之下迎接。一見沈清秋慢吞吞從山梯下爬上來,「呼啦」一下都圍了過去。 為首的明帆已經是高瘦的青年,雖然不能說英俊非凡,但也算五官齊整,好歹不像少年時期那樣尖嘴猴腮、一看就一張心胸狹窄的死炮灰臉。寧嬰嬰更是長成了身材曼妙的楚楚少女,一見沈清秋就撲過來,拖著他胳膊往登天梯上走。 雖說香噴噴的小姑娘來摟他實乃人間美事,沈清秋卻無福消受。尤其是寧嬰嬰發育得不錯,已不是當初小巧玲瓏的蘿莉了,胸部偶爾不小心蹭到他,蹭得沈清秋面無表情冷汗直流,又想起了《狂傲仙魔途》書評區那兩棟求閹沈清秋的高樓。 寧嬰嬰撒嬌道:「師尊你總是不在山上,徒兒們可都想死你了。」 沈清秋慈愛道:「為師也想你……們。」 不對啊。你想的應該是洛冰河,想個人渣反派做什麼。而且你作為洛冰河他老婆之一本來難道不是應該一連五年都夜不能寐食不下嚥骨瘦如柴肝腸寸斷嗎? 為什麼現在一看反而胖了一圈! 弟子們簇擁著沈清秋上穹頂峰。穹頂殿中,十一峰峰首已全部就座,座後都侍立著一兩名峰主的心腹弟子,只有柳清歌例外。 百戰峰傳統風格就是放羊式教育,各練各的,峰主除了時不時冒個泡回來把一群弟子暴打一頓,基本不教別的,直到弟子能把師父打回去,峰主之位就可以交接了√所以當然沒有什麼心腹弟子。 沈清秋一一招呼過,也在排於第二位的清靜峰位上落坐,明帆與寧嬰嬰站在他身後。對面的就是仙姝峰的齊清萋與柳溟煙。 岳清源還沒宣告開會,沈清秋一開一合把玩手中摺扇,把每名峰主和他們身後的弟子都看了一圈,心想,若是洛冰河還在,站在他身後的恐怕就不會有別人了。蒼穹山派下一輩中最出彩的弟子也絕無懸念了。 正胡思亂想,岳清源開口了:「諸位同門可知金蘭城此地?」 尚清華道:「略有耳聞,地處中原,乃是洛川與衡川兩大河流的交接之地。城主重商,據說十分繁華。」 岳清源點頭道:「不錯。金蘭城水陸往來四通八達,向來是四方商賈聚集場所,可兩個月前,金蘭城閉城了。非但城門不得通行,書信也無法遞傳。」 一座好端端的商業城市,忽然閉城,就跟金融中心忽然切斷與其他地方的來往一樣,無法理解。絕對還有下文。 沈清秋端起手邊的茶盞,刮了刮表面的茶葉,道:「金蘭城離昭華寺最近,印象中往來也甚為密切,若真出了什麼事,寺中各位大師理應察覺異常。」 岳清源道:「不錯,二十天之前,有一名金蘭城商人由水路從城中逃出,趕到了昭華寺求救。」 他用了「逃」這個字,看來事態真是十分嚴重。殿中一片肅然。 「那名中年男子原先是金蘭城中第一號兵器鋪的店主,常年在昭華寺供奉香火,寺中僧人不少都認識。」 「他當時渾身裹著嚴嚴實實的黑布,只露出半張臉。來到昭華寺時已經精疲力竭,倒在山階之前,反覆說,城中有可怕的瘟疫。」 「護山僧人立刻把他抬進大殿,上報住持。而等住持與幾位大師趕出來時,已經晚了。」 柳清歌:「死了?」 岳清源:「那商人已經化作一具白骨。」 剛還說拚死累活逃到了廟門口,怎地轉眼就化為一具白骨? 沈清秋沉吟道:「師兄方才說,那商人身上裹著黑布?從頭裹到腳?」 岳清源道:「正是。期間有僧人想幫他除去黑布,卻一碰他就哀聲嘶號,痛苦難當,猶如撕扯皮膚血肉,於是不敢再強行拉扯。」 「昭華寺諸位大師深感不安,商議之下,連夜派出了無塵大師等幾位佛門前輩去查探。至今不見歸來。」 無字輩的大師比起沈清秋他們來說,輩分只高不低,論修為也不會差到哪裡去。沈清秋微覺詫異:「一位都沒有回來?」 岳清源沉沉點頭,道:「幻花宮與天一觀也派去了十幾名弟子,同樣,有去無回。」 四大派已經有三派都被拉下水了,蒼穹山自然不能袖手旁觀,難怪要動用急召。果然,岳清源道:「諸位別派道友無奈之下,飛書並遣使者前來向蒼穹山請求支援。支援是一定的,只是茲事體大,恐有異族宵小在背後推波助瀾,興風作浪。有人前去,也必須有人留守。」避免出現紗華鈴那次空門大開的情況。 「異族」不消說,指的絕對只有魔族。柳清歌第一個道:「百戰峰。願護送木師弟前往。」 既然城裡鬧瘟疫,千草峰的木清芳那是必須要出動的。沈清秋一看,這要去的兩位,一個負責給他煎藥的,一個負責幫他打通靈脈的,都去了,自己又沒有主角光環護體,會不會有個三長兩短,還真讓人擔心,不看著點怎麼行,忙接道:「清秋願一同前往。」 岳清源道:「我的原意是安排你守山。」 怎麼對付他沈清秋還不知道,糾纏不休就行了:「掌門師兄何必把我想得那麼孱弱。清秋縱使不才,對魔族種種卻略知一二,如果真是他們搗鬼,多少也能有所助益。」 魔族相關的移動百科全書,無論原裝貨還是現貨都絕對能擔此稱號。清靜峰那積累了幾百年曆代峰主不讀完不許繼位的卷宗古籍可都在竹舍後面堆著呢……岳清源一想,讓他和柳清歌木清芳一同行動,倒方便壓制他身上的「無可解」,打起架來百戰峰峰主也能護著,於是,最後分成三批人,以柳木沈三人為開道先鋒,前去金蘭城先探查一番。第二批次在外,依情況而動。第三批留守蒼穹山。 事態緊急,沒時間慢悠悠車馬舟船,沈清秋其實不喜歡御劍,但知道這時候必須跟隨大部隊步調。三人御劍出發,半天不到,沈清秋自云叢上方往下望,提氣對兩個同門喊道:「下方就是洛川和衡川的交會處!」 從高空俯瞰,果然有兩條川水交叉,彷彿兩條蜿蜒而綿長纖細的銀帶,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猶似銀鱗亂舞。 其中一條,就是當年剛出生的洛冰河被投放順水而下,並以之為姓的洛川。 三人選擇一處開闊平坦的山頭作為著陸點。從這裡隱隱能看到遠處金蘭城的飛簷勾角,緊閉的城門和拉起的河橋。 沈清秋把遮陽的手從眉間放下:「我們為什麼不直接飛進城裡去?」 木清芳解釋道:「昭華寺曾應金蘭城城主之請,為他們布了覆蓋上空的巨型結界,禁止仙劍或任何帶靈氣魔氣的東西從上方飛過,否則都會被打偏軌道。」 昭華寺設結界的本事沈清秋是見識過的,仙盟大會御用結界天團。若他們排第二,沒哪家敢排第一,沈清秋不再發問。 既然不能空降,也不能從大門進去,一定有別的管道。果然,被岳清源詳細交代過各項事宜的木清芳領著兩人穿入一片樹林,綠蔭掩映中,傳來水流潺潺之聲。 那聲音是從一個低矮的洞穴中發出的。木清芳招呼兩人過來,道:「這裡有一條暗河。暗河可以通往城內。」 沈清秋瞭然:「那個兵器鋪商人,就是從這裡逃出來的?」 木清芳點頭:「有些做地下買賣的商人會在此碰頭,或者偷運貨物。知道這條路的人其實不多,但那兵器商人與昭華寺幾位大師交好,曾經吐露過一些。」 洞穴口爬滿綠藤,只齊胸口高,三人彎腰才能進去,走了一段,終於感覺頭上寬敞了。水流變成了嘩嘩聲。河床之旁泊著幾艘破破爛爛的孤船。 沈清秋挑了艘稍微好點不至於漏水的,指尖一彈,船頭掛著的那盞枯燈中燃起一團火光。 左看右看,只有一支船篙。沈清秋做了個「請」的姿勢,對柳清歌道:「這是逆流。劃進城去,肯定需要我們當中臂力最強的人。師弟請?」 柳清歌黑著臉奪過那支細長的船篙,任勞任怨開始划船。每劃一下,船身就往前竄出老遠。船頭燈盞嘎吱亂晃。 沈清秋拉木清芳坐下,瞥船邊水光,居然能看到幾尾游魚歡快地甩尾而過,順口道:「這水好清。」 剛說完這句話,游魚後面,跟著漂來了更大的一灘東西。 臉朝下埋在水中的一具屍體。 沈清秋猛地坐直了。 浮屍啊靠靠靠! 剛說完一句「水好清啊」你就給我漂過來一具浮屍,打臉啪啪的不要這麼重行嗎! 柳清歌用船篙勾住那具浮屍,把他翻個身,居然又是一具白骨。因為全身包括腦袋都用黑布纏住,臉又朝下泡著,剛才沒覺察。 沈清秋問道:「木師弟,你知道這世上,有哪種瘟疫,會讓人全身瞬間化為白骨的嗎?」 木清芳搖頭:「聞所未聞。」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停了好一會兒,小船已後退了一段距離,柳清歌又撐起了篙子,片刻之後道:「前面還有。」 果然,從前方陸陸續續漂來五六具浮屍,都是身纏黑布的白骨,與第一具如出一轍。 沈清秋正凝神細思,忽然,柳清歌把長篙往旁邊石壁上一插。又細又脆的竹篙,居然直直插入了堅硬無縫的石塊。船身被固定,停在原地不動。沈清秋也覺察有異,霍然起身:「誰?」 前方黑暗深處,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吸,船頭燈火隱隱照出個人的輪廓。只聽一個少年的聲音說道:「你們是什麼人?鬼鬼祟祟在暗河裡想幹什麼?」 沈清秋道:「這話我倒也想問同在此地的你。」 他雖然是站在一艘小破船上面,但青衣黑髮,腰懸長劍,舉手投足氣定神閒,看起來也頗仙風道骨。加之沈清秋現在裝逼已經裝出了經驗,裝出了自己的風格,還是很能唬住人的。那少年果然未料到他是如此人模狗樣,愣了半晌,才喝道:「你們走吧!現在不許進城!」 柳清歌哼道:「憑你?攔得住誰?」 那少年道:「城裡有瘟疫,不想死就滾!」 木清芳溫聲道:「小兄弟,我們正是為此而來……」 那少年看說不走,怒道:「聽不懂人話是不是?你們快滾!不然我不客氣!」話音未落,一桿槍矛刺來,虎虎生風的倒也滿嚇人。柳清歌冷笑一聲,拔出牆中的竹槳。篙尖一挑,對方已掀飛入水。沈清秋聽那少年沉在水裡撲騰還在呸呸大罵,問:「撈不撈?」 柳清歌:「中氣十足的撈什麼撈。進城了。」繼續划船。 三人從暗河中出來,這非法船隻便順水漂回黑暗中去了。這出口在城裡最荒蕪的一片淺澤裡,不見一人。三人朝城中央走了一會兒,忽然身後有人「嗒嗒嗒」追上來。 那落湯雞一般的少年衝上來,氣急敗壞道:「讓你們別進城!進來有什麼用?之前說來救瘟疫的人多了去了,什麼大和尚牛鼻子,什麼什麼花宮,還不是個個都出不去了!自己找死!」 原來這少年黑暗裡伏擊,倒是為他們著想了。沈清秋道:「那我們都進來了,你說該怎麼辦?」 少年道:「還能怎麼辦?跟著我別亂跑!我帶你們找老和尚去。」 三人並無異議。他們都對金蘭城不熟,有人指引不走彎路當然最好。沈清秋便低一低頭,問:「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那少年一挺胸膛道:「我叫楊一玄,是金字兵器鋪的兒子。」 不會就是冒死去昭華寺報信求援的那個兵器鋪商人吧? 柳清歌見沈清秋一直打量那少年,問道:「你看什麼?」 沈清秋道:「我看這孩子能在你手底下走幾招,心性也不錯,兩者都難得,倒是個可塑之才。」 柳清歌:「可塑也沒用,我不收徒弟。麻煩。」 走進主城,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可這個「多」,只是相對剛才的空無一人而言,一條街上頂多三四個人影,而且都從頭到腳埋在黑布里,行色匆匆,一如驚弓之鳥漏網之魚。 金字兵器鋪規模不小,在最寬闊的主幹道上連佔了四個店面,打通了連起來作一家用,而且還有內院、內廳、地窖。 無塵大師就在地窖中。他躺在床上,被子蓋住下身,一見蒼穹山派的援軍就「阿彌陀佛」起來。沈清秋道:「大師,情勢危急,別的就不多說了。這金蘭城中盛行的究竟是什麼瘟疫?大師又為何入城不出,音訊全無?還有為何人人都要裹著黑布?」 無塵苦笑道:「沈仙師所問,其實都是一個問題。」 說著,他掀開了下身的被子。沈清秋一僵。 被子下面,只有一雙大腿,膝蓋以下,空空如也。本該有小腿的地方,全都消失了。 柳清歌冷聲道:「誰幹的?」 無塵搖頭:「不是誰幹的。」 沈清秋就納悶了:「不是誰幹的,難道還是它自己沒的?」 誰知無塵點頭道:「正是這雙腿自己沒有的。」 他膝蓋上方的腿部還纏著黑布,無���伸手,費力地想要解開,木清芳連忙相助。無塵道:「這東西可能會讓諸位道友略感不適。」 黑布一層一層解開,看清裡面包裹的東西之後,沈清秋呼吸頓了一頓。 大師您管這叫「略感不適」?! 原本是他大腿的地方,已盡皆潰爛,皮膚壞死,腐肉橫生。黑布鬆開後,惡臭陣陣。 沈清秋:「這就是金蘭城的瘟疫?」 無塵道:「不錯。此病初發,先是小面積出現紅斑,短則三五天,長則半月,紅斑會擴大並腐爛。再過一月,潰爛至見骨。必須以黑布纏身,少見風光,方可延遲發作。」 難怪城裡人人都把自己裹成黑木乃伊。 沈清秋道:「發作期有一月之久,可為什麼那時候前去昭華寺報信的楊先生,卻是瞬間化為白骨?」 無塵臉顯悲痛之色:「慚愧,老衲也是後來方知,染此病者,如果在金蘭城內,則可以存活一月左右。但如果染病之後,離開金蘭城超過一定距離,就會加速發作。我兩位師弟,就是貿然出城返寺,當場發作。」 怪不得不能進,也不能出! 柳清歌道:「發病源是什麼?怎麼傳染?」 無塵只嘆道:「老衲慚愧。此番入城,蹉跎多日,對這瘟疫也還一籌莫展,既不知病源何在,也不知如何傳染。甚至不知道它究竟會不會傳染。」 木清芳愣道:「此話怎解?」 沈清秋若有所悟:「你們看那兵器鋪家的兒子,他近身照顧無塵大師這麼久,卻周身不纏一條黑布,可見皮膚完好,康健得很。如果說這的確是瘟疫,無塵大師卻沒傳染給他,豈不蹊蹺。」 無塵道:「正是此意。累諸位身陷此地,老衲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沈清秋道:「大師本意是救人於水火,千萬別這麼說。」他見木清芳凝神研究無塵腿上的潰爛部位,如同一絲腐臭也聞不到,問道,「木師弟有什麼發現?能配出治療的方子嗎?」 木清芳搖搖頭:「這似乎不像疫病,倒像是……」他看了看幾人,「在下需要察看更多的病人,才敢下定論。」 沈清秋出了地窖,見那兵器鋪家的兒子又怒氣衝衝扛著一柄長��往回走,笑著問道:「少東家,怎麼啦?」 楊一玄氣道:「又有人進城來了。那個什麼什麼花的人最沒用,都是上趕著送死!」 估計是幻花宮又送援(ㄖㄣˊ)手(ㄊㄡˊ)來了。沈清秋見他臉鼓得像個包子,有心逗弄:「小兄弟,我看你功夫不錯,有人教嗎?」 楊一玄不理他。沈清秋又道:「我告訴你,你去找今天把你打下水的那個哥哥。他厲害得很,你跟他多打幾回,比你跟誰學都有用。」 一聽這話,楊一玄拋下沈清秋就跑。沈清秋給柳清歌找了個纏人的麻煩,心中大樂,走幾步轉過街角,看到前方光景,止住腳步。 城中死氣沉沉,家家戶戶大門緊閉,也有不少原先就無家可歸的人找不到去處,聚集在街頭。以往大街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不敢拋頭露面,可如今空蕩蕩的,他們也肆無忌憚了,支了口大鐵鍋,底下堆柴,騰騰燒水,有幾人揪著不知道哪裡偷來的雞在那兒拔毛。個個都裹在密不透風的黑布里,見到畫風和他們格格不入的沈清秋,一點也不驚訝,看他的眼神就像看死人。畢竟這些天,再多威風凜凜進城來說要解救他們的修士都見過了。有用嗎?死得比他們還快! 掌勺的敲敲鐵鍋:「湯好了!來盛了來盛了!」 不少躺在旁邊捉蝨子的流浪漢一骨碌爬起,端著碗湊上去。 這場瘟疫打亂了整座城市的生活節奏,這樣自發組織的大鍋飯其實真能救命。 一定要快些査清疫病根源。沈清秋暗暗下此決心,轉身要走,迎面過來一個人,拄著根枴杖,身形佝僂,手抖得碗都快掉了,似乎是個老太太。 他見狀要讓路,結果不知對方年老體弱還是餓得發昏,腳底一歪,撞到沈清秋身上。 沈清秋扶了她一把,那老太太聲音含糊道:「對不住……對不住……人老糊塗啦……」說著又急急越過他往前走,估計是怕菜湯搶沒了。 沈清秋走出兩步,突然頓住。 不對勁。 這老太太看上去跟風中殘燭似的一吹就倒,可剛才撞上來的身體為什麼感覺比成年男人還沉重?! 他猛一回頭,那爭著盛熱菜湯的人群裡,根本沒看到剛才那「老太太」的人影。 左側有一條花巷入口,沈清秋追了上去,剛好看到一個彎背如勾的影子在巷尾一閃而過。 *霧草這速度比百米衝刺跨欄也不差了吧?!還「老太太」!剛才真瞎了眼了! 沈清秋拔腿就追。雖說這老太太形象的確可疑,但沒立即發現異常這能怪他嗎,現在整座金蘭城裡,所有人都是這種渾身黑布縮著走路的可疑形象! 追趕途中,他忽然覺得手背有點癢,舉起來一看。 這隻手還真是多災多難。當初被天錘長老刺滿了窟窿眼的是它,現在受染開始長出紅斑的也是它! 說起來當初手賤戳開《狂傲仙魔途》這本奇書的也是它。好想剁了這隻手啊啊啊! 這麼一分神,沈清秋腳下慢了一步,又覺察頭頂有人挾劍氣襲來,摺扇一展,準備隨時飛個風刀出去,喝道:「誰?!」 那人倏地從一旁屋簷上落地,兩人打個照面,沈清秋脫口而出:「公儀蕭?」 那青年立刻撤劍,驚大於喜:「沈前輩?」 沈清秋道:「是我。你怎麼也來了?」想起剛才楊一玄說又有幻花宮的人從暗河進城了,想必就是公儀蕭這一撥人,問道,「幻花宮派你帶人入城査探?」 公儀蕭道:「晚輩的確是受命入城調査,但……帶領者不是我。」 沈清秋奇了。公儀蕭可是幻花宮老宮主最受寵的小弟子,在洛冰河出現之前普遍默認他為下一代宮主,老宮主獨生愛女也傾心於他,但凡弟子輩有個什麼事,那必須是他帶隊,除了洛冰河能用男主光環屌打他,誰還能搶他位置? 不過眼下來不及細想,沈清秋道:「一起追!」 公儀蕭響亮地應了一聲,兩人齊齊躍出。 那佝僂身影閃進了一座三層樓台。這建築站在外面都能感覺香粉撲鼻,台上花枝招展,看來以往是勾欄一類的地方。只是如今早沒了歡聲笑語,鶯歌燕舞,只有大門敞開,一樓大廳一片森然。 兩人屛氣凝神,邁進門檻。 大廳裡桌椅翻倒,一片狼藉。沈清秋看了公儀蕭一眼:「分頭査。你看左邊的雅間,我負責右邊。」 他用摺扇推開最近那間的門。床上影影綽綽能看見躺了個人,他先是一提心,然後很快放下來。 那隻是一具白骨,身穿花色繁複的衫子,滿頭珠翠,躺的姿勢很安詳。大概是樓內的女子,心知死期已到,梳妝打扮,穿上了最好的衣衫,安睡赴死。連死亡也要用最美的姿態,大概是女子的天性。沈清秋唏噓一秒,退出房間,依然把門關好。 一連好幾間裡,都有正裝的女子屍骨。看來這間勾欄幾乎是全軍覆沒。沈清秋正要推開第六間,從二樓傳來響動和人聲。 兩人飛身上樓。沈清秋搶在前面,人還在樓梯上。忽然,有個青年溫潤的聲音傳來:「無礙。」 雖說只有兩個字,可一聽到這個聲音,沈清秋瞬間如遭雷擊。手中摺扇被他捏得發出「喀嚓」一聲。 一剎那,連呼吸都彷彿停止了。 他僵硬地卡在了樓梯上,可已經能看到二樓長廊盡頭的雅閣了。一群幻花宮服色的弟子們正簇擁著中心的一人。 那是個身穿玄衣、背負一把古樸長劍的青年,面如冠玉,兩點沉潭寒星般的眸子,正漫不經心地移了過來。 雖然長開了不少,氣質也與以往大不相同,可這張隨便哪個角度都能選作言情小說封面男主的臉,沈清秋打死也不會認錯! 同時,一個已經封塵已久的熟悉聲音,伴著Google翻譯般刻板的語調,在他腦子裡連珠炮般地炸開數條提示消息: 【您好。系統已成功啟動。】 【通用啟動碼:洛冰河。】 【自我檢測:總能源運行正常,狀態良好。】 【休眠模式停用。標準模式啟動。】 【更新包下載安裝完畢。】 等一下我了個擦你還真的更新了?! 【感謝您的再次使用。】 能退貨嗎? 沈清秋看著那理應熟悉卻又彷彿陌生的青年,四肢發僵,喉嚨發澀。 不是說好了五年之後才會捲土重來的嗎? 難道洛冰河現在,不是應該正在無間地獄裡披荊斬棘、練劍刷怪嗎? 為什麼提前了兩年! 為什麼要急於求成!練級太快沒有保障的啊冰哥! 沈清秋有轉身衝下樓、衝出金蘭城、衝出這個見鬼的世界的衝動,可後退的第一步,就被公儀蕭擋了個正著,好死不死他還問了一句:「沈前輩?為何要忽然後退?」 ……你也太不會看場合看時間看臉色說話了公儀公子! 身後,一個貌似溫和的聲音傳來:「師尊?」 沈清秋僵著脖子,緩緩轉頭。 只是一個簡單動作,可他現在做來,覺得項上人頭有數千斤重。洛冰河那張堪稱完美的臉,這時候在他眼裡,比什麼都要恐怖。 更恐怖的是,現在這張臉上的表情,不是冷若冰霜,不是笑裡藏刀,而是一種酥到人骨子裡去的溫柔可親。 我去你不要這樣啊好嚇人! 洛冰河笑得越柔情似水,對手下場越是魂殞身碎,這點絕對不是開玩笑的。 沈清秋整個人卡在樓梯口,不上不下,背脊起了一層寒毛。 洛冰河緩緩走近,輕聲道:「果真是師尊。」 他聲音輕飄飄的,可從他唇齒間吐露的每一個字,就像他每走一步時閣樓上的足音,讓沈清秋心也跟著玩一次高空彈跳加冰桶挑戰。 虎頭鍘已經架在了脖子上,不上也得上! 沈清秋定一定神,硬著頭皮,右手捏著扇骨,青筋隱隱突顯,左手一甩青衫下襬,抬腳一步,終於踏上了二樓。 才一站上去,他就要淚奔了。 洛冰河當年參加仙盟大會的時候,還是和他平視的,而現在,沈清秋要稍微抬起頭,才能和他對視了,光從氣勢上就矮了一大截! 好在沈清秋裝逼多年,經驗豐富,不管內裡如何驚濤駭浪,至少鎮定自若的表情已經長在了臉皮的肉上。 半晌,他從喉嚨裡艱澀地擠出一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洛冰河微微一笑,似乎並不打算回答。反倒是他身後一群幻花宮的弟子們,「呼啦」一下堵了上來。 沈清秋這才發現,這些弟子的態度很不對頭。 早年沈清秋也算橫掃過大江南北的宗師級人物,且不提別派晚輩,就算是平輩見了,也鮮少有不刻意恭迎的。然而,這些幻花宮弟子卻似乎對他滿滿的都是敵意,個個眼神不善,有的已經亮了兵器。加上洛冰河泰然自若站在那裡,好好一群名門正派的青少年,看上去就像一群準備立刻蜂擁而上為老大拚命的嘍囉或者隨時要去殺人放火的魔族走狗…… 搞錯沒有啊少年們,不要上趕著給人當保鏢行不行,你們後面那個要你們保護嗎?!他不來害人就不錯了,真正需要保護的人是我啊是我啊! 公儀蕭見氣氛不對,插進中間來,低聲斥道:「把劍收起來,成何體統!」 眾人有所收斂,拔了劍的都不情不願插回鞘中,但對沈清秋的敵意卻沒下去幾分。 怪不得。怪不得這次帶隊的不是公儀蕭。要是在以前,最受器重的弟子一發話,這些同門哪敢有接著擺臉色的。可現在有黑化後洗腦技術一流的洛冰河在,他就是絕對的中心。一萬年也輪不上別人做領導。 可沈清秋都快腦震盪了,還是想不明白,洛冰河到底什麼時候混進幻花宮的?按原作進度那都是起碼兩年之後的事情! 雙方僵立一陣,忽然,旁邊走出來一名鵝黃色衫子的娟秀少女,垂淚道:「你們現在還有心思這樣,洛師兄他……洛師兄他都被那奸人害了,就不能先想想法子麼!」 沈清秋才注意到,角落裡倒了一條人形,正是剛才那名假老太太。他再去看洛冰河,只見後者衣袖似乎被劍氣削去一截,露出小半段手腕。 洛冰河膚色甚白,顯得手腕上幾點紅斑尤其刺眼。他下意識脫口而出:「你被傳染了?」 洛冰河看他一眼,搖頭道:「小傷而已。大家沒事就好。」 這般無私又體貼的模樣,一瞬間,沈清秋險些就要以為眼前這個,還是過往那隻窩在自己膝蓋下咩咩叫、愛吃草的小綿羊了。 奈何,幻花宮的弟子們真是很能潑他冷水,陰陽怪氣道:「這下好了,洛師兄染上這瘟疫了,沈前輩心裡估計高興極了吧?」 沈清秋開始認真思考自己到底什麼時候在哪兒得罪過整個幻花宮。 公儀蕭看看沈清秋臉色,十分尷尬,回頭小聲斥責道:「都給我住口。」 作為成名多年的長輩,總不至於跟被男主洗腦的小青年糾纏。沈清秋一臉淡漠地垂下了手,袖子自然地把剛才碰到那假老太太后長出紅斑的手背遮住了。 開口的那名長了半張臉小麻子的弟子挨了訓,悻悻然閉嘴,仍一臉不服氣。秦婉約淒然道:「都是我們不好。剛才要不是為保護我們,洛師兄你也不會……」 沈清秋對城中流行的東西大概是什麼已經有個推測了,他敢用他那些年追完兩千多萬字連載的青春和蛋疼保證:第一,這東西對洛冰河這個天魔混血而言多半就跟生理食鹽水或者葡萄糖一樣不痛不癢甚至有益健康! 第二,如果洛冰河被別人拖了後腿,或者為了救誰受了傷,不用考慮,那絕對是他計劃好的!知不知道什麼是刷形象正面值和好感度的最快途徑? 沈清秋看不下去幻花宮那邊一派哀慟欲絕的氣氛了。當然,他更受不了的是和洛冰河默默對視,好像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的感覺。 他硬著頭皮準備幹點正事,目不斜視,走到那假老太太的屍體邊,拔出修雅劍,「嗤嗤」幾下,把黑布劃成碎片,露出裡面的身體。 果然。 這「人」單看起來,相貌普通,辨別不出男女。但這不是重點。 駭人的重點在於,他通體膚色猩紅,就像從頭到腳都被扔滾水裡煮熟透到芯了,軀體卻完好,並未被煮爛。 沈清秋道:「是撒種人。」 撒種人,是魔族的一種職業。通常來說,沈清秋理解為魔界的農夫、農場主或者種飼料的批發商。 由於地理和種族等原因,魔界的許多生物,包括部分口味略重的魔族人士,都有比較奇特的生理需求。具體來說,就是喜歡吃腐爛的東西,爛得越臭越好,爬了蛆的更是絕品美味,營養豐富。 但是哪來那麼多腐爛的東西? 撒種人的作用就在於此了。 凡是他們觸碰過並刻意撒種的非魔族活體生物,都會在短期內出現肢體潰爛情況。魔界一度流行過這樣的莊園大鍋飯:莊園主一口氣抓取上百活人,關牲口一樣關到一個地方,放撒種人進去。不出七天,等到爛得差不多的時候,這個時候,就可以打開門了。你可以選擇把人放出來吃,或者自己走進去吃。 這種奇葩的飲食習慣非常噁心。但是當然,洛冰河所屬的上古天魔一系,是魔族最優雅、最傳統的那一支血脈,相當於魔界古老的貴族,各方面逼格都不是平常魔界公民能比擬的,與這種獵奇的口味無緣。不然,就算洛冰河長再帥、掛再逆天,妹子們恐怕也扛不住這樣生理和心理都極挑戰三觀的奇葩設定,想想吧和他接吻的話得有多心塞哈哈哈! 由於這種職業過分反人類,激起了當年人界修士們的滔天憤怒,展開了對��種人的剿殺,甚至不少無名英雄冒著被腐化的危險,與之同歸於盡。不出十年,撒種人就幾乎滅絕蹤跡,連魔界都很難見到了,年輕弟子和普通修士聞所未聞,實屬正常。沈清秋閒得沒事就拿清靜峰上亂七八糟的陳年老書當志怪小說看,倒都是清楚。 可惜,他這完全靠自己做出的極具建樹性的判斷並沒被重視。秦婉約客客氣氣道:「原來前輩也知道撒種人這傷天害理的魔物,洛師兄早就猜到了,剛才,他已經對我們詳細告知了相關事宜。」說完,跟著四週一片幻花宮弟子一齊,用傾慕憧憬的目光仰視洛冰河,彷彿他臉上正金光萬丈。 出現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無論男主說什麼,旁人都會從話語中感受到對自己智商和閱歷上的絕對碾壓」的主角智計光環?! 洛冰河看向沈清秋,微微一笑:「我所知事物,都是師尊教的。」 ……可怕的是,沈清秋真真感覺他那張臉自帶柔光! 沈清秋實在不想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繼續蹉跎人生了。撒種人既然是幻花宮殺死的,照理屍體處置權也在他們,沈清秋道:「既然如此,這具屍體可否借來一觀。木師弟說不定會有所發現,也好儘早研製出抵禦疫情的方子。」 洛冰河點頭道:「一切聽師尊的。隨後弟子就將屍身送到。」 沈清秋被他一口一個師尊叫得寒毛倒豎。他總算深切體會到原作面對洛冰河這種笑裡藏刀臉的人的心情了,抽身拂袖,說走就走。出了這間廢樓,沈清秋還處於毀滅性打擊狀態,走路都暈頭轉向,腳底生歪風。公儀蕭追上來,見沈清秋臉色蒼白,神情恍惚,忐忑道:「沈前輩,十分抱歉。其實我一直知曉洛師兄在幻花宮的事,但家師有命,必須嚴格保密,不得外傳,違者逐出幻花宮,所以不能如實相告。」 沈清秋抓著他:「我只問你,洛冰河他是什麼時候、怎麼到你們幻花宮去的?」 公儀蕭道:「是秦師妹,去年在洛川邊救起了重傷昏迷的洛師兄。」 去年。短短一年就把公儀蕭從心腹地位上踹了下來,看來洛冰河吞併幻花宮不僅比原作時間線提前了,連效率都提高了。順便公儀蕭果然就是個被男主不斷從各種位置第一名上踹下來的炮灰命! 沈清秋道:「他既然被你們救了,為何沒回蒼穹山去?」 公儀蕭留神著沈清秋的臉色,小心翼翼道:「被救治醒來之後,洛師兄似乎,不願提及往事,告別時也吐露……不會回蒼穹山派,希望幻花宮能對他行蹤保密,似乎打算浪跡天涯。家師十分青睞洛師兄,便大力挽留,雖然並不以師徒相稱,但待他種種,已經與親傳弟子並無二樣。」 原來如此。 難怪剛才幻花宮弟子們都對他是敵視態度。洛冰河這種表現,正是標準的一朵飽受蹂躪、又默默忍受的小白花。人們很容易就會猜測,好好的為什麼不肯回去呢?沒準兒是蒼穹山派,尤其是沈清秋對不起他,當初仙盟大會誤傳死訊的細節裡也必然有著不可說的秘辛。 洛冰河洗腦的功夫可不是蓋的,看看剛才眾人儼然以他馬首是瞻的狀態,就知道洛冰河現在在幻花宮內地位如何了。 一個A派的弟子到B派去走了一趟,B派從高層到底層就全都哭著喊著要他留下來並且掖著藏著不讓別派知道——多麼不科學不合常理的事情。可是這種事情在男主光環的照耀之下,完全符合邏輯! 沈清秋沉默不語,公儀蕭以為他是傷心失望。愛徒未死,卻寧可流連在外也不肯回去見他,當真人間慘事,安慰道:「沈前輩不必太過在意,洛師兄也許只是一時有什麼心結還未解開。之前他從不離開幻花宮勢力範圍,這次得知蒼穹山沈前輩一行參與救援,卻主動要求前來,可見已有所轉機。不過,師弟師妹們……咳,在這件事上,對前輩有所誤會,希望您不要與他們計較。」 沈清秋心塞鎖大江。多年辛辛苦苦刷的正面威望,果然還是禁不住洛冰河想黑就黑,黑得漂亮。 可轉念一想,其實這根本不算黑啊。因為他一點都不冤枉,他的確把人家踹無間深淵裡去了沒錯! 簡直找不到為自己辯解開脫的理由! 沈清秋道:「那你呢?你為什麼沒誤會?」 公儀蕭微怔,道:「雖然不知當初在絕地谷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我相信,前輩絕不是會殘害弟子之人。」 此話出後,公儀蕭回憶的是白露林之遇,沈清秋不小心說漏嘴之事和他看那怪物時慈愛的眼神。沈清秋想的是你我果然都是注定要敗於男主不破金身之下的人,更能理解和同情彼此的處境。於是雙方都被感動了。各自腦內得正歡,後面幻花宮一行人也跟了上來。 沈清秋不經意回頭一瞥,只見洛冰河正看著這邊。 沈清秋感覺和洛冰河重逢後的這短短一炷香裡,自己的心臟嬌弱了不少,時常猶如一葉扁舟陷於驚濤駭浪驟風暴雨。比如現在,雖然洛冰河站得離他並不近,面上也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可那一對黑漆漆的眼睛冷冷的穿透力極強,看得沈清秋心裡一寒。 冰哥,你又怎麼了——兩炮灰說個話抱個團互暖一下也得罪你了? 剛到金字兵器鋪門口,就聽裡面吵得幾乎要把房頂掀起。這都是柳清歌幹的好事。他負責苦力,分頭之後就出去給木清芳抓實驗對象。城中人心惶惶,沒有一個人願意配合,這時也顧不了那麼多,只能用武力解決問題了。更何況,柳清歌根本不是有耐心愛講道理的人。他的作風十分符合百戰峰傳統,直接出門一趟,見人就抓,順手就抓來十幾個彪形大漢,綁在大廳後的鍛造台旁。那裡現在已經成為木清芳的研究場所試驗台。一群大男人,叫罵啼哭之聲,居然不輸婦人。 沈清秋到地窖中,把才纔一連串變故與其他人說明了。自己受染之事先暫且壓下不提。 無塵大師又是一陣阿彌陀佛:「多虧蒼穹山各位道友,事情終於有了進展。」 沈清秋道:「恐怕沒這麼簡單。受染者之間是不能相互傳染的,而清靜峰上古籍中所記載的,撒種人最大的一次撒種範圍,只有三百餘人。如果是整座城市這麼大的感染範圍,撒種人肯定不止一個。」 柳清歌手放到劍柄上,站了起來。沈清秋知道他是行動派,說走就走,現在就要出去找別的撒種人了,忙道:「慢著!我還有一件事要說。」 木清芳:「師兄請講?」 沈清秋不知怎麼開口,踟躕片刻才道:「洛冰河回來了。」 眾人反應並不大。本來,三人之中,無塵大師是昭華寺的,不知道洛冰河是誰,木清芳除醫道藥理外鮮少關心其他,也就柳清歌一個皺了皺眉,愕然道:「你那徒弟?他不是在仙盟大會死於魔族之手了?」 沈清秋越發覺得難以解釋:「……沒死成。活著回來了。一言難盡。」他邁步道,「你我還是先去巡城。這話回來再細說。」 木清芳道:「也好。早一些處理完剩餘的撒種人,少一點生靈塗炭。我也該去看一看那些病人了。」 他一說,沈清秋就想起木清芳隨身必備的那套銀光雪亮的手術用具,刀針俱全,一字攤開擺出來,彷彿法醫驗屍現場,還有無限空間裡成千上百個貼著不同標籤的瓶瓶罐罐,標籤上的字樣和說明就像瓶罐裡東西的味道和功效一樣,令人聞之色變,見之喪膽。估計上面鍛造台旁邊那群大漢待會兒真的會把房頂掀翻。 沈清秋乾笑一聲,正要隨柳清歌出地窖,突然間,毫無徵兆的,心跳聲好像陡然放大數百倍,動作也跟著滯了一滯。 柳清歌覺察異狀,立刻問道:「怎麼了?」 沈清秋沒回答,右手試著想甩個靈力暴擊,微弱的靈流斷斷續續從之間竄過,沒引起一絲火花。 我靠在這種緊要關頭髮作,你玩兒我吧?! 木清芳低聲道:「『無可解』。」 柳清歌按了他脈門,停頓一瞬,果斷把他按回去:「坐著等。」 等什麼?等洛冰河找上門嗎?沈清秋霍然站起:「我跟你出去。」 柳清歌講話從來不給人面子:「不要礙事。」 大大你可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百戰峰主人!帶我一個飛能礙什麼事! 木清芳道:「沈師兄你今天按時吃藥了嗎?」 沈清秋真想仰天長叫:「我沒有放棄治療!」 我這個月明明有按時吃藥!也有按時請柳巨巨幫忙運功打通靈脈!到底為什麼會莫名其妙發作,簡直晴天霹靂一頭霧水! 這時,系統忽然好死不死提示來了:【主角爽度加一百。】 你滾! 你這是「沈清秋倒楣,男主就很爽」的意思嗎?! 木清芳又道:「沈師兄千萬不要逞強。柳師兄也是為你好。發作期間勉力奔波運功,損害極大。你留在此地休整,我去製藥,待柳師兄回來,再助你打通靈脈。」 沈清秋站起來三次,都被柳清歌按回去,木清芳的語氣又像在教育熊孩子,只得無奈道:「那好。柳師弟你聽我說,撒種人通體皮膚猩紅,感染力極強,遇到形似的可疑對象不要貿然上前,遠距離攻擊。回來時一定來一趟我房間,我有很重要的話同你商量。」 最後一句最重要,沈清秋刻意咬字加重。 情義無價友愛最高,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柳大大你千萬要罩著我啊! 柳木二人離開地窖後,無塵凝思道:「沈仙師,你不覺得奇怪?魔界沉寂已久,而近些年來,竟有捲土重來之勢。上次仙盟大會,不少罕有魔物重出人世。而此次金蘭城更是出現了絕跡百年的撒種人,老衲擔憂,這……恐怕不是什麼好兆頭。」 沈清秋深有同感:「大師所顧慮之處,也正是我不能放心的。而且這些撒種人明顯是加強版。我從不知道百年之前的撒種人有這種體質,規定感染者與他們距離不能超出一定範圍,否則就加速化為白骨。」 而且洛冰河本來應該在無間深淵底下再待兩年的,居然提前出獄了。這能是特麼的好兆頭嗎! 無塵大師受染之後,功體大損,精力消耗極大,坐談不久就生出倦意,沈清秋便安置他躺下,儘量悄聲退出地窖。無塵藏在地窖,是因為不能見光見風,沈清秋的房間卻在兵器鋪內堂二樓。柳清歌還未回來,這時候想睡也睡不著,他便坐在桌子旁發呆。一會兒想以前跟在自己後面整天叫師尊的小綿羊洛冰河,一會兒想剛才那個讓人渾身上下都不自在的黑蓮花洛冰河,恨不得拔光自己頭髮才好。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敲了兩下門。不輕不重。 沈清秋從桌邊霍然站起:「柳師弟?等你大半夜了,快進來!」 房門突然向兩邊猛地掀開。 洛冰河站在房門口,背後是無邊黑暗,負手而立,唇角微翹,眼底卻似有寒潭千尺。 他彎彎眯起眼睛,道:「師尊,你好啊。」 我擦來了! 剎那間,沈清秋如同腦漿沸騰,「呼」地一下燒了起來。 這特麼就是活活的七夜怪談上演在跟前! 他抓起摺扇,一個利落的翻身,從木窗翻了出去。 終於撕下了白天那副讓人直起雞皮疙瘩的偽裝,暴露本性來找他算帳了! 逃跑完全是下意識驅使。多年裝逼養成的習慣,讓他堅持就算是逃跑,也要跑得瀟灑飄逸。落地之後穩穩噹噹,腳底一點,身如飛燕掠了出去。 洛冰河清亮亮的聲音穿透力極強,帶著涼颼颼的笑意傳到他耳邊:「白日見師尊待公儀蕭親近溫柔,晚間又掌燈剪燭,等候柳師叔直至深夜,情意拳拳,怎麼輪到弟子這裡,就這般疏離了呢?」 臥槽每說一句距離感就拉近一倍這速度不科學! 沈清秋深吸一口氣,心想不管怎樣先找個幫手來說,從丹田發聲喝道:「柳清歌!」 洛冰河的聲音又逼近了,這次就沒那麼溫和了,而是帶了冷笑:「柳師叔正與人纏鬥,恐怕是沒空閒來了。師尊你若有吩咐,不如和我說說?」 那可不敢當! 沈清秋心知柳清歌多半被洛冰河使什麼法子拖住了,指望不上,當下把全身靈力往下盤灌去,指望爆一爆速度。 可他好死不死忘了,現在正是「無可解」毒性發作期間! 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一瞬間沈清秋全身血液都像是凝結了,身體突然一沉。 下一刻,喉嚨被猛地卡住,後背重重撞上冷硬的石牆壁,撞得從皮肉疼到脊髓,腦袋裡嗡嗡作響。 洛冰河已近在咫尺。 沈清秋被他單手摜到牆上,後腦勺「咚」地一下撞暈了,視線半晌才清明重疊起來。 月華流照,越發顯得洛冰河輪廓彷彿冰雕玉琢,俊美無儔。 他靠得極近,輕聲慢語道:「多年未見,金風玉露一相逢,師尊卻不停地叫著別人的名字,弟子實在是有點傷心了。」 他口口聲聲說著傷心難過,可唇帶笑意眼帶殺氣,怎麼看也是睜眼說瞎話! 沈清秋只覺得喉嚨彷彿被一隻鐵箍掐住,喉頭艱難滾動,嚥氣都困難,何況開口說話。 手指倒是能勉強結成劍訣,可他現在靈力滯澀,結了也是白結,成訣再標準也召不動修雅劍。 而且,洛冰河的手正在漸漸用力,緩緩收緊。 突然,沈清秋眼前一亮,一個巨大的對話方塊彈了出來。 這個對話方塊可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之前那個就像XP系統的錯誤訊息提示框,現在則是低調奢華有內涵……重點是內容!系統提示:【是否接受系統溫馨提示以解決眼下貴方面臨的小困擾?】 你把這個叫做「小困擾」?! 沈清秋在意識裡聲撕力竭咆哮:『來!還有沒有簡單模式!求簡單模式!』 系統:【許可權啟動。是否啟用關鍵道具保持生存狀態?】 沈清秋眼睛已經憋到發綠:『還有關鍵道具?!要多少逼格來買,你說吧!』 系統:【道具已在您的裝備之中。是否使用「假玉觀音」道具,消耗洛冰河一百點怒氣值?】 我擦,洛冰河他養母留下的唯一遺物假玉觀音! 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就拿到的保命道具、高級裝備,他怎麼就一直給忘了,懷裡揣著個金飯碗討飯,系統你總算是提醒對了一件事! 沈清秋:『用用用!』他一個喉結已經快被掐成兩個了! 系統:【溫馨提示:本道具使用只限一次,最高可消耗洛冰河怒氣值五千。】 沈清秋懸崖勒馬:『打住——!』 洛冰河現在這個狀態怒氣值才一百點?!你逗我呢吧?!一百點就如此邪魅狂狷那他怒氣值五千點的時候該是什麼樣子的畫面簡直太美我不敢想像!重點是——用最高可以消五千的道具應對只有一百的情況,而且從此失去使用機會,就算現在性命攸關,沈清秋還是需要一點時間來心疼和糾結! 這樣下去,不是窒息身亡,就是喉骨粉碎而死。 就在沈清秋狠下心腸準備咬牙使用保命道具時,頸間驟然一鬆。 跑也跑不掉,只好繼續裝逼。沈清秋撐了一把牆壁,勉強站定,總算是沒當場「撲通」一聲跪下。 洛冰河剛剛差點把他活活掐死,現在又笑咪咪地過來扶他,一如以往扶他下馬車或者送點心時的表情。沈清秋一時居然忘了掙脫,只覺得這精分一般的行為舉止讓人毛骨悚然。 洛冰河嘆道:「師尊剛才跑那麼快做什麼?弟子險些就追不上了。」 追不上個屁。是誰剛才那麼好整以暇一口氣都不帶喘地緊跟在後面玩了半天貓捉老鼠? 沈清秋喘了幾口氣,緩緩開口,聲音有點發啞:「你膽子不小。堂而皇之地回來,不怕別人發現你真實身份?」 洛冰河眼光閃��,道:「師尊是關心這個,還是擔心這個?」 沈清秋覺得他這話挺有意思的。「關心」和「擔心」,用在這裡有什麼區別嗎? 他忍不住問:「你莫非覺得,我不會告訴別人?」 洛冰河看著他,口氣憐惜地道:「師尊,那也要別人肯相信你。」 沈清秋心底「咯登」一聲。 他這意思,是打算像原作那樣,先讓自己身敗名裂,然後再慢慢一步一步、逼上絕路、慢慢玩死? 原作沈清秋有兩大渣點:一、試圖染指多名少女與婦女;二、殘殺多名同門與非同門。 可沈清秋自問,自從用了這個殼子後,絕對沒有繼承原主這些愛好與志向。洛冰河還能讓他聲名威望社會地位都毀盡嗎? 系統:【友情解答:當然能。】 沈清秋:『閉嘴好嗎。你不用提醒我這個事實謝謝。』 系統:【不客氣。本次解答不收取逼格值。】 沈清秋直接叉掉了彈出的對話方塊。 他揉了揉喉嚨,站了一會兒,發現洛冰河居然就這麼睜著一雙眼睛看著他,沒有要繼續動手的意思。 還看? 總不會是覺得分別了幾年,要把沒看夠的補回來吧? 系統:【主角爽度加五十。】 沈清秋:『你升了級,怎麼連加分理由都省略掉了?回頭別說我刷分。我什麼都沒幹,哪來的爽度值加。還有你能暫時別出現嗎?』 半晌,沈清秋道:「你回來,究竟是想做什麼?」 洛冰河道:「無非想念師尊待我的好,回來看看罷了。」 沈清秋自動理解為是回來找他清算陳年老帳的。 與洛冰河一問一答,居然還算和諧,沈清秋說話也漸漸肥了膽子,不動聲色,手指移到劍柄上:「只為殺我?那金蘭城中的瘟疫算怎麼回事?難不成這城裡居民,都『待你好』?」 誰知,這句話一出來,不知觸到了洛冰河哪片逆鱗,他眼中剎那間彷彿寒星隕落,剛若有若無散開的一絲笑意也消失無蹤。 洛冰河譏諷道:「師尊對魔族果真是深惡痛絕。」語氣中有一絲強壓怒氣的痕跡。 沒有啦其實。 洛冰河咬牙:「不。應該說是對我深惡痛絕。」 你看,你這不是挺懂嗎……啥啥啥?沈清秋有口難言:我可沒這麼說! 洛冰河猛地朝他逼近一步,沈清秋神色猛地警惕起來,也跟著後退一步。背後是牆,退無可退。 兩人目光在空氣中碰撞,洛冰河像覺察到自己過於焦躁了,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才睜開。 「師尊是不是真的覺得,殺人放火屠城戮國這些事情,只因為我身體裡那一半血統,遲早都會做盡?」 沈清秋只能保持沉默。 如果他手頭有一本《狂傲仙魔途》的實體版,估計早就一巴掌把書拍他臉上去了。 有*錘上錘!兩千萬字的大長篇後面滿滿都是他要的錘子。豈止殺人放火屠城戮國,雞犬不留用來形容洛冰河干的事已經失去其誇張手法的意義了…… 洛冰河見沈清秋斂眸垂睫,一語不發,就當他默認了,冷笑道:「既然如此,當初又為什麼要說要我不要看重種族之見、世間無人天地不容這種冠冕堂皇的話?」 他忽然臉色陰沉下來,眉間戾氣橫生,猛地出手喝道:「虛偽至極!」 沈清秋早有防備,這時急急後退,險險避過。回頭一看,剛才背靠的牆壁已粉碎了一片。 雖然他早知道,從無間深淵那種地方出來後,洛冰河會性情大變,可沒想到真的翻天覆地變到這種地步。說喜怒無常都輕了。 預知書中結果是一回事,可看著一個曾經很熟悉的人變成這樣,又是另外一回事。尤其是這結果基本可以算他一手造成的。 洛冰河好像本來也沒想真的要擊中他,暴擊一次發洩過後,消了些氣,一側頭,伸手似乎要去捉他。沈清秋猛地拔出修雅劍。 他已經很久沒手動拔劍了,從前多半是用劍訣召喚,現在沒了靈力只能人工作業。沒辦法,他不能束手就擒,至少在這個時候,他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這真是天大的失策。原本以為洛冰河要練足五年,才會從無間深淵爬上來,誰知道他掛開得越發大,硬是把時間提前了一半。而算算日子,沈清秋作為保命王牌圈養著的日月露華芝,還沒養到能夠起作用的時候。 洛冰河見狀,慢慢舉起一手,讓沈清秋看清掌間滾滾翻騰流轉的紫黑魔息,慢條斯理道:「師尊。你猜,如果修雅劍被我抓住了,要幾次才會被侵蝕殆盡?」 不用猜了,我賭五毛最多一次!沈清秋心中備感淒涼。 洛冰河再��近一步,沈清秋只得挺劍迎擊。 他本來都做好了修雅劍報廢的心理準備,誰知洛冰河像忽然看到什麼,怔了一下,猛地撤去了掌間魔氣,直接用手截住了劍鋒。 沈清秋沒想到真的會刺到他。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就這麼一愣的工夫,洛冰河在他腕上一砍,沈清秋吃痛手掌頓松,長劍墜地,被洛冰河彈指蕩飛。 洛冰河一隻手緊緊攥著沈清秋手腕,掌心有鮮血流出,浸透了沈清秋的袖子,血一直在流啊流啊流的,讓他無端端心裡堵得慌。正云裡霧裡間,洛冰河把他的手翻了過來:「受染了?」 沈清秋手臂上零散地分佈著幾點小小紅斑,比白天時稍有增加。 洛冰河修長的手指在上面若有若無掠過,那幾點紅斑在他指尖淡墨入水般地潰散。 果然,對洛冰河而言,這點小東西根本構不成威脅。 洛冰河似乎緩和了顏色,道:「師尊這隻手,倒也多災多難。」 他們倆居然想到一塊兒去了。沈清秋看著自己光潔如初的手背,越發搞不清楚洛冰河的腦回路。照目前看來,也許是睹手思舊情,想起這隻手當初也幫他擋過毒鎧甲上的倒刺,勾起了他的幾分顧念? 他正這麼猜測,突然,小腹被人搗上一拳。 洛冰河微笑道:「一碼歸一碼,既然是師尊挑起的頭,那就自己嚥下苦果。師尊留下的傷口,就自己好好補償。」 沈清秋還以為他是在用象徵比喻手法抒發自己當年給他留下的心靈創傷,誰知頭皮一痛,被硬生生扯起脖子,洛冰河的手送到嘴唇邊來,一股血腥味往嘴裡湧去。 沈清秋猝然睜大雙眼。 他這才醒悟,洛冰河指的「傷口」,是自己剛才用修雅劍在他手上留下的傷口! 臥槽泥煤——不能喝不能喝這玩意兒絕對不能喝! 他猛地拍開那隻手,低頭要把嚥下去幾口的鮮血嘔出來,被洛冰河強行拎起,繼續灌血。 洛冰河把自己手上傷口撕裂開了,溫熱的血液滾滾不絕,他反而像是越發開心的模樣:「師尊,別吐啊,天魔之血雖然污穢,但喝了也不一定會死的,對吧?」 是不會死,但是會生不如死啊!
沈清秋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金字兵器鋪的,上了樓,進了房間還糊裡糊塗,一頭栽倒在床上,只覺得腦漿、胃液、血流都在翻江倒海,有什麼東西順著它們爬來爬去。一夜輾轉反側。 上古天魔之血,離體之後,仍能受血統繼承者操縱,如被旁人飲下,的確後果不一定只有死,更糟糕,可能性有很多種。 比如原作中,洛冰河對自己的血操縱自如後,其作用涵蓋範圍之廣,包括毒藥、人體寄生血蠱蟲、追蹤定位儀、物理洗腦工具、情趣工具……等等。 沈清秋渾身冷汗,半夢半醒,到黎明時才沉沉睡去。還沒睡多久,就被陣陣撼天動地的歡呼生生吵醒。他跌跌撞撞滾下床。因為晚上和衣躺下的,也不用穿衣。剛要打開門,突然門自己彈開,闖進來一個蹦蹦跳跳的少年。 楊一玄激動道:「城門開了!城門開了!」 沈清秋:「什麼?」 楊一玄嚷嚷道:「那些渾身紅色的怪物都被抓住了,城門打開了!金蘭城總算是挺過來了!」想到父親的死,眼中又帶起淚花。沈清秋自己渾身難受頭痛欲裂,卻要去安慰他,心道:這麼快,一晚上就都抓住了? 城門既開,之前在幾里外觀望的各派修士都湧入城中,聚集在一片開闊的廣場地上,木清芳也在那裡發放配製的藥丸。前幾日還死氣沉沉的金蘭城一片歡喜洋溢。一共抓住了七名活著的撒種人,全都隔離在昭華寺的結界中。 沈清秋見柳清歌若有所思,走上去拍拍他:「昨晚怎麼回事?」 柳清歌看他一眼,反問:「你徒弟怎麼回事?」 沈清秋:「他幹了什麼?」 柳清歌緩緩道:「昨晚,他抓住了五個,我抓住了兩個。」他看著沈清秋,「洛冰河消失的這幾年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能從百戰峰主人手底下搶怪,而且要命的是搶贏了,這真的是非常毀百戰峰傳人三觀的事,簡直奇恥大辱! 而且這資料是不是可以蓋章,從武力值來講,現在的情況是洛冰河:柳清歌=五:二…… 忽然,近處弟子齊齊收斂嘈雜,自覺開道,騰出空間。不遠,幾派首腦人物緩緩走來。岳清源和幻花宮老宮主並行,天一觀與昭華寺緊隨其後。 洛冰河就站在老宮主身旁。 清晨初陽照耀得他一派神清氣爽神采飛揚,沈清秋拿來對比了一下自己,頓感鬱鬱。連岳清源走近了,看了他一會兒,也擔憂道:「你臉色,太差了。果然不該讓你來的。」 沈清秋乾笑:「只是昨夜木師弟那邊病人鬼哭狼嚎的沒睡好。」 木清芳派完藥丸回來,也是一驚:「師兄,我那邊再怎麼吵鬧也不至於你一晚上就變成這樣?我放在你房間的藥吃了嗎?」 沈清秋忙道:「吃了,吃了。」千萬不要再問他今天吃藥沒了! 那頭忽然傳來一陣喧譁。沈清秋側首望去,頓時想扶額掉頭。只見有一中年男子,披麻戴孝,領著一大幫男男女女,非要在洛冰河面前跪下,正是那金蘭城城主。 他激動不能自已:「小城蒙各位仙師捨身相救,此恩無以為報,日後若有吩咐,定當萬死不辭!」 沈清秋嘴角抽了抽,真是標準劇情,刷完怪,收小弟收獎勵了。而這種時候,永遠都只有主角一個人搶光,跟著一起出力的其他人都當背景板了。他自己不說,好歹還有兩個是柳清歌抓的呢,木清芳剛才還在那兒發藥呢。 洛冰河的應對也非常標準,謙虛道:「城主請起。金蘭城安然渡過此劫,多虧各派同心協力相助。獨一人之力斷難通天。」 他說話舉止,既誠懇又得體,自己風光不損,別派聽了心裡也平衡了點,城主又是一陣大讚:「昨夜親眼見這位公子一力降住這些害人東西,修為了得。果真是年少出英雄,名師出高徒!宮主您老人家後繼有人了。」 洛冰河聽見「名師出高徒」五個字時,笑意加深,有意無意目光掠過這邊,蜻蜓點水般在沈清秋臉上點了一下。沈清秋展扇迴避。 老宮主看著洛冰河的目光,讚許中帶著慈愛。旁人也許看不懂,但沈清秋非常懂,這就是看未來接班人+得意女婿的目光。 那七個被團團困住的撒種人桀桀亂叫,令人心中煩躁。有人道:「這些齷齪東西,該怎麼處置?」 岳清源道:「師弟,你可有想法?」 沈清秋沉吟道:「清秋在古籍中看過相關記載,撒種人畏懼高溫。似乎烈火焚燒之法才能除盡他們這身軀的腐蝕傳染力。」 非常好理解,消毒必須用高溫。有修士震驚道:「這……這如何使得,這種方法,豈非和魔族一樣野蠻殘忍?」 他的聲音很快被湮滅在周圍金蘭城倖存城民一片憤怒的呼喝中。 瘟疫橫行的這段日子裡,城中已有無數無辜生命逝去,而且死狀全身潰爛,慘不忍睹。好好一座繁華的商業之都,變成了如今這副鬼模樣。這時候對撒種人表示同情和發揚人道主義,就等於是整個金蘭城的敵人。那幾名修士很快就發現,他們被排山倒海的「燒了他們!」「誰反對就跟著一起燒了!」包圍了。 七名撒種人在結界中,大多都齜牙咧嘴,桀桀大笑,毫不示軟。沈清秋覺得,他們很可能還認為自己是為本種族創造糧產豐收的英雄。只有一名身材最為瘦小的撒種人抱頭痛哭。 見狀,有人又開始同情心氾濫。秦婉約咬咬嘴唇,靠近洛冰河道:「洛師兄,那名弱小的撒種人,看起來好可憐啊。」 「他們看起來好可憐」——再可憐,有那些莫名其妙染上瘟疫全身潰爛而死的人可憐嗎? 洛冰河對她笑了笑,並未應答。 在沈清秋看來,這對妹子的反應真夠敷衍的,應該算不及格,照原作難道他這時候不應該趁機溫言軟語表示同感嗎?怎麼洛冰河練級速度提升了,把妹手段下降了? 奈何人家就長了一張任何角度和表情都彷彿溫潤如玉瀟灑倜儻的臉,秦婉約晃了一下神,自己剛才說過的話也拋到腦後,很滿足地繼續圍觀了。 這時,一件遠遠超出他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那名瘦小的撒種人猛撲過來,「咚」地撞上結界邊緣,猩紅的臉因嚎啕大哭越發猙獰,大喝道:「沈仙師,您可千萬別讓他們燒死我啊。我求求您了,沈仙師求您救救我啊!」 剎那間,沈清秋覺得腦子裡有根弦,繃斷了。 ……你特麼誰啊你! 隨隨便便撲過來還有叫什麼沈仙師我真的不認識你好嗎! 整個廣場上,數千雙眼睛一下子聚焦在沈清秋身上。 那名撒種人繼續乾嚎道:「我們只聽您的吩咐行事,可沒說過要被火燒啊!」 ……WTF! 這種神展開,這種簡單粗暴的指控! 沈清秋醺醺欲醉。讓他更醉的是,幻花宮老宮主道:「這東西口中所言,沈仙師是否應當作出一番解釋呢?」 可偏偏這麼低級的手法還有人信! 立即有旁人附和道:「不錯!是該給個解釋。」 而且還不止一個人! 十二峰對外同氣連枝,此話一出,不少蒼穹山派修士都顯出不悅之色。岳清源更直接冷了臉。 齊清萋譏嘲道:「但凡長了心眼的,都該看得出來,分明是這東西死到臨頭不甘心,還想拉個墊背的,根本是誣陷,魔族宵小都是一水兒的這個德行,居然還會有人上鉤,說出去真要笑死人啦!」 老宮主淡淡地道:「那為何不誣陷別人,單單誣陷沈仙師,倒也值得細思。」 沈清秋被他的邏輯折服了。照這麼說,凡是被單方面指控的人,是否清白都「值得細思」了。誣陷人的成本也夠低的。 洛冰河一語不發,凝神盯著這邊。也許是出於心理作用,沈清秋總覺得他漆黑如星眼睛裡,滿是笑意。 原作中讓沈清秋罪不可恕的仇恨點在於,他殘害同門,親手殺了柳清歌,不過現在柳清歌就在他旁邊站著呢。萬一有誰要揍他,說不定柳清歌還會幫把手。罪名完全不成立! 莫非是,污點不夠,污衊來湊? 依洛冰河黑化後的人品……也不是做不出來。 忽然,幻花宮站出來一名弟子,臉上有點小麻子,正是那日廢樓中出言譏諷沈清秋的弟子。他躬身道:「宮主,弟子方才發現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沈清秋面無表情道:「有話便說。既然都開口了,還說什麼『不知當講不當講』?未免虛偽。」這不是自己打自己臉麼? 那名弟子估計是沒想到有前輩會來跟自己嗆聲,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連麻子都似乎跟著變色了,又不敢嗆回去,只得狠狠瞪向沈清秋:「昨日弟子和幾名師兄妹都發覺,沈前輩手臂上有幾點受染的紅斑,看得真真切切,可是今天再看,紅斑已經盡數消失了!」 「蒼穹山派木前輩親口說過,方才在城中發放的藥丸是臨時趕製的,須得十二個時辰才能起效,而且還有���能無法起效。洛師兄當著我們的面吃下解藥,到現在手上的紅斑還沒消。為何只有沈前輩痊癒得這麼快,紅斑都褪得看不見了?無論如何,弟子以為,此點十分可疑!」 沈清秋心中嘆氣。他就知道洛冰河多半沒那麼好心幫他拔除腐種。 岳清源緩緩道:「我師弟坐鎮清靜峰,身為峰主,歷來是派中表率,品性高潔,門中無一不知,無一不曉。諸位輕信無稽之談,也未免太容易受人挑撥了些。」 沈清秋老臉都要紅了。師兄你別這樣,你是認真的嗎,要是為了保我讓你昧著良心這麼說話,實在過意不去!無論原裝還是現貨,估計都連「品行高潔」的邊兒都摸不到。哦不對,原裝貨好歹能摸到第二個字。 老宮主道:「是嗎?這和我聽到的,可不太一樣。」 沈清秋的心沉了下去。 看來今天,他是非得被拖下水不可了。 沈清秋眯眼道:「蒼穹山清靜峰傳人品性究竟如何,不知什麼時候居然要別派靠道聽塗說來下定論了。」 老宮主道:「若是道聽塗說,那自然不敢輕信。只不過,這話正是從貴派門人之中流傳開來的。」他環顧四周,繼續說道,「諸位應知,各派弟子們私底下交好,也是常事,難免有些流言蜚語入耳。單單是沈峰主刻意打壓殘害座下弟子一事,就擔不起『品行高潔』一詞。」 沈清秋一聽頭都大了。 殘害座下弟子? 這倒真是大實話。光是在洛冰河正值發育的時期,沈清秋對他百般虐待、當成童工用等這些光輝往跡都能單獨寫一本苦情小說。其餘因為資質上佳而被沈清秋刁難甚至逐出師門的弟子也可以組一個體操團了。只不過,動手殘害的不是他,是原裝貨啊! 岳清源肅然道:「既然知道是流言蜚語,又豈能不知多說無益?我師弟平素固然不喜對弟子噓寒問暖,但要說殘害,卻也太過了。」 忽然,一個嬌柔的聲音響起來。秦婉約終於忍不住,要為心上人說話了:「那小女子斗膽問一句岳掌門,命令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直面迎戰擁有百年功力、身穿毒刺鎧甲的魔族長老,這算不算迫害殘害?」 這次,沈清秋可不能做一個安靜的美男子干聽著了。 他不咸不淡地道:「這算不算,我不知道。可我知道的是,如果做師尊的在毒刺鎧甲之前,把徒弟拍了出去,自己擋在身前,這大約不能算迫害。你覺得呢,洛冰河?」 在場眾修士,有些聽到這個名字,臉現詫異之色。這其中又以蒼穹山派為多。有些原本見到這張臉只是懷疑的,比如齊清萋,現在也震驚了。至於某個剛進金蘭城和洛冰河打了個照面就差點直接跪了的後勤一把手,一顆心臟經歷雨打風吹過後,現在反而淡定了。 因沈清秋以前時常責罰洛冰河,岳清源也見過他幾次,可那也只是在洛冰河年紀尚幼的時候。後來沈清秋開始重用洛冰河,他便常常被派下清靜峰處理各種事宜,更難見面。仙盟大會裡,倒是在晶石鏡裡看過洛冰河的臉,可只有短短一瞬,而且鏡面不算清晰,是以剛才一路,竟沒認出幻花宮宮主身旁這個丰神俊朗的青年居然就是當年沈清秋「愛徒」。此前,岳清源聽說宮主最器重的是他大弟子,於是一直把洛冰河當成了公儀蕭。這時沈清秋挑明,也是愕然。 人群之中,洛冰河凝視著沈清秋,目光定定。沈清秋歪了歪頭,展開摺扇,居然有心思對之報以一笑。雖然可能看起來只是嘲諷挑釁似地勾了勾嘴角。 說他一點兒也不生氣,那是鬼扯。沈清秋固然時時顧慮到自己小命,總對洛冰河想法頗多,可那時候幫洛冰河擋了一擊,卻是自發而動。雖然洛冰河可能並不需要別人來幫他化解危機。怎麼想,三場比鬥坑得最狠的那個人就是他,這件事居然也能用來潑髒水,沈清秋怒了。 洛冰河緩緩道:「師尊以身相護之恩,永不敢忘。」 齊清萋不可置信道:「真是你?沈清秋,你不是說他死了嗎?」她又看著洛冰河,「既然活著,為何不回清靜峰來?你知不知道,你師尊因為你失……」 沈清秋猛地一陣乾咳,咳得齊清萋不得不停下來瞪著他。 沈清秋真想對她作揖。他有預感接下來絕對又會聽到「失魂落魄」這個詞,媽蛋他一點都不想再聽到這個詞了!一陣雞皮疙瘩,讓洛冰河聽了還不笑裂那張標準男主臉! 老宮主陰魂不散道:「正是這一點,教人百思不得其解。為何明明沒死的,卻非要說是死了?而為何明明可以回去,卻不願回去?」 沈清秋煩透了他這陰陽怪氣的調調:「他不願意回來,我也沒辦法。來則安之,去則由之,隨他好了。宮主若是想說什麼,請直說。」 老宮主笑了笑:「我想說什麼,沈峰主自己心中清楚,在場但凡心思清明的,也都能領會。這些魔族撒種人固然該受烈火焚噬,可如果有幕後指使、推波助瀾之人,也絕不應該放過。無論如何,總要給整座金蘭城一個交代。」 他一句話,成功挑起了在場金蘭城倖存者的仇恨之火。剛剛度過一場大災,他們此刻的心情本來就惶恐憋屈,恨不得有活靶子來集中火力,發洩一番,不少人跟著叫囂起來。 洛冰河道:「師尊嫉惡如仇,之於魔族只恨不能手刃之而後快,又怎會與之勾結?」 這話聽似為沈清秋開脫,可在場的也只有他能領會,那句「之於魔族只恨不能手刃之而後快」裡包含的真實意味。 破罐子破摔,沈清秋乾脆挑開了明問:「洛冰河,你現在究竟是算清靜峰的弟子,還是算幻花宮的門人?」 老宮主冷笑道:「事到如今,沈峰主又肯認這徒弟了?」 沈清秋道:「我可從沒把他逐出師門過。他既然還肯叫我一聲師尊,想必是願意承認的。」 他這句話,純粹是抱著膈應一下洛冰河的心態說出來的,結果好像沒膈應到,洛冰河目光閃動,不知是否錯覺,居然眼神稍霽。 一時間,兩大陣營對立分明,空氣中彷彿火花碰撞,充滿劍拔弩張的味道。至於一開始引發這場戰爭的撒種人,倒被遺忘在一旁,沒人關心該怎麼處置了。 忽然,有個嬌媚的女聲道:「沈九?……你是不是沈九?」 一聽到這個名字,沈清秋臉上的云淡風輕險些裂成東非大裂谷。 日了鬼了! 今天難道���定是天要亡我?! 死定了。是這個女人。是秋海棠! 原作之中,秋海棠的出現,只標誌著一件事。那就是沈清秋的徹底身敗名裂。 秋海棠雖然已經不是青春少女,但臉蛋白皙如玉蘭,妝容豔麗,加之身量苗條胸部豐滿,姿色實在不俗。既然姿色不俗,那麼自然也不能逃過成為洛冰河後宮一員的宿命。 壞就壞在,她和沈清秋曾經有過一腿。 恭喜!跟一篇種馬文男主的兩個老婆都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原裝沈清秋也算是前無古人了! 至少在沈垣看過的所有種馬文裡,是再找不出第二個的! 可想而知,這一定就是當初在讀者評論區又轟轟烈烈開起了第二棟「求閹沈清秋!不閹棄文!」高樓的淵源。 沈清秋心中「臥槽擦擦擦╳N」地刷過了滿屏驚濤駭浪的彈幕,那邊秋海棠橫劍於胸前,一副大不了殺了他再自刎的架勢:「我在問你話!你為什麼不敢看我?」 大姐我哪敢看你啊?你是來要我的命的! 秋海棠滿面淒豔:「我就說,怪不得,怪不得我找了這許多年,也再沒見過你。原來,原來你早就飛上枝頭,成了高高在上的清靜峰主人。哈哈,好風光啊!」 沈清秋實在不知道該看哪兒,該說什麼,於是平視前方,儘量讓面部表情淡漠疏離。 眾人都在竊竊私語。岳清源低聲道:「清秋,這位姑娘與你……真是舊識?」 沈清秋淚灑心田。師兄……別問了…… 那邊秋海棠又淒然道:「舊識?豈止是舊識……我與這個道貌岸然的男人,自幼青梅竹馬……我是他的妻!」 聞言,洛冰河眉頭狂跳。 不是! 你明明是洛冰河的妻!快醒醒! 尚清華驚訝道:「咦?此話當真?怎麼從未聽沈師兄提到過?」 沈清秋朝他扯扯嘴角,送個假笑:能別火上澆油嗎? 這段給他刷人渣值仇恨值的狗血內容是誰編的啊還好意思在那邊看戲! 還有旁邊那些不都是修仙之人嗎哪這麼多愛看八卦的,都散了散了滾滾滾! 秋海棠冷笑道:「他這人衣冠禽獸斯文敗類,自然不敢提虧心之事。」 無塵大師和蒼穹山三人相處一段時間,受沈清秋照料過,對他頗有好感,剛才蒼穹山派與幻花宮爭執,沒能插上話,這時開口道:「阿彌陀佛,這位女施主若有什麼話,大可好好說,說個透徹明白,一味指責,卻不能教人信服。」 沈清秋心中淚流滿面:大師……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她說個透徹明白我才虐啊。真是不怕做過虧心事,就怕厲鬼敲錯門! 秋海棠此刻儼然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她激動得臉色泛出潮紅,挺起胸膛,大聲道:「我秋海棠以下所說之話,如果有半句虛言,叫我受魔族毒箭萬箭穿心、不得好死!」她直直指著沈清秋,眼中怒火中燒道,「此人現在是蒼穹山派清靜峰峰主沈清秋,聲名遠颺的修雅劍。可有誰知道,他曾經是一個什麼東西!」 她說得略難聽,齊清萋柳眉倒豎:「注意你的用詞!」 秋海棠現在是個雜門小派的什麼什麼堂主,被蒼穹山這種巨頭組織首腦之一一斥責,下意識倒退了一步。老宮主卻道:「齊峰主何必動氣,就讓這位姑娘說下去,有何不可?總不能堵住人嘴。」 秋海棠看了看他,一咬牙,眼中恨意蓋過了懼意,聲音又高了起來:「他十二歲時,不過是我家從外地人販子手裡買來的一個小奴,因為是第九個,就叫小九,我父母看他被人販子虐待,很是可憐,就帶回家中,教他唸書識字,供他吃穿用度,飽暖無憂。我兄弟也待他極為親厚,長到十五歲,父母去世,我哥哥當家作主,給他脫了奴籍,還認作義弟。而我,因為同他一起長大,受了他的矇騙……居然真的以為……我們是兩情相悅……因而訂下了婚約。」 沈清秋就站在這裡,被迫和上千個人一起聽「自己」的黑歷史,心中千言萬語,盡皆化作含淚無語。 她眼中開始泛起淚花漣漣:「我兄長十九歲那年,城中來了一名云游修士,看中此地靈氣養人,在城門設立法壇,十八歲以下的青年男女都可以前去試靈,他要挑一名天資出眾者收作弟子。那修士身懷仙術,城中人無一不驚嘆贊服,沈九也去了試靈壇,他資質不錯,被那修士相中,他歡天喜地跑回來,要離開我家。」 「我哥哥當然不同意。在他眼裡,修仙之事,純屬渺茫,況且他已與我訂下婚約之事,怎可忽然棄家離去?他和我哥哥大吵一架,當時鬱鬱寡歡,我們只當他一時想不開,等想明白後,自然就接受了。」 她臉色陡變:「誰知道,就在當晚,他凶相畢露,居然喪心病狂,將我哥哥和數名家僕一併殺死,橫屍府中,連夜跟著那修士逃遁出城!」 「我家經此一變,我一個弱女子,無力支撐,偌大家業,就這麼散了。我苦苦尋了這仇人多少年,一直不得蹤跡。當年收他為徒的那名修士,早就死於非命,從此更是斷了線索……如果不是今天到金蘭城來了一遭,恐怕我這輩子都不知道,這個忘恩負義手刃恩人的小人,居然一路往上爬,爬到了天下第一大派的峰主之一的位置!雖然他跟以往已大不相同……可這張臉、這張臉就算化為灰燼我也絕不會認錯!那名唆使他行兇的修士我也不怕說出名字,就是在通緝榜上掛了數年、手上人命無數的無厭子!」 這無厭子可謂是臭名昭著案底無數,突然爆出來十二峰首之一竟然是他的徒弟,不由得眾人不悚然。可在大片大片的唏噓抽氣聲中,沈清秋反而冷靜下來了。 他內心其實隱隱懷疑。秋海棠敘述的這段經歷,乍一聽跌宕起伏,可也不是沒有漏洞。並不是沈清秋歧視原裝貨,而是原著從來就致力於表現沈清秋不討人喜歡的個性,臭硬、心眼小、不會說話、不會討好、高冷、裝逼。這樣的性格,很難讓人相信,少年時期的沈清秋會可愛到讓毫無血緣關係者把他當親人看待。 可是,對於旁人而言,他們才捕捉不到這種細節。 原先,沈清秋忌憚是忌憚這一段劇情,可也不是非常忌憚。這種陳年舊事,又沒有確切證據,單憑秋海棠,只要他死咬不認,讓秋海棠以為自己認錯了人,無非是在沈清秋此人人品履歷上抹一個若有若無的污點。 沒辦法,沈清秋的確對不起秋海棠,但那是原裝沈清秋!他才不想背這個黑鍋!他寧可日後在別的方面好好補償秋海棠。他沒殺柳清歌,沒猥褻寧嬰嬰,怎樣也不至於百丈高樓一夜塌,混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可現在就不一樣了。 壞就壞在所有若有若無的污點都聚在了一起。撒種人指控在前,老宮主引導在後,現在秋海棠的控訴,完全可以作為他人品不端的佐證,始亂終棄的渣男+勾結魔族的內奸+通緝逃犯的徒弟,簡直錦上添花標準配置。 巧合完美契合堆積,人們便不會把它再當作巧合。 老宮主道:「岳掌門,處理這種事,徇私可要不得。否則傳出去蒼穹山派泱泱大派包庇一個劣跡斑斑之人,怎能服眾?」 岳清源不動聲色:「所以宮主的意思是?」 「依我看,暫時把沈仙師安置在幻花宮,等查明真相再做定奪,如何?」 誰都知道,這個「安置」,究竟是什麼意思。 在幻花宮行宮座落之處的地底,有一座水牢。地形複雜,輔以幻花宮迷陣,這個壓箱底的陣法可跟那種只用來擋擋非修真人士的護宮陣法不是一個等級的。水牢內部更是戒備森嚴,刑堂設備齊全,專業無比。關押其中的,無一不是修真界罪大惡極、雙手染血或者觸犯禁例的修士。 簡而言之,幻花宮水牢,就是修真界的公立監獄。 除此之外,如果有危害人界嫌疑的修士,暫時需要一個地方收押待審,也會被遣送到此,等待四派聯合公審,再做發落。 柳清歌冷笑道:「說夠了?」 耐著性子聽了這麼久的廢話,他心裡早就窩火了,反手握住背後乘鸞劍,一副開打的架勢。對面幻花宮弟子也紛紛挺劍而出,怒目相對。 岳清源道:「柳師弟退下。」 柳清歌雖不情不願,但若說非要聽一個人的話,他只服氣岳清源,勉強把手從劍柄上撤開。 見他退了回去,岳清源點頭道:「這種指控,可不是說說就能算的。」 他腰間那柄通體墨黑的長劍,突然從鞘中彈出一寸雪白刺眼的鋒芒。 剎那間,整個廣場上方,彷彿撒下一張無形巨網,網內的靈力波動如海潮般捲湧不息。 劍鳴之聲彷彿就在耳朵裡嗡鳴不止,較為年輕的弟子為數不少都不自覺摀住了耳朵,心臟狂跳不止。 玄肅劍! 在場諸派眾人為之絕倒。 岳清源令柳清歌退下,原來是要自己上陣啊?!真是毀三觀! 據說,蒼穹山穹頂峰主人岳清源自接任以來,只拔過兩次劍。一次是接任儀式,一次是迎戰天魔血統後裔(洛冰河他爹)。 玄肅劍只出鞘了一寸,就讓眾人忽然有些明白了。 能坐在穹頂殿的最高處,絕不是只要溫和沉穩就行的! 老宮主道:「擺陣!」 這是要迎戰的節奏?魔族都還沒打過來呢,人倒先自己鬥起來了。沈清秋見勢不對,忙摘下佩劍,往前一扔。修雅劍直直插到了幻花宮宮主身前。 棄劍等同於投降,服從判決。老宮主立即收了他上繳的佩劍,擺手讓門人歸位。 岳清源低聲道:「師弟!」 沈清秋道:「師兄,不用再多說,清者自清。清秋願意受縛。」 這老宮主就跟個老糊塗蛋似地死咬他不放,再加上撒種人和秋海棠二連擊,被關是板上釘釘的事,反正原著裡本來也有這麼一出,本以為閃避了,沒料到還是繞回劇情固定路線。又何必害蒼穹山和幻花宮兩派撕破臉皮。沈清秋堅持道:「多說無益。自證為上。」 他說完沒看岳清源表情如何,而是掃了一眼洛冰河。 他臉上看不出喜怒,穩立原地,和四周捂耳眩暈的修士們形成鮮明對比。 半晌,岳清源終於收劍。空氣中,彷彿被撤去了一張無形巨網。 沈清秋轉向岳清源深深一禮。說起來,給這位掌門師兄添的麻煩不可謂不多,實在汗顏。 秋海棠仍啜泣不止。秦婉約走過她時,安慰道:「秋姑娘,無論事情如何,三派總會給你一個交代。」她說成三派,直接省略了蒼穹山,表明立場。秋海棠神情激動,兩眼含淚,抬頭道謝,見洛冰河佇立一旁,雙頰不由生暈。 沈清秋暗暗翻個白眼。說起來他這也算是被當面*NTR了,為何他一點不快感都沒有! 以公儀蕭為首的幾名幻花宮弟子走上前來,手裡拿的東西十分眼熟。 你好捆仙索;再見捆仙索(手動拜拜)。 公儀蕭語帶歉意道:「沈前輩,得罪了。晚輩定當以禮相待,事情水落石出前,絕不讓前輩受半分怠慢。」 沈清秋點頭,只說了兩個字:「有勞。」 光是你以禮相待有什麼用。看看現場幻花宮眾弟子的眼神,個個恨不得生吃了他,畢竟當初仙盟大會死傷最慘的就是幻花宮了,可有的罪受了。 捆仙索五花大綁一上身,沈清秋就覺得身體沉重了不少。之前「無可解」毒性發作斷斷續續,只會感覺到靈流堵塞,就像接觸不良的遙控器,摔摔砸砸勉強也還能支撐一下。捆仙索一旦上身,那就是徹底阻隔靈力,直接被貶成肉體凡胎。 老宮主道:「公審之期,就訂在一個月之後,諸位意下如何?」 柳清歌道:「五天。」 在水牢裡關得越久,零碎苦頭吃得越多,柳清歌說五天,那就是把公審一切預備流程壓縮到最短。老宮主當然不肯妥協:「如此倉促,恐怕多有疏漏。」 昭華寺專業和事佬,一位大師提議道:「那不如十天?」 岳清源道:「七天。不能再拖。」 一群掌門在那裡討價還價,恍惚間如置身菜市場,沈清秋自有考慮,忙道:「不必多說。聽宮主安排。一個月。」 能拖久一點,反而對露芝成長有利。他眼角瞥向一旁尚清華,動了動眉毛。尚清華心領神會,雙手在身前下垂,暗暗比了個「沒問題,交給我」的手勢。 只不過,但願他真的能在洛冰河一手遮天的幻花宮裡,撐過這一個月!
◎霧草:臥槽。 ◎錘上錘:「錘」意指證據。 ◎NTR:日文「寢取られ」的羅馬拼音縮寫,意指被戴綠帽,衍生後亦有被橫刀奪愛的意思。
第七回  水牢
「請沈前輩戴上這個。」 沈清秋一低頭,一抹黑帶橫過,遮住了他的眼睛。 其實這純粹是多此一舉,以幻花宮迷陣之百變玄機,就算讓沈清秋全程舉著攝影機走一遍拍一遍,他也未必能記住怎麼進來怎麼出去。 水牢空氣潮濕,地面略滑,矇住雙眼,只能被身旁押送的弟子們帶著行走。 沈清秋道:「公儀蕭。」 公儀蕭一直緊隨在後,忙應道:「前輩?」 沈清秋道:「等候四派聯審期間,我能不能與外界的人接觸?」 公儀蕭道:「持有幻花宮通行腰牌,才能在水牢中通行無阻。」 如此,要尚清華進來探監並商議露芝採用之事,倒是有點麻煩。沈清秋想了想,問道:「那些撒種人怎麼處置了?」 公儀蕭有問必答:「焚燒過後,由昭華寺各位大師帶回去超度了。」 一旁有個聲音不滿道:「師兄你和他說這麼多幹什麼?進了這水牢,難不成還想出去?」 這麼耳熟,又是那個像跟他有仇的小麻子臉! 公儀蕭斥責道:「不得無禮!」 沈清秋笑道:「此刻沈某是階下囚之身,也不必責怪他。隨意吧。」 正說著,暫時收押他的地方就到了。解下眼上黑布,視線幽幽亮起,只見他們站在一個巨大的石洞之前。 下方是黝黑的湖面,四壁不規則分佈著暗黃的火把,火光倒映在水面上,隨波紋亂舞。湖中央凸起一片人工修造的白色石台。顏色晶瑩,幾近玉色,必然是特殊材質。 公儀蕭取出一串鑰匙,摸到一處岩石,一番操作,湖底傳來「軋軋」齒輪運轉之聲,升起一條石道,直通向湖心那座石台。 公儀蕭道:「前輩,請。」 那小痲臉弟子撿起一塊普通石頭,道:「看著!」 他把那石子投入湖水中,石子居然漂浮水面而不下沉,片刻之後,傳來「滋滋」之聲,彷彿變成了一塊鐵板上的煎肉,表面爬滿氣泡,迅速被腐蝕消解得無影無蹤。 小痲臉得意道:「這間水牢可不常能用。誰要是想從這裡逃跑,或者從這裡面劫人出來,那是痴心妄想!」 沈清秋被這兇殘的液體震驚了。 要是在這湖裡面打個滾,估計連骨頭渣都不剩。 幻花宮不是名門正派嗎,上哪兒搞這麼多一看就是非法產品的兇殘液體的! 沈清秋順著石道走過去時,一路格外小心,萬一腳底一滑那可不是好玩兒的。到達湖心石台後,公儀蕭再一轉鑰匙,這條通往湖心的小道就又沉入湖底去了。 沈清秋在石台就地而坐,觀望四下,暗中判斷御劍是否能讓這些腐蝕性的湖水失去意義。他剛這麼考慮,就見公儀蕭扳動了一個鑰匙孔旁的機關。 接著,頭頂傳來水流「嘩嘩」之聲。沈清秋一抬頭,剛好看到從上空四面八方降下道道顏色深濁的水流,形成了密不透風的水簾,把他包圍在六丈見方的石台之中。 ……我錯了!這別說是人了,就算蒼蠅都飛不出去好麼! 幻花宮水牢果然名不虛傳。怪不得是眾派一致推舉的公立監獄!
沈清秋知道,一定會有人來找麻煩的,可沒料到這麼快。 他是被一盆冷水潑醒的。 沈清秋凍得一個激靈,先開始還以為打個盹兒打到湖裡去了,甩甩腦袋努力眨眼,冰水糊進眼睛的感覺極不舒服,才確定這只是普通的水。身上纏的那百十八道捆仙索極細,卻牢牢鎖住了他的靈脈,甚至連血脈都被捆得流不太通,禦寒能力大降,不由哆嗦了一下。 四面的水簾斷流了,連接石台和外界的升降道也升了起來。 視線逐漸明晰。往上移,先看到一雙玲瓏嬌小的繡花鞋,再往上看,則是粉色裙襬。 只見一個滿身粉色珠光寶氣,柳眉倒豎杏眼圓睜的小姑娘,正扛著一條金屬鞭子,瞪著他。沈清秋心底翻個白眼。 洛冰河固然夠折騰人了,他這些老婆也真是讓人受夠了。走馬觀花一樣一個接一個地出現,一個賽一個地會給他找麻煩。不要再出現了他又不是原裝貨根本沒有猥褻美女的興趣好嗎?! 小姑娘鞭子直指他:「醒了就別裝死,本宮主有話問你!」 以她的輩分和實力,就算沈清秋現在再怎麼狼狽,也輪不到她來審問。 沈清秋道:「這似乎不是小宮主該做的事。」 這位幻花宮老宮主的掌上明珠、洛冰河後宮刁蠻之首,毫不客氣地道:「廢話少說!既然你知道我是誰,那也該知道我來的目的了?」 她眼眶一紅,咬牙切齒道:「你這個勾結魔界、出賣同門的卑鄙小人!蒼天有眼,今天你落到了本宮主手裡,我要你好看!」 沈清秋:「我好像還沒承認勾結魔界之事。」 小宮主跺腳道:「你以為不承認我就收拾不了你?枉你是成名多年的前輩,對洛哥哥卻能那麼狠心、那麼歹毒,那麼勾結魔族的事,自然也做得出來。」 遺傳的力量果然強大,這邏輯絕對是老宮主親生的! 沈清秋無語片刻,道:「他真有說過我對他狠心歹毒?」 小宮主聲情並茂:「洛哥哥那麼好的人,當然不會這麼說。他受過的傷,都藏在心裡,誰也不讓碰,誰也不讓看……可你以為他不說,我就看不出來?我難道沒有眼睛、沒有心嗎?」 …… 這真情實感的……沈清秋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他媽是詩朗誦大賽現場?! 他簡直不知道該捶地狂笑還是熱淚盈眶。對不起!我知道對著款款吐露深情的妹子大笑是很沒禮貌的事!但這真的是太羞恥了!簡直羞恥Play! 洛冰河的後宮雖然龐大,但還真是烏煙瘴氣,什麼類型都有。這就是貪多嚼不爛,要量不要質的後果。也是向天打飛機作為一個女人小手都沒摸過幾次的死宅男非要寫種馬文的後果,活該哈哈哈哈! 小宮主忽然狐疑道:「你那是什麼表情?」 沈清秋連忙收斂了一下,檢查臉剛才繃住了沒。得罪這丫頭可沒有好果子吃。果然,小宮主勃然大怒:「你剛才那是在嘲笑我嗎?!」 小宮主原本傾心於青梅竹馬的公儀蕭,而洛冰河出現後,一腔熱愛都朝男主洶湧而去。沒辦法,自古以來天降戰竹馬,天降系都贏得毫無懸念。這種移情別戀的設定種馬文裡其實很常見,因為世界上總會有很多NTR愛好者,無論是NTR別人還是被人NTR,他們都能從這種情節裡獲得異樣快感。移情別戀者固然自認為追尋真愛何錯之有,但總歸是作賊心虛,見別人神情不對,就覺得是在嘲笑自己。小宮主惱羞成怒,一揮手臂,長鞭甩出! 那鞭子來勢洶洶,破空聲尖銳至極,沈清秋被捆仙索縛住了靈力運轉,身手卻還沒退化,就地一滾,鞭身剛好砸在他腳邊不到三尺。 石台被砸得石屑並碎塵飛濺,沈清秋單膝跪地,定住身形。 我靠一個小姑娘為什麼要用這種帶倒刺的鐵鞭!畫風不對! 更不對的是原著裡面小宮主的精鐵鞭不是專打情敵嗎!搶男人撕(嗶——)用的裝備啊!從來只打洛冰河多看了兩眼的漂亮女人,為什麼現在要用它來打男人!它在哭泣你聽到了嗎?! 真是夠了能不能別再把這種劇本拿給我啊! 小宮主一擊不中,怒火更盛,嬌叱一聲,回鞭起勢。石台就那麼大塊地方,沈清秋又被縛住,反應再快,也難免被鞭風擦到,衣料「刺啦」碎了幾處,還沒傷到皮肉。可連連躲閃,很快就退到石台邊緣,眼看退無可退,只能硬生生受上一鞭,沈清秋咬牙立定,閉目等待劇痛來襲! 可等了半晌,也沒感覺皮肉受痛。 他猛地睜開雙眼,一顆心瞬間沉了下來。 洛冰河赤手握住了鞭梢,眼中彷彿有兩團漆黑的鬼火在燃燒,又冷又駭人。 他一字一句,聲音凍到人心底:「你在幹什麼?」 小宮主不知他什麼時候出現的,嚇了一跳。但真正嚇到她的,是他臉上那種從未見過的冷厲表情,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自打相識,洛冰河從來都是款款溫柔,很會哄人開心,哪裡用這樣要殺人碎屍的目光看過她。小宮主不由倒退幾步,囁嚅道:「我……我……我找爹爹要了腰牌,來審問一下他……」 洛冰河冷冷地道:「四派聯審在一個月之後。」 小宮主忽然覺得委屈。她大聲喊道:「他害了我那麼多師兄師姐,那麼多!而且他對你不好!我來教訓一下他怎麼了?!」 洛冰河把她的鞭子徹底奪過去,視上面的銳利倒刺猶如無物,手中不見如何用力,再鬆開五指時,那鞭子節節精鐵,居然變成了一堆碎鐵。 洛冰河漠然道:「回去。」 小宮主眼睜睜看著心愛之物就這麼變成了一堆渣渣,「啊」的一聲,不可置信。 她帶著哭腔一指洛冰河,再指沈清秋:「你、你就這麼對我?我是為你出氣,你卻不讓我動他?」 洛冰河不置可否,把手中鐵鞭殘屑扔進湖中,「哧哧滋滋」的腐蝕之聲不絕於耳。 小宮主看得嘴唇發抖。 剎那間,她忽然覺得,洛冰河想一寸一寸捏碎然後扔進腐蝕湖裡的,是她。一點兒也不是開玩笑。 小宮主滿腹悲憤,大吼道:「明明我是為你好!」吼完之後,轉身邊淚奔邊飛奔而去。 沈清秋心中咆哮:「劇本不對啊臥槽——這他媽有哪裡不對啊——」 還沒咆哮完,洛冰河的視線就挪到了他身上。 沈清秋一陣牙疼胃疼蛋疼。這種時候,他寧可小宮主抽他個百八十鞭子,頂多是皮肉疼,總好過跟洛冰河獨處一個密閉空間裡哪兒都疼! 兩人相對沉默半晌,洛冰河靠近了一步。 沈清秋下意識矜持地保持一定距離。 洛冰河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會兒,撤了回去。 他哼道:「師尊何必如此警惕,我若是想對你做什麼,根本用不著觸碰。」 大實話。天魔之血即便是一滴入腹,都像是埋下一顆定時炸彈在體內,有無限的可能性。只要洛冰河想,勾勾手指就能讓他腸穿肚爛,痛不欲生。 沈清秋坐回打坐的姿勢,抬眼與洛冰河對視。 一個月。 說什麼也要撐過一個月。撐過之後,海闊天高任鳥飛,這些破事破人老子都不管了! 兩人沉默一陣,沈清秋斟酌片刻,道:「你要是想對我做什麼,也不急於一時。待到四派聯審結束之後,我身敗名裂,一切再無轉圜餘地,那時候你再清算總帳,豈不師出有名且痛快?」 他這一席話,完全是按照原著洛冰河式思維說出來的。照理來說,應該非常合洛冰河的口味才對。意料之外的是,洛冰河的神色非但不霽,反而更見料峭凜冽。 他眯了眯眼:「師尊為什麼這麼確定,聯審會被判有罪?」 沈清秋:「這得問你。不是嗎?」 洛冰河重複道:「問我?」 他冷笑一聲:「又是我。」 沈清秋無言以對。 金蘭城這段劇情是附加的,按原著的時間線這時候洛冰河還在地下練級,根本沒出現過,沈清秋不佔上帝視角的便宜。可向天打飛機蓋章過一事:洛冰河練級完畢、重回地面以後,一切的陰謀和屠戮,全都跟他脫不了關係。怎麼想,嫌疑最大的都是他。 洛冰河面色陰鬱,負手在他面前來回踱了幾圈,猛地回頭,厲聲道:「敢問師尊,是不是天底下所有魔族殺人放火,為非作歹,這些罪孽,都要算在我頭上?」 沈清秋擰起了眉。 見他不答,洛冰河慢慢攥緊拳頭,又道:「從前分明那般信任於我,如今卻又處處懷疑我居心叵測。界族之別,當真這麼重要,能讓你對一個人的態度徹頭徹尾轉變?」 沈清秋實在按捺不住,肥著膽子道:「既然如此,我也有話要問你。」 洛冰河側首道:「弟子恭聽。」 沈清秋道:「同化幻花宮,你可以否認居心叵測,那麼究竟居心何在?」 為什麼男主居然自己不按著原有劇情走?飽受系統和劇情壓迫,這問題他不吐不快。 聽到這句,洛冰河怔了怔,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要說話,卻終歸猶豫要不要開口。 沈清秋倒是有點驚訝了:「答不出來?」 原作裡嘴炮都能單扛一個蒼穹山的舌粲蓮花呢?莫非這就是無間深淵副本打太快不好好修煉刷分的代���?嘴炮技能沒練夠點…… 洛冰河道:「師尊總歸是不信我的。答與不答,有何區別。」 昏暗的地牢中,水色共火光顫動。沈清秋的心似乎也跟著顫了一顫。 相對默然半晌,洛冰河忽然道:「可我希望師尊能真心實意回答我一句話。」 抿了抿嘴,他生硬地補充道:「只一句。」 沈清秋道:「講。」 洛冰河輕吸一口氣。 他低聲道:「可有後悔?」 沈清秋閉口不言,眼珠轉動,把洛冰河從頭到腳打量一番。 這個「可有後悔」,全文不縮寫,應該就是問他把洛冰河踹下無間深淵去可有後悔。 廢話。他當然後悔,腸子都悔青了。但是洛冰河問這個問題意義何在? 沈清秋正太陽穴一抽一抽的,忽然眼前跳出一個巨大的彈窗。 系統:【請看選擇題: 選項A:悔。為師早就悔了,這幾年無時無刻不在追悔莫及。 選項B:(冷笑)看到你如今這副模樣,就知道無須後悔! 選項C:保持沉默。】 …… 能死開麼? 你特麼升級更新了的原來就是這種東西嗎? 那個括弧裡面的是什麼鬼?!連語氣和表情都給我設置好了,你以為是玩*GALGAME嗎? 還不如原來那個低級版呢誰快來給我一個系統1.0的安裝包——我謝謝他全家! 沈清秋滿臉黑線:『A也太假了!我是洛冰河我都不信而且還會噁心。B算怎麼回事?你是嫌棄他上次沒把我掐死?』 系統:【請選擇。】 沈清秋:『CCC!』 系統:【形象哲學深度加十。】 沈清秋:『誰能告訴我,這個「形象哲學深度」,究竟是怎麼算的?』 他就這麼目不斜視,保持沉默。 洛冰河等不到回答,緊握的拳頭慢慢鬆開,自嘲道:「明知答案,還問師尊這個問題,我也是夠蠢。」 要不是知道洛冰河乃本世界所有系統的總能源,沈清秋絕對會懷疑他被穿了。 要不是上帝視角洞悉劇情,沈清秋也絕對會懷疑……洛冰河大概真的有那麼一點難過。 沉默是金,多說多錯。沈清秋閉上眼睛,盤足靜坐。 對面一陣沉寂,洛冰河又涼又輕的聲音傳來。 「師尊你總是少言寡語,以前對著我還能多說幾句,如今也不肯了。」 頓了頓,語氣陡然一變,他獰笑道:「不過沒關係,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 最後一句剛說完,沈清秋就驀地睜開了眼睛。 從小腹深處傳來一陣細微的刺痛。 說話你不開心,不說話你也不開心。你何苦,我何辜! 片刻之後,刺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什麼東西在血管裡爬行的異樣感覺。 天魔之血蟄伏多日,已經完全適應宿主體內的環境,這時受到原主感召,凝化成蟲,開始在這具身體內臟中四下試探。 洛冰河慢條斯理道:「脾臟,腎臟,心肝,肺腑。」 他每說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就傳來詭異至極的癢痛。當真是又癢又痛,就像排排細碎的牙齒在密密地啃噬,還伴著一股灼燒感。 雖然不至於痛徹心扉,但也夠人受的了。 沈清秋坐不住了,不由自主彎下腰,抵禦蜷成一團的衝動,冷汗順著下巴上未乾的水珠滴落。 洛冰河畫風總算是對了,可是輪到他不好了。媽的肚子好痛,妹子痛經是不是就這種感覺? 洛冰河溫聲道:「師尊,你想讓它在哪裡下口?」 哪裡都不想! 話說原來它還沒下口嗎?!那它下口了該是什麼感覺! 沈清秋呼了系統框一巴掌:『想點辦法行嗎?好歹我也算是你客戶對吧?!』 系統:【是否啟用關鍵道具:假玉觀音?溫馨提示:此道具使用權僅限一次。】 沈清秋:「現在洛冰河怒氣值為多少?」 系統:【三十點。】 沈清秋:『為什麼這麼低?你確定沒算錯?!完全不科學!』 能消除五千點的神器對付三十點,絕對不行! 沈清秋:『還有沒有別的選項?業內好評度排行第二的方案是什麼?』 系統:【是否啟用情景小推手?】 ……這個名字聽起來好像不太高級。但是既然是業內排行第二順位方案,就它了。沈清秋果斷戳下! 洛冰河冷笑:「既不想看我,也不和我說話,是嫌污濁麼?」說著,倏地上前一步,哼道,「既然如此,偏不如你的意!」伸手便去抓沈清秋肩部。 見他動作,沈清秋下意識錯身一閃。洛冰河捉了個空,只捉到一片衣料。 原本這件外袍就被小宮主的鞭風颳得七零八落,這麼一扯,「刺啦」一聲,直接大半都從肩膀上撕裂開來。 這種發展兩人都始料不及,當場雙雙愣住,石化原地。 沈清秋剛被潑了一頭一臉的冰水,到現在,衣衫和頭髮濕淋淋地貼著白皙的皮肉,細如紅線的捆仙索在身上道道纏縛,即便臉上的表情儘是正直得不能再正直的錯愕,可整個人看起來,仍然是極其地……不端莊。 洛冰河眼睛一下子睜大了。 呆了一會兒,他才猛地反應過來,像是被烙鐵燙了,立即甩手轉身! 他這一迴避,原先在內臟中蠢蠢欲動的血蠱彷彿也受了驚嚇,作鳥獸散,方才血管中的堵塞感頓時消散。 沈清秋喘了一口氣,淚灑心田:大姨媽總算走了! 所以說這個情景小推手到底是怎麼運作的?就是讓他爆了一下衣啊?還不如叫爆衣小能手。工作原理指什麼?利用洛冰河看到男人半裸體之後的生理厭惡嗎?! 洛冰河背對他僵硬地站了一會兒,像是四肢都不知道往哪兒擺。忽然,飛快地脫下外袍,往後一扔。 外衣兜頭罩麵糊了沈清秋一臉。 沈清秋:「……」 這算什麼意思? 這個場景這個動作,為什麼莫名讓人渾身不自在,讓他情不自禁聯想到「飽受蹂躪的少女獲救後,男票為她披上了溫暖的大衣」這種經典惡俗橋段…… 沈清秋毛骨悚然,胳膊一頂,讓墨色外袍從他肩膀上滑下來。 質地柔軟細膩的外袍墜地,銀色光暈順著極細的流線型暗紋流過。洛冰河聽到窸窣聲響,回頭一看,外衣委地,沈清秋還謹慎地把它往這邊推了兩下。 其實沈清秋還有考慮要不要給洛冰河疊一疊,誰知道只是考慮,還沒動手,一抬頭,洛冰河已經轉過身來,眼中反射著亮得刺眼的火光,似乎怒氣大漲,手背青筋突顯,指節屈伸幾下,發洩一般猛地打出幾記暴擊。 這幾下其實是一發連擊,根本就沒瞄準,幾發打在湖面,遠遠炸起巨大的水花。還有一發打在溶洞壁上,直接爆了個大坑出來,石塊滾滾墜下,火把受震,落入湖中,居然不熄,反而漂在水面上繼續熊熊燃燒,火光映得洛冰河臉色忽明忽暗,鬼氣衝天。 他緩緩收手,道:「差點忘了,魔族沾手的東西,師尊定是不喜。」 堂堂男主,居然在這兒沒有理由不顧形象亂發脾氣。跟個不如意的小孩子氣得亂踢玩具積木有什麼區別。掉價,講真,掉價。 好好一個溶洞被打得四壁坑坑窪窪,洛冰河才總算出夠了氣。 他一轉身,沈清秋仍處於無所事事的圍觀狀態。洛冰河太陽穴似乎有一根青筋跳了幾下,他咬牙道:「……我倒要親眼看著,一個月後,你怎麼身敗名裂!」 擲下這一句,他便拂袖而去,離開洞口時狠狠一掌劈在機關上,轟轟作響,水簾飛流直下。沈清秋坐在原地望天,仍在迷惑,自己已淪為階下囚任他拿捏,他這火氣究竟從何而來。 洞中陰颼颼的,冷風一吹,濕衣貼著皮膚,冰得沈清秋結結實實打了個哆嗦。 一旁,洛冰河的外袍還扔在地上。 沈清秋不由走起了神。雖說其實清靜峰學藝期間的洛冰河,從來不會有亂發脾氣的時候,更別提如今這樣喜怒無常,可方才他甩袖而退時那怒氣衝衝的模樣,居然讓沈清秋看到了點以往小綿羊的影子。 走完神一陣生理惡寒,想打噴嚏,沈清秋無奈,還是用手指夾住那件黑衣,磨磨蹭蹭披身上去了。 沒辦法,不是他剛才口嫌體正直,而是在洛冰河面前,他根本做不來這個動作。 原作每次啪啪啪完事後洛冰河給妹子披的不就這件衣服麼?! 當著男主的面,讓他怎麼下得去手!
沈清秋發現,只要他想打個坐或者冥個想,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外界干擾。比如在靈犀洞那次,再比如水牢這次。 石道升起,腐水斷流。公儀蕭匆匆穿過石道,才看了沈清秋一眼,就腳底打了個滑。 他結結巴巴道:「沈……沈……沈前輩,你……」 沈清秋不覺有異:「我怎麼了?」 公儀蕭表情怪異,好像不知道該不該轉身迴避,遲疑地定在了石台之外,沒繼續前進。沈清秋順著他目光往下看。 公儀蕭遲疑道:「那件好像是……」 沈清秋:「咳。」洛冰河的外袍。 公儀蕭這才反應過來,忙也跟著咳了一聲,道:「沈前輩這兩日過得如何。」 沈清秋道:「尚可。」人氣不要這麼高就更可了。兩天之內,到訪三人。他被暫押的這個豪華特惠單間,絕對是幻花宮水牢建立以來的超人氣的存在。 公儀蕭道:「聽說昨日洛師兄……離開時大發雷霆,晚輩還擔心他會不會對沈前輩做什麼……」他嘴裡說著話,眼睛卻不由自主往那件外袍上飄。 沈清秋被他盯得情不自禁把胸前的袍子緊了緊。 能做什麼?亂發脾氣天南地北打了一通,打塌了半個洞而已。你那是什麼眼神! 沈清秋嘆道:「洛冰河在幻花宮倒當真是如魚得水。」 公儀蕭苦笑道:「豈止。洛師兄靈力高強,行事果決又雷厲風行,旁人望塵莫及,也難怪師尊如此看重。若非他執意不肯拜師,恐怕如今首座弟子的位置,就輪不到我頭上了。」 沈清秋看他的目光帶上了深切的同情。 公儀蕭正色道:「晚輩此次前來,是有要事。尚峰主今早向師尊申請過通行腰牌,只是被延扣下來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批過。他似乎有急事,便讓晚輩帶了一封信進來。」說著,伸手入懷。 一封信臥槽。 而且就只草草折了兩道,連個火漆或者咒封都沒加。 尚清華,你牛! 公儀蕭道:「前輩請放心,這封信我看過了。」 那還放心個頭啊?! 公儀蕭接著道:「不過沒看懂。」 沈清秋暗暗鬆了口氣。好吧,看來是他誤解了,尚清華不至於大條成這樣,多半在信裡使用的是暗號,即便是被人截了也不怕。 沈清秋兩根手指抖開那張紙。一眼掃過去,臉青了,看完兩行,臉又白了,各種顏色在臉上交錯開花,好不熱鬧。 沈清秋:「……」 這封信是用英文寫的。 而且是用錯漏百出的*Chinglish寫的。 完完全全的中式語法,不會的單字還用拼音代替了。 向天打飛機菊苣你就沒考慮過萬一我看不懂你的廁所式英語該怎麼辦嗎? 連蒙帶猜出這玩意兒的大概意思後,沈清秋手上一用內勁,紙張碎成渣渣,宛如六月飛雪片片落地,正如他此刻滄桑的心境。 原來他還是太小看向天打飛機菊苣了。 「絕世黃瓜親啟: 都搞定了,準備妥當。地點不變。只不過時間上出現了一點小小的意外。為了讓日月露華芝盡快成熟,我弄了點東西來催熟,一不小心就催過頭了,現在它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了,最多一個星期就要爛掉了,所以希望你能盡快從幻花宮水牢裡面出來。放心,只是一點點類似化學肥料的東西,用起來不會有什麼差別的。應該。」 這哪裡是不靠譜,這個人生命裡有譜這種東西嗎? 那種純天然無公害的綠色植物他居然敢用化學肥料催熟。催熟的!「用起來不會有什麼差別的」這種保證,簡直就跟大頭奶粉廠商的保證一樣值得信賴! 公儀蕭四下看看,道:「前輩,你看完了嗎?看完的話,就請把信投入湖中銷毀。其實洛師兄昨天吩咐過,除他以外誰也不許進來,晚輩須得儘早離開,以免被發現了節外生枝。」 沈清秋一把抓住公儀蕭:「幫我個忙。」 公儀蕭道:「前輩請說,只要我……」 沈清秋不等他那句「力所能及」說出來,真誠道:「讓我出去。」 「……」公儀蕭艱難道,「前輩……這個真的不行。」 沈清秋嚴肅道:「我有非離開不可的理由。絕不是想逃避四派聯審。事畢之後,我自會重回水牢,等候發落。如果你不相信,我們可以立下血誓。」 血誓不可反悔。但實際上,事畢之後沈清秋回不回幻花宮水牢都沒有關係了。所以他是在耍流氓。 公儀蕭為難道:「我當然相信前輩,可前輩不是主動要求下押水牢的嗎?究竟是什麼事,嚴重到非離開不可?如果沈前輩願意明言,我可以通報諸位掌門和參與聯審的前輩……」 沈清秋轉念一想,公儀蕭是幻花宮弟子,私縱犯人潛逃,安到誰身上都不是小罪。這小夥子人不錯,坑他不太厚道。七天時限,機會還有的是。 於是他改口道:「還是不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說著勉強去攏地上的碎紙片,投入湖中銷毀證據。 因被捆仙索纏著大半個身體,動作極不方便,沒動兩下,那件黑衣從身上滑落。 公儀蕭原本也在低頭幫忙,見黑袍委地,無意間抬眼一看,當場手腳僵硬。 沈清秋:「……?」 他身上那件白衫從肩膀裂得整整齊齊,一瞧就知道是被人用暴力赤手撕開的。此外,還有零零碎碎的衣料掛著,看起來像是鞭子抽的。破損處露出的白皙皮肉上,有不少微紅的擦傷。仔細看,喉嚨上還有輕微的瘀痕未消。 公儀蕭三觀已受到毀滅性衝擊。 他顫聲道:「前輩……你……你當真不要緊嗎?」 難怪洛冰河命令除他以外的人都不許進來,就算有通行腰牌也不行,還扣下了尚峰主的申請。 原來如此! 簡直逆徒! 喪盡天良! 禽獸不如! 公儀蕭心中為沈前輩流下了血淚,沈前輩卻茫然道:「我不要緊啊。」 公儀蕭心中大震:為什麼……為什麼到這種時候,沈前輩還能露出這種淡然的表情! 沈清秋把紙張碎片盡數投入湖中,道:「剛才我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你……」 公儀蕭霍然站起,轉身就走! 沈清秋滿臉黑線:說讓你不放在心上你就直接走人?也太乾脆了吧。 誰知,未過半個時辰,公儀蕭又回來了。他手拎著一樣東西,走到沈清秋面前,拆了上面的纏裹和封條,斜揮而下。 白芒一閃,沈清秋全身驟然一鬆,彷彿猛地被接通了電路。指節屈伸,靈力運轉無誤,收發自如。上次莫名其妙發作的「無可解」毒性,被捆仙索綁了兩天,竟然得到了抑制。莫非是以毒攻毒、負負得正的道理? 捆仙索段段墜地,公儀蕭將手中之物擲來,沈清秋伸手接住。 修雅劍! 沈清秋握住它,喜出望外又詫異,看向公儀蕭:「我以為它該是被收到老宮主那裡了。」 公儀蕭凜然道:「就算拼著被師父責罰,晚輩也不能坐視前輩受辱而無動於衷。我相信沈前輩,請跟我來!」 沈清秋油然而生一種無力之感。 那啥……總覺得……他似乎誤會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但是……算了吧……就這樣吧…… 沈清秋果斷道:「好!」 雖然他體內的天魔之血尚在蟄伏,無論跑到哪兒,洛冰河都能知道他在哪兒。 不過,知道他在哪兒不要緊。追不上他就行! 公儀蕭憂心忡忡,道:「前輩,你……你走得了嗎?需不需要我背……」 沈清秋黑著臉一步邁開,飛身而出,用行動證明自己走得了,而且走得非常快! 公儀蕭一愣,連忙緊隨其後。誰知,兩人堪堪跨離石台範圍,踩上石道,剛剛已經被升起的腐水簾「轟」的一聲,噴出水來。 沈清秋跑得快,煞得也快,否則就被澆個正著了,兩人退回石台之上,水簾卻又漸漸阻斷。 簡直就是存心不讓他們離開。這也太智能了吧?! 公儀蕭恍然道:「我忘了,一旦水牢啟用,石台上就必須留有一人;一旦這一人離開,石台上重量不足,即便關閉了機關,也會自動接通水簾。」以往他從來沒有過帶犯人逃逸的經歷,自然不會記得這種事。 沈清秋道:「就是說一定要有一個人留在石台上,其他的人才能走出去?」 公儀蕭點頭。沈清秋道:「你留在這裡。」 公儀蕭:「……」 說完甩袖就往外走。公儀蕭在後面弱弱地舉手道:「沈前輩,雖然晚輩很願意效勞,不過,沒有我帶路,你恐怕走不出去……啊……」 沈清秋回了個頭,補充道:「等我回來。」 公儀蕭呆立原地,有心跟上去,卻礙於無法離開石台範圍,只得靜靜等待。不到片刻,只聽外邊一聲悶響,沈清秋拎著個人的後脖子拖了進來。 沈清秋把那昏迷不醒的小麻子臉弟子拖上了石台,拍拍公儀蕭肩膀,道:「剛好見他在巡邏,借來一用,我們走!」 其實不是「剛好」,巡邏的有四個人,沈清秋潛伏在暗處,可是經過精挑細選才選中了這個嘴欠的! 公儀蕭剛才也想過要隨便抓個弟子來充作秤砣,但也只是隱約閃過的念頭,眼下沈清秋已經自己做了,不用他出手打暈同門,不由舒了口氣。兩人並肩往外走,又見沈清秋攏了攏披在身上的那件黑袍,喉間一陣梗塞。 他不由心中難過。沈清秋尊為一峰之首,被困受辱,已是無可奈何,而眼下卻還要靠著折辱他之人的衣物才能蔽體遮羞,當真令人痛心嘆惋! 沈清秋見他眼神閃動,似是同情,又似悲憤,只能以面無表情不變應萬變。 忽然,公儀蕭道:「前輩,請脫掉!」 沈清秋:「……」 啥?! 不等他反應過來,公儀蕭已經開始脫自己的外袍。沈清秋正在考慮要不要朝他扔個暴擊看看能否讓他清醒過來,公儀蕭已經把自己脫下來的外衣以雙手呈遞了過來,道:「請穿這件吧!」 沈清秋恍然大悟。 哦,原來是這個意思。洛冰河的衣服雖然是黑色的,但是衣如其人,它就跟男主本身一樣低調奢華有內涵,穿在身上畢竟仍嫌顯眼。換一件撞衫率相對更高的白衣,比較有利於逃跑對吧?想得太周到了。 他果斷脫了洛冰河的外衣,換上公儀蕭那件。臨走前想了想,還是把洛冰河的衣服給疊好了,這才放到地上…… 離開水牢,剛開始還不覺得有什麼難走的,可越往外走,就越是覺得這幻花宮迷陣果然可怕得很,一洞接一洞,一道錯一道,三步九繞,直繞得人頭暈眼花,明明公儀蕭背影近在眼前,可好幾次都險些跟丟。要不是公儀蕭對水牢人手分佈和排程瞭若指掌,恐怕早不知撞上幾隊巡邏的守陣弟子了。 半個時辰後,兩人終於繞出了地底水牢。片刻不停地走了好幾里,進入白露林,就快離開幻花宮的地界了,水牢的警鐘還沒被撞響,也就是說,到現在也沒人發現犯人跑了。洛冰河命令除他之外不允許其他任何人私探水牢,反而大大為沈清秋的逃跑助力了。 休息片刻,沈清秋道:「公儀公子,到這裡就不必再送了。趁現在沒被發覺,你快回去吧。」頓了頓,他補充道,「七天之內,你到花月城,定能在那裡找到我。」 公儀蕭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多送了。雖然不知前輩打算如何應對今後之事,但此去請千萬小心。一個月之後的四派聯審,前輩請放心,如您所說,清者自清,諸位掌門必會為您洗刷冤屈。」 沈清秋忍不住笑了。第一,黑歷史板上釘釘的刷不掉;第二,一個月後的四派聯審關他屁事哈哈哈哈……當下逍遙意滿一抱手:「後會有期。」
從幻花宮邊界出發,到花月城一路,途經了中原人口最密集、經濟水準最發達的一片區域。這也就意味著,在此區域集中的俗家修真門派和世家密度非常大。 這個世界的修真人士對空防是很重視的。就如金蘭城一樣,他們通常都會在自己地盤的上方設立防空結界。如果有仙劍或法器用超過限制的速度飛過,無疑會被發現,並且通告本門上級。 可想而知,簡直就像拿著大喇叭在高調宣揚自己的逃竄路線。 沈清秋飛一段走一段,日夜不休,終於在次日晚間趕到了花月城。 他來得十分不巧。此時正值花月城建城祭典,徹夜燈火通明,花燈結綵。街頭飛龍舞獅,鼓樂震天。人擠著人,攤挨著攤,到處溜著貨郎擔。幾乎所有的人都從家裡出來了。 更不巧的是,他趕到時,烏云蔽月。 如無日月天光加持,失敗機率會大大增加。沈清秋覺得夠嗆,決定還是暫且等上一等。最多一天。如果一天之內,雲霧還不散去,就管不了那麼多了。失敗機率大點就大點,總比抱著熟過頭的日月露華芝哭要強,到時候拿它炒菜下酒都嫌有農藥味。 沈清秋慢慢走著,不時就能撞上誰家嬉鬧的頑童,和笑作一團的少女們擦肩而過,略感可惜。要不是正亡命奔逃,也能在這城裡好好遊玩一番。 忽然,迎面走來幾名背負長劍,身著統一服色的男子,個個昂首挺胸,一看就是趾高氣揚的雜派弟子。 說起來也奇怪,越是那些雜門小派的弟子,越是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修真之人,恨不得在衣服上繡出個斗大的字樣來才好。沈清秋自然地轉了個身,順手從旁邊抄了個鬼面,罩在臉上,大大方方迎著他們走過去。祭典中十個有六個遊人都是戴著面具的,混在其中,倒也不怕顯眼。 只聽其中一男子道:「師兄,那修雅劍真的會在這城裡乾等著別人來抓?」 為首那人喝斥道:「四派聯合發出的追緝令,還能有假?沒見多少門派都派人過來圍堵了嗎?盯緊了,幻花宮的懸賞你們也看到了,不想要?」 沈清秋頭緒萬千。原來不知不覺間,他也是被通緝過的人了。 「也難怪幻花宮下這麼大血本,要說他們也真是夠慘吶……」 沈清秋心道我頂多就是打暈了幻花宮一個小小弟子,又沒幹別的什麼,怎麼幻花宮就成這麼苦情的受害者了?他有心繼續再聽,那幾人卻越走越遠,被人流沖隔,只得放棄。正琢磨著找個廢宅歇歇腳,忽然腿上一重,低頭,只見一名小童抱住了他的大腿。 這孩子慢慢仰起臉來,臉色蒼白,像是營養不良,眼睛卻又大又亮,就這麼直直看著他,抱著他大腿不肯撒手。 沈清秋摸了摸他的頭:「你是誰家的?走散了?」 小孩兒點了點頭,一開口,聲音軟軟糯糯的:「走散了。」 沈清秋見他生得可愛,還似乎有點眼熟,便彎腰,一把將他抱了起來,讓他坐在自己手臂上:「是誰帶你出來的?」 小朋友摟住他的脖子,抿了抿嘴:「和師尊……」 莫非是哪門哪派的小弟子?萬一大人找來了,可真成燙手山芋了。但不知為何,這孩子叫師尊的委屈模樣特別招沈清秋的憐,狠不下心把他扔到路邊繼續可憐巴巴地蹲著。他拍了拍軟綿綿的小屁股,道:「師尊沒看好你,良心大大地壞。你們在哪兒走散的,記得嗎?」 小童在他耳邊嘻嘻笑道:「記得。師尊親自把我一掌打下去的,怎麼不記得?」 沈清秋登時半邊身子都涼了。 他覺得手中抱著的,不是一具幼童身體,而是一條毒蛇,一條盤在他脖子上亮起獠牙,隨時都會咬他一口、注入毒液的巨蛇! 他猛地把手中之人拋了出去,帶著一背的雞皮疙瘩轉身,剎那間,渾身的寒毛都直剌剌倒立起來。 整條街的人都在看著他。 戴著面具的,沒戴面具的,都彷彿在瞬間靜止了,屏住呼吸看著他。 戴著面具的,臉上鬼面猙獰可怖;而沒戴面具的,則更讓人磣得慌——他們沒有臉! 沈清秋剎那間第一反應就是把手按到修雅劍上,可立即反應過來,不能攻擊! 這還是他當初教過洛冰河的,在夢魔結界範圍之內,攻擊夢境中的「人」,實際上是在攻擊自身元神。 沈清秋額頭沁出冷汗。他居然完全沒發現是從什麼時候進入結界範圍內的。雖說,人本來就不會記得,「夢」是從什麼時候、如何開始的。可他正逃跑呢,總不至於神經粗到跑著跑著在路邊睡著了吧? 身後,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來:「師尊。」 這聲音剛才在耳邊分明無比軟糯可愛,可現在聽來,居然有一股說不出的森然之意。 幼年的洛冰河在他身後,幽幽地道:「為什麼不要我了?」 沈清秋果斷不回頭,拔腿就走! 這些無面之人雖說都在看著他,不對,不能說是看,因為他們根本沒有眼睛,可臉都對著沈清秋的方向,他的的確確能感受到無數視線投射過來。 沈清秋通通假裝看不到,逕自猛衝,有擋道的就一巴掌搧開。忽然,一隻手截住了他的掌風。轉頭一看,這隻手雖然纖細,力量卻大得可怕,簡直像一隻鐵箍。 十四歲的洛冰河牢牢把他的手腕攥住,臉上除了常年不散的瘀傷,都是滿溢的憂鬱。那雙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看著他,近在咫尺。 你還來! 沈清秋甩了三次才甩脫,撥開人群繼續往前跑。第一次是幼年,第二次是少年,再來個成年版的,他就真扛不住了! 可這條長街彷彿沒有盡頭,總也走不完。在道路兩旁的小攤、嬉戲的無臉頑童與鬼面少女們出現了第二次後,沈清秋終於確定了,夢境裡的這條街,是循環的。往前根本走不通! 既然前後不通,那就另闢蹊徑。沈清秋左右望望,閃到一間酒肆之前。 酒肆門前大紅燈籠高掛,紅光幽豔,木門卻緊緊閉著。沈清秋拉開大門,才剛邁進去,身後兩扇木門立即猛地自動摔上。 屋子裡黑黝黝的,還有颼颼冷風流過,不像是置身一間酒肆,倒像是摸進了一個山洞。 沈清秋倒不意外,夢境不能以常理揣度,每一扇門後面,通往什麼地方都是有可能。 這時,耳邊浮起一陣怪異的響動。 那聲音彷彿垂死之人,被扎穿了肺部,艱難無比地喘息不止,痛苦萬狀。 而且,似乎不止一個人! 沈清秋打個響指,指尖飛彈出去一枚火光,射向異動傳來的地方。 火光將那地方的景象映照得無一遺漏,他瞳孔頓時收���成細小的一線。 柳清��正手持乘鸞劍,倒轉劍柄,往自己胸口刺入。 他身上血跡斑斑,大片怵目驚心的深紅,傷口不止一處,嘴角血流如注,看來已經不知道朝自己身上捅了多少劍,臉上表情卻似怒似狂,明顯已神智不清、走火入魔。 這畫面在昏黃的焰光照耀之下,駭人至極,沈清秋一時間居然忘記了這還是在夢境之中,撲上去就搶奪乘鸞。那把劍已釘在柳清歌心臟正中,沈清秋只輕輕一碰,當場鮮血狂噴,滿眼見紅,沈清秋稍稍清醒了些,後退兩步,卻又撞上一人。 他猛一回首,岳清源正低著頭,與他對視。 雖然是與他對視,那雙眼睛卻空漠無光。從喉嚨,到胸膛、四肢、腰腹……密密麻麻刺滿了漆黑的箭矢。 萬箭穿身。 沈清秋猛地明白這些是什麼東西了——這是他們本來的死狀! 本來應該由他親手促成的死狀! 沈清秋忍不下去了。他寧可在外面被一群無臉人強勢圍觀也不想看這種東西! 他朝進來時的方向退去,居然真給他摸到了那扇木門,沈清秋如蒙大赦,一腳踹開門就往外衝。這次心神不穩,自己亂了陣腳,跌跌撞撞居然有幾分狼狽之態。街上所有「人」都死寂無聲地注視著他,正分不清天南地北,沈清秋一頭撞入一人胸膛之中。 這人立即反手將他一摟,抱了個滿懷。 對方比他高一些,長身玉立,黑衣如墨,只露出白皙的頸部,再往上,就是一張罩住臉部的猙獰鬼面。 沈清秋還沒說話,便有帶著沉沉笑意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師尊,小心啊。」 根本不用掀開面具,也能知道後面是誰的臉。 沈清秋猛地一掙。對方沒強硬地壓制住他,掙脫倒也不難,一連退了數步,保持在安全距離之外,他才定住身形。 沈清秋道:「這座城,都是你造的?」 洛冰河慢慢取下面具,臉上表情似乎是在遺憾鬼捉人的遊戲不能繼續玩下去了,道:「不錯。師尊以為如何?」 沈清秋緩緩點頭道:「不愧是夢魔的親傳弟子。」 幻境能精細到這種程度,恐怕比起當日夢魔為困住他們造出來的那座城,也差不了多少。 而且,非常準確地把握住了他恐懼的對象。 原本洛冰河心情好像還不錯,聽了這話,唇邊笑意卻淡去了:「我不是夢魔的弟子。」 沈清秋略奇:「你不是拜他為師了?」 憋了一會兒,洛冰河用賭氣一般的口吻回道:「沒有!」 好吧。沒有就沒有。沈清秋覺得這問題沒必要多糾結。 洛冰河道:「師尊,如果你願意自己回來,什麼都好說。」 沈清秋道:「這算是『從輕發落』?」 洛冰河道:「只要我不化去你體內的血蠱,你逃到任何地方也是枉然。」 沈清秋道:「哦。是嗎?」 他笑了笑:「那麼現在,你為什麼不親自來抓我?」 洛冰河僵了僵,瞳中火花一閃而過。 沈清秋見他這副模樣,心裡更有底了。 他慢悠悠地道:「你那把劍,出問題了吧?」 天助我也! 洛冰河墜下無間深淵後,在遠古巨獸腹中,尋到了魔族鑄劍大師耗盡畢生心血鍛造的一把奇劍。 此劍名為心魔。 聽名字就知道是非常危險的東西,對吧? 那是必須的!越是強大的靈器,越是難以駕馭。心魔劍從古至今,易手百餘主人,無一不是各族天縱奇才,饒是如此,最後也都逃不了死於自己劍下的宿命。 心魔劍,會反噬持有者。如能使之臣服,它就是你手中的利器;如有一天無法駕馭它的戾氣,你就是祭劍的血羔羊而已。 原著洛冰河是在進入魔界副本後,才出現第一次心神不寧、險些被反噬的情況,之後還因為要解決這個問題,開啟了長達五百章的劇情支線,收了八個還是九個妹子。 可現在,隨著劇情的錯亂,反噬的情節也跟著提前了! 心魔劍的反噬那可不是好玩的,怪不得他沒追來。忙著閉關補救,當然沒辦法親自來捉他了! 突然,洛冰河抓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扯。 「刺啦」。 怎麼又來! 洛冰河臉色都快黑成鍋底了,一字一句,像是在嘴裡咬碎了才吐出來:「就算我本人暫時不能來,師尊也別太高興了。」 那你也別撕我衣服啊?!沈清秋抓緊餘下的布料,慍怒道:「你幹什麼?!羞辱人的手段只有這一招嗎?!」 洛冰河道:「分明是師尊先羞辱我的!」 系統:【爽度加五十。】 這也能加?變態啊!為什麼感覺這麼變態! 洛冰河手中一用力,白衣布料片片消解,隨風而逝。他還不解恨,朝沈清秋壓過去。沈清秋一看他眼神,就覺得恐怕沒完沒了,雖然他從不知道洛冰河有撕衣狂魔的屬性,但當然不能坐以待斃,十幾招推送往來,迅捷無倫。洛冰河明明可以穩佔上風,卻偏偏貓捉耗子一般,耐心陪著他纏鬥了一番。 沈清秋動作快是夠快,可在洛冰河眼裡,彷彿永遠慢了一拍,瞄準了的一掌打出去,他總能不慌不忙以毫釐之差錯開,再禮尚往來般象徵性地回一下。加上系統煩死個人,爽度提示響個不停,二十、三十、五十不等,簡直魔音貫腦。幾個來回後,輪到沈清秋臉黑了。 你朝哪兒打呢?!逗我呢吧?!打架不是應該以擊倒對方為目標嗎?! 這哪是打架,連喂招都不算,簡直是調戲! 這麼想著,沈清秋一不留神,用力過度,朝洛冰河那頭栽倒。 洛冰河居然躲也不躲,任由沈清秋咚的一聲,砸到他懷裡。聽聲音帶笑,似乎心情又愉悅了起來:「這招可是師尊親自教我的,力道須有收有放,最忌下盤不穩,為何自己反倒忘了?」 這一刻,沈清秋腦子裡刷了滿一屏七彩的彈幕「小畜生」。 媽蛋的這招還真是他教給洛冰河的! 猶記當時,洛冰河剛從柴房搬出來不久。雖然仗著屌炸天的資質,自己胡亂折騰也有一套打架的方法,但除了入門弟子人人皆會的幾下砍刺戳,再往上走的招式就狗屁不通了。 沈清秋看他練了一套劍法掌法步法,扶額良久。洛冰河惴惴不安在旁邊等評價。 沈清秋不忍打擊他,半天才擠出一句:「頗為變通靈活。」 為了把洛冰河這不忍直視的習慣扳正,沈清秋可謂是煞費苦心,天天給他做私人指導。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以洛冰河之聰穎和領悟力,應該一點就通,不用他說第二次,可實際上,他卻表現得非常頑固,諄諄教誨,轉頭就忘,總是用力過猛,往沈清秋懷裡撞了不知道多少次,撞到後來沈清秋也怒了。 你究竟是不是故意的啊?! 他忍不住在洛冰河後腦上不輕不重拍了一巴掌,喝道:「你這是禦敵制敵嗎?根本就是投懷送抱!」 滿臉通紅的洛冰河這才老老實實練起來,不敢隨便失誤了。 可是今天,卻要被洛冰河反過來指導他姿勢不對。 這是什麼世道! 沈清秋覺得自己為人師表的尊嚴受到了挑戰,尚未反擊,洛冰河的手順著他脊背線條一路滑下。生生劃出了他一背的雞皮疙瘩。 沈清秋咬牙道:「洛冰河!」 系統:【爽度加一百!恭喜!】 恭喜個頭! 洛冰河又拽下一段白衣殘片,道:「我看見師尊身上穿著這件衣服,心中十分不快,還是撕乾淨了好。」 這是不把他扒光不甘休的意思對吧? 沈清秋道:「你要是討厭我,倒也不用和這件衣服過不去。況且這件是公儀蕭的!」 洛冰河沉了臉色:「師尊才是真的討厭我,一件衣服也非要和我劃清界線。」 為什麼!為什麼兩個大男人要在被圍觀的狀態下情緒激動地討論一件衣服?洛冰河你原來是感情細膩型的嗎? 我都給你拍乾淨疊好了,你還想怎麼樣?總不能要求我手洗了親自給你送回去吧?! 沈清秋神色變幻莫測,洛冰河見狀道:「師尊在想什麼?」 他涼涼地說:「如果是公儀蕭,奉勸師尊,不必再想他了。」 沈清秋聞言,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祥之感,沉聲道:「……公儀蕭怎麼了?」 照理說,公儀蕭被流放到沒有前途可言的荒境去守邊界,應該是在洛冰河和小宮主滾床單之後的事情。 不過現在劇情已經亂得連向天打飛機這親爹都不認識了,自然什麼都有可能提前。 可還沒等到洛冰河的回答,沈清秋身邊的無臉人們忽然躁動起來。 他們原本只是呆呆愣愣,智障一樣木然圍觀,或者自己做著手頭的事,現在卻開始以他為中心,慢慢聚攏。沈清秋被擠在中間,又不能把他們直接轟開。再看洛冰河,他卻也是眉頭緊蹙,一隻手抵住太陽穴,無暇注意其他的事,似乎正忍受著什麼東西對大腦的侵襲。 沈清秋登時回過味來。多半是心魔劍趁機反噬,在試圖擾亂洛冰河神智。他騰不出更多的精力來維持結界,夢境開始暴走了。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現在洛冰河不能分心給他設絆,那麼只要再經歷一場幻境,並且克服心中潛藏的恐懼,就能把這個開始潰散的結界打破。 沈清秋說走就走,洛冰河頭痛欲裂,卻無法動彈,喝道:「你敢走一步試試?!」 沈清秋一連走了十幾步。走完之後回頭:「如何?」 洛冰河看上去就快吐血了。他一字一字從齒間迸出:「……你等著!」 沈清秋目不斜視,高貴冷豔道:「再見!」 你讓我等我就等?又不是傻╳! 沈清秋瞅準一旁另一間鋪子,一腳踹開大門躍了進去。 無論這一次,出來的會是什麼東西,沈清秋都絕對有把握能鎮定面對。 起碼比面對洛冰河有把握得多! 身後門一關上,外界一切嘈雜喧鬧都彷彿被一柄利刃斬斷,霎時死寂無聲。 沈清秋屏氣凝神,靜靜等待。 良久,彷彿誰點亮了一支蠟燭,視野顫顫巍巍亮了起來。沈清秋一低頭,和一張陌生又似熟悉的臉孔正正四目相對。 他面前跪著一名身形單薄的少年。 身穿粗布衣衫,彎腰跪地,是一個垂頭喪氣的姿勢,雙手被粗麻繩緊緊綁住。雖然臉色慘白,一雙眼珠子倒是很靈。 沈清秋與他目不轉睛對視。 這絕對不是他的記憶。可這張臉,又的的確確和他一模一樣。只不過,少了時光和修為的打磨,多了少年人的青澀。 這是沈清秋,可又不是沈清秋。 一定要說清楚的話——這是沈九! 沈清秋猛地從木板上坐起。 驚醒之後,他四下望望,才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廢宅內。天色已明,白光從破舊的窗框和糊紙縫隙間灑入。 想起來了,昨晚他在祭典上亂走一通,沒多久就真的找了一間沒人的老房子。本意只是休息一下,卻不想一不留神睡著,就給洛冰河在夢境裡逮住了。 憶起夢境崩塌前的那個幻境,沈清秋不由沉思起來。 雖然原裝貨和他魂魄分屬兩人,可畢竟用的是人家的肉身,多少會受點影響。昨晚他看到的,應該是原裝沈九少年時的記憶。 這可算是作弊了。因為現在的沈清秋對這段記憶根本沒什麼陰影,當然不花力氣就能輕鬆破出。 可事後回想,沈清秋頗覺有疑。夢中沈九是被綁著的,他本以為這時候沈九還在人販子手裡,但那房間卻鋪著軟毯,設有多寶閣,牆壁掛著字畫,甚是貴氣,又不像藏污納垢之地,分明是大富人家的書房…… 看來沈九在秋家,過得也沒秋海棠說的那麼受盡寵愛。 沈清秋從光禿禿的木榻上跳下來,下意識摸摸身上,衣服總算都還在。 不過,雖然衣物完好無損,穿在身上卻總有一種隨時會被撕掉的威脅感啊! 在城裡沒走幾步,沈清秋便發現,因通緝令湧入花月城的人著實不少。 即便許多修士都裝模作樣地不穿本派統一服色,扮作常人,可往路邊攤一坐,光是架勢就迥異於常人。沈清秋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乾脆找個角落,把臉涂黃,再胡亂貼了幾把鬍子。一切準備妥當,這才慢吞吞回到街上。 抬頭看天,云色薄軟,似在漸漸散去。如無意外,今日正午就是最佳時機。 再一低頭,前方人群中,有個雪白修長的身影一閃而過,既快且輕,側顏俊逸。 柳清歌! 打手來─沈清秋眼睛一亮,剛要追上去,突然,從一旁酒肆之中傳出一聲嬌叱:「嘴裡不乾不淨說什麼呢?!」 這聲音嬌嫩清脆,十分熟悉,沈清秋不由自主停下腳步,目光被吸引過去。緊接著,就是一陣「乒零乓啷」的打砸巨響,路人紛紛側目。 這時,另一個少女哼了一聲,道:「怎麼,敢做還不許人說了?也難怪,蒼穹山出了沈清秋這種敗類,全派上下尤其是清靜峰自然要急著給自己扯遮羞布啦。哼哼,可惜,他是個什麼東西,天下人早有定論,你以為遮得住?!」 語音怨毒。先前說話那少女立即反駁道:「師尊絕對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你休要污衊!」 現在還能這樣為他說話的小姑娘,除了寧嬰嬰還有誰呢。 明帆的聲音也傳了出來:「我們看在老宮主面子上才對你客客氣氣的,你說話也客氣點!」 雖然沈清秋有心要去尋柳清歌,要事當頭,但看這邊氣氛不對,糾結一秒,還是怕清靜峰弟子吃虧,暫且留下來,閃身潛在一旁,觀望一番。 酒肆一樓之中,明顯分成了兩派陣營。 一邊以明帆和寧嬰嬰為首,清靜峰弟子在後,個個面色不善。另一邊則是小宮主叉腰在前,橫眉冷對,身後幻花宮弟子早已亮了兵器,目光更為怨憤。 兩名少女,一個形貌秀致,一個容色姝麗,婷婷而對,縱然空氣中儘是劈里啪啦滋滋燃燒的火花子,畫面卻也無比養眼。 洛冰河又後院起火啦——不對,連清靜峰弟子都來了,而且跟幻花宮撞上了,這才叫真正的冤家路窄。 沈清秋敢斷定,要是他現在撒手不管走人,絕對是清靜峰吃大虧。要知道,這個小宮主可是飛揚跋扈到天下除了洛冰河就沒有她不敢打的人。打傷打殘,家常便飯! 小宮主哼道:「不是那樣的人?那你們說!他為什麼畏罪潛逃?而且還……還……還做出那種事!」說著恨恨咬牙,眼眶發紅。寧嬰嬰反唇相譏:「師尊本來就沒定罪,算什麼畏罪潛逃了?再說事情到底是誰做的,到現在還沒有定論。我們蒼穹山都還沒怪你們幻花宮輕信多疑,是非不分,非要關我清靜峰峰主入水牢呢,若非如此事情根本不會鬧到今天這種地步!」 撕(嗶——)的原因居然不是男主而是他? 沈清秋捏了一把汗,心道沈某何德何能。 同時,他心中那抹不祥的陰云也更濃重了。 看這架勢,他走之後,幻花宮恐怕是又出什麼事。而且新仇舊帳,一把都算到了他頭上。 小宮主勃然大怒——說句實話,沈清秋覺得她無時無刻不在勃然大怒:「照你這麼說,我們幻花宮是咎由自取了?!好好好,蒼穹山果真是了不起,飛揚跋扈氣焰囂張,非但不道歉,還敢到苦主面前來撒野!憑你們這副德行,居然也有臉自詡天下第一大派?真是豈有此理!」 寧嬰嬰撇嘴,道:「蒼穹山本來就是公認的天下第一大派,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渾沒什麼幹系。況且是誰先來我們面前撒野的?我們清靜峰,在這家店裡吃飯吃得好好的,你倒有理,一上來就破口大罵,一會兒說什麼要我們整個清靜峰都給你下跪磕頭謝罪,一會兒說要我們整個蒼穹山都陪葬——究竟是誰豈有此理?花月城可不是你幻花宮的後花園,還是說天下皆你家?」 她語音嬌脆,聽得沈清秋瞠目結舌。為何天真爛漫傻乎乎的嬰嬰竟如此能撕?為何這小宮主就跟籠子裡沒拴好的那啥似的,見人就咬? 寧嬰嬰又道:「我清靜峰歷來識禮,師尊又教導有方,不和黃口小兒計較,這才容你至此。你罵完沒有?罵完快走,別妨礙我們用飯,看見你就吃不下!」說完拿起桌面上一碗茶水,往對方腳下一潑。 小宮主閃避不及,幾滴茶水濺上了裙子邊緣,她尖聲道:「你?你這個潑婦!」 這下明帆不幹了,筷子一摔冷笑:「你不要以為你是老宮主他女兒我們就怕你了。橫豎不過一個靠爹的丫頭片子,輩分修為沒一樣拿得出手,胡攪蠻纏的本事倒是一流。潑婦?我看這裡沒一個人比你更潑婦,幻花宮的臉都要被你丟盡了!」 沈清秋震驚了。 清靜峰弟子以往在他面前都唯唯諾諾一個樣,屁也不敢放一個,讓喂雞不敢遛狗,讓做飯不敢煮粥,原來在外面這嘴炮還挺能打的? 小宮主氣得臉色發白。加上聽秦婉約說過,面前這個妖妖柔柔的小女人和洛冰河是多年的同門,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時妒恨交加,突然揚手,一道黑影彷彿一條毒蛇,從袖中游出。 我擦換了條新鞭子! 眼看著終於開打了,原本坐在酒肆一樓的客人們都迅速無比地撤了出來,從沈清秋身邊經過時居然都一臉見怪不怪的��定,看來花月城人民早就見慣這種場景了,小二甚至出來前還嫻熟無比地在柱子上貼了張帳單。 小宮主畢竟是老宮主愛女,手把手教出來的功夫,武器亦非凡品,鞭風凌厲。而寧嬰嬰作為被整個清靜峰寵愛的小師妹,極少遇到危險情況,幾乎沒有實戰經驗,一把劍左支右絀,隱隱有點招架不住。明帆倒是想幫忙,卻怎麼也插不進精鐵鞭舞出的圈子裡去,只能幹著急。沈清秋見狀,順手在腳邊花樽中摘了一枚青葉,飛了出去。 那枚柔軟的青葉滿滿灌注了一股靈力,和精鐵鞭相撞,居然發出刺耳的金石之聲。小宮主沒看出任何蹊蹺,只覺得虎口被震得發麻,鞭子脫手,飛了出去。 寧嬰嬰也跟著一愣。她本要挺劍相迎,這時候見小宮主沒了格擋的武器,怕真刺中了她,連忙撤手。小宮主卻不饒人,反應極快,兵器脫手後,手臂勁勢一轉,化作一耳光打了過去。 「啪」的一聲,寧嬰嬰捂著臉偏到一邊。 你妹! 看著寧嬰嬰臉上五個手指印,臉頰都腫了半邊,可想而知對方下手有多狠多毒,沈清秋心疼死了。 我都沒打過的徒弟,你也敢打?! 見寧嬰嬰那張秀麗的臉蛋,被她打得兩邊不對稱,一邊鼓一邊平,十分難看,小宮主出了一口惡氣,得意極了。她揉著手腕,抬起下巴笑道:「你師尊不會教你,就讓本宮主來教你。第一點,人說話要知道分寸。」 你他媽誰啊要你代替我教徒弟?! 明帆拔劍吼道:「賤人!欺人太甚!咱們跟他們拼了!」 清靜峰弟子早就忍不住了,小師妹被打了,能忍?!這時齊齊大喝出聲,長劍出鞘,劍光雪亮。 沈清秋正飛速思考如何給那小宮主點顏色看看又不引起更大的流血事件還不會暴露行蹤,忽然注意到,幻花宮弟子群中,有一人舉止詭異,十分不對勁。 沈清秋盯著那人觀察兩秒,心中「咯登」一聲,暗叫不妙。 這下恐怕沒這麼容易脫身了。
◎GALGAME:是一種可與動畫少女互動的遊戲。 ◎Chinglish:廁所式英語,即中式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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